第九章

第九章

時默生和冷清芯兩人共乘一騎,他一心想帶她回時家堡為她解毒。

「為什麼不認我?」

「嗯?」他沒頭沒腦的問這麼一句,惹得她一頭霧水。

「那天在玉龍山山腳下,我守在上山唯—一條山路上等你,你認出了我,卻沒有和我相認。為什麼?」他一直想問她這件事。

「當年你下令把我關在地牢里,我就已經決定斷情了。即已斷情,就沒有相認的必要。」至今,她仍不想和他重新來過。若非他看得緊,她早就離開了。

「放出去的感情,豈是說斷就能斷!」他不信。

「被傷透的心,沒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清兒——」她嘴上沒說,事實上她被傷得最深。

「親情負我,愛情負我,只有佛門和眾生不負我。」她不再相信情這種傷人的玩意!

時默生心疼的摟緊她,「相信我,我不會再負你了。」即使要用一生的時間證明,他也願意。「回家后,我有一個大驚喜要給你。」如果清兒知道自己不是冷嘯天的親生女兒,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兩人途經擎天崖,只要越過橫雲山再騎上一天的路程,便可回到時家堡。

忽地,馬兒揚蹄嘶鳴,將兩人甩下馬背,時默生摟著她的身子飛下,察覺空氣中不尋常的殺氣。

小心翼翼將愛妻護在身後,他戒備的凝神打量四周。

突然,箭如飛雨由四面八方激射而來,時默生揮劍抵擋,但雙拳難敵箭雨,眼見一枝飛箭就要射中冷清芯,他大喝一聲,用自己的身子護著她,任憑箭矢射人他的肩腫。

「呀——」見他為救自己而受傷,冷清芯驚呼出聲。

「清兒小心!」怒劍一揮,又為她砍下一堆箭雨,也不在乎自個兒的肩胛骨流血不止。

「你別管我了!」沒有她的拖累,他要突圍易如反掌。「快走吧!」見他又中了一箭,她的心泛著一股深切的痛感。「你快走呀!」

「我不會丟下你的!清兒,我不會傻俊的再放開你!」牽著她的手,他的心再明白不過,他們要同生共死。「生,我們一塊兒生;死,我們一塊兒死。不管怎樣,我們都要在一起。」他過怕了沒有她的日子!

他猶如立誓的宣示,深深撼動她平靜已久的心潮;他不畏死亡的要脅也要保護她,讓她的心為他再起漣漪。

她怎麼了?她的眼睛好熱,視線有些模糊,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滾動……心漲得滿滿的,縱使下一刻就被箭射死,她也覺得幸福。

「好一對同命鴛鴦呀!」忽地,箭雨停止,走出一名衣著襤樓的老者。

見著老者,兩人同時變了臉色。

「冷嘯天!」時默生咬牙切齒地叫道。

是他——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恨不得將眼前的男人吞噬人腹,以解心頭之恨。

是他害得清兒中毒,連帶的也害他喪失了做丈夫的權利,還害他們夫妻分離那麼多年。

今日若不能殺了冷嘯天為愛妻討回公道,他時默生誓不為人!

「賢婿,好久不見了!」冷嘯天笑得有如一條盯緊獵物的毒蛇。

自從時默生毀了他的擎天山莊,他沒有一天不想報仇,偏偏有個礙事的左進一直跟在他身邊。

現在,他好不容易等到機會,趁著時默生落單身邊又多個累贅,才在攀天崖設下陷阱,等他自投羅網。

時默生冷哼一聲。「賢婿一詞,時某擔當不起。」清兒又不是他的親生女兒!「當年血洗擎天山莊,還差了你這漏網之魚;今日老天總算開眼了,把你送到我面前!」

「非是老天爺幫你,而是老夫在此等候多時。你毀了擎天山莊的仇,老夫要連本帶利討回來!」

「你對清兒所做的一切,時某亦要你付代價。你既然自己送上門來,新仇舊恨,咱們一併清算!」

「我既然敢上門,自然有萬全準備。更何況你有傷在身,自然非我對手。」為了生活,他落草為寇,聚集不少亡命之徒成立惡人寨,為的就是今日報仇雪恥的一戰。「大家出來吧!」

數十名兇惡的匪徒現身,見到清艷秀雅的冷清芯不由包心大起,邪淫的目光直瞅著她不放。

「殺了時默生,那名女子就由你們享受吧!」能領導這些亡命之徒,他自然深知他們的的喜好。而且他們碰了清兒后,他亦不用費力滅口。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如此一來,無人知曉是他殺了時默生,時家堡想報仇也找不到他身上。

哈!他的計劃真是太完美了!

聽聞如此無情的話由冷嘯天口中說出,冷清芯身子搖搖欲墜。不管怎麼說,他們總是父女呀!為何要如此待她?

「清兒……」看著妻子深受打擊的臉色,他的心也跟著難受。

他想告訴她,她並不是冷嘯天的親女兒,可惜……時機不對。只好突圍后再說了。

高大的身軀擋在她身前,為她擋下不懷好意的目光。此刻,他只是個一心想保護心愛女子的男人。

「大家上!」冷嘯天一聲令下,數十名兇徒立刻朝時默生攻去。

時默生奮勇殺敵,心知為了兩人的未來,他絕不能倒下,也知曉以清兒剛烈的性子,絕不願受辱。

雙拳難敵四手,他雖除掉不少敵人,自己身上也掛了彩,而且他和清兒也被遠遠隔開。

有幾名色心大熾的匪徒,趁此機會輕薄冷清芯。

「放肆!」冷清芯氣得破口大罵。

時默生一聽嬌妻斥責,分心回望卻遭利刃劃下一道血口;見妻子處境危矣,他心焦如焚,下手更狠。

冷清芯活閃避欲對她輕落的賊手,人漸漸被逼向崖邊,直到後退無路,她才發現自己處境堪危。

「美人兒,你已無路可逃,還是乖乖到哥哥懷裡來,讓哥哥好好疼你。」

邪淫的目光讓她心生厭煩,見歹徒步步進逼,她卻已是後退無路一一要她受辱於這些歹徒,她更加不願。

遙望時默生奮勇殺敵,欲奔來相救,她雖身處險境,心卻通澈,一片平靜。

是她拖累了他!如果不是因為她,他能輕易突圍而去。不管過去發生過什麼,他——始終是待她最好的人。

她不想再連累他了!

深深睇睨他一眼,冷清芯轉過身跳下攀天崖。

「清兒——」眼見愛妻跳崖,時默生顧不得自身安全,飛身一躍抓住她纖纖玉手。「清兒,撐著點,我拉你上來!」他們好不容易重逢,怎麼可以又分開?!

「不要管我,你放手呀!」見匪徒步步進逼,冷清芯要他放棄自己。「再不放手,你就沒命了!」

時默生拚命搖頭,堅決要把她拉上來。

血,沿著手臂滴落在她臉上,他想拉她上來.無奈卻使不上力。

眼見惡徒步步進逼,他又不肯放開,逼於無奈,她取下自己的珠釵狠狠刺入他的手背。

時默生一時吃痛放開手中玉手,見妻子凄美的笑容在他眼中消失,他心痛如絞。

沒有她的日子他過怕了;既然不能同生.那就讓他們共死吧!

跳下攀天崖,時默生追著愛妻的身影而去。

*****

「默生——默生!你醒一醒呀!」搖著他的身體,冷清芯焦急呼喚。

「唔——」意識在模糊迷濛間搖擺,他全身仿若被火燒的痛。

勉力張開眼,見到一張淚顏俯視著他,他忘了身上的痛楚,只因她的淚水揪擰著他的心。

「清兒,你……沒事吧?」微顫的手撫上她的臉。他一心懸念的只有她的安全。

「我沒事。」她搖頭。「倒是你……」她心痛硬咽,淚濕雙頰,「傷得極重。」

若非他用自己的身體護著她,她一定受不住這番重擊。

「只要你沒事……就好了……」他拭去她頰畔的淚水,她的淚讓他憐惜不舍。「我受……再多的苦也得……」他愛她,怎捨得她受苦受難!

「可是——」

他止住她的自責,「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只願她能了解他的心。「這是我第一次見你傷心落淚。」

她點點頭。「我娘死的時候,我連哭都哭不出來。原以為自己這一生都不知傷心流淚的滋味,可是現在……」

「那……是不是表示……你已經原諒我了?」他滿含期盼的問。

「我找了一些藥草,先幫你把傷口包起好。」冷清芯故作忙碌的搗葯,敷衍回道:「一切等你傷好了再說吧!」她還不想面對複雜的感情問題。

一聲長嘆,在陰暗的崖底幽幽響起。

清兒,你究竟要我如何是好?

*****

在崖底養傷一個多月,時默生和冷清芯才找路回到時家堡。

一回到堡里,時默生便下令要左進和時陰領著人剿滅惡人寨,殺了冷嘯天。

而冷清芯也由奶娘口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已非冷嘯天的女兒,她並沒有太大的心情起伏,只是……一切都釋懷了。

因為在這世上,至少有一人是真心待她好;對她而言,足夠了。

接著,為去她身上的毒,時家堡是人仰馬翻。

「把人給我丟出去!全都是一群庸醫!」時默生又趕走一位大夫,氣呼呼的叫囂,「叫你們找神醫,你們找回一群沒用的飯桶……真是氣死我了!」至今仍沒有人有本事為清兒解毒。

如果清兒的毒不能解,那他——豈不是要守身一輩子?!

他不要!他一定要找出解毒的方法!

時陰和左進不敢吭氣,任由時默生叫罵。

他們承認,他們的確辦事不力!

「請讓老朽一試吧!」站在兩人身後是碩果僅存,尚未被時默生趕走的庸醫。

「你行嗎?」時默生睥睨道。

「總要一試才知曉,不是嗎?」老大夫修養頗佳,不見絲毫怒色。

「那……閣下就試試吧!」他只能死馬當活醫了。

經過時默生的允許,老大夫才趨前為冷清芯把脈。

「夫人所中的毒是碧湖春。」

「沒錯!就是碧湖春。」時陰高興大叫。總算有人能說出大嫂身中何毒。

「大夫可否為清兒解毒?」耳聞對方說出毒名,他便知老大夫實是深藏不露之高人。

「此毒無葯可解,只有一法或可行之。」

「什麼方法?」時默生驚喜莫名。終於有人能為清兒解毒了!

「換血洗髓。此法雖可行之,但危險性甚高,稍不留神便賠上患者小命。堡主還需三思。」

「成功的機會有多大?」

「不到三成。」老大夫據實以告。

時默生臉色隨即下沉。

「先請大夫回去休息。」他必須詳加考慮再做決定。

他雖希望清兒能解毒,可是卻不願她因此而身陷險境。

冷清芯由始至終都坐在一旁涼涼地喝茶,看著時默生為她忙得焦頭爛額,好似中毒之人不是她一般。

*****

數日後的深夜——

冷清芯做完晚課,走出時默生為她建的佛堂,便見時默生苦惱的站在院子里。

「怎麼了?」

「我決定不為你解毒了。」

「為什麼!」他的答案令她驚異。

她很清楚他有多想為她解毒,因為這樣他們才能做真夫妻。如今他卻說要放棄?!

「因為我要你好好的活著。這一生不能做真夫妻也無妨,只要我們彼此相屬,只要你一直陪在我身邊,其他都不重要了。」

越是和老大夫詳談,他越是感覺到換血洗髓潛在的危險。

若是不能為清兒解毒,反倒賠上她的小命,那他豈不是又要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他不要失去她!就算一輩子都不能碰她,只要她陪在他身邊,他就心滿意足了。

「你何需如此自苦?」只要放她走,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

「我不苦。跟你遭遇的一切相比,我一點都不苦。」

「以你的條件,大可另尋良配——」

「夠了!」時默生氣憤吼叫。「我說過,這一生除了你,我不會再有其他的女人也不會再愛別的女人,你是我唯一承認的妻子!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耳朵里?」

「唉!只怕你將來後悔。」到時她情何以堪呀!

「我不會後悔的。」他斬釘截鐵的口道。「你詐死了多少個日子,我的心便痛了多少日。所以,我只求你平安的活下去,絕不讓你有處於險境的可能,就算是為了我也不行。」只要她好好的在他身邊,他再無所求!

「你這個傻子!」冷清芯含淚笑罵,心卻深受感動,手緊緊攬住他的腰不放。

這一刻,她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他的情、他的愛,因為他在乎她更甚於自己,他把她的小命放在他的需要之前。

這是他們重逢后,妻子第一次主動抱他……時默生緊緊回抱著她,感傷的淚水在寒眸中滾動。

清兒終於又願意接受他了!

這一次,他一定會好好珍惜,絕不再讓清兒傷心!

尾聲

春去秋來,一眨眼一年多過去了。

冷清芯坐在佛堂里,手拿經書,卻一點都看不下去,腦子裡一直反覆著小叔的話——

「大哥,翠香樓來了一位新的花魁,長得跟大嫂有七、八分相似,晚上我陪你上翠香樓去找那位花魁消消火。」

他跟著去了吧?他終究還是普通的男人。

她告訴自己不要在乎,可是……心卻泛著一股痛,梗住呼吸。

想到他抱著其他的女人,她覺得自己快瘋了,心好似要碎了一般。

他的誓言既然無法做到,當初何必強留她,讓她又開始在乎他的一舉一動?

水眸泛紅,淚聚眼眶,心頭的委屈豈是言語所能道盡

見夫君來到,她掩飾心中訝異,抹去眼角淚漬,含笑相迎,不想讓他看出心中的疼痛。

「你怎麼來了?沒有跟小叔一起去妓院逍遙嗎?」她送上一杯香茗。

「你怎麼知道這件事?」時默生將她拉進懷裡坐下。

「我聽見了。小叔說翠香樓來了一位新妓女,長得跟我有七、八分相似,叫你去找她消消火。」

他們雖同床共枕一年多,但一直都是有名無實的夫妻,她也知道他每晚趁她睡著后,一個人偷偷沖冷水澡。

所以,他去妓院消火,她不會、也沒有權利怪他……

理智這麼告訴自己,可心——還是疼得難受。她終究只是個平凡的女人。

「清兒不要多想。我只是去坐一下,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時默生這才注意到她眼眶微紅,心疼的解釋道:「二弟多次相邀,我已經拒絕到不好意思,才答應他走一趟。同時我也很好奇,那位花魁究竟和你有多像?」

「那……我們兩人誰好看?」靠上他的肩,她嬌羞問道。

「當然是你好看羅!」他毫不考慮地回答。「各花入各眼。我的心中只有你一人,別的女人再漂亮都跟我無關,我的眼睛只看到你一人。」

「默生——」她感動低喚。她實在不該懷疑他。

「我年輕過,也荒唐過,現在的我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除了你,我不想抱其他的女人。」

「默生!」她激動地攬緊他的頸子,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我們回房吧!我有個驚喜要給你。」她決定把自己完全交給他,不再讓任何可笑的理由阻擋在他們之間。

「什麼驚喜?」他挑眉詢問,抱著她走回房。

「回房后你就知道啦!」她把頭埋入他的頸項,害羞的不敢迎視他的眼神。

*****

時默生把妻子放在床上,好奇的問,「說吧!你要給我什麼驚喜?」

冷清芯害羞地脫下自己的衣衫,一絲不掛的站在他面前,雙手遮住自己的豐胸。

「清兒?」她的舉動令他不解。可是下腹凸起的小山,已明白召告他的慾望。

「我身上碧湖春的毒是永遠無解了,但你吃了師父的碧靈丹,從此百毒不侵,所以就算你抱我,也不會再中碧湖春的毒了。」她吶吶低語,一張臉紅如艷麗牡丹。

什麼?!這麼重要的事她現在才說?!那他每天晚上的冷水不就白沖了?

「為什麼你現在才告訴我?」讓他浪費那麼多恩愛的時間!

「我……只是想保護自己,不想……再受傷了。」她囁嚅解釋。

他不怪她。是他不好,才會讓清兒對他沒信心,對他們的婚姻沒信心。從今以後,他會一心一意的對她。

「現在不會後悔把自己交給我了?」雖然他很想馬上把她生吞活剝,但仍捺著性子問。

「不會了!」她害羞地搖頭。

「我也不會給你後悔的機會!」

不待話說完,他已經將她撲倒在床上。他已經浪費太多時間,當務之急是把他浪費掉的時間補回來。

芙蓉帳里,恩愛情長。

過去的不愉快早被他的濃情掩蓋,只記得滿滿的幸福——

一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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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情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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