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個時辰之後，步清風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方盈的卧房。

「盈盈，我來看你了。」

「步大哥。」

出來迎接他的方盈走到一半，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用她拿在手上的絲絹捂住左臉，然後慌忙的轉身背對著他。

步清風覺得奇怪，他繞到她前面雙手放在她的肩上。「盈盈，怎麼了？為什麼要蒙著臉？」

方盈低著頭，不讓他看自己的臉。「步大哥，我現在不舒服，你……明天再來吧！」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步清風一把抓住方盈放在臉上的手，當他看到她應該是蒼白的左臉呈現異常的紅色時，大驚的叫道：「你的臉怎麼了？怎麼會這麼紅？」

「我沒事。」

方盈又想用絲絹捂著臉，步清風卻抓住她的兩隻手不放。

「紅成這樣還說沒事？」步清風急切的再問：「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在隱瞞我什麼？」』方盈的眼中滿是淚水，她拚命搖頭叫著：「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你不要再問我了！」

步清風問不出個所以然，於是他轉移目標，神情嚴肅的對小桐一吼：「小桐，你說！」

小桐嚇了一跳，她害怕的看著方盈，輕聲的說：「小姐……」

「小桐，不許說！」方盈喊道。

步清風放開方盈，怒氣沖沖的在小桐面前站定。「小桐，快說！」

小桐看看方盈，再看看步清風，她吞吞吐吐的說：「莊主，你就別問了，就算你知道了，也只會讓你為難而已，你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

這是什麼話？步清風怒瞪小桐，忍無可忍的對她吼道：「別說一堆廢話，你再賣關子，信不信我馬上就趕你走。」

「莊主，不要啊，我說、我說。」小桐害怕的說：「事情是這樣的。剛才韻柔公主突然來找小姐，她一見到小姐就說要小姐把莊主讓給她；小姐聽得莫名其妙，只不過多問了幾句，公主就不高興了，一連打了小姐兩個耳光。我那時嚇壞了，來不及也沒有那個膽子阻止，公主打了小姐之後，就氣沖沖的走了。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

步清風震驚莫名。

他沒有聽錯吧？如果小桐說的是實情，那實在是太教人難以置信了。

那個溫柔的韻柔公主，令人憐愛的韻柔公主，親切可人的韻柔公主，沒想到他全然看走眼了。

她不但和皇上聯合起來欺騙他，還用她的柔美外貌讓他以為她是個善良的可人兒，她是這麼的表裡不一，完完全全把他給騙倒了。

可是他還是無法相信。他看向方盈，方盈也看著他，眼眶裡全是淚。

「盈盈，小桐說的都是真的嗎？」

方盈咬著下唇，痛苦的點點頭。「對不起，步大哥。我不該讓你知道這些的。我想瞞著你的，可是……」

「什麼都不要說了！」

步清風心中再沒有疑問。方盈不曾對他說過謊，以前不會，現在也不會，以後更不會，他是如此相信著。

他來到方盈面前，柔聲的對她說：「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盈盈，委屈你了。」

「步大哥！」方盈投人步清風的懷中，悲切的哭著。

看著相擁的兩人，小桐展現欣慰的笑容，然後悄聲步出房間。

這招苦肉計很成功，她也該功成身退了。

「別哭了。」步清風摸摸方盈的頭，聲音滿是憤怒：「我們去找公主，我非要她跟你道歉不可！」

「啊？」方盈推開步清風的胸膛，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

「你不用怕，有我在你身邊，我就不信她還敢對你動手。」步清風完全沒想到方盈是心虛，他還以為她是因為害怕的柔的緣故。

「不是的。」方盈眨著濕潤的眼睛，支支吾吾的說道：「步大哥，你不要為了我的事和公主鬧得不愉快，再怎麼說她都是公主，咱們惹不起的；再說這一點小傷根本不算什麼，我們不要去好不好？」

步清風輕輕地摸著方盈發紅的左頰，愛憐的看著她說：「你就是這麼善良，只會為我想，完全沒有考慮到自己。你這麼做只會讓我更心疼，你知道嗎？」

「步大哥……」方盈渴求的眼眸看著步清風。「我知道公主很喜歡你，她的心情我可以體會，因為我……」她的臉在發熱，心在顫抖，她說不下去了。

因為我也喜歡步大哥啊！只差一點，她就要把這句話說出來了，這句她藏在心中多時的話。

「原來你也知道這件事。」步清風沒有聽出方盈話中的渴望，心裏面在想著韻柔的他用沉重的語氣說：「好，這次我就不跟她計較，不過我遲早會跟她把話說明白，我不能讓她一直誤會下去，讓無辜的你為我承擔這一切。」』方盈顫抖的問：「誤會？什麼誤會？」

「就是她誤以為我們是情人。」步清風說：「她誤以為我是因為你才拒絕她，讓她因而恨你；我不願把你牽扯進來，所以非跟她解釋清楚不可。」

方盈的一顆心隨著步清風說的話一下子跌落谷底，一下子又上升到雲端。會跌落谷底是因為步清風說她跟他不是情人的關係，這等於是摧毀了她所有的希望；她是愛他的，可是他對她只限於親人間的感情、朋友之間的友情，這讓她如何鼓起勇氣讓他明了她對他的心意？

不過，她同時也聽到了步清風拒絕韻柔公主的話，這讓她熱血沸騰，心中的喜悅達到最高點。

她還是有希望的不是嗎？只要步清風不愛上韻柔公主，只要韻柔公主這個強勁的情敵不戰而敗，只要她繼續留在嘯月山莊、留在步清風的身邊，她就有希望得到他的心，她相信這一天一定會到來的。

「步大哥。」她輕喊一聲，再度撲進他的懷中緊緊地擁抱他。

「怎麼了？」步清風擔心的問，今天的方盈真的有點奇怪。

「沒什麼。」方盈瘦弱的手臂緊抱著他不放。「讓我多待在你懷裡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步清風能想到的就是方盈還在為韻柔打她的事不安。他撫著她的長發，柔聲的說：「沒關係的，只要你能不再害怕，你要我做什麼我都會答應你。」

他願意為她做任何事，因為這是他欠她的，他必須償還。

***

翌日午後，韻柔又來到花園。

想了一整夜，她還是無法做出決定。她想自己一定是在逃避，她不想離開步清風，所以能留幾天，她就留幾天，直到她非得離開的那一天來臨。

在那天到來之前，她就好好待在嘯月山莊；靜靜的呼吸有步清風在的空氣。

走著走著，遠遠的，她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

她仔細聽著，那好像是步清風和方盈的聲音。

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害怕見到他們在一起的模樣。

他們說話的聲音愈來愈近，她慌慌張張的把自己藏在假山後面。

「步大哥，待會兒我們要去哪裡啊？」

「哪裡都行，你這陣子在家裡悶得太久了，實在需要到外面去散散心，要不然我怕你會悶出病來。」

韻案不禁好奇地把眼睛從假山後面露出來，果然是步清風和方盈，雖然有一段距離，聲音也很小，不過她還是聽得到他們在說什麼。

「你就這麼關心我啊？」方盈的聲音又清脆又甜美，充滿幸福的感覺。

「我是為了我自己。你要是生病，我是絕對不好受的，所以我要把你照顧得好好的，也就等於在照顧我自己。」

步清風在笑嗎？韻柔失神的看著逐漸接近自己的兩人。沒有錯，她沒有聽錯，步清風的確是在笑，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笑容，那是發自他的內心，不虛偽、不做作的笑容。

他不曾對她這樣笑過，在她面前，他很少笑，即使有，也是客套的、虛偽的、或是帶有鄙夷的。

也許只有在方盈面前，步清風才會展現這般真心的笑容吧！

因為有段距離，所以步清風沒有發現有個傷心人藏身在附近。

他的雙眼注視著方盈，皺著眉頭說：「你看你，穿得這樣單薄，風一吹一定又要病倒了。走，我陪你回去拿件斗篷。」

「恩。」

方盈露出可愛的笑容，然後兩人手牽著手往回走。

等他們走遠了，韻柔才慢慢的從假山後面走出來。

她朦朧的水眸愣愣的看著前方，心有如刀割。

什麼時候步清風也能像牽著方盈一樣牽她的手？只要一次就好，她想化身為方盈，像剛才那樣依偎在他身旁，讓他呵護。

只要一次，她今生就別無所求了。

「公主，我們又見面了。」

聽到身後響起的聲音，韻柔趕緊回過神來轉過身。

「是你啊，浩揚大哥。」她吸吸鼻子說。

步浩揚關切的看著她。「怎麼回事？眼睛怎麼濕濕的，公主，你哭啦？」

「沒有啊！」韻柔揉揉濕潤的眼角，努力裝出開朗的樣子。「是有砂子跑進去了，我揉揉就沒事了。」

「原來是這樣啊！」步浩揚點點頭。「沒事就好。對了，公主，你想不想出去騎馬？」

「騎馬？」

「是啊！我正想下山逛一逛，可以帶公主一起去。這附近有些風景挺美的，我想公主一定沒有去過吧！」

韻柔有些猶豫的看著步浩揚，「我是沒去過，可是……」

她不是不願意和步浩揚出去，是因為她對男人的恐懼感一直存在著。

向來膽小羞怯的她除了步清風，對其他的男人是連說話都有困難的；如果步浩揚不是步清風的叔叔，如果步浩揚的身上沒有一些些步清風的影子，她就會像對待別的男人一樣不會理他了。

現在能和他說話已經是最大的極限，她不知道和他單獨出遊是不是會讓自己感到不自在，但如果因此掃了步浩揚的興，她倒不如一開始就拒絕他比較好。

冷不防的，步浩揚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她這才發覺他離自己好近，近到可以感覺到他身上的氣息。

她立刻就想逃開，可是步浩揚溫柔的聲音讓她忘了逃跑。

「公主用不著這樣鬱鬱寡歡，公主是到嘯月山莊作客的，清風他沒空招呼公主，還有我不是嗎？咱們出去好好的玩一玩、散散心，這樣總比一個人待在這裡獨自寂寞來得好。公主，你說是不是呢？」

韻柔看著步浩揚寫滿真摯的雙眸，他的熱切感染了她，她有說不出的感謝。只是除了步清風，她還是不想和其他的男人在一起。

就在韻柔欲開口拒絕時，她看到了再次出現的步清風和方盈。

步清風一來就看到這兩人肩並肩的模樣。在他看來，他們親密得就像是一對情人。

「步大哥。」

韻柔難掩心中的激動，痴痴的看著步清風。她沒有察覺到步清風望向自己的目光有異，當然，她更沒有注意到她和步浩揚之間的距離已經造成了嚴重的問題。

方盈也感覺到了，心想這是個好機會，於是踮起腳尖在步清風耳邊輕聲說道：「步大哥，你瞧他們站得好近，好像感情很好的樣子。」

步清風臉色驟變，燃燒著怒火的視線狠狠的射向步浩揚。

步浩揚回給他一個再輕鬆不過的微笑。「清風，你來得正好。我正預備帶韻柔公主出去，我想你應該不會不同意吧？」

「當然。」步清風冷冽的目光鎖在韻柔臉上。「只要公主同意，我當然不會有任何意見。」

「那好。」步浩揚笑容滿面的看向韻柔。「我有這個榮幸邀公主一起出遊嗎？」

「我……」韻柔心神不定的看著步清風，她多希望看到步清風挽留她的眼神，但是，她還是失望了。

步清風的眼神是不在乎的、是無動於衷的。她的視線向下移，看到他與方盈互握的手，她心痛的別開眼睛。

「浩揚大哥，我們走吧！」她擠出笑容說。

「公主，請！」

步浩揚高興的請她先走。

她走了，現在什麼男人都可以讓她跟他走，現在的她只求不要見到步清風和方盈，她只想暫時擺脫這份椎心之痛。

***

三更時分，韻柔拖著疲累的身軀回到自己的房間步浩揚是個稱職的主人，帶著她這位客人去了好多地方，甚至連鄰近的城鎮也去了。

他們看了好多美麗的風景，也吃了許多好吃的東西。因為步浩揚的盛情款待，讓韻柔暫時忘掉那些痛苦，回到那個不曾認識步清風的自己，那個雖然膽小怯懦，卻無憂無慮，不曉得情為何物，卻活得自在快樂的自己。

打開房門，還沒來得及踏進屋內，她就被已經在屋裡的步清風嚇了一大跳。

「步大哥，你怎麼會在這裡？」韻柔按著狂跳的胸口說。

「很意外嗎？」步清風的聲管冷得教人頭皮發麻。「看樣子公主玩得很愉快嘛！我三叔夠溫柔夠體貼吧？公主你也是這麼認為的吧？」

「你……」韻柔禁不住心中的恐懼，顫聲的問；「你為什麼這麼說？你在生氣？為什麼？」

步清風目光銳利的看著宛如驚弓之鳥的韻柔。沒錯，他是在生氣，他在生步浩揚的氣，在生韻柔的氣，在生他不知道從何而來、該死的莫名其妙的氣，不過最令他生氣的，卻是他自己。

他氣自己為什麼非生氣不可！韻柔愛跟什麼人出去關他什麼事？他不是早就對韻柔斬斷情絲了嗎？是他自己拒絕她的，他有什麼資格生氣？會造成今天這樣的局面，始作俑者不是他自己嗎？

他真的沒想到韻柔在自己心中是如此的重要。這些日子以來，他是刻意要冷落她的，要逼她對他死心。他表面上愈對她不在乎，心中卻正好相反的更是在意她。當他看到她和步浩揚靠得那麼近，他體內的怒火就亂竄亂燒；他沒有和方盈出去，把自己關在書房生了一下午、一晚上的悶氣。

天色愈來愈暗，他就愈急躁、愈生氣。於是他就到韻柔房裡來等她，一直等到現在。

終於等到韻柔回來，他的怒氣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更盛。想到她和步浩揚兩人相處了這麼多個時辰，他覺得自己就要發瘋了。

看到步清風沒有回答，只是用他生氣的雙眼盯著自己，不知所以的韻柔更是害怕，她覺得步清風的眼神就像要把她吃了一樣。

「步大哥，你到底是怎麼了？」她顫著身子問。

「你看上我三叔了？」步清風突然沒頭沒腦問出這句話。

韻柔吃驚的看著他。「你在說什麼啊？我跟浩揚大哥只是朋友。」

「是嗎？」

步清風突然撲向韻柔，抓著她的雙手往牆壁推去，韻柔隨即被他壓在牆壁上。

「步大哥，你這是做什麼？」她害怕的大叫。

步清風駭人的雙眼逼近她眼前，「小聲一點，你想把大家都叫來嗎？」

韻柔搖著頭。「不，我不要，你放開我！」她不敢大聲，只敢小聲的哀求。

步清風一陣冷笑。「你怕什麼？今天你不是讓我三叔這樣碰你嗎？」

他粗糙的手指開始撫摸她的嫩臉。

韻柔驚愕得瞪大美目。步清風居然碰她，他主動碰她了！這本來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可是她不要這樣，他會碰她根本就不是愛她，他是要折磨她啊！

「不要、不要！」她瘋狂的搖著頭，用力的抗拒他。

「為什麼不要？你不是喜歡我嗎？」步清風厲聲的說。「說，你現在到底喜歡誰？你這個水性楊花的公主！」

「不，我不是，嗚——」

韻柔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她的嘴被步清風的嘴用力的堵住。

她的手被緊緊抓著已經夠讓她痛苦，現在她的唇也被侵犯。她感覺到步清風的舌在自己嘴裡用力地吸著、翻攪著，她真的很痛苦，連呼吸也變得困難。

步清風忘我的一遍又一遍吸吮著她的甜美。

本來他只是要給她一點懲罰，可是她的甜美讓他無法停止，他就像一隻饑渴的野獸碰到了百年難得一見的甘泉，他要盡情的享受她的甜美，掠奪她的柔軟。

聽到她的呼吸聲愈來愈弱，他才依依不會離開她的唇。

抱著虛軟的她，他著迷的看著她如同染上胭脂的臉，好美、好艷麗；看著看著，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腦中一片混飩。

本來意識模糊的韻柔被他的舉動嚇醒了，她扭著身體，拚命想從他手中掙脫。

「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韻柔整個人都傻了。從胸口傳來的麻癢讓她迷惑，不過這只是一會兒的時間，因為迷惑很快的就讓羞恥給取代。

「不要！」她大叫一聲，用盡全力推開他。

她踉蹌的退到牆角，蹲了下來，盈滿淚水的雙眼害怕的看著步清風。

看到這雙充滿淚水與恐懼的眼睛，步清風如同挨了一記重擊，這會兒他總算完全清醒了。

他立刻感到後悔、感到歉疚，覺得自己剛才的舉動和禽獸沒什麼兩樣，不，是比禽獸還不如！

他心疼的走近她，輕喚一聲：「公主。」

「不要過來！」韻柔抱著膝蓋蜷曲在那兒，小小的身子緊緊縮在一起。

步清風連忙後退，搖著手說：「好，我不過去、不過去……」他的罪惡感讓他為她心疼不已。

韻柔見他不再靠近，把臉埋在膝蓋上，然後哭了起來。

「公主……」步清風看到她哭個不停，雖然看不到她的臉，但他知道她哭得很傷心。

韻柔不理他，她陷進深深的悲哀中無法自拔。

步清風重重的嘆著氣，他知道自己安慰不了她，在這兒只會讓她更傷心。

「公主，對不起。」

他再深深的看了哭泣的她一眼，然後踏著沉重得不能再沉重的腳步離開。

韻柔的哭聲沒有間斷，夜愈深，她所流的眼淚就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