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妒火

深夜,茅璇送阿珂回家。

這一次她沒有倉皇逃走,而是微笑地跟他說再見。

他跟著她下車,陪著她走到大廈入口,倏然將她拉近,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

阿珂輕咬著下唇,不自禁地泛出笑靨,如果他都是這麽溫柔就好了。

茅璇推開她,看見她因為睡眠不足而布滿血絲的雙眼,難得的柔情瞬間消失,板起臉,沒好氣地說:「早點睡覺!明天再讓我看見你的熊貓眼,我就……」

阿珂還是笑著,習慣了之後,竟然發現老虎的吼聲竟是那麽動人呢。望著她他的警告倏然打住,沒道理地跟著她一樣扯開笑容。

凝眸對望的兩人沒發現,一旁的陰影處有個人隱身在那兒,看著他們下車、走來,眼中的光芒在瞬間黯淡。

阿珂走上頂樓,赫然看見屋頂上掛著成串的閃亮燈泡。

美得教她驚呼,是誰的傑作呀?

回答她心底疑惑似的,她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轉身看見路以麟。

他綳著臉。阿珂偏著頭,笑得好燦爛,看看他,又看看屋頂上的點點燈火,她太感動了,粗心地忘了追究他的動機。

「聖誕快樂。」他沉聲道,沒有一絲慶祝的喜悅。

「謝謝!這是我收過最美的禮物了!」晶亮的眼捨不得離開屋頂上的景緻,太美太美了工像一串串美麗的珍珠項練呀。

路以麟走到阿珂身後,悶聲問:「你跟他什麽時候開始的?」

阿珂楞了一下,迴轉身,不解地吐出一個字:「他?」

「茅璇。」在紐約當特派記者的時候,他專跑茅璇的新聞;不可否認,他對茅璇的能力和財力佩服又羨慕,可是當他看見茅璇和阿珂走在一起,茅璇的優點竟那樣教他痛恨起來。

「我跟他……」她自己也不確定是怎麽一回事啊。

路以麟急了:「你跟他不會有結果的!阿珂,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他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你算什麽?現實生活跟小說情節是不一樣的,現實里的愛情更不會有童話的結局,你懂嗎?」

阿珂的臉色刷白了。

是呀!她對愛情有過美麗的憧憬,希望自己能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像小說里的情節一樣……可那些夢想早因為現實的衝突而割捨了,現在,她只想找個適合自己的男人,如此而已。

那麽,她對茅璇的期待又算什麽?明明知道他跟她是兩個世界的人,為什麽還是想著他呢?

路以麟觀察著阿珂的表情,她的臉色教他確定她對茅璇動了情。無法接受這事實,他咬牙吐出幾個字:

「還是,你看上他的錢了?」阿珂是戀舊的,除了錢,他各方面不會比茅璇差。

阿珂的心被刺了一下,無法置信地瞪視他。他太不了解她,也錯估茅璇了。

茅璇曾經要凌虹延拿自己的終身抵債,可事實上他是不會允許一個覬覦他外在條件的女人接近他的,即使他拿金錢投資感情,也是買斷,不是玩弄吧。

阿珂驚訝,為什麽她對茅璇這麽有把握?

路以麟看她沒有一絲笑容的蒼白臉色,以為是自己的話教她難堪了。女孩子希望有個多金男人當靠山是正常的,即使阿珂為了茅璇的優勢條件而迷失,他也不會怪她的,就像他為了工作成就而利用女人一樣,只要他們彼此諒解,一切都還來得及。

不再顧慮她的想法,他說出了個人的希望:「阿珂,讓我們重新開始,以後你不要再見他了。」

阿珂驚跳了一下,是作夢嗎?曾經被她痴心愛慕著的路以麟,要跟她重新開始?

他看見她懷裡的貓,信心加倍,展現迷人的陽光笑容說:「你看,這隻貓是我們的見證,你沒把它丟掉,表示你一直沒把我忘記。」

阿珂微張嘴,她想說:不是這樣的,即使柯大毛是他兩年前送給她的聖誕禮物,也不是他以為的那樣。這兩年來,陪著她的就只是柯大毛,並不是路以麟送她的禮物啊。

誤把她的驚楞當作允諾,路以麟向前一大步,教阿珂措手不及地將她摟進懷裡。

一貫的順從,阿珂靠在他懷裡,心頭湧上了惶惑,怎麽可能重新開始呢?!

不似在茅璇胸膛上有著驚悸和陶醉,在路以麟懷裡,她感覺無力,不忍心教他失望啊,可又怎能違背自己的心意呢旦原本屬於他的熟悉氣息,如今已經教她感覺陌生了,她甚至懷疑——

她真的愛過他嗎?

可不可能她愛的只是一個夢?她追逐的只是自己夢想中的影子?路以麟是一流的新聞工作者,而她卻是一個蹩腳記者,她怎能不迷戀他這個理想呢,可如今夢已經醒了呀!

再過一天,阿珂和茅璇的一個禮拜之約就到期了,可她的採訪一點也沒有進展。

阿珂成天等在電話旁,總期待著茅璇在下一分鐘或下一秒鐘打電話來,可是,一天、兩天、三天過去了,他就是沒再找過她。

就在她心神不寧的想念著茅璇的時候,一則關於她和茅璇的報導被刊登了出來財經領袖與小記者之戀。

有鑒於為寫過茅璽負面新聞的媒體沒好下場,該篇報導委婉地美化了兩人的「關係」。

就這樣,阿珂成名了。

黃蓮連打了通電話來,彷佛她身價大漲似的,要她即刻回報社上班。阿珂的爸媽則在電話裡頭氣呼呼地要她回家說清楚,否則就不要當他們的女兒了。怎麽好好的記者不當,跑去跟有錢人胡搞!

阿珂不去報社,也不回家,她急著找茅璇。

他和她有什麽「關係」呢?如果沒有關係,她又怎麽會昏頭昏腦地想著他?

結果,是費司幫她的忙,他要阿珂在茅璇家門口等。

那個平日看起來陰沉的費司告訴阿珂,茅璇不信任女人,因為她是唯一的例外,所以他幫她。

阿珂這才發現,不能從外表去評斷一個人的性情。費司的個性並不陰沉,他只是沉默寡言,而且,他對茅璇不只忠心、了解,還會在必要的時候像個影子、機器人,知道老闆需要什麽,他只是默默盡心,不多言。

獨斷獨行的茅璇竟然能讓下屬這樣的信服他!阿珂有些驚訝,可是很快地想到,她的心不也被茅璇收服了?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接近他的生活,了解他是怎樣的一個人;她也是在跟他相處後,才發現他的善良本性的。

當阿珂再見到茅璇的時候,已經是他們約定時間的最後一個小時了。從白天等到天黑,一直到凌晨一點多,茅璇才回到家。

看見等在門口的阿珂,他先是楞了一下,旋即冷著臉開門進了屋裡。

阿珂心驚膽顫,他又翻臉了!好無奈、好擔心的心情,無奈自己沒辦法像他那樣冷酷,又擔心他連欺負她都懶了,可看見他進屋後半掩的門,她有了些安慰,至少,不是被拒於門外啊。

在他家的客廳里,他背對她站在窗前。

「為什麽……我覺得你在躲我了?」阿珂覺得好累,他讓她處在一種不確定的感覺里,這感覺讓她想著他都想得想哭了,他卻沒預警地關上了心扉……存心引她落入陷阱似的,說不理人就不理人了,她該怎麽辦?

茅璇煩躁地瞪視著窗外的燈火。

躲她?這句話原本該是他說的。

那一天送她回家後,他想到要送她的手機忘了給,於是繞了回去,大廈的門開著,他直接上了頂樓,正巧看見她和路以麟的精采對手戲。

他對路以麟有印象,不是因為路以麟採訪過他,而是他調查阿珂的資料里有路以麟這號人物。

茅璇忍不住對阿珂起了疑心:既然舊情人回到她身邊了,她就應該拒絕跟任何男人接觸,還找他做什麽?難道像路以麟說的,她圖他什麽?

看慣了父親身邊的女人爭寵奪利使出各種計謀,教他對女人有了偏見,他不信任女人,也不相信情感,只除了阿珂,她沒道理地吸引了他。

當他自睹路以麟擁她入懷,他火了、惱了,恨不得捏碎她以發泄滿心的不快,忍著不表現出一副吃醋丈夫的模樣,他前所未有地按捺住了脾氣,這才發現,惱怒到了極點,表現出來的不是暴躁,而是……冷。

他的沉默讓阿珂更加不安了,她吸口氣,靠近一小步,好輕好輕地問:

「你……是不是生我的氣啊?」覺得好煩好煩,她寧可他欺負她,也不要他對她不理不睬的。突然之間,她知道了,急著找他並不僅僅是因為那篇報導,絕大多數的原因是……

她低估了他的溫柔!那短暫的溫柔,在她的心底留下烙印了。

茅璇深陷在一種莫名的情緒里。知道愈是想惹她注意,她的本能反應是逃,而當他以冷漠表現不滿,她是不會走開的。抓住了她的弱點,他更是鐵了心不理她,

甚至很無理地希望折磨到她。

冷漠地從她身邊走開,走向沙發坐下,他攤開卷宗,當她是空氣似的。

阿珂無奈地輕嘆口氣,不講話不理人的他,像把自己封閉起來了,即使是無理取鬧也教她心疼啊。

跟了過去,好脾氣地跪在地毯上。她想:如果他不想見她,大可把她趕出去,既然他讓她待在屋裡,表示他對她只是生氣,不是厭惡到極點,所以她一定要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輕輕地把手放在他的手臂上,就像他每次惹她注意一樣,希望他感覺她的溫度,希望他相信身邊是有溫暖的,並不是每個女人都不值得信任啊。

她的觸碰讓他的情緒瞬間爆發了,反射地甩開她,沒想到她的手會撞上桌角,尖銳的玻璃劃過她手背……

阿珂輕呼一聲,痛得緊咬住嘴唇。

茅璇嚇了一跳,看她的手背上湧出鮮紅的血,彷佛在他胸口上劃了一刀,他無意弄傷她,那情緒來得莫名其妙,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麽搞的。

回神後的他想拉她的手察看,她卻受驚似地跳起來,神色倉皇地拿另一隻手遮住傷口。

茅璇也跳起,想上前,又怕驚嚇她,擔憂地輕喚:

「可可!」看她臉色發白,紅了眼眶,他的心擰緊了,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阿珂垂著眼帘,不想讓他看見她流淚,不想讓他覺得她需要被同情,她轉身就往外跑。

茅璇看她的身影消失,往後一仰攤回沙發里。

他突然覺得,這個陌生的自己非常可憎。

阿珂發現了,原來過去的她並不是太悲哀。

被路以麟甩掉,找不到男人要她,都不曾有過撕心裂肺的痛楚;因為茅璇,她的眼淚啪喀啪咯跌在地板上;因為茅璇,她的心痛得像要碎了。

如果,這痛來自於愛,那麽愛情就像一場驟雨,來去匆匆。

可是,老天爺好像還沒整夠她似的,就在茅璇弄傷她的隔天一早,悲慘的事接著來了——

失眠一夜又哭紅眼睛的阿珂,打開房門看見門外的陌生男人。

男人遞出名片,說是銀行的經理,來通知她她的房子要被法院查封了,因為她已經近半年沒繳房貸利息了。

阿珂頓時變成了化石。她的房子變法拍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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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有所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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