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行了。」放下電話后，濱野寺愉悅地對她說，「貓貓狗狗們全都送回你的寵物診所了。」

殷若投給他半信半疑的一眼，「我要打電話回診所去問一下。」

濱野寺挑挑眉，「怎麼，又不相信我了？」他把電話遞給她，「那你打吧。」

這種事，口說無憑，當然要驗證一下。

殷若撥通了電話，話筒里傳來小杜大驚小怪的聲音，「殷醫生，太好了！動物們全都送回來了。」「它們都毫髮無傷吧？」

「呃，這個嘛，怎麼說好呢？」

「到底怎麼了？」殷若急問，柳眉因關心而擰了起來，一雙水眸狠狠地瞪著在一旁的濱野寺，如果她的貓貓狗狗們有什麼不妥，她一定跟他拼了！「其實也沒什麼啦，只是，動物們都打扮得很漂亮的回來。不過，這樣也好，剛才黃太太來探望她的西施犬，因為狗狗不在而大鬧了一場，好在她看到送回來的狗狗被打扮得漂漂亮亮，不但不生氣了，還高興得不得了耶！」小杜興奮地陳述著。

什麼？殷若聽得詫異不已，濱野寺把貓狗們送去美容？

「殷醫生，你確定動物們是被綁架的嗎？會不會是你弄錯了？可能你忘了自己有跟動物美容院的人約好……」所以才虛驚一揚。

「或許吧，它們沒事就好了。」殷若也不想解釋什麼，反正她就算說了，恐怕也沒人會相信這麼荒謬的事。「對了，我沒這麼早回去，診所就有勞你了。」「沒問題，一切包在我身上。」小杜相信自己能獨當一面。

放下電話，知道動物們全都安然無恙，殷若的心情放鬆了不少，對濱野寺的怒氣也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了一大半。

濱野寺深深地睨視著她，「我嫉妒那些動物，你太關心它們了。」

殷若瞪他一眼，「你不要扯些有的沒的！」可惡！他不是明明有了心上人了，為什麼還要這樣纏著她，用花言巧語來逗她？

濱野寺苦笑，她的態度真傷他的心。

她就真的這麼討厭他嗎？

「現在你倒說說看，你要我怎樣『照顧』你？」殷若繼續瞪著他，他雖然受了傷，但依然能動能走，還能使壞，根本就不需要人家的特別照顧，所以說，她也很懷疑他強把她留下究竟有什麼目的。「是不是我說怎樣，你都會照辦？」他眼中有著促狹的謔光。

「你想得美喔！」殷若重重一哼，他要敢提出什麼不合理的要求，她馬上掉頭走人，反正她的動物病患們都安全回營了。

「你看，我受了傷，做什麼都不方便，連洗個澡都……」他把自己說得很可憐，想要博取她的同情。

「喂，你休想我幫你洗澡喔！我……」殷若羞窘得說不下去。

洗澡是要脫光衣服的！那即是說，他會一絲不掛、赤裸裸的出現在她面前……天哪，光是這麼想，她就覺得呼吸有點不順暢！「怎麼？你害羞了？」他愛極了她粉頰那兩朵紅暈。

「去！我是不想長針眼！」

「長針眼？為什麼會長針眼？」

殷若瞪他一眼，沒好氣地說：「看到不該看的東西，就會長針眼啊！」

濱野寺恍然大悟，「哦！原來你沒看過男人的裸體！」嘩，原來他的寶貝這麼清純！他真的好感激上蒼，讓他撿到這個寶。

殷若連耳根和脖子都紅透了，她咬牙怒道：「夠了喔！濱野寺！你給我聽好，我不會為你做你自己做得來的事！舉凡不合理、不必要、不道德……的要求，我一概不接受!」

「那，如果我提出，我們一塊用餐，這算不算不合理的要求？」濱野寺笑問，一點也沒被她衝天的怒焰影響了他的心情。

「用餐？」

「對，午餐時間到了。」

殷若瞪著他，老實說，她已經瞪他瞪到眼睛都快抽筋了，「我先聲明，我廚藝很差，你最好不要叫我下廚。」

濱野寺笑了笑，然後拿起電話，聯絡飯店的客房服務。

生氣是很消耗體力的，殷若深深體會到這一點。

她餓了……正確地說，是餓壞了，聞到食物的香味，肚子就很不爭氣地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而看到那令人垂涎三尺的牛小排、海鮮沙拉、玉米濃湯、烤馬鈴薯……她忍不住猛吞口水。

「過來吃吧！」

聽到濱野寺的招呼，她緩慢卻毫不遲疑地走過去，心中主意已定，她是不會賭氣不吃，然後把自己餓壞的。她要吃得飽飽，才有力氣瞪他、罵他。

對，就是這樣沒錯。

拿起刀叉，她老實不客氣地吃了起來。

半晌后，她疑惑地抬眼，發覺坐在她對面的濱野寺並沒有在吃，而是似笑非笑地盯著她。「你怎麼不吃？難不成你還要我來喂你喔？」

「你願意的話，我沒道理反對啊。」瞧她吃得津津有味的，他是看她看得出神了，而且愈看就愈覺得，她真是上天為他訂做的寶貝。

「你想都不要想！」她皺了皺鼻子，舀了一匙濃湯，送入口中。

濱野寺笑了，舉起刀叉，開始進攻盤裡的食物。有了她在身邊，他不但心情好，胃口也好得很。吃東西會讓人放鬆心情，連帶所有的戒備都不翼而飛了。

殷若吃得心滿意足，早忘了要用眼睛瞪他，偶爾他說了幾句笑話，她雖然口中說無聊，但笑話實在太好笑了，忍不住就在心裡暗自發笑。

餐桌上，氣氛愈來愈融洽和睦。

啊，多久沒度假了？

殷若半眯著眼，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神態悠閑極了。

對喔，這裡是大飯店，如果有帶泳衣來，她一定到泳池去游個痛快。

這麼想著的時候，她壓根就忘了自己之所以會在這裡，完全是被逼的！

基本上，濱野寺不是處處需依賴人的傷患，所以她也懶得理他。說真的，她覺得自己在這裡很像花瓶，擺著好看。

「鈴鈴鈴！」討厭啦，電話幹嗎在她快睡著的當兒響起？

「喂？」

殷若恍惚地笑了笑！接聽電話的低沉嗓音，好性感喔！

「雅蕙小姐!有事!不，我一點都不覺得無聊，我女朋友在這裡陪我，我看，你也不用特地上來了，不說了，我怕吵醒她……」

可殷若早就睡意全消地睜大了眼睛。

女朋友？他在說什麼啊?!

「這樣啊……那好吧，你把文件拿上來。」

濱野寺放下電話，一抬眼，就迎上殷若那雙圓瞠的水眸。

他朝她笑了笑，「我以為你睡著了。」

「這裡除了你跟我，還有別人嗎？」

「沒有。」他被她問得有點莫名其妙。

「那你剛才說的女朋友，難不成是指我？」她從齒縫中迸出這句。

「你別生氣，我口中的女朋友，的確是指你，不過……」那是未來式的！

「哈!笑死人了！」她怒極反笑，「我什麼時候變成你女朋友了，怎麼我自己反倒不知道？」

「殷若，我並沒有要你馬上接受我，我會一步一步來，真的，我只是希望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們發展下去……」他說得很懇切，但是，覺得自己受欺騙的殷若，在盛怒中一句也沒聽進去。

「你不用說了！」她氣呼呼的站起身子，低頭找她的外套。

「殷若……」

「濱野先生……」

范雅蕙站在門口，怔怔地望著客廳里的二人，看見殷若生氣地拍掉濱野寺伸向她的手，而他臉上有著害怕失去她的陰鬱神情。「先別走，等我一下，讓我把話說完。」他的聲音里透著懇求。

「我……」殷若暫時按捺下脾氣，她倒要看看，他如何應付站在門口的那位大美人?她記得她，她是那天晚上跟他一起出現在她診所的美女。

「雅蕙小姐，東西帶來了嗎？」

「嗯，」范雅蕙將兩片電腦光碟交到他手上，「爹地說，資料都在這裡。」

「我看完之後，會馬上聯絡令尊。」濱野寺沒有請她進來坐的意思。

范雅蕙猶豫了一下，鼓起勇氣問：「那個……你女朋友，你不介紹一下嗎？」

濱野寺露出一抹苦笑，「下次吧，現在不太方便，我們之間有點小誤會，我還在努力的哄她。」

殷若在一旁聽得快昏倒了，這是什麼跟什麼嘛，「她是那晚我們遇到的寵物診所的女人？」范雅蕙也認出她了。

「唉，我能不能也說幾句話？」殷若蹙著眉頭走過去，力持平靜地說：「我是寵物診所的女人沒錯，不過，我不是他女朋友！我認識這傢伙沒幾天，怎麼可能……不不不，我說錯了，我壓根就不認識這傢伙，對他的一切一無所知，我怎麼可能跟他……」

濱野寺聳聳肩，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好像是說「她在鬧彆扭」!

「我看，我還是先回去了……」二人暗潮洶湧，而又有種令人又妒又羨的親昵感，她在這裡顯得格格不入。「嗯。」濱野寺點點頭，很高興她這麼識趣，「不送了。」

「你！」殷若眯起眼，她真不敢相信，那天晚上，對大美人一點點擦傷就緊張得不得了的他，隔不了幾天現在居然對人家那麼冷漠!

男人，變得可真快啊！

「來，殷若，你先好好聽我說，我對你……」

「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她算是看清他的居心了。他膩煩了人家范大小姐，就拿她來當擋箭牌，這種沒品的男人她是看不起了！該死的最，她幹嗎要覺得難過？她幹嗎有種想哭的衝動？

「殷若……」

「麻煩你讓一讓！」她將外套甩到肩上，抬起下巴，冷冷地越過他面前，朝門口走去。濱野寺伸出手，好想抓住她。

然而，那隻手僵在半空中，久久都沒有落下。

一直到她走出了門口，他才沮喪的放下手，垮下肩膀。她居然這麼嫌惡他，說到當他女朋友，她連考慮一下都不肯！

他，濱野寺，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這麼挫敗！

擔心寵物們再度被綁架，殷若干脆住在診所，寸步不離地守護著它們，連她日常換洗的衣服，都不敢自己回去拿，只好托妹妹送來。

殷敏芊拍完廣告才有空過來，這時，診所已經打烊了，她用備份鑰匙開了門，吃力地將皮箱拖上二樓。

「姐，好重喔，快來幫忙啊！」

殷若聽到求助聲，跑到樓梯口探頭一看，差點沒昏倒，「不會吧？只是拿幾件衣服而已，幹嗎搬一個大皮箱來啊？」殷敏芊氣喘吁吁，「我、我不曉得你愛穿哪一件嘛，所以就統統搬來！姐，快來幫忙啦，我快不行了啦！」

嘆了口氣，殷若咚咚咚的跑下樓梯，及時扶住那搖搖欲墜的皮箱，它才不至於滾下樓梯去。

「小杜到哪去了？」殷敏芊嘟嘴問道，本來她還以為這裡會有個男人可以幫忙的。

「他母親病了，他晚上必須留在家裡照顧她。」

姐妹倆使盡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將大皮箱弄到樓上。

「呼，累死我了！」殷敏芊癱在沙發上，一副虛脫的樣子，「早知道皮箱那麼重，應該叫宇楓來當苦力的。」「宇楓？」殷若蹙起眉頭，「樊氏集團的總裁樊宇楓？」

如果她沒有記錯，敏芊最近代言樊氏名下的珠寶品牌，跟樊宇楓的桃色新聞也剛見了報，難道……

發覺自己說溜了嘴，殷敏芊乾笑了聲，顧左右而言他，「口好渴喔，你這裡有什麼好喝的？」

「敏芊，你是不是真的跟那個總裁走得很近?我聽說，人家已有未婚妻了，你不要被人騙了還不知道。」

「姐，你放心，不會的啦。」殷敏芊在心裡偷笑，誰騙誰還不知道哩！

「可是……」那些有錢的公子哥兒，專愛拈花惹草的！在他們眼中，年輕貌美的模特兒不正是最好的目標？

然而，不是所有的模特兒都愛慕虛榮，肯為錢出賣自己！

敏芊雖然吃這行飯，卻一直潔身自愛，她會跟已有未婚妻的樊宇楓傳出緋聞，實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敏芊，你老實對姐姐說，你跟他到底是什麼關係？」她不希望惟一的妹妹受傷。

「姐，我的事你不用操心，你還是多關心一下自己的處境吧。」為了逃避姐姐的追問，殷敏字連忙站起來，走到角落的飲水機倒杯水喝。

「我的處境？」

「對啊，你要在診所住到什麼時候嘛？這裡房間這麼窄，什麼都沒有，多不方便啊！」

「房間小是小了點，不過，一個人住，不需要太大的空間嘛！再說，這裡什麼都有啊，電冰箱、微波爐、電視、熱水器、洗衣機……」殷若伸出手指，細數這兒的設備。

「這裡沒有空調耶，很冷的。」敏芊縮了縮脖子，她是超級怕冷，從進來到現在，大衣都沒脫下。「我很耐冷的。」殷若露出無所謂的笑容。

「那你是打算在這裡住一輩子了？」敏芊沒好氣地道，「姐，你一個人住在外面，我們都會擔心的！爸媽肯讓我們留在台北，就因為我們跟水藍、童彤一起住，大家有個照應，要是讓爸媽知道現在你一個人……」

「敏芊！不許你打小報告！」

殷敏芊聳聳肩，「我是不會做這種卑鄙的事啦，不過，紙是包不住火的，爸媽老是找不到人，難保不會起疑。」

「爸媽打電話來，你就說我跟朋友出去看電影什麼的嘛。」

「姐，你變壞了喔，居然教我對爸媽撒謊！」

「不是啦，我是不想讓他們老人家擔心。」殷若自圓其說。

唉，說到底，是誰害得她這麼慘？

可惡的濱野寺！要不是為了提防他故計重施，她又何必可憐兮兮的蹲在這兒！

「老實說，我很佩服你耶，姐。」

「佩服我？」殷若受寵若驚，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

天要降紅雨了嗎？她這個妹妹自視甚高，就算自己考不上大學，也從來不會佩服頂著方帽子光宗耀祖的姐姐，而現在，她有什麼豐功偉績好令她佩服的？

「佩服你膽子夠大啊，」殷敏竿笑道，「你都不會擔心，自己一個人在這裡，萬一那日本帥哥闖進來，你豈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喔？」

「你別嚇唬我！」殷若臉上出現三條黑線。

她知道，敏芊這麼說，是想令她打消留守診所的念頭，儘管她成功地把她嚇得臉青唇白的，但，她仍是不會棄診所的動物們於不顧。

「姐，跟我回去吧。」

殷若搖搖頭，努力扯出笑容，「過一陣子，我就會回去了。」

殷敏芊嘆了口氣，姐真是有夠固執，之前，叫她去報警她也堅決不要，真不懂她到底在想什麼？難不成正如湛水藍所說，姐對那個日本帥哥……

可能喔!而且，水藍也頭頭是道地分析說，濱野寺纏著殷若，準是對她產生不尋常的興趣。水藍的意思是，要殷若小心一點，免得被日本大野狼生吞活噬了。殷敏芊聳聳肩，姐都二十四歲了耶，也該好好的談場戀愛了!

「你好自為之，我走了。」敏芊揮揮手，閃人了，留點機會給有心人，「有什麼事情就call我，姐妹一場，我一定會趕來救你的。」

「烏鴉嘴！」殷若笑斥，沒將妹妹的話放在心上，「路上小心喔！」

「掰掰！」敏芊輕盈地步下樓梯，開門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