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龍門 五十 揭缽

第三卷 龍門 五十 揭缽

五十。揭缽玄武湖上,四條巨龍與三四十條小龍結成陣勢。

空中七八百空行母將其團團圍在當中,紛紛拿出兵器,有的拿著鉞刀,有的拿著降魔杵,有的拿著骷髏棒,有的拿著金剛钁。

空行母們在空中奔騰呼嘯,尖厲的叫聲讓人毛骨悚然。玄武湖畔的百姓早已躲回家中,掩門閉戶,不敢稍動,膽大的從窗縫裡偷看兩眼,心中不免惴惴不已。

四海龍王在包圍之中,心情焦躁,不斷地在空中翻騰。看周遭圍困重重,湖面上又是密密麻麻的空行母,上又不是,下又不是,不由得出陣陣吼叫。

空中的空行母哈哈厲聲尖笑,有的叫道:「四海龍王,你們不好好在海里享受榮華富貴,出來蹚這個渾水做什麼,要知道你們這是跟寶志上人他老人家作對,這事體做下去有什麼好處?!」

四海龍王心裡自然清楚這是與寶志上人作對,可是事關龍族的體面,此事成功之後就可以一雪前恥,因此並不答話,只顧左衝右突,想找個破綻衝下湖底將缽盂揭開。

這時有的空行母叫道:「姐妹們,跟他們廢話這麼多做什麼,他們既然敢這麼大的膽子來搗亂,咱們也難得大開殺戒一場,好久沒有喝血吃肉了,管那麼多做什麼,殺他個血流成河便是。」話音剛落,其他空行母跟著一陣呼嘯吶喊,劍拔弩張,好像將這些龍族視作俎上魚肉一般。

眼看空行母的包圍圈漸漸縮小,四海龍王按捺不住,叫道:「還等什麼!大伙兒衝下去救人啊!」

伴隨著一陣山崩地裂般的吼叫,四十餘條飛龍掉轉身軀,直直地向湖面衝去。

空行母們尖叫道:「好啦,好啦,鬼崽子們動手啦,姐妹們併肩子上啊!」

湖面上的空行母看見龍族往下衝過來,嘩啦啦分開水面,躍至空中,挺械迎戰。

四海龍王眼看上下兩面遭受夾擊,大喝一聲:「四下散開!」龍族得令,一聲吶喊,往湖面四周衝去。

空行母見狀,叫道:「鬼崽子們要跑啦,姐妹們,快抓啊!」

龍族在空中水裡乃是一流的身手,迅捷無倫,哪知這些空行母更是行動迅,霎時間如同早已安排好一般,千餘空行母分作每隊三十幾人的隊伍,將每條飛龍團團圍住。

龍族與上官多聞的謀划本未成熟,這些空行母卻是日日夜夜只為守護湖底的缽盂在不斷**練,這時散開乃是迫於形勢,哪知卻跑不出空行母的陣勢。

龍族行動本就草率,現下被圍,頓時陣腳大亂。不但小龍們心慌意亂,就連四海龍王也沒了計較。空行母尖叫連連,欺身上去,一個個摟抱住飛龍,揚起手中利器,往群龍身上襲擊。

龍族之所以生存下來,自然有其道理。龍身上生有鱗片,龜蛇之類身上也有鱗片,只是龜蛇的鱗片乃是種族遺留,並無多大用途,所以不免被人類欺凌宰殺,可是龍族身上的鱗片卻是一種極其厲害的武器。

平時鱗片依附在龍身上,順滑無比,可是一旦龍憤怒起來,那鱗片便會片片倒豎起來,其堅硬鋒利程度,世間一切神兵利器都無法匹敵。所以有時看見龍族穿山遁地,那不光是由於其力大無比,主要原因倒是其身上無堅不摧的鱗甲出的威力。

此時龍族被空行母圍困,一心突圍,條條飛龍身上的鱗甲都片片倒豎起來,就像是渾身布滿利刃。空行母生**兇猛,且喜歡貼身肉搏,可大多並不知道龍族鱗甲的厲害,一旦開戰,頓時一個個被鱗甲刺得渾身鮮血淋漓,玄武湖上空一片慘叫之聲。

龍族一見事有轉機,立時精神振奮,不少小龍掉轉方向要往湖底衝擊。

空行母皈依佛門之前,大多是無惡不作的女魔頭,凶暴殘忍的品行雖然經過佛法熏陶漸漸轉變,可是嗜血嗜殺的卻是不變。如今個個被鱗甲刺傷,更激起了她們心中的狂暴。

空行母們非但不退後,反而更加抱緊龍身,揮舞手中的利器往龍身上砍斫。有的不顧身上疼痛,伸手奮力撕扯龍鱗,肉身碰到這鋒利的鱗甲,不少手指就被生生割斷下來。龍族雖然身型巨大,可是空行母人數眾多,甩開這個,那個又攻擊上來。半空中,鮮血紛飛,鱗甲飄零。

龍族的鱗片在披甲帶羽的物種里,是最值得驕傲的一樣東西。此時龍族竟被揭鱗,頓時個個都怒吼不已,紅了眼睛四下衝突。

龍族拼了**命地一陣衝擊,被撞上的空行母頓時斷手斷腳支離破碎,百餘空行母被活活分屍,滿天殘肢落到玄武湖裡,一片慘烈景象。

遭受重創的空行母絲毫不驚懼,一個個厲聲笑道:「姐妹們,寶志上人老是叫咱們心存慈悲,現下看來**命都保不住啦,慈悲有什麼用啊!姐妹們把看家本事都使出來吧!別讓這些鬼崽子們小瞧了咱們!就是死,也不要死得這麼窩囊!多殺一條賺一條啊!」

吶喊聲中,有的空行母端起手中盛滿人血的頭骨碗,猛吸一口噴出大片血霧。有的口中念咒,吐出黑色濃霧。眨眼工夫,玄武湖被濃雲重霧籠罩,如墜黑夜,伸手不見五指,龍族頓時失去方向。

空行母在她們布下的濃霧中自然睹物如明鏡一般,此時不少空行母也看出了,龍族並非全身布滿堅利的鱗甲,眼睛鼻孔咽喉處都是沒有鱗甲覆蓋的地方。空行母們幽靈般地在濃霧中欺身上去,舉起利器向龍族這些軟弱之處刺殺,四五條小龍被刺眼割喉,吼叫著落入湖中。這濃霧本就是毒物,修為稍差的小龍也已經抵抗不住,筋骨酸軟渾身無力。

瞬時之間,形勢急劇扭轉,龍族的攻勢頓時變成只有任由宰割的份兒了。

四海龍王也吸入毒霧,頭暈目眩,心知這樣下去必然個個**命不保,大叫道:「多聞兄,這些妖婆子實在厲害,弟兄們都中毒了啊,說不得只好暫時退避一下了!」

上官多聞在懷抱閣的廢墟上觀敵掠陣,看見龍族處於了劣勢,也在心念電轉思想辦法。他想:「大凡這些空行母所噴的毒霧都是怨念結成的污物,我手中這顆龍珠乃是青龍千年修行結成,自然應該百毒不侵,如今只好用這顆龍珠救命了。」

他將龍珠放在一個酒碗之中,割開胳膊上的肌肉,將血滴到碗中。說閱讀,盡在

也奇怪,那龍珠見血便化作一碗清水。上官多聞端著酒碗,含了一口碗中清水,猛吸一口氣望空中噴去,霎時間半空中霹靂交加,雷聲過後,一陣細雨灑下,濃霧頓時像被洗過一般,變成一片澄清。

空行母們見狀,叫道:「姐妹們,鬼崽子們破了咱們的法術,布陣吧!」

其他的一齊應聲道:「布陣吧,布陣吧……」

叫喊聲中,空行母們紛紛甩出身上彩練,在空中往來飛奔,一會工夫,那彩練縱橫交錯結成一張大網,將玄武湖罩住。龍族被上官多聞噴出的清水解了毒,剛剛振奮精神,卻又陷入包圍之中。

空行母齊聲吶喊,將巨網漸漸拉下收緊。

龍族被困,自然奮起鱗甲,往外衝撞,可是令他們震驚的是,此次鋒利的鱗甲竟然對彩練結成的大網絲毫不奏效!鱗甲非但不能將網割破,那巨網像蠶絲魚線一樣,一旦接觸便會絲絲絮絮地纏繞在龍族身上。

此時空行母已分為兩群,一群人四下散開將大網邊緣纏繞在身上,一步步向中央逼近,另一群則分佈在網下,貼身肉搏,專門攻擊龍族的眼睛和咽喉。

四海龍王見此情景,心中一凜,均想:「她們這是拚命的打法啊,萬一這巨網合攏上,她們人數眾多,我們雖然有鱗甲護身,可怎麼抵得過她們專門攻擊我們的弱點?這網到底是什麼東西,竟然沖不破呢?」

龍族哪裡知道,這結成巨網的彩練並非空行母的衣飾,乃是每位空行母用自己的頭織成的東西!

據說當年釋迦牟尼佛涅槃,當地空行母就用頭織成一張錦被貢獻出來覆蓋佛祖的法體。人間之火無法焚化佛祖的法體,佛祖自行從心中出火焰將法體焚化,留下無數舍利子,被分別送往世界各地建塔建寺供奉。可是,那頭織就的錦被卻絲毫沒有損壞!從古至今,只有佛陀的尊崇才足以讓空行母獻出她們用頭織就的錦被,可見空行母對其頭的珍視程度。

這次空行母動用了最珍視的彩練作為武器,顯然是已經抱定了魚死網破.玉石俱焚的決心!

只聽空行母們陣陣厲聲尖叫,狂笑道:「姐妹們,今日該是把這**命報答寶志上人的時候了!大家跟這些鬼崽子同歸於盡了吧!」

有的叫道:「姐妹們!大家要死一起死啊!去極樂世界的路上也不寂寞!」

空行母們一齊狂笑起來,那笑聲震動得龍族耳中嗡嗡作響,一陣毛骨悚然,心中均是一陣寒意,料想此次多半難以倖免!

空行母們尖叫道:「姐妹們,大家一齊喊『阿彌陀佛』吧,希望彌陀他老人家來接我們啊。」其他的空行母應聲道:「對啊,對啊,大家一齊喊他老人家的名字吧!」

巨網慢慢縮小,網中的空行母個個血紅著眼睛,奮力搏擊。

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

一陣陣凄厲的佛號聲夾雜著龍族和空行母的慘叫聲從網中傳來,巨網已經交纏在龍族一乾的身上,龍族雖然力大,卻無法掙脫。網中是血肉相搏的一干生靈,都流著血,都會痛!

奔騰的力量慢慢減弱,慢慢地落到湖面上,慢慢地沉入湖中……

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

這恐怕是有史以來最血腥的佛號聲了!!!

慢慢地沉入湖中……

開始湖水還在激烈地翻騰,湖面上的生靈還在掙扎。

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

阿……彌……陀…………

慢慢地,恢復了寧靜……

風平浪靜,好像什麼都沒生過。

枯木蒼翠,白雪零星。

此刻的玄武湖,就是一個巨大的血池地獄!

無數空行母和龍族的殘肢斷足慢慢地從湖底浮上來,冷風吹過,血腥之氣飄向金陵城,令人嘔吐不已……

過了許久,一直是沉寂,好似時間已經停止,世界已到末日……

一些百姓慢慢地走出家中,掩著口鼻,躲避著濃重的血腥氣,往玄武湖邊走去,想看看剛才一陣驚天動地的大戰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突然,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玄武湖從湖底炸開!

湖邊堤壩瞬間被夷平,湖水噴涌而出,岸邊千餘間民居商鋪酒肆被捲入狂濤大浪中,湖水中,居民被攪在浮著殘肢斷足的血紅的湖水中,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波濤中,上官多聞左手撐著巨傘,右手攬著一個奄奄一息的女子,在水面上越升越高。

上官多聞輕輕搖晃女子,叫道:「娑娑,娑娑……」

這女子正是被鎮壓在湖底的怪物!她是一條小白龍,變**形,就叫做娑娑。

娑娑雖然好似身受重傷,神智卻還清楚,她輕輕地推上官多聞道:「聞哥,你……你讓我回去,我要在湖底接受懲罰……」

上官多聞道:「如今缽盂已經被我砸爛,你回去做什麼!」

娑娑道:「聞哥,我們……我們這次又闖大禍了!」

上官多聞道:「怎樣?」

娑娑道:「我上次害了無數金陵百姓的**命,這個罪還沒贖清楚,如今又讓玄武湖邊這些百姓丟了**命……聞哥,你快放下我,去救水裡百姓的**命吧……」

上官多聞嘆了口氣道:「此時去救恐怕已是來不及了,更何況還有千餘空行母.四海龍王和他們手下一干人統統丟了**命,咱們欠的人命恐怕是一時半會數不清楚了。」

娑娑大驚道:「怎麼?!空……空行母都……都死了?!」

上官多聞道:「不是四海龍王帶領他們的手下迎戰空行母,我怎麼可能趁機潛身湖底救你出來?」

娑娑忽然大哭起來,道:「聞哥,你何必這樣,這是我甘心承受的,我要出來的話,那個缽盂也鎖不住我。」

上官多聞一愣,道:「什麼?你……你在說什麼?難道寶志上人並沒有將缽盂封印?」

娑娑哭道:「不是,不是,全錯了。當日我闖下大禍,看見金陵百姓那樣受苦,看見同泰寺弟子們捨身忘我地為百姓救治,心中已是愧疚無比。待寶志上人派空行母來搜捕我,我便自己出來讓她們抓去收在缽盂里,聞哥,這些苦都是我應該替金陵百姓受得啊!」

上官多聞道:「可是,我聽說是寶志上人咬破舌血寫出封印來封你的啊!在湖底我一下子就將缽盂砸爛,我倒是以為封印已經失效了。」

娑娑哭道:「錯了,錯了。寶志上人當日的確是寫了許多東西,可是那並不是封印!」

上官多聞心中一凜,道:「那……那是什麼?!」

娑娑道:「寶志上人寫的是『妖孽興起,累及無辜,汝犯天條,罪不容誅。我今派遣,百空行母,緝汝歸案,永沉玄湖。因果報應,諸般苦楚,加還汝身,將此罪贖。諸空行母,日守夜護,持此經咒,業盡方除。封!』,他……他老人家其實寫的是一封勸諫我的信啊!意思是說,我做下的惡果早晚要自己承受,躲避是永遠躲避不了的,這缽盂要鎖也是鎖君子的,我要打破缽盂,便可以隨時出來!那些空行母也是每日在我周圍誦經,幫我消除罪業,她們可從來沒有對我不好呀!」

上官多聞頓時驚呆了,道:「照這麼說,咱們……咱們這次是罪上加罪了……」

娑娑道:「你將缽盂砸爛,缽中原本我應該受的苦楚沖了出來將湖水炸開,又累及多少金陵百姓**命,而且加上千餘空行母的**命,不是……不是罪上加罪是什麼?!」

上官多聞道:「娑娑,這事是我謀划做出來的,反正已經做了,又有什麼了不起,你說這些做什麼!你的**情不是這麼樣窩窩囊囊的!」

娑娑道:「這怎麼叫窩窩囊囊,我在湖底每日跟空行母誦經修行,已是深深明白『千空萬空,因果不空』的道理,該是我面對和承受的,我就不應該逃避,如今,我們要逃往哪裡?」

上官多聞道:「逃……我也不知道逃往哪裡,四海龍王因我而死,他們的子孫自然不會放過我。我們暫且找個隱秘的地方,讓你把身體將養好。」

娑娑嘆氣道:「將養好了之後呢?」

上官多聞大聲道:「該承受什麼報應,我們就一起去承受!」

兩人隨著巨傘漸漸遠離了金陵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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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悲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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