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過了鬼門關,便是望鄉台。在望鄉台回望一眼,今生就此休。轉世的遊盪的贖罪的……無論等待魂魄的是什麼,此後再見人間,已是往事全消。留戀人間的魂靈太多,所以望鄉台是冥界管理最嚴的地方。眾多鬼吏手持兵刃把守在望鄉台上,不允許哪只鬼魂多做停留。一眼,只便一眼,愛的恨的,相欠的含冤的,交頸鴛鴦血肉至親,此後,再無相關!
望鄉台上,但見邊回頭邊向前的鬼魂,偶有毫無留戀大步向前的,也滿面愴然。佛說世間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這裡佔了生死別離,為大苦。
而她,跳脫生老病死,卻脫不了后三者。求之而不得,縱有萬年壽算,又有何益?
眼前男子深藍背影與她始終相隔丈許,這距離她過不去,他也不會停留下來等。求之而不得,世間之苦莫過於此,求長生而不得,求康健而不得,求相守而不得,求愛戀而不得……登上望鄉台石階,她忽地一愣。風站在石階末端,望著人界,視線卻空朦。
心下凄然,她自己是求愛戀而不得,他也未見有何不同。記得那次,他也是這樣的表情站在這裡……「風,你在看什麼?」紫衣女孩看來不過十五六歲左右,她大步跑上望鄉台,微有些氣喘問道。
男子轉過身來,人界射下的光線在身後照成了一片燦爛,更顯出身前的陰暗。
他似乎是笑了笑,五官掩在黑暗中,看不清楚究竟是什麼表情:「她有孩子了。
我算過了,是女孩。「「你不是說過她在人界如何都不關你事嗎?這麼偷偷摸摸看她的生活,算什麼本事?」言蘿被他的笑刺了一下,脫口而出。
「也許你說得對,她自己選擇的人生自己走。既然是她想要的,我又憑了什麼反對?我……沒有干涉她愛人嫁人的權力啊……」風別過臉,光在他側面照下,沿著他的額頭、鼻、唇和下頜勾出一道亮邊。
「怎麼忽然變得明理了?」言蘿淺笑,「心軟了?認輸了?想光明正大去看她?原來說著『人心難測』,不讓她嫁人的又是誰?」
風怔忡,有種心事被揭穿的難堪,默而不答。
她知道的,她都知道的。她知道他愛著那人,卻從未說過半句喜歡;她知道他反對那個她嫁人,是真的怕她所託非人,而不是嫉妒;她知道他平靜如水的表面下,洶湧波濤。可他不說,她也不說她知道。
兜兜轉轉,誰都在隱藏,做出一副和樂樣子騙人騙己。
言蘿笑得天真:「不過我想,她一直是希望你的諒解的。等到她孩子出生之後,我們去看看好不好?人世不過百年,等到那男的死後,她應該還會回來當她的迷魂使才是。」
風微微失笑,撫上她發頂:「不同的。」
愛里經過一趟,哪裡還回得了原心?怕是染了塵,便覺塵世喧囂,好過為鬼神數倍。
言蘿看向他:「是的,不同的。」
她眸光閃爍,哪裡有半分小女孩之狀?語氣凝重,倒像是規勸。風一愣,然終沒有太過在意,轉回身去看向望鄉台那端。天空染霞,一粉衫女子大腹便便,笑得十分幸福。她身邊男子一臉溫柔呵護,兩人一起,像是一幅畫卷般。
太過燦爛的畫卷,映出眸光黯淡。
「在想什麼?」風的聲音傳來,燦爛顏色盡褪,數百年的時光從彼此眸中閃過。他愛的她,早已香消玉殞,半點沒留在世間。然,心中痕迹清晰,人在與不在又有和分別?
「想從前,若她不曾嫁給那人,一切會不會不同。」言蘿看向風,五百年間第一次說出這句話。
「她那性子,哪有可能回頭?」風笑了,笑容很淡,語氣亦很淡,「別試著亂我心神,言蘿,我不可能放過泓宿的。」
「為什麼?因為他傷了逐羽?」言蘿問道。望鄉台上空的煙霧散開一條線,光射了下來。風凝神望著上方:「因為他逃出枉死城,何況……他本有千年以上道行,加上他的金之術,對冥界而言是極大的威脅。」
金之術?言蘿微一怔,金克木,泓宿對冥界有什麼威脅?
風催動靈力,原本模糊的天空清楚起來,不再若隱若現地顯示魂魄心中的故鄉,而是完全映出人界的景色。他靜下心來,仔細搜尋泓宿在人界的蹤跡,一點點的……天空忽然絢爛起來,一個湖藍身影迎著滿天陽光在……晒衣服?
「子塵!朋又哭了,你去照顧他一下嘛!」本來冷清的聲音竟帶上了嬌柔,語氣中卻絲毫不顯生硬。女子微側身喊道,淺顰的眉間萬般嫵媚。
一位儒衫男子蹦蹦跳跳過來,嬉皮笑臉道:「朋那傢伙有夢,我照顧他作甚?
還是來幫娘子大人做活比較好。「女子拿起一件衫子,做勢要打:「夢剛出生不久,比朋還小上月余,怎麼可能照顧朋?你過去啦,我不用你幫忙!」
子塵仍不見正形:「她怎麼說也是在奈何橋守了千百年的孟老太婆,還對付不了一個記憶全失的小鬼頭嗎?童養媳是養來做什麼的?」
「什麼童養媳!」女子瞪了他一眼,「夢是養女,養女!」
「總之娘子。」子塵拿過女子手中濕衣服,搭在繩上,「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放心把朋交給夢好了。重要的是,娘子……你好久沒理我了……」
女子啐他:「光天化日的,你別在那裡不正經。連孩子都有了,還這麼沒正形!」
「和自己娘子用什麼正形?」子塵蹭著她,賊笑著。
風無法再看下去,袖子一揮消了映象:「言蘿,是不是你在搞鬼?」
「我?我搞什麼鬼?」言蘿一臉無辜,「不過看來謐兒和子塵日子過得不錯嘛,子塵都為人父了,還是那麼頑皮,正好彌補了謐兒的嚴肅。」
風心知定是她搞鬼,冷哼一聲,不去看她。然心已亂,再去尋找泓宿的痕迹,已是很難。他皺下眉,移開幾步站在望鄉台角落處,閉眼凝神。
「唉,找不到的話就回去吧,何必一定要趕盡殺絕呢?」言蘿跟在他身邊,說道。
風瞟了她一眼:「你一點都不知道什麼叫危險嗎?」
「咦?」言蘿像是發現了什麼,忽然大呼小叫起來,「風,你果然是謐兒的舅父呢!你剛才的表情和她一模一樣咧!」
「你胡說什麼——」風臉上表情有些不自然,便欲轉回頭去,耳中卻忽然聽到破空之聲。而那聲音,是向著言蘿的!
「小心!」言蘿正要躲向一邊,只覺肩上腰畔同時一緊,被緊緊抱住帶向旁邊。她的臉貼在他胸前,他的聲音帶著惶急響在她耳邊,她甚至感覺得到他有些混亂的呼吸,和猛然劇烈的心跳。她的背抵住望鄉台側的柱子,背後的冷硬和身前的溫暖形成兩個世界。
是夢中嗎?她閉上眼,手臂自然抱住他。夢也好現實也好,重要的是此刻懷抱中的人。
「言蘿,放開我,我要去追那人……」風的話並未讓言蘿放開手,反被更緊地抱住。胸前有點濕潤,是她在哭?怎可能,她一直堅強啊……莫非,是傷著了?風心一緊,忙查看她是否安好。只見她發邊柱上釘著一隻金箭,箭身據她臉頰不過寸許,箭尖幾乎全部沒入柱中,可見勁力之深。他心中一陣后怕,忙將箭拔出,偷偷收進袖中:「言蘿,你沒事吧?」
言蘿抬頭笑道:「我還好。」
「泓宿,一定是他!」風眼光凌冽,「他是金性,他又是被你爹關進枉死城的,定對你懷恨在心,一定是他!」
「不會的……」
風不聽言蘿之語,昂起頭:「不抓到他,我誓不罷休!」
言蘿見他如此,只覺心亂如麻。風對泓宿不知是哪裡來的偏見,已經將他當成萬惡之徒。她從小和泓宿一起長大,他到底是怎樣的人,哪裡有人會比她更清楚?執著到偏激,也許。但那是因為對他而言,執著的事物不是那麼符合世人心中所想罷了。愛情之外,他本是豪邁少年。他協助謀反這一行徑,就如此罪不可恕嗎?所愛之人和天下蒼生,這,本來就是一個難做的選擇啊。他是自私,可是千年的贖罪,兩人的苦痛,還不夠嗎?她這個為人子女的都能原諒,風的誓不罷休,是為了誰?
放開手,從他懷中離開。這懷抱不是她的,賴得來嗎?言蘿一動之下,頰邊長發散開,幾縷發被箭氣割斷,飄落下來。風拾起她散落的長發,臉色更是難看。
簌地轉身,他投過天空望向人界,暗運靈力,霧中景色飛速變幻,無數的臉在輪換著,卻始終沒有要找的那一人。
「莫非他已恢復靈力,可以自由穿過鬼門關?這金箭到底是從鬼門關之外射進來的,還是從望鄉台旁?」風自語道,拿出箭,踱了幾步踱到望鄉台盡頭,鬼門關之前,「不可能,他若入冥界,我不可能感覺不到的。可……人界沒有他的蹤跡……」
風忽然想起什麼,走回言蘿身邊:「是你?你用木之術將他的行蹤隱起來了,是嗎?」
言蘿看著他笑笑,竟然不答話。
「言蘿!你搞清楚,不管你們以前多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他對你早已恩斷義絕了!你看這支金箭,他都想殺死你了,你還為他隱瞞什麼?」風抓住言蘿肩膀,吼道,「難道你對他就如此深情,就算被他殺了也心甘情願?即使他不愛你想殺你,你也要袒護他……」
「你在胡說什麼!」言蘿又氣又惱,「我對他有什麼可深情的!他是我的泓哥哥,我相信偷襲我的人不是他,他沒有理由殺我!」
「你怎知他沒有理由?當初的時候誰料到袁正有理由——」風聲音忽地一頓,竟是無法說下去。
「風!我是言蘿!」言蘿握住他手腕,將他的手從她肩上移開,「你看好了,我是言蘿,不是別人!什麼被殺了也心甘情願、死了還要袒護他,那是別人做的事,不是我!你不要把完全無關的事放到我和泓宿身上!我……」
她咬住下唇,眸中隱隱霧色:「我……不是她……」聲音漸低,哽咽在喉中。
風愣住了,半晌方才開口道:「你不是她,但你剛才說那話的詞句和語氣,都和當時的她一般無二。」
「她說,袁正是好人,絕對不會有什麼惡意;她說,她要嫁給他,她相信他……」風握緊手,「可後來呢?她相信的人只是在利用她,她用全心去愛去相信,他又給了她什麼?一劍刺下,滅魂!」他再次抓住言蘿肩頭,「我沒能救得了她,可我不能看著你再犯傻!我要你好好活著,做一個英明的閻王,要你愛一個真正與你相配的人,一直相守……」
「你憑什麼要求我怎麼做?」言蘿吼了回去,難得的情緒失控,「我就是不要好好活著,我就是不要做一個英明的閻王,我就是愛一個不愛我的人,我就是不能和他相守!你什麼都能管,還能管得了我心裡喜歡誰不喜歡誰嗎?你可以討厭我不理會我教訓我,可你不能讓我不愛——」
「那你就去愛一個不愛你的死魂吧!」風放開她,臉色鐵青,「我馬上去殺了泓宿,管你愛不愛他,只要他害不了你就行了!」
風走到望鄉台中央,身周結成水之印,催動望鄉台查世之能。言蘿見勢,袖風一甩,兩手相併,以木之印封住水之印。
「言蘿,你別阻我,否則……」風一句話未說完,只覺木之印忽地消失,水之印少了阻礙,瞬間迸發出來。而站在他身前的言蘿慘白著一張臉不躲不閃,受下水之術,向後倒去。
「言蘿!」風心中一片空白,極速向前抱住言蘿倒下的身子,只見她緊閉雙眼氣息微弱,竟是暈了過去。他知道自己適才和她相爭,用術惟恐不重,即使靈力深厚如她,怕也當不了。他忙將她抱在懷中,下瞭望鄉台。
言蘿睜開眼,清麗雅緻的擺設映入眼帘。她嘴角微翹:「我還以為你會送我回紫蘿殿,卻想不到會是風雨居。」
床邊男子見她開口說話,微露出一絲喜色:「言蘿,你覺得怎麼樣?」
言蘿皺了皺眉:「拜託換句問候語好不好?同樣的話問過逐羽再問我,你不覺得很敷衍嗎?」
風沒想到她一醒來就挑他的刺,不禁為之一愣。卻沒有發火,只是嘆了一聲:「言蘿,我記得你小時候雖然也很任性,但常常粘著我對我撒嬌。為什麼這幾百年間,你我會言語不合至如此境地?」
為什麼?因為你對我不夠用心,因為我要你的注意……「因為你這幾百年間的臉色太難看了,板著一張臉,像誰欠了你銀子沒還一樣,我看著不順眼。」言蘿撫弄著散在枕上的長發,笑道,「你那個樣子不像鬼魂,倒像是行屍走肉。這冥界可不是殭屍橫行的地方,不氣氣你怎成?」
「言蘿。」沉寂片刻,風輕聲叫道。
「啊?」言蘿幾乎睡著,聲音中帶著極重的鼻音。
「多謝。」他低聲道。
「謝我什麼?我氣你我處處為難你,所以你謝我?」言蘿睜開蓬鬆睡眼,竟是一片清明,「我又有什麼好謝的?」
「你知道。」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肯定的語氣。言蘿艾艾地,竟無法回答。
這風雨居中瞬間陷入沉寂,微帶曖昧的沉寂。
言蘿閉上眼,呼吸漸漸均勻。風又好氣又好笑:「別裝睡,我還有事要問你。」
言蘿把被子拉高,只露出一雙眼,眸光閃動:「不罵人我才回答。」
風啞然失笑:「你也好意思說?哪次我罵你不是被你氣的?咎由自取。」
「又罵我。」言蘿將被微微拉下,露出一張臉,嘴嘟嘟地裝可愛。
風也不和她鬥嘴,只是問道:「剛才你為何要忽然卸去木之術?你知不知道那樣很危險?我告訴你很多次了,鬥法術時最忌心不專,稍一疏神就可能是魂飛魄散的結果,若我剛才殺了你,我……」
言蘿聽出他語中恐懼之意,忽然覺得便是當真魂滅也無所謂了。她輕聲道:
「你放心,就算我魂飛魄散,也不是你的錯。我不知何時被人下了金之印,由金箭引出,之後又過度動用靈力,使木之術之時忽然劇痛噬心,故此暈倒。」
「金之印?」風臉色劇變,握住言蘿露在床外的手,「你中了金之印?何時中的?中在哪裡?」
言蘿用另只手指了指心:「我也是剛發現的,還好下印人法力不是很強,已被我壓了下去,沒什麼大礙。」
「你怎麼能說得這麼輕鬆!」風緊握她的手,「金克木,這金之印如附骨之蛆纏著你,你居然還說沒有大礙?就算你靈力強能壓住它,可五行相剋,它對你的損害非同一般。何況若有一擅金之術的人對你用術……」
言蘿忽地笑了:「你不用那麼擔心啦,火克金,我只要找一個火性或金性較高的人解印不就成了?施這封印之人靈力不過千年左右,並不難解。」
「千年以上的火性或金性之人……這地府中哪裡還有?」風皺眉,「我和逐羽是水性,汪甫稟是土性……千年道行……」
「冥界沒有就到人間去找好了,孟是屬金的,泓宿也是……」言蘿忽然意識到自己失言,忙住了口。
果然——「你在想些什麼啊!這金之印分明是泓宿下的,你去找他不是送死?」
風的吼聲震耳欲聾——還真懷念他那張冰塊臉和淡漠語氣呢。
「風,你能信我一句話嗎?」言蘿看著他,臉上不復半分笑意,「對我下印的、刺殺我的人決不可能是泓宿!」
「你根本就是袒護他,能接近你,在你無防備的情況下對你施金之印的,除了他還能有誰?難道還能是孟在人界給你下印?」風反駁道。
「泓宿他沒有理由,而且他也沒有那麼強的靈力。千年的土之術的束縛,他哪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恢復?」言蘿道,「風,我和泓宿從小一起長大,他是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現在的他,怕是寧可和心愛之人共同魂滅,也不會過來殺我。」
風看著她,嘆了口氣:「他是你的殺父仇人,又是最有可能刺殺你的人,我真不清楚你對他的相信是從何而來。你說你對他並非情愛,誰能相信?」
「風,你說,愛一個人可以愛到什麼程度呢?」言蘿輕道,「我記得人間前朝有一首曲子: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生相隨死亦相隨,前世不如願便許下來生。可……若是連魂也滅了,該怎麼相隨?」
「天地人三界之中,最怕莫過於魂滅。所有存在過的痕迹隨著魂滅消失殆盡,再無知覺再無感情。」言蘿撫了撫額上傷痕,「生死之間,至少還有來世可許,可若是魂滅……就再也等不到那一個人了,生生世世,都不可能再等到她……」
風全身一僵,坐在椅中動也不動。
「爹為了冥界放棄娘的生命,然後生無所戀,隨娘而去。風,你該清楚爹的感覺,尋遍天下也再尋覓不到那個人的痛苦。泓宿……也只是想要他愛的人活著啊……」言蘿低聲,「他是自私,但當真無法原諒嗎?他寧可背負叛亂的罪也要愛人平安,這是重罪嗎?」
言蘿凝視風,語聲幽幽:「我常常在想,如果有人用我愛的人的命來威脅我,我也不會比泓宿好到哪裡去。為了我愛的人,就算背負千古罵名,就算在枉死城贖罪萬年,哪怕是魂飛魄散,我也會做。只是他愛的人能和他同生死,而我所愛之人,連我的心意都不知道。」
風欲開口,但覺唇乾,竟半個字都迸不出來。言蘿見他神情,但只一笑:
「冥界不是人間,忠孝仁義是用來管制人,不是管制魂魄的。冥界舊法過於不講情理,若不是那場叛亂,我爹早就廢除舊法了。而我爹變法的第一項,就是針對枉死城以及誅魂法的。我用我爹的新法赦泓宿,應該沒有對不起他老人家才是。」
「言蘿……」風聲音極低,「我最近常常懷疑,我真的認識你嗎?」
言蘿一顫,然後嫣然一笑:「言蘿就是言蘿,你自然認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