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會戰

方才還翻天覆地、熱鬧非凡的小樹林，雖是一片狼藉，卻又恢復了寧靜。，盡在我癱軟在地，仿似剛剛經歷了一場艱苦大戰，全身都酸軟不已。一陣無力感排山倒海般襲來,我竟靠在斷折的樹樁上沉沉睡去。

月色閃耀，晚風徐徐拂過。熱悶氣息一掃而空，臉上一片清涼，樹葉沙沙泛出銀光爍爍。

多麼美麗的夜啊！我怎麼又回到了這片樹林之中？想起上次把五百金幣留在茅屋之中，不禁一陣好笑。又是她！我輕輕擁她在懷中。靜靜感受她後背給予我胸口的溫度，心中安寧無比，她手中把弄著一件古怪物事，形狀好似個鼓槌，槌頭處偏偏尚有一孔。好熟悉的物事，卻怎麼也想不起它的來歷。突然懷中一輕，胸前冰涼，她早已不知去向。我急的汗如雨下，不停在樹林、村莊、小山裡瘋狂奔跑尋找，又忽然想起她是誰啊？她長的什麼模樣我怎已經完全沒有印象。腦袋裡混亂一片，又突然想不起自己在找些什麼，我此生父親早已在戰場中死去，哪能找的到他啊？悲上心來，媽媽用手掌捧住我的臉，拇指不停拭去我臉頰上的淚水。我卻一陣煩躁，一把將她手掌揮開，指著旁邊一人大叫：「都是你，我爸如果不去救你，又怎麼能落入包圍圈！？」我長長哀笑一聲又道：「即便我淪落至此，我也是上神存在。你們這些卑下的生靈怎能左右我的情感？」媽媽淚水如雨，臉上冰涼……冰涼……

唉！又是如此這般的夢境，我長嘆一聲卻不想站起身來，任由突如其來的淅瀝小雨洗刷我的全身。往事朦朧，我依稀可看穿千萬前生，卻怎奈看不清今生眼前。越是心急，越在夢中看不清她的臉，她必與我緣分非淺，或許跟被我封在最深處的記憶有莫大幹系，千萬道神印連精靈大祭司也解它不開。千次輪迴有緣者何止萬千，深情者卻數人而已，到底是哪位？

正思索間，耳邊一陣極其微弱的呻吟夾幾不可聞的呼吸之聲傳來。我站起身來，抖落全身的雨水，循聲找去。憑藉強的感知，很快現了這名倖存者——胡老大。

他同凌亂的屍體一起蜷在泥水之中，微微睜開雙眼，眼神中寫滿了祈求和對生的渴望……

半獸人居住的北方大6又叫做苦寒之地，自從萬年前的眾神大戰後，人類取得了東、西大6的實際控制權，而從林之地又被盛極一時精靈王朝而統治。半獸人作為戰敗的神的下屬，被趕出了世界的中心地帶，來到了滿是沙漠和冰雪的苦寒之地。半獸人的堅韌的忍耐力和絕的適應性卻讓它們在這裡得以休養生息，隨著結界的不斷破裂，它們的仇恨之火再次被熊熊點燃。

北方大6與叢林之地僅帶水相隔——雷頓海峽，但從林之地北面臨海處卻大多懸崖環繞，只有數十里的平緩海灘。

北方要塞位就建於這片海灘邊緣之上，背靠茂密的中央山脈，瀕臨雷頓海峽,海峽對面便是半獸人居苦寒之地。北方要塞雖屬德魯依聯盟所轄地，卻遠離聯盟的總部，而且兩者之間道路崎嶇難行。此要塞當初便是中央山脈為了應對兩大6之間結界破裂后，可能導致的半獸人入侵而在兩大6之間唯一登6點上所興建的防禦據點。巨大的環形要塞綿延數十公里，將一大片森林圍在了高牆之後，而且又在離此最近的城市——紫荊之城之間開闢一道寬闊大道。事實證明了這一舉措是非常英明的決斷，要塞在北方會戰中給半獸人軍隊帶來了巨大的麻煩。

但由位置的偏僻，物產也不豐富，再加上結界破裂后的氣候轉冷，中央山脈聯軍僅派駐了五萬精靈和德魯依聯軍戰士在此處駐守。即是如此，精靈族最英勇善戰哈瑪將軍和大德魯伊勞默還是被指派在此處指揮部隊，可見中央山脈對於此地的重視程度。

在夜色之中，一隊隊的精靈士兵從一直遮得嚴嚴實實的載重馬車上卸下了無數尺許見方的木箱，將它們埋在了城牆腳下。

數千個精靈法師來到了城牆下，他們將一桶一桶的水澆在埋藏著木箱的地方，出陣陣吟唱。沒過多久，無數的綠芽就破土而出。在精靈法師的控制下，這些綠芽很快就長高加粗，慢慢變成了蔓延在城牆上的藤蔓。

數個小時過去，藤蔓已經將整面城牆都遮住了。精靈們吟唱的聲音更加大了，隨著一桶桶水澆下，藤蔓不再向高處延伸，而是逐漸加粗，並且互相盤繞在一起，扭曲著，糾纏著，填滿了互相之間的縫隙。

快到黎明的時候，整個北方要塞已經穿上了一層厚重且結實的外衣。

精靈們面容疲倦之極，但他們仍然堅持著。天已經蒙蒙亮了，覆蓋在城牆上的藤蔓已經厚達一米。在精靈的控制下，它們不再加粗，而是顏色逐漸變深，由嫩綠漸漸轉成深褐色，也變得越來越堅硬，到最後直是硬逾鐵石，藤蔓上又開始生出一個個突起，慢慢的，一根根尺許長的銳利尖刺成型了。藤蔓的顏色開始轉成妖異的藍色。

三天前才趕到的卡繆長老把目光投向精靈大祭司羅娜拉。羅娜拉美麗而聖潔的臉上卻沒有一絲的憂鬱，她輕輕的握住手中的精靈權杖，似乎感覺到卡繆投來的目光，轉過頭對他輕輕一笑道：「尊敬的長老閣下請記住，這一切不僅僅是為了整個中央山脈的存在。我非常感謝您帶來的禮物，它將讓我們最少的丟失戰士的生命。」

天元二零五四年的三月十七日，北方會戰的第十一天。

「嗚嗚嗚——」凄涼的戰號吹響，半獸人又在屍橫遍野的沙灘上出戰列陣。整個陣營雖略顯雜亂，卻大有章法。中間聚集的是數個強悍的嗜血半獸人團隊，獠牙利齒體型高大，以堅甲硬皮，力大無窮而著稱。左翼卻是半獸人中最擅長近身打鬥，敏捷如電，爪牙鋒利如刀的血狼騎團隊，數量為六個正規軍團隊。左翼的部隊則種類雜亂，有人身蛇尾的蛇獸人，也有身材矮小卻全身長滿尖刺的刺豬獸人。

一時間，戰場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個宏大的場面所吸引，羅娜拉雙臂緩緩平伸，彷彿在擁抱整個天空。

「我勇敢的戰士們！」羅娜拉平靜地說：「這將是無比艱苦的一天，但我們決死一戰，決不後退！榮耀將歸於偉大的艾瑞凡達和阿克蒙德（德魯依之神）。」她的聲音並不大，但卻穿透噪亂的數十里城牆，送出每名戰士耳中。她語氣顯得柔和無比，柔和的可以融化顛峰上終年不化的積雪，可以融化戰士們心中的所有不安和恐懼。

城牆之上先是一愣，隨即齊聲應道：「跟隨神的腳步！決死一戰，決不後退！榮耀將歸於偉大的艾瑞凡達和阿克蒙德。」

一聲巨大的呼喝打破了戰場上空的烏云：「自由萬歲！」半獸人軍隊開始了進攻，人頭密密麻麻，數都數不清。照舊是中央嗜血半獸人在最前方向前推進，在半獸人軍隊那整齊的步伐下，整個沙灘彷彿在下沉。緊接著，一陣凄厲的狼嚎聲響起，布置在右翼血狼騎也開始了前進，由開始的小跑一點點的加，最後變成了飛馳，血狼騎很快地越了步兵的前沿，鋪天蓋地向城牆撲來。血狼騎似乎是跟著大海猛漲的潮水一般，迅涌過了城頭五百米的接近距離。

城頭上卻靜悄悄沒有反應。比起那邊大張旗鼓的喧鬧，這邊卻是死一般的寂靜。

「殺！」

天空忽然好像暗下來了，近十萬精靈射手同時射，大片的飛箭象雲朵一樣遮蔽了早晨的陽光，烏雲瞬間又變成雨點，金屬的瀑布從天而降！沖在最前面的血狼戰士瞬間全身插滿了羽箭，似乎比全身長滿尖刺的刺豬獸人的刺還多出不少。

一時間，城牆之上猶如一座突然爆的火山，無數的箭矢遮天蔽日。在這陣可怕的金屬風暴中，沒有盔甲和盾牌保護的血肉之軀紙糊般脆弱，一時間，慘叫、呻吟、鮮血、死亡、尖叫、箭矢破空的尖銳風聲充斥了幾十里沙灘，到處都是箭！箭！箭！

嗜血半獸人也到了自己的衝鋒距離，開始了衝鋒。齊齊大喝：「自由萬歲！」龐大的陣列密集聚集洶湧推進，蹄聲轟隆，如同山洪海嘯般勢不可擋。一瞬間，前列響起了一片呼天搶地的慘叫，那些受傷落下的血狼騎統統給自己人踩成了肉泥。箭雨中，血狼騎們暴躁得用手中的木棒敲打裸著的胸口長聲嚎叫。

嗜血半獸人巨吼連連呼喝著衝鋒，強大的弓箭免疫力使他們如一個巨大的鋼鐵方陣轟然向前。他們喘息著，在海風裡呼出陣陣的熱氣，就象濃霧將整個海岸籠罩起來。他們彎著腰頂著箭雨，居城塞越來越近。

忽然，恐怖的「劈啪劈啪」的機簧動聲連續不斷，無數的巨石帶著凄厲的風聲從天而降，雷霆般落到了密集的嗜血半獸人團隊中間。血肉之軀又哪能抵擋住如此恐怖的武器，慘叫之中肉漿，腦漿飛濺。半獸人軍隊顯然都是第一次見識到如此強大的防禦武器，凄慘的戰場使他們略一慌亂，此時，海面上突然傳來一陣高昂的號角之聲，他們隨之出歇斯底里地狂叫，繼續埋頭前進。

數十里的北方要塞巍然聳立，城下落石箭矢有如狂風暴雨，一層又一層的半獸人屍體堆成了小丘，血水汩汩浸透沙灘后逆潮水注入大海，把整個大海染成紅色。受傷的半獸人依然嚎叫著前進，但新的部隊又轟轟地開上，將他踩成肉漿。軍團滾滾衝鋒向前，咸濕的空氣里充斥著可怕的震撼聲浪。無數生命在巨石和密如雨點的箭矢中迅流逝，恐怖的鮮紅浪花，是夾雜血肉和慘叫的海潮波濤。憑著半獸人強悍的身體、無比的意志、不在乎傷亡、無懼犧牲，它們就這樣一步步地推進，一直壓到了要塞之下。

城上數千高級德魯依開始出怒喝般的吟唱，德魯依和從林之地其他的種族一樣，通常遠離人群。他們居住在用葡萄樹和常春藤遮蓋的巨石城堡中，他們也是自然界的主人之一，能控制大自然的生物和大自然神奇的能量，控制著自然的力量和魔法的精華。他們的自然力量賦予他們控制火、土和風的能力，和大自然最初的契約不禁允許他們支配很多的野獸和植物，召喚烏鴉、狼、藤蔓，甚至自然界的元素精靈也要聽命於他。同樣他還可以轉換自己的形態，例如變成一隻巨大的熊或者是一匹可怕的狼，然後用這些形態更進一步地提升自己的力量。怒喝般的吟唱中，城塞上空的天空突然混濁了起來。無數條巨大的風柱從混濁的天空降落於城腳，半獸人戰士在風柱中出陣陣驚恐的嘶叫，又被拋到遠處冰冷的大海里。

大海上一艘巨大的船隻上，突然出現一團恐怖黑暗的氣息。一道黑影從上略空而至。城塞上頓時慘叫一片，一名高大、渾身都在黑暗遮蔽之下的劍士，踐踏著屍體緩緩向前，絲毫不在乎精靈射來的箭矢。他高舉一把蒼白的長劍。一瞬間，城塞上陷入了極度的恐懼氣息之中，戰士們獃獃的站立在那裡丟下武器，鬆開弓弦，一切都陷入死寂中。

城下，一名強壯的嗜血半獸人小頭領輪起巨型斧頭，向城下一根徑粗近二十公分的巨藤砍去。當的一聲大響，這一斧居然未將巨藤砍為兩段，而且珍貴的戰斧刃口全卷，斧柄扭曲。高大的嗜血半獸人戰士臉色慘白，顯然受了劇烈反震。未等他再砍下第二斧，後方湧來的部隊將他推向巨藤之上。

尺許長的銳利尖刺閃耀著妖異的藍色，穿透了他的身體。他來不及出慘叫便渾身抽搐，皮膚變成了詭異的藍紫色，嘴角不斷冒出白沫，轉眼就毒身亡。無數半獸人就在妖異的藍色光芒里喪命，卻為後來者做個新的鋪墊。緊接著，後來者又變成再後來者的鋪墊。他們攀著城牆上屍體，踏著這血肉的鋪墊嗷嗷直叫地往上爬，城牆上黑壓壓的一片，象是黑色的螞蟻爬滿了一塊方糖。

城上黑影將軍挺起胸，全身上下出讓人不寒而慄的刺耳聲音，如同乾燥的骨片相互的嘶磨。一把蒼白的長劍不停的收割著生命，無視一切地走著，在血紅火焰的襯托下，他黑暗的身影顯得特別刺，所有的戰士在他之前呆若木雞。

半獸人部隊壓近了城頭，左翼的混編轟然出動。素以攀爬而著稱的蛇獸人撲向城塞，十萬全身長滿尖刺的刺豬獸人也衝鋒上前，全身出尖利的鋒刺以作為掩護，十萬鋒刺在空中自下而上逆流！堅固的城牆也無法抵擋這打擊。城牆上石屑橫飛，裂縫處處。

城塞上不時有戰士中刺倒地，到處是血淋淋。高達五米的德魯依變身巨熊身穿厚重的鋼甲，身上映出道道魔法加持后出現的瑩光，守護著城塞每段位置。德魯依變身巨狼則在城頭上奔來跑去，支援著每處出現危機的城段。呼叫聲、慘叫聲、魔法吟唱聲此起彼伏，投石車、強弓射的聲音連續不斷，一名名戰士在城頭倒下，一團團魔法火球、一桶桶的熱油在城頭，照著半獸人軍隊迎頭迎面地澆下，城下頓時鬼哭狼嚎。

羅娜拉騎在潔白的獨角獸身上，身後飄動著彩色的元素精靈。「退回去！」羅娜拉說，那龐大的黑影停了下來。「回到你的深淵去！你和你的主人一同面對等待著你們的虛無……。給我退！」

黑劍士掀開兜帽，在兜帽底下，卻是黑暗無邊無際的虛無，沒有人能夠看見他的腦袋。陰氣森森的笑聲卻從裡面傳了出來。

「你愚蠢的公然違背了約定！」他說：「現在已經到了我們的時刻。難道你想違背你主人的意志嗎？！」話一說完，他就高舉長劍，墨綠的火焰從刀刃飛濺而出。

羅娜拉嬌小的身體猛的顫動，臉上無比的痛苦。手中精靈法杖在獨角獸前虛劃一圓，一道晶瑩的雪盾擋住飛濺而來的墨綠的火焰，口中吟唱：「搖蕩於久遠與無限之間所有心之根源啊,所有存在於此的元素精靈啊,請將沉睡於我靈魂深處的這個力量,從無限召喚到此助我一臂之力吧！偉大的元素精靈請您化成無比的力量吧！」身後飄動著彩色的元素精靈在空中閃耀出耀眼的光芒，化成一把巨大的弓出現在羅娜拉的左手之上。

「精靈王弓？！路西法大人不會放過你的」黑劍士突然驚駭無比，嘶聲怒叫。飛身竟向北方海面上逃去。羅娜拉緩緩將精靈權杖搭於精靈王弓弓弦上，一道乳白色的光影划空而逝。黑劍士慘叫一聲，全身炸成一團黑舞，飄散在海風裡。

羅娜拉手中精靈王弓也彷彿用盡了所有力量，光芒不再，化作一團黯綠霧氣消散在羅娜拉的手中。羅娜拉輕哼一聲從潔白的獨角獸身上滑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