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承頎做了一個夢。夢裡書歌被一群人架著走,他掙扎著反抗,終於甩開那些人跑到自己面前,抓住自己的手。然後自己伸手,把他推了下去。
他重新被那些人抓住,臉上儘是絕望,卻再也不掙扎不呼救。那些人抓著他,手變成了長長的爪子,撕裂他的衣服。他們伸出長長的舌頭,在書歌身上舔著。
承頎想上前,想救出書歌,可是他動不了。身體像是僵住一般,完全,動不了。那、那人居然要——我殺了你們!不許碰他!你們都該死!!我要把你們一個個的……全殺死……「那你呢?」不知何時,書歌已經走到他身前,低下頭靜靜地問他。承頎能看到書歌滿臉血跡,和血紅之中,嘲諷勾起的唇角。他拿出一把小刀,閃亮的刀刃映著承頎的眼。書歌還笑了笑,毫不遲疑地將刀身插入承頎身體里,心臟中。
承頎笑了,伸開雙臂抱住書歌,吻上他帶著血腥味的唇。心臟處劇烈疼痛,可是也很開心。「書歌……」他低聲念著他的名字,聲音中充滿了溫柔。眼前滿身鮮血的人忽然散去,像是化了一樣,從他懷中慢慢溢出,消失。「書歌!」
承頎大喊一聲,猛地坐起身,發現自己一身是汗。書歌呢?承頎慌忙四下尋找,書歌人呢?這裡好像是休息室,沒什麼傢具,乾乾淨淨的。一邊椅子上坐著一男子,見他醒來,看向他這邊。
承頎目光凝住,那男子,正是老闆。他連忙翻身起來:「書歌呢?你把他怎樣了?」
老闆微微一笑:「要不是Sidney說你是他公司副總,你現在多半就在外面跟垃圾桶作伴了……Sidney在工作。」工作……承頎握緊手,腦中浮現的都是一些不堪畫面。書歌……那麼驕傲那麼倔強的書歌……不是沒有想過書歌可能的境遇,但當真發生在眼前時,難受程度還是超出了限度,一陣陣的抽痛,像是心臟被生生剜出來,然後一口口被吃掉,連被啃噬的感覺都很清晰。
掙扎著下床,被敲暈之後大概還被暴打過一頓,身上筋骨都斷了似的,一動就是酸痛。
打開門,穿過一條小小的過道,就是酒吧大廳。能聽到吉他的聲音和歌聲,很好聽,但是他哪有這個閑心欣賞。書歌在哪裡?沒有,四處看過,都沒有……承頎想到「工作」的內容,心焦得一刻也站不住,忽然發現房間一側還有小門,跑過去打開。
原來裡面還有個后廳,進去,后廳比前廳安靜得多,人們三三兩兩坐著,低聲談天。中心幾個人組成一個band,正在彈彈唱唱。
急切看向四周,好像沒有想象中的淫穢場面,先是稍稍鬆了口氣,隨即就看到了書歌。書歌在吧台後調酒,一邊和吧台前坐著的男人說著話。承頎獃獃看著他,隔著半個大廳,隔著眾人,看他。
書歌是個有些孤僻的人,他的性格不適合跟大多數人相處,但是真的了解他的少數人,會覺得在他身邊非常舒服。書歌不會對無關的人太親近,不會輕易笑,不會……但是書歌現在在笑,很淡的笑容,也在和吧台旁邊的人說話,好像說得不少。
一首歌唱完,樂隊眾人在掌聲之中笑著跟大家打招呼,抱著吉他的男人起身到吧台,敲了敲桌子。書歌看到他,笑意更加明顯,反手取下一個杯子,調好一杯酒給他,然後兩人幾乎靠在一起,說著什麼。
他們……是什麼關係?一個bartender一個吉他手,難道近水樓台日久生情?
……男的也沒關係吧,如果是他選擇的……「喂,你怎麼不把門關上?」離承頎近的一人忍不住了,起身去關門,「真是,前廳的聲音都傳過來了……」
承頎被他這麼一說,猛然驚醒,向吧台走去。「你這兩天全職?那就太好了,最近也算假期,周末人多,Leo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吉他手溫和笑著說,「等吧給的價高,比你做那些體力活和翻譯好得多……不過Sidney,你真的不用我幫你還錢么?」
「反正是欠老闆的,轉成欠你的也沒區別,而且你有那麼多錢么?」書歌笑笑。「這麼看不起人?」「我知道你收入高,不過我欠下的數目,對工薪階層來說,是太大了。」書歌說,「還好老闆不急,不過欠著這麼一筆,我也不安心。」
「書歌,你欠什麼錢,欠多少?」一旁的承頎開口問,「公司可以墊付,到時候從你工資裡面扣就行……」
書歌搖搖頭,不理會他,還是跟吉他手繼續說著:「聽說外面那位要出道了,是不是真的?」
「有幾家公司找上門,應該快簽了。」吉他手側頭笑了笑,笑容勉強。書歌拿起小匙在酒杯邊緣敲幾下:「楊,當斷就斷,我們已經老到沒什麼資本跟他們斗下去的程度了。」
「Sidney,把Ryan放回來吧,一會兒你們再勾搭!」樂隊主唱的那個高喊一聲,客人們都笑了起來,吉他手站起身,拿起書歌為他調的酒一飲而盡,走回樂隊中。手一揮,一串音符流瀉而出。
「IwondershouldIgoorshouldIstay,……」眾人的注意力都被歌聲吸引去,只有承頎看著書歌:「還是讓公司來還錢吧,你身體不好,不要能工作這麼久。而且這裡環境太雜,萬一出什麼事……」「抱歉,如果您不點酒的話,可以讓開一下么?」書歌很客氣地問他,「我要去送酒。」「我幫你……」承頎伸手去接,書歌飛快繞開:
「本吧規定,不可以勞煩客人動手。」承頎看了是書歌一眼,表情數變,終於轉身離開。主唱聲音悠揚,在唱著:「it『sallovernow,……」承頎聽著,腳步一個踉蹌,幾乎站立不穩。幸好這些年下來,對自己的控制能力已經到了收發自如的程度,而且早已經想到眼下這情況,心裡不知道做了多少次準備。
可是,真正看到他和別人親密,還是連呼吸都艱難。偏偏樂隊唱的歌都跟他作對,好像在重複告訴他:「一切都結束了,死心吧。」
走出去,回到那間屋裡,老闆還在。承頎走到他面前:「書歌欠你多少錢?
我還。「老闆帶著笑上下打量他一番:」你還?你憑什麼替他還?「」我是他上司,我……他如果在外面欠錢,就不能把所有心思都用在工作上。「這話問得真利,承頎眼神變了幾下,才回答。
是啊,他憑什麼?書歌連半個字都不肯跟他多說,他又有什麼資格去替他還錢?或許書歌寧可在這裡累死,也不願意得到他的恩惠呢。
承頎想到這裡,眸中光火全熄。數秒過後,卻又恢復了清明。沒有資格也好,會引起對方厭惡也罷,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怎麼把書歌救出來。老闆一笑:「我也是他老闆,你猜如果我讓他別在你那裡做了,專心在等吧工作,他會怎麼說?」承頎眼神一縮,瞪視老闆:「書歌怎麼會喜歡這種工作……」
老闆笑眯眯地從懷裡拿出一張紙,英俊的臉上現出嘲諷:「你說,把他推下火坑的人,和至少救了他一命的人,相比,他會偏向哪一個?」說完把那張紙放到承頎面前,對他笑笑。承頎只覺天旋地轉。這張紙很熟悉很熟悉,正是當年書歌簽下的高利貸。「封鎖書歌消息,阻礙我找他的人,是你?」承頎問,「你想要什麼?你打算對書歌做什麼?」
老闆對他笑了:「總之不會是騙他信任騙他愛上,然後拍下做愛時的情景,在畢業晚會上放,更不會找他可以稱得上親人的人一起害他,讓他借下高利貸被黑社會抓走,送到酒吧里賣……」
承頎咬緊牙關,盡量保持臉上神色不要有太大變化,手不停地顫抖,從指尖開始,到手臂都禁不住發顫。
「所以康副總,您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用這種語氣問我呢?」老闆收回那張紙,折起放回懷中,臉上的笑有了明顯的惡意,「就像一個殺人兇手責問火化屍體的人一樣,你不覺得很好笑嗎?」
「確實很好笑……」承頎開口,「但是,書歌他身體並不很好,無論如何也不能經常在這種地方做事……」
「你覺得我厚顏無恥也好,猜想我有什麼目的也無所謂,我絕不能讓書歌熬夜在酒吧工作。」承頎說,挑起眉,「你能阻礙我查證,也許你勢力不小,來頭很大……我不是真正混黑道的,但是至少還能給你添點麻煩……」
「書歌欠你的錢並不多,只要你要,我可以把康景給你……」承頎說,「只要你把那張紙給我,把書歌放了……」
「那可不行,Sidney也算是等吧的招牌,我怎麼能放手呢?」老闆看著承頎,笑容漸漸沒去,眼底帶了一絲沉思,「錢是次要的,至於你那個什麼公司,我要它幹嘛?人才是最重要的。」
「人……」老闆的話進一步驗證了承頎的猜想,他閉上眼,呼吸都艱澀,「人的話……你看我行么?」「你?不行。」老闆想都不想拒絕。「我為什麼不行?我來替他有什麼不可以?我長得不行么,還是……別的我可以學……」
承頎擠出這幾個字。
書歌被他害到這境地,那麼現在,也是該還報自身的時候了。雖然承頎知道自己本性過硬,絕不是能居於人下的,更不可能刻意嫵媚討好,但是若是為書歌……「這個主要不看長相,而是技術。」老闆說,「看你笨手笨腳的樣子,真的能學嗎?」
「當然能!」書歌承受過的痛苦,他可以十倍承擔下來,「怎麼學?馬上開始,等到我能代替他的時候,你就能放他自由了吧?」
「那你去外間看看Emend是怎麼調酒的,先學手法……」「啊?」承頎已經做好的心理準備遇到意料之外的情況,愣住了。老闆點頭,笑著說:「是啊,可是我們等吧的招牌調酒師呢,少了他我們可怎麼辦。」原來是調酒。
承頎感覺自己像踩在空氣中一樣,全身都是軟軟的,是一種過度緊張之後的忽然放鬆。
等吧雖然是gay吧,但並不是色情服務的場所。當然如果客人彼此之間有交易,他們也沒有辦法管。不過服務生們一般都還算得上是正經工作人員,很少跟客人有太多牽扯。
書歌雖然調酒很辛苦,但是並沒有想他想象的那樣,現在還在被迫做那種事情。
這麼說來,也許還是要感謝那位秦老闆的。只是那傢伙口風真緊,怎麼也套不出書歌和他的淵源,更問不出書歌那時的經歷。
這人不簡單,他是護著書歌的,有他在,書歌應該不會有事。自己只要偷偷看著就好。「其實Sidney欠的那點錢,我本來也沒有讓他還的意思。」秦老闆終於不捉弄他,微微笑著說,他長得非常漂亮,一笑間眼波流轉,幾乎可以稱得上嫵媚。
承頎皺起眉:「那你為何還要他在這裡工作,這麼辛苦工作,他會受不了的……」
「Sidney堅持要還錢,我除了為他提供工作,還能做什麼?」秦老闆側頭看著承頎,笑問,極長的睫毛閃啊閃,「Sidney性格那麼倔,我不讓他在等吧工作的話,他肯定跑到外面去找兼職……等吧至少還能保證安全,也不會太勞累。」
「再說,他那個時候,已經完全失去生存目的。要不是想著還這筆錢,他大概會再尋死吧。」秦老闆淡淡說,成功看到這句話引起面前男人的激烈反應。
「再?」承頎手在發抖,心中恐懼到了極點,說話聲音都是抖的,「你是說,他已經……尋死過?」
「康副總何不自己去查?你有錢有勢,又和當年的光華幫有來往,查這點事情想必不難。」秦老闆笑得漂亮,勾起的唇角卻更像是嘲諷,「雖然說光華幫已在幾年前被滅,不過康總和他們的對頭六壬幫認識,聽說六壬幫的幫主受過康總不少恩惠,康總想知道什麼,不能從他嘴裡問出來呢?即使夜霧已經消失數年,打聽這點事也不難吧。」
秦老闆說著,承頎腦子裡一團亂,他的話在耳邊過,腦中一點反應都沒有。
書歌……自殺過?他設想過很多很多,書歌可能遇到殘酷的事情,身體可能會毀掉,甚至可能會……死去……可是那麼堅強的書歌,怎麼可能會自殺?不可能的……可是他的堅強,其實是茫然之下的一種偽裝吧?就像他主動承擔下孤兒寡母的養育責任,是因為父母雙亡親戚冷漠,除了奶奶之外再找不到生活目標所致吧。
其實在遇到自己之前的書歌,連「自我」都不太在意,對很多事情都是「應該」而非「想要」。只懂得賺錢、學習,沒有笑容,不懂享受。
是認識自己以後,書歌才會笑,才會放鬆會娛樂,會露出自然而不設防的表情,在自己身邊和自己相依而眠。
被愛人和僅僅能稱得上親人的人聯手背叛,失去多年來所有奮鬥的目標……承頎痛得站立不穩,心裡只是發冷。雖然知道書歌現在活著,但是只要想到他是已經死過一次的,就想衝到后廳緊緊抱住他,再也不放手。可是不能。迷迷糊糊地回到后廳,坐在椅子上,把自己藏在黑暗中。雙目瞬也不瞬地看著書歌,在設想他的傷可能留在什麼地方,越想越是心驚,越是心冷。
他曾經捧在手心裡,用盡一切力量去疼愛的人,被他自己害到怎樣的程度?
看他那習慣性的笑,對任何人都有禮的態度,和眼底偶爾露出的冷漠……拿起桌上的酒,不是書歌調的,只是成瓶葡萄酒,灌了進去。他現在酒量很好,灌進去數瓶,臉色都不變。好難受……心像是裂開一樣,好難受……終於到了後半夜,等吧關門,大家散場,承頎喝得極醉,倒在桌上。
「Sidney,這位是你朋友,你處理他吧。」秦老闆打烊清人,看了一眼承頎,說,「他手上好像還有傷?Sidney你有空幫他包紮一下……」
書歌看著醉得人事不省的承頎,微微皺起眉:「可是他這樣,我……」
「當然不是要你送他回家再回來,你住的房間外間不是有墊子嗎?現在夏天天又不冷,把他拉到那邊就可以了。」秦老闆說,「至於住宿費,我明天再跟他要。」
書歌看了一眼秦老闆,秦老闆對他笑笑:「你帶來的人,又是我們打傷的,扔到外面垃圾桶里也不太好……」
「如果你真的恨不得他不要出現在你面前,把他扔出去也行。」秦老闆說,「反正一切都隨你,我不管。」
書歌沉默了片刻,俯下身伸手拉承頎,把他半拖半抱拉到房間去。他身體並不是很好,到房門有些累了,站住休息一下。
被他放到一邊的人靠著牆,混沌的眼中微有了些清醒之色,隨即變成深深的慾望顏色。
再也控制不住,也許是醉意,也許根本就是清醒的,承頎直起身,伸手緩緩捉住他:「書歌……」
光線很暗,看不到對方的眼。承頎的手越來越向前,終於從身側穿過,緊緊地抱住他。
整個人狠狠貼著他,將他環在懷中。頭埋在他肩上,汲取他的味道,手臂在他後背用力抱著,好像松一下人就會消失一樣。
「康承頎,你做什麼……」書歌用力甩開他,卻一點用處都沒有,仍是被抱得死死。身前那人的氣息貼近,連身體的熱量都傳了過來,貼近得讓書歌有些失去了力氣。
他在他懷裡了。就這麼閉上眼,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行不行?他還是愛著他的他,他還是愛著他的他。一切都靜止下來,昏暗的四周,安靜而曖昧的氣氛,相擁著的兩人。
承頎醉了,所以伸手攬住書歌脖頸,將他稍微拉下來一點,然後吻住他。
還是熟悉的感覺,看上去有些堅硬的人,品嘗起來卻格外柔軟和甜美。分開他的唇,探進口內,是他的味道,唇舌糾纏起來,猛烈吸吮,像是要把人吞進肚子里一樣。
狠狠地抱住他,如果揉碎在懷裡,是不是就不用放手了?拚命地吻著,瘋狂的行動中帶著絕望。
抱得緊到,連手上的傷都裂開的程度,溫熱的血浸濕了書歌後背衣服,痛到麻木,神智依然處於非清醒狀態——如果清醒,他絕對不會允許自己這樣做,絕不!
是醉了啊,醉得……敢去把他抱在懷裡,敢去吻他的唇,手敢在他身上逡巡,觸摸著他的身體,感覺他是真正存在著的,真正在自己懷中。閉上眼,有種流淚的衝動。可是懷裡的人動了,只是輕輕的動彈,卻讓喝醉的人瞬間心沉到谷底,頭上好像有冷水澆下來,整個人都涼了。
對了,不能抱他不能吻他,哪怕渴望已經要把人吞沒,空虛讓人恨不得死去,也不能把他擁在懷中。沒有資格了,已經。顫抖著把手放開,把唇移開。醉了吧,所以輕輕地笑,胡亂地說:「誒?燈怎麼熄了?酒呢?我還要……」聽到身前的人輕輕一聲嘆息,然後手伸過來拉住他,把他拉進房間。承頎走得跌跌撞撞,進了房間之後,書歌把他領到地上床墊前,讓他躺下。
承頎握著書歌的手,怎麼也不肯放開,也不肯躺下,只是叫著要酒。書歌皺起眉:「康承頎,你別耍酒瘋,你……」
書歌的表情有些不悅和為難,但好像還有一絲什麼?承頎抬頭看著他,又說了幾句「我要酒」,然後才安靜下來,放開他的手,乖乖往墊子上一倒,很大一聲。
半閉的眼其實在偷偷看書歌的舉動,他看到書歌站在床墊前,目光盯在他身上,不由全身僵硬,緊張,卻又盼著他不移開視線才好。
忽然書歌俯下身,承頎一陣緊張,幾乎連呼吸都窒住。
右手被執起,半隻手都是紅色的,血還在緩慢滲出。傷其實並不大,只是受傷的人不但沒有注意傷口,反而有意地擴大它,以至於此刻看起來比較駭人。
書歌用面紙按住傷口,把承頎的手放在墊子上,起身去找醫藥箱。他對這裡很熟悉,很快拿來東西,為承頎包紮手上的傷。
書歌的指尖在他手上掠過,承頎只覺得心中痒痒的,眼有些酸。他側過臉,不想在書歌面前暴露情緒,卻又不捨得,少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