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伸展台後，模特兒來來去去，每一位都忙著化妝、換衣服。

冷香緹自然也在忙碌的團隊之中，忙著為模特兒們脫衣、換裝。

這次莫氏服裝公司同一天在台北、東京、米蘭和巴黎的分公司，同時發表秋季時裝，出席的全是影藝與政商界的名人，場面十分盛大。

「各位，加油嘍！」莫天煒出現在後台。

即使一身自家設計的黑色T恤與黑長褲，仍然無損他一身自信的風華，在人群中，他永遠那麼耀眼，冷香緹雖然離他頗遠，還是可以感受到他所向披靡的魅力。

也許，每一位成功的領導者，都必須具備這樣吸引人的特質吧！

身為出色的服裝設計師，又生得風流倜儻，莫天煒一出現，身邊立即圍繞著許許多多女子，每一個女人莫不希望多和他說上一句話。

冷香緹只是靜靜地注視這一切，很快的又繼續手邊的工作。

剛為模特兒拉上背後的拉鏈，冷香緹一轉身，卻冷不防地撞上一堵肉牆——

她甚至不必抬頭，只憑鼻端那股混著草香與淡淡煙味的熟悉味道，就知道自己撞上何人。

「痛不痛？」莫天煒開口，低醇的嗓音中有明顯的笑意。

冷香緹皺皺鼻子，仰起臉，推了下眼鏡。「還好。」她簡單的回答。

「是嗎？」他盯住她。

下一秒，在冷香緹還來不及了解他的意圖前，莫天煒已經低頭在她臉頰上，輕輕一啄！

「你——」他、他居然親她！未經同意地親她！

「這是給你的獎勵，凡事輕鬆一點，OK？」語畢，他拍拍她的肩，轉身繼續遊走於花叢之間。

事實上，在後台，模特兒們為了方便更換衣裳，光著身體到處走來走去是常有的事，不足為怪！

但也許是第一次參加發表會，冷香緹十分不習慣，看著別人大方是一回事，可發生在自已身上就有點…畢竟他那輕輕一觸，可以算是她的初吻耶！

這個男人未免也太自大了，拿他的吻來當獎勵？

儘管冷香緹心中生氣，然而奇怪的是，她的心跳速度卻慢不下來，久久……

很快的，兩個小時的秋裝發表會終於結束。

莫天煒的設計再度受到女土們青睞，連國際時裝雜誌的總監都讚譽有加，對這一季的服裝銷售量做出驚人的預估。

會後，模特兒們紛紛離去，冷香緹卻留在辦公室中處理一切后緒工作。

「你還沒弄好嗎？」莫天煒忽然出現在她辦公室門口。

三個多月以來，她的表現出乎他意料的有效率，是一個十分稱職的秘書。

冷香緹抬起頭，但見莫天煒斜倚在門邊，英俊的臉龐上帶著一抹慵懶的笑，雲時，她、心跳似漏了一拍。「再一會兒就好了。」

莫天煒迎著她的目光，緩緩地來到她面前——

「今天真的很謝謝你。」他開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這一切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是其他工作同仁辛苦的成果。」

「無論如何，我只想告訴你一件事，你沒讓我後悔錄用你。」

冷香緹心下一虛，幾乎是用最愧疚的心情回道：「謝謝你，這是我聽過最好的讚美！」

「明天晚上有空嗎？」他忽然問。

冷香緹、心中一怔。「有什麼事嗎？」

「我想請你吃個飯。」他輕描淡寫地表示。

「為什麼？」她怔怔地反問。

「吃飯就吃飯嘛，還需要什麼理由？」頓了下，他很快的又接著問：「有空當光嗎？」

冷香緹聽見自己回答。「幾點鐘？」

莫天煒勾起笑。「晚上七點」隨即他說出了一家出名的法式料理店。

「那裡很貴耶！」

「我這個人有個毛病，如果必須外食，就一定要吃最好吃的，否則寧可在家禪動手做！」

「你會煮菜？！」她不敢相信。

「水煮蛋和燙青菜誰不會？」他朝她眨了下眼。

冷香緹忍不住笑了。

「記得，明天見！」

「明天見。」望著他遠去的身影，她輕輕地回答。

六點的時候，冷香緹還站在衣櫃前，不知道要穿什麼衣服赴約。

感覺上，這就像是第一次約會似的，一整天她的、心情都帶著某種莫名的期待，直到現在，她的心仍然有種不踏實的感受！

雖然她不明白他為什麼約她，但這一項舉動確實挑起她前所未有的情緒波動。

眼看著時間將至，冷香緹終於抓起一件手工的橘色針織毛衣，再套上黑色牛仔褲就匆匆出門。

到了餐廳，已經七點零五分。

侍者迎了上來問道：「請問有訂位嗎？」

「有！」冷香緹立即說出訂位的時間，以及訂位者的名字。這是今天早上他親口囑咐的其中一件事。

不多時，冷香緹已隨著侍著來到了靠窗的位置。

「小姐需要先點菜嗎？」侍者問。

「待會吧！我等人。」

侍者點點頭退了下去。

冷香緹望向窗外流動的車河，開始了她所沒有預料到的漫長等待……

八點半的時候，侍者又再一次趨前－－

「小姐，本餐廳的點餐時間已經要結束了。」

「很抱歉，那麼我點一杯咖啡吧！」

侍者離去之後，冷香緹望著窗外，深深地嘆息…

為什麼他沒有赴約？

難道發生了什麼意外？

思及此，她終於忍不住拿出手機撥下一串熟悉的數字……

然而，他卻沒有開機！

九點半的時候，忽然開始下雨，雨水敲打在窗上，模糊了冷香緹的視線，桌上的咖啡已經冷了，她卻連碰也沒碰一口，逕自放任目光在朦朧的遠方。

「小姐，很抱歉，本餐廳營業時間結束了。」

冷香緹一怔，隨即結帳離去。

雨依然下著……

冷香緹知道他不會來了！

她獨自站在餐廳外的門廊下，沒有離去。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還在等什麼？她只知道自已很傻……很傻……

終於，她明白了一件讓自己也感到害怕的事，她已經無法自拔地愛上他！

這份感覺像是突如其來，其實卻早已根植、心中，她深深知道。

這一個下雨的晚上，冷香緹在午夜過一刻的時候邁步回家。

翌日——

一早來到公司，辦公室仍只有冷香緹一人。

自工作以來，她永遠都是第一個到辦公室的，有時候，她認真的態度幾乎連她自己都快忘了自己身為商業間諜的事實。

雖然每個月她都會向譚彼得回報自己在莫氏服裝公司的工作情形，但那往往只是一些翻譯信件的內容，涉及機密的成分不多。

最重要的一些服裝設計原圖仍由莫天煒親自保存，即使身為秘書仍然無法觸及這個部分，然而她卻一點也不遺憾，畢竟，若非為了家計，冷香緹是寧可不做商業間諜這種刺探機密，抑或揪出金明所指的內奸這種工作。

每一天，她都會多喜歡莫氏一些，像她這樣的人又怎能當成功的卧底？

漸漸地，辦公室的同仁紛紛來到了工作崗位，獨不見總裁莫夭煒。

十點整，莫天煒辦公室的私人電話響起——

冷香緹起身過去接電話——

「蘇菲嗎？」電話那頭傳來優雅而略帶沙啞的女子聲音，懷疑地問道。

「不，蘇菲已經離職，我是新任的秘書冷香緹。」她客氣地回道：「請問小姐是哪位？有什麼事需要我轉告莫先生嗎？」

「噢，你好，香緹，我是佳愛，待會天煒到公司的時候，麻煩你轉告他一聲，昨天晚上他把公事包忘在我這裡，我中午左右會到公司去找他，順便把公事包還給他，請他把午餐時問留給我。」

原來，昨天他和這女人在一起！

雖然冷香緹早已見慣女人們在莫天煒身邊圍繞，但乍聞他失約的原因竟是和另外一名女人在一起時，冷香緹的心還是不可避免地如被利刀劃過……

「香緹？」

「你放心，我會把你的話轉達給總裁上簡短回答之後，冷香緹放下電話。

二十分鐘之後，莫天煒來到了公司。

經過冷香緹的位置時，他忽然像是想起什麼，然後停下腳步開口——

「香緹，很抱歉昨晚我沒赴約，因為」

「我知道了！」她阻止他往下說。「今早佳愛小姐已經打過電話來了。」她面無表情地表示，不敢露出自己的心緒。

「哦，是嗎？」俊顏勾起了笑。「她說了什麼嗎？」

「她請你把午餐時間留給她，還有，她會替你把公事包帶來。」冷香緹的心隱隱疼痛著。

「今天中午我有行程安排嗎？」他問。

「GI的經理和你有約！」

「取消它！」簡短的囑咐之後，他轉身走入私人辦公室。

冷香緹望著他的背影，只能暗地裡輕輕嘆息。

十二點的時候，一個衣著人時的美麗女子來到辦公室。「嗨！我想你一定是香緹吧！我是佳愛。」

「你進去吧！莫先生正等著你。」真是個漂亮的女人，冷香緹忍不住想。

「謝謝—．」

幾分鐘之後，莫夭煒和佳愛雙雙走出來，走向電梯。

冷香緹看著兩人有說有笑的樣子，心底又一次隱隱地收緊起來……

她喜歡他的一切！他渾身散發的權威和力量，以及他自信的神情，她都愛。她尤其喜歡當她寫字時，他靜靜靠坐在她桌邊，邊抽著煙，邊注視著她的樣子。

然而，每次愈接近他，她的、心就更淪陷一次，有時候她真想拋開一切，離開這裡。因為她受不了和他近在咫尺，卻又必須看著其他女人們在他身邊來來去去。她真的很想換一份工作，因為她快要受不了自己變成他辦公設備的一部分，那對她而言，不啻是最悲哀的。

「莫先生的妹妹很漂亮吧！」助理小美走了過來。

「妹妹？」

「你不知道嗎？五年前莫佳愛小姐還得過模特兒大賽第一名呢！她目前旅居加拿大，昨天傍晚我到阿姨家時，正好和佳愛小姐搭乘同一部電梯，那時她剛由機場回來。聽說去年已經和一名國外的富商訂婚了。」

「你阿姨和莫先生住同一楝大樓？」

「嗯！」

冷香緹的心因為這一番話而獲得了救贖…

原來他失約是因為必須和家人相聚。然而，偷偷喜歡某個人的滋味依舊是這麼的苦澀。

冷香緹為自己患得患失的心緒，再次暗暗嘆息…：．

冷香緹進了辦公室，只見莫天煒正面對著落地窗和客戶講電話——

她一向深受工作中的他所吸引，因此靜靜地佇立原地。

三分鐘之後，莫天煒終於結束電話轉過身來見到了冷香緹

「有什麼吩咐嗎？」冷香緹率先開口。通常他都會用分機來交代各項事宜，除了開會，他很少這麼一本正經地要她到辦公室。

莫天煒微微一笑。「晚上請你吃飯好嗎？」

冷香緹微怔，隨即道：「如果是為了上一次失約而賠罪，大可不必」

「不是為了賠罪！」他打斷她的話。「這次是為了感謝以及慶祝你升職！」

升職？是她聽錯了嗎？

「我已經決定派你到南部的分公司當營業科長，你願意接受這份挑戰嗎？」注視她的黑眸里，充滿了期許。

聞言，冷香緹怔在原地，久久無言……

「你不願意嗎？」他盯住她，似乎在思考她沒有回應的原因。

「為什麼是我？公司里資歷比我深的大有人在。」

莫天煒卻笑了。「我用人的標準和別人不同，資歷有時並不代表」切，我覺得能力更重要，而你不但工作效率好，更精通多國語言，正是分公司亟需的人才。」

她該欣然應允的！每一個正常人都應該如此！

可是，一旦答應就表示必須離開他，冷香緹的心彷佛被掏空一般難受！

「如果沒有意見，明天就可以出發。」

這麼快？

思索半晌之後，冷香緹吸了口氣，輕輕點頭。「我很榮幸接受這項職務！」

「那麼晚上七點見，還是約在上次的餐廳。」

冷香緹輕輕點頭，退出了總裁辦公室。

也許，藉著調離大老闆身邊的機會，她可以擺脫商業間諜的身分。

畢竟她家在南部，升調外職不但可以幫助家計，更可以就近照顧家人，其實算是好事一樁。可，即使如此，她還是一局興不起來。

到了晚上七點整，冷香緹一身黑衣黑褲地出現在餐廳里，而她身上唯一的顏色就是圍在脖子上的紫色圍巾。

剛踏人餐廳，冷香緹一眼就看見了莫天煒。

一身隨意的鐵灰色毛衣和黑色西褲，他在人群中依舊耀眼。

剎那間，冷香緹感到平凡的自已和他之間隔著一條萬里鴻溝。

「嗨！今天我準時出席哦！」莫天煒開口，黑眸底閃著戲譫。

冷香緹迎著他迷人的笑容，臉上不由得微微一紅，隨即摘下脖子上的圍巾，坐了下來。

「今天主廚推薦的是什麼主菜？」莫天煒望住侍者。

「小羊排。」侍者回答。

「要不要試試？我吃過，味道非常棒！」莫天煒目光轉向冷香緹身上。

「好！」冷香緹簡短地回答，心情始終低落。

「你怎麼了？看起來和平常都不一樣，是在為調職而擔心嗎？」

冷香緹迎著他關切的眸光，一顆心緊緊地縮成了一團……

她怎能告訴他，自己是因為離別在即而暗自傷懷？

冷香緹搖搖頭。「我很好。」

「真的？笑一個看看。」

終於，冷香緹露出今晚第一抹微笑。

時間很快地過去，餐后甜點送了上來——

豈料一個不留神，莫天煒打翻了冰咖啡！

「小心！」只是冷香緹的警告來得太遲，咖啡已經將她放在餐桌上的紫色圍巾弄髒了。

莫天煒見狀，一時興起，起身拉著冷香緹就往外跑！

「你還沒付帳啊！」冷香緹提高聲量喊道。

莫天煒回頭。「這家餐廳的老闆是我同學，我都是一個月結一次帳。」說著，他繼續拉著冷香緹往街道上奔跑。

冷香緹根本來不及有所異議，就被拉著跑了好幾條街。

終於，莫天煒在一家精緻的店鋪前停了下來，微喘著氣道

「你在這等一下。」語畢，他走人店鋪之中。

冷香緹看著櫥窗，大約了解這是一間精品屋，賣的全是女人身上所有行頭，白皮包到衣服，應有盡有。

不多時，莫天煒由店裡走了出來，手上多了一條紫色的圍巾。「這個送你。」他遞向她。

冷香緹盯著他手中幾乎與自己被弄髒那一條一模一樣的紫色圍巾時，喉頭不由得緊緊一窒…

「謝謝。」她的聲音很輕很輕。

「到了那邊要好好加油，千萬別讓我失望，因為我相信你是最好的！」他走近一步，把圍巾環上她脖子。「愈晚天氣愈冷，你早點回家吧！」

冷香緹的心霎時流過一道暖暖的，卻還是隱隱作痛的感覺……

「再見！」她微微一笑，轉身而去。

這一別不知何時能再相見……

「香緹！」

她心一揪，停下腳步回頭——

「保重！」他朝她揮了揮手，熠熠黑眸比天上的任何一顆星還更閃耀。

冷香緹以最溫柔的眼神凝視他片刻，再次調頭而去。

他永遠不會知道此刻的她，已經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