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回到台北之後,皓皓要求在市區的街口下車。
「謝謝你。」亞勛滿心感激的說。
「不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再見!」
她那聲「再見」像是訣別,她的眼睛專註凝神的看著他,那是勇敢又堅定的目光,她柔亮的長發被風舞弄著,拂在她的臉上。她又再說了一次「再見!」
亞勛覺得她根本不像是在簡單的說「拜拜」,倒像是很認真的說著:「再也不見面了!」
後面熙來攘往的車輛催促著他不能再多停留,但他實在不想就這樣滿懷疑惑的走。於是他又問:「真的不要我送你回去?」
皓皓笑了,自顧自的往後退,舉起了右手向他揮舞著。
亞勛沒有選擇的餘地,只有踩下油門,漸漸離她遠去。
在回家的路上,皓皓反反覆覆的回想著,從她第一次和亞勛在同學會上重逢開始,一直到今天發生在他們之間的事,所有的,一件一件,只不過是一些很平淡無奇的事,甚至連細節都很難想起,更不用說什麼刻骨銘心的,就像是在跟自己開玩笑。
而她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更是乏善可陳,她連想都懶得去想。
推開家裡的黑色大門,偌大的庭院仍舊一片死寂,但是她直覺的感受到今天的寂靜格外沉重,因為門口的車庫停了三、四輛外來的車子,她認出其中一輛白色BMW是湯家珉的車,由此推斷,另外兩輛應該就是湯家霈和大伯湯培隸的。
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讓自己做好適當的心理準備,因為湯家會全體動員,如此大費周章的聚集在一起,肯定是出了大事,在皓皓的記憶中,除了爺爺和奶奶去世之外,最近的一次就是皓然葬禮那一天。
她推開沉重的紫檀木門,映入眼帘的是一幕頗懾人的畫面。
皓皓的父親,也就是揚威集團的董事湯培淵和湯培隸,分別坐在兩張單人的大木椅上。湯家霈背對著客廳,站在寶藍色的天鵝絨落地窗帘前,他雙手插在口袋裡,臉色非常難看。湯家珉則是斜靠在書架旁,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在背對皓皓的沙發上坐著一個女人,她的背影看起來有些面熟,後來皓皓才想起,那是湯家霈的未婚妻何以涵。而坐在何以涵身邊的,是皓皓的母親和何以涵的父親。
「我回來了,怎麼這麼熱鬧啊?」她原本以為大夥是來拜年的,但是在沒有人回答她的情況之下,她知道事態嚴重。
「皓皓,你過來。」湯家珉招手把她叫了過去,「現在正在舉行美蘇的高峰會議,我們沒有發言權,用看的就好了。」他輕聲的對她說。
「那是以涵她爸爸嗎?」皓皓只在訂婚宴上看過他一次,印象非常模糊。
「以前是外交官,不過現在已經退休了,但是那種氣度和風範還是一點都沒有變。」湯家珉的言語之間透露著強烈的崇拜和尊敬。
「家珉,如果你再說個不停,我就要請你出去了!」湯培隸冷酷的說著,在說話的當兒順勢看了皓皓一眼。
皓皓立刻微笑的叫了聲:「大伯。」
湯培隸只是點點頭,沒再多說一句話。
皓皓再看了一會兒,空氣中瀰漫著令人窒息的寂靜,對於這樣的壓迫感,她不僅沒必要承受,更不感興趣,所以她想乾脆回房間算了。
站在身邊的湯家珉似乎早已看穿她的心思,右手順勢搭著她的肩,輕聲的說:「等一下有好戲看。」
皓皓只好勉為其難的留了下來。
「我只想知道原因。從頭到尾你就沒有給過我正面的答覆,到底是什麼使你改變的?我要你坦白說!」湯家霈轉過身來面對大家,落地窗附近的陽光灑在他肩上,不但沒有充滿活力的躍動感覺,反而像是有千斤重石壓著他,讓他像個戰敗的武士。
「我不知道,或許是害怕吧!我對我們的未來沒有信心,我只覺得我們準備得還不夠,或許不該這麼急著把彼此推向那沒有把握的未來,這樣對我們都不好。」
「那婚期可以延後,我可以等,可是你給我的答案卻是取消,為什麼?」
「不要再問我為什麼,沒有答案的。」何以涵突然大叫,她顯然已經受不了這樣的壓力。
「關於這個決定,我真的很抱歉!」何父開口說話。
「不要這麼說,這本來就是孩子們自己的事,今天我會請何兄來,主要是希望把話談開,因為他們已經訂婚的事早就對外宣布了,而這件事傳出去對我們的聲譽會有很大的影響,我想這一點何兄應該很清楚。」湯培隸在表達自己的意思,卻絲毫沒有懇求乞憐的意味,反而給人一股很大的壓力。這是連身處局外的皓皓都深刻感受得到的。
「這一點我當然清楚,可是,我希望能在保全聲譽和女兒的終身幸福之間尋求一個平衡點,因為勉強結合的婚姻,會使所有的人都得付出代價。」何父說的再坦白不過,他不得不把最後決定的權利交還給何以涵,畢竟那是她自己的未來,別人是沒有權利決定的。
「以涵,我們就等你一句話了!」湯培隸一改嚴肅的說,看著她從高中畢業到現在,他在心裡早把她當成是湯家的人,面對這種結果,老人家心裡實在是很遺憾。
「我還是那句話,我要取消婚約。」她堅定又肯定的說。
「我不答應!」湯家霈大聲反駁,「我知道有些時候我太過獨斷獨行,但你應該明白那是因為我愛你、在乎你,今天我會把長輩們都找來,不是要給你壓力,而是希望你能真正的考慮清楚。」
「我想得夠久、夠清楚了,我們合不來的!你太自我了,我一路配合你的腳步,走得好辛苦,我累了!家霈,到此為止好嗎?」何以涵終於哭了,這麼多年的感情,怎麼可能說放就放得掉?若不是真的走到盡頭了,她不會如此無情的做一個背叛的人。
「我知道你為什麼執意的要和我做個了斷,因為我們之間有第三者出現!」湯家霈有些惱羞成怒的說出積壓在心裡的真正理由。「他的出現才是促使你改變的真正原因,我說的對不對?」
「你胡說,根本沒有這個人存在!你不要把事情愈弄愈複雜,那沒有意義,也不能挽回什麼的。」
話雖如此,何以涵的態度和語氣較先前有了極微小的改變,這在和她相處多年的湯家霈眼裡根本無所遁形,而且是完全原形畢露。
「家霈!這話你可不能亂說。」湯培淵也開口保護何以涵。「兩個人的事愈簡單愈好,不要弄得大家以後見面尷尬。」
「我有沒有胡說她心裡最清楚不過,我甚至還知道那個人是誰。你要我說嗎?」湯家霈在為自己的最後一絲期望努力,但他用這種強者姿態來企圖挽回,顯然會得到兩敗俱傷的結局。
何以涵用一雙淚水未乾的眼睛看著他,像是在等待宣判的死囚,她無懼答案是什麼,因為對她而言,都是一種解脫。
「那個人就是卓聖哲,也就是當年害死皓然的那個人!」
這個答案震驚了所有的人,所有質疑的目光像箭一般向她射來,她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她的態度讓大家心裡各自有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以涵,他說的是真的嗎?」皓皓的母親不願置信的問著,對於卓聖哲這個人,她有今生令世都難解的心結。
「家霈,我想這是我的錯,當初我不該答應他的要求,讓他進新聞部和以涵一起工作,我實在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湯培淵自責的說。
「叔叔!您別這麼說,事在人為,真正的決定權在人身上,以涵,我說的對不對?」她還是沒有回答。
「你為什麼不說話!?如果你敢當著我爸爸和叔叔的面,當著你爸爸的面承認我說的話,我們……就到此為止!」他舉起雙手做了個抵擋的手勢,這是最後的努力了。
何以涵站起身來,面對著大家,說:「你說的沒有錯,我的猶豫的確是因為他,但是……」
「你說什麼?我沒有聽清楚,再說一次!」湯家霈走到她面前,緊緊抓著何以涵的雙臂。
「我……很對不起!我想我……愛上他了!」她用顫抖的聲音堅強的告白著。
湯家霈在同時毫不考慮的舉起手向她重重揮過去,他結實的手掌和強壯的臂膀,哪裡是此時的何以涵可以抵擋得住的?何以涵應聲倒地,皓皓被這情景嚇得大叫一聲。反倒是湯家珉保持一貫的冷靜,馬上跑過來抱住湯家霈。
「夠了!不要太過分。」湯家珉說。
「我過分嗎?」湯家霈眼裡含淚的看著弟弟。「我動手打她,你可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嗎?」
他雙手用力的抓住湯家珉的肩,他多麼想弄清楚所有的答案,解開所有的疑惑。
皓皓也過去把何以涵扶了起來。她早就低聲哽咽的哭得全身顫抖,皓皓支撐著幾乎高出她一個頭的何以涵,顯得有些吃力。
「伯父,對不起!」湯家霈禮貌的對何父說。「你帶以涵回去吧!我和她的婚的從此一筆勾消,不會再有任何瓜葛。」
「對不起!小孩子大衝動了。」湯培隸也起身道歉。「我會好好處理這件事的。」
何父只是禮貌性的點頭示意,什麼話也沒再多說。
「你還好吧!可以走嗎?」皓皓關心的問。
「還好。」她笑得頗為無奈,「只不過頭有點暈而已,我想應該沒事。」
「走吧!」何父在門口催促著她。
何以涵看著老人家,她的心裡沒有悔恨,只有歉意。
「謝謝您們,真的對不起。」她深深的鞠個躬,拿了皮包快步跟上父親的腳步。
就在這時,湯家霈追了上去。湯家珉根本來不及阻止。
「我只有一句話,對不起!」他緊握住何以涵的手,她並沒有拒絕,「我會等你的,如果還有機會,我還是要你嫁給我,我隨時等著你回心轉意,這是我的真心話!」
「好好保重,我走了!」何以涵抽出自己的手,遠離了這個她曾一度以為會是自己的未來的地方,遠離了她所有的過去。從這一刻開始,她是個只有充滿未知數的明天,而沒有過去可以支撐的人。
正如一個從戰爭瓦礫堆中爬出來的人一般,對於未來的希望,她全寄托在一個晴朗無雲的天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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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涵從一夜的雜夢中清醒過來,淺薄的睡眠反而使她更加疲累,但她還是命令自己必須起床,因為今天是她新生的第一天,她非常渴望馬上見到阿哲一面。
她站在鏡子前面,感覺自己並沒有什麼改變,結束一段多年的感情所需要的勇氣已經使她筋疲力盡,此刻的她實在沒有把握可以坦然的面對未來、面對卓聖哲。
今天她故意遲到,因為這是阿哲的習慣,她為了製造巧合的情境,必須忍受等待的煎熬。最近幾個月來,他們幾乎沒有交談過,這種心靈上的距離也是使她不安的原因之一。
八點十分,阿哲從對面的停車場走來,他一身白T恤和灰藍色的牛仔褲,雖然簡單又普通,看起來反而更加引人注目。
她甚至凝視到忘情的地步,連原先想好的開場白都忘得一乾二淨。
「嗨!又遲到了,我看你這老毛病大概改不過來了!」
面對一反常態,笑臉迎人的何以涵,阿哲並不感到喜悅,他刻意放慢腳步和她保持距離。
「這個時間,你不應該在這兒的。」他看看錶,確定自己還是遲到。「不是上面發生什麼事了吧?」
「沒有!只是我也遲到而已,用得著這麼大驚小怪嗎?」她主動向他走近,幾乎是和他肩並著肩的走著。
「對你而言,這的確值得研究。」他挑著眉,略有保留的說。
「最近還好嗎?工作方面應該都適應了吧!」
「我下個月要調到節目部去,可能要開始一段新的適應期。」
「為什麼?我怎麼都不知道你要調職的事,是組長決定的嗎?」她驚訝得有點慌張失措。
「不是,是我自己要求的,我想那裡的自由比較適合我,以後見面的時間就更少了,你也不用這麼累,一直躲著我。」說著他自嘲的笑了起來。
那笑看在何以涵眼裡,儘是心疼。難道一切真的都太晚了嗎?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嗎?
電梯的門開了,何以涵先一步走了進去。阿哲的右腳才踏進一步,猶豫了兩秒鐘,他又退出電梯之外。
「你自己上去,我還是用走的好了,拜!」
他轉身遠離她的視線之外,那是一個她伸手也觸及不到的世界,她這才知道原來自己離他有多麼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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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後,新聞部的人為阿哲舉行了一個小小的離別晚會。何以涵這天很晚才出現,她看上去精神不太好,但是在場的人除了阿哲之外,似乎沒人看出來。
這一夜他是眾人目光的焦點,熙來攘往的人群根本不可能讓他們有獨處的機會。
何以涵本來打算走了,就在她起身想避開人們的目光悄然隱退時,阿哲不知何時站在她身旁。
「願不願陪我跳一支慢舞?就當是最後一次,我調職之前,你結婚之前……」
何以涵把手伸向他,阿哲毫不猶豫的緊緊握著,和她走向舞池中央。
「能不能就這麼一次,你不要逃避,靜靜的聽我把話說完?」
「我從來就沒有逃避任何事,尤其是對你。」阿哲說話時並沒有看著她,所以她根本無從分辨這話是真是假。「今天我會一直站在你面前,只要你敢面對我,我絕對不會逃走的。」
「好!首先我要跟你道歉,為我以前對你偏激的誤解,還有那些苛薄的話和態度,你一定要接受!」她央求著。
「我接受,還有其他的嗎?」
「沒有婚禮了!」
「什麼?」
「我說……我不會和湯家霈結婚了!」她漠然的像是在說別人的事。
意外的是阿哲沒有驚訝的表情,更別說什麼高興喜悅了,他仍舊是那個姿態、那個神情。
「就這樣嗎?你給我的反應就是如此而已馮?」
「很抱歉!這和你想像中的有很大的差別,其實我早就知道了,皓皓在第二天就把我約出去臭罵了一頓!」
「是嗎?」她的心情稍稍轉悲為喜。
「你作出這樣的決定我很高興,因為我知道你和他在一起是不會幸福的,但是,我不希望你所抱持的理由是因為我,那對我而言太不公平了!」他這時才低下頭來看她。「你只是為你自己而已,不要扯到我頭上來。」
「是嗎?我想……大概是我太高估自己了,其實……我有必要澄清一下,那天我之所以在大家面前說那些話,只不過是我逃避的方法,反正他提到你,我想順水推舟也是個好方法,而且他那麼在乎你,事實證明我的做法沒有錯。」她又恢復一貫的高傲姿態,她也不明白自己這時還要保留什麼面子。
「聽到你這麼說真好,這才是何以涵的作風。」
舞他中微弱的燈光在他碧綠的眸子里閃動著,他露出了比太陽還燦爛的笑容。這也是長久以來,他再一次對著她笑。可是這笑卻深深刺傷了何以涵的心,她覺得胸口就快爆裂開來,成串的淚水即將潰堤而出,她要走,她告訴自己不能在他面前流淚,正如他先前所說的,這不是何以涵的作風。
為了根本不值一分錢的驕傲和面子,她必須馬上全身而退,所以她抽出自己一直被他緊握的手,連聲再見都沒有說,轉身就走,就像是只戰敗的獅子般倉皇而逃,深怕若是慢了一步,就會屍骨全無……
她逃出那嘈雜的世界,往街上跑去,深夜兩點多了,一排排的高樓大廈和寬廣的街都寂靜的沉睡著,她忘了回家的路,也忘了自己該往哪個方向走,只覺得好累、好累,雙腿再也走不動了。她坐在一個商家的紅磚階梯上,把自己的臉深深的埋在雙膝之間,看著自己的淚水一滴一滴在紅磚上暈開,就像是不斷延伸的萬國地圖。
「小姐……這麼晚了一個人坐在這兒,很容易碰到壞人的。」一個男人的聲音在她面前回蕩著,有些熟悉卻又不敢確定。
「我不要你管,你走開!」她仍舊保持那個低頭的姿勢,而她也可以清楚的感覺到那人在她面前蹲了下來。
「看你這麼難過,是不是失戀了?」
她聽得出那聲音是阿哲,但她仍舊保持原狀,眼淚仍舊在流。
「你還來做什麼?看我這失敗者狼狽不堪的樣子嗎?我不在乎了,你要看就看個夠吧!」她抬起頭來,滿臉淚痕的看著他,「反正從頭到尾你根本就沒有對我認真過,我的傲氣引起你想征服我的興趣,你用那麼卑鄙的手段讓我愛上你,然後再把我一腳踢開,現在你的目的達到了,你是勝利者了,這還不夠嗎?」
她的淚水弄花了原本美麗的臉龐,但此時的她在阿哲眼中才是最真、最美的。
「我是很高興,但我不過是用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一開始你不就是這樣對我的嗎?何小姐。」
「好,我承認輸了,我承認自己不爭氣的愛上你,現在求你看在一個可憐的失敗者向你哀求的份上,離我遠一點好不好?我不要你看見我哭的樣子!」
阿哲略帶玩笑的搖搖頭,「我不走!我就是喜歡看你哭的樣子,那比你義正詞嚴罵人的時候還要美。」他又露出那迷人的笑容。
何以涵實在沒有心情再聽他繼續數落自己,她起身拔腿就跑,可是沒跑幾步就被阿哲追上。
「好了!到此為止,我送你回家吧!」
他強而有力的臂膀使何以涵根本無法動彈,但是她伶俐的小嘴可沒閑著。
「我又沒喝醉,為什麼要你送?而且我也沒說要回家,你再不放開我就要大叫了!」
「好,有本事你就叫吧!」阿哲故意向她挑釁。
何以涵用一雙淚眼冷冷的瞪著阿哲,接著便像豁出去似的放聲大叫。阿哲顯然沒有料到她真的會來這一招,只得用手捂著她的嘴,但何以涵一甩頭就輕易的躲開;阿哲沒辦法,只好用雙手捧著她的臉,用自己滾燙的唇來掩蓋她失控的情緒。
阿哲緊緊的把她壓靠在牆上,彼此的身體緊貼在一起,他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何以涵堅挺的雙峰貼在自己的胸膛上,他閉上眼睛,像是在品嘗一種極甜美的蜜糖似的陶醉著,直到他的舌尖想和她做更深人的接觸時,他才發現何以涵一直睜著雙眼看著他。
「你在接吻時都不閉上眼睛的嗎?」阿哲有些害羞的說。
何以涵並沒有回答,她整個人像是虛脫一般的坐在地上,阿哲神情緊張的蹲在她面前。
「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究竟把我當做什麼?我已經快受不了了,我快崩潰了,你知道嗎?如果這只是玩笑,我求你到此為止好嗎?」她在對他做最後的哀求。這一切看在阿哲眼裡,著實感到心疼,他又何嘗願意這樣折磨她?但他不這樣做,實在沒有勇氣再一次向她表白,因為他的心再也經不起任何一次的拒絕了。
「好!就到此為止,我送你回去。」他拉著何以涵的手臂,但她仍執意不肯起身。「你真是個任性的孩子!」他索性和她並肩坐著。
「你走吧!我不會有事的。」她反而安慰起他來。
「從看見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就決定了這輩子要和你一起走,但是……你卻一直看不清自己的心,害我追得好辛苦啊!」
「你說什麼?」
「我說,」他轉過身來面對著她,「對你,我從頭到尾都是認真的,你忘了是我先愛上你的嗎?我承認有一度我絕望的想放棄,但我知道那是自欺欺人,你的拒絕把我的勇氣打得煙消雲散,我需要一些支撐的力量讓我能繼續下去,所以,我竭盡所能的對你視而不見,讓你自己發覺自己的心到底要的是什麼。」
「你不怕萬一我沒來得及想通,跟別人進了結婚禮堂,你怎麼辦?」
阿哲笑了笑,順手幫她拭去掛在臉頰上的淚珠。「如果你真的這麼笨,我只好再累一點,去禮堂把你搶回來啦!」
何以涵聽到這兒,反而放聲哭了起來,這舉動讓阿哲一頭霧水的手足無措。
「你真的好狡猾,你差點把我嚇死,你知不知道!」說著她舉起手氣憤的打著阿哲。「還害我流那麼多眼淚,你好卑鄙!」
阿哲大笑著抓住她的手腕。「這樣你才會知道你有多愛我!」
「你還說……」
阿哲再一次出奇不意的吻住她。
早春的風還是非常沁涼,但是早被他們倆的熱情給融化了。
他們相擁在無人的街道上走著,在彼此眼中,他們都探尋到逐漸強烈而且熱切的渴望,這一刻他們只想擁有彼此,在這一夜。
在寂靜的夜裡,他們就像是在沙漠中渴望看到綠洲的旅人,突然,一塊發亮的招牌深深吸引著他們的目光。不再猶豫也沒有遲疑,他們牽著手往那塊綠洲走去。
在踏進大門的那一剎那,阿哲面帶微笑的再看了招牌一眼,「天堂旅店」四個大字映入眼帘。
他突然覺得自己真是有些卑鄙。
他再看看身邊的何以涵,彷彿已經看到他夢寐以求,如天使般的孩子們在向他招手了。
他不可遏止的笑得更開心,最後他終於迫不及待的抱起何以涵,走進「天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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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家大院已經有了初春的綠意,但那一片綠卻是沉靜沒有活力的。
皓皓趁著寒假來臨,把幼稚園的工作做了完整的結束。她一刻也沒有閑著,除了偶爾仍和亞勛、青雨父女倆見面之外,她早為自己的移民加拿大做好一切準備,這個決定是她和父親約法三章的結果,湯培淵民主的給了她一個為自己爭取未來的機會,換來這失敗的結果她不埋怨任何人,只能說她和亞勛無緣。
收拾好最後一箱東西,在這生活二十多年的回憶也就此封塵於記憶之中,她不後悔,可是心底總有一份難以割捨的遺憾,她並不知道會不會有更好的結局,但是至少不應該就這樣結束。
該再見他一面嗎?她不斷在心裡反覆的問著自己。她也知道就算見了面,也不會改變事實的。但就這樣什麼都不說的就走,自己肯定會後悔一輩子的。
至少到目前為止,這是唯一一件她可以控制的事,她目前唯一想做的事。
於是她拿起話筒,直接打到公司找亞勛。「喂!是我。」
「皓皓!?你怎麼會打到這兒呢?有什麼事嗎?」他又驚又喜,實際上是有些難以置信。
「我想見你一面,請你吃飯,慶祝你升上課長。」
「用不著到外面吃吧!好久沒吃你煮的菜了,在家裡吃比較自在些,不是嗎?」他持續亢奮的心情從語氣就可明顯的聽出。
「可是我想單獨見你。」
「單獨?連青雨也不要讓她跟嗎?」
他這時才開始感覺到皓皓反常的態度,但是他根本摸不著頭緒該從何問起。
「就這次不要,只要我們兩個單獨見面就好。」
「好啊!如果你堅持的話,我是無所謂,反正我也有話要跟你說,約幾點?」
「七點!在丹佛小鎮,我會提早到的。」
還沒等亞勛應好,她先一步掛了電話。
若不是那聲音百分之百是皓皓,他可真有些不敢肯定是不是有人跟他開玩笑。
正在他百思不解之際,又有電話進來。
「喂!是我,晚上有沒有空?」是阿哲的聲音。
「晚上?我有約了。」他有些得意的說。
「你不要告訴我你約了皓皓!?」
「為什麼?我的確是跟她約了,不過是她開口約我的。」
「果然被我料中,那麼說,你應該都知道了吧!」他如釋重負的說。
「知道什麼?你們今天說話怎麼都陰陽怪氣的?皓皓剛剛也是,我正想問你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她沒有跟你說嗎?她要移民加拿大,這一去,可能不會再回來了。」
「移民?什麼時候的事?我為什麼從來沒聽她提起過?她的家境……怎麼可能會想要移民,你是不是聽錯了?」亞勛不信任的反駁阿哲。
「你跟她認識快一年,而且你們以前是同學,難道你對她的家境一點都不了解?如果她沒有資格移民,那台灣已經沒有人有資格了。揚威集團你有沒有聽過?」
「揚威集團?當然有,湯氏企業……」他的聲音愈來愈小,最後終於沉默。
「皓皓是揚威集團董事湯培淵的獨生女,我不知道她究竟對你說了什麼,但很顯然的,她對你撒了一個大謊,而且令你深信不疑。」
「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在什麼情況下告訴你!?我都搞不清楚你們之間究竟有沒有……怎麼說?不然明天再把她約出來,大家一起談一談,順便介紹我女朋友給你認識。」
「你的什麼!?」
「我女朋友啊!有什麼不對嗎?」阿哲對他的反應有些不解。「她是電視台記者,難道你已經知道了?不可能吧!」
「你的女朋友不是皓皓嗎?」
「老兄,這話不能亂說,開玩笑也得適可而止,我跟皓皓……」他無奈的笑了兩聲,「這太離譜了吧!」
「可是她親口對我說她愛過你,在上大學之前。」
「那種十七、八歲的單戀是不需要負責任的,那只是成長的必經過程而已,更何況早在那時我們就坦白說開了。」他又笑了一聲,「原來在你心裡一直有這麼個疙瘩在,才會讓你遲疑不前,你啊!真該活在三十年代,談那種眉目傳情的簡單戀愛,或許就不會搞得這麼糟。」
這一切是真的嗎?一切果真如他所說的,那自己真是犯了一長串的錯誤,而且可能無法再彌補。
掛了阿哲的電話,他開始陷入更深、更迷惑的漩渦之中,一切像是明白了,卻為何讓他更猶豫!?
那麼皓皓今晚約他見面,又是要談什麼呢?
如果她對他坦白一切,自己該用什麼姿態來面對她?是開口央求她留下,還是祝她一路順風?
如果她真的願意留下,那自己是不是必須娶她,和她共度一輩子?那她的家世是不是又會讓自己重蹈覆轍?
而她那富有的家庭背景,是否能接受一個帶著孩子的男人成為女婿?
他的思路在一瞬間像是全通了線一般,前後連貫,想的愈多愈久遠,對他們的未來他更加肯定——是不可能的。
「小駱!怎麼七點多了還不走?看你坐在這發獃了幾個小時,想什麼這麼入神?」值班的同事捉弄的說。
「我馬上要走了。」他馬上起身收拾東西,順便看了看手錶,七點二十分了,她應該早在那兒等了吧!現在趕去一定還來得及的。
他不只一次的告訴自己,卻又一而再、再而三的反駁自己的念頭,就在這反反覆覆中,他還是上了計程車,往丹佛小鎮飛奔而去。
「先生,你說的地方到了,一共八十五塊!」司機操著不標準的國語說。
「我想在這等一會兒,你讓表繼續跳好了。」
他就停在丹佛小鎮的大門口,看著那半透明的玻璃窗,他也不知道自己還在猶豫什麼。明明很想見她一面,明明有好多話想對她表白,卻總是被什麼東西給牽絆住似的,使他沒有勇氣再向前胯一步。
「走吧!再等下去也是沒有意義的,回到我原來上車的地方好了。」
亞勛交代清楚之後,整個人虛脫的像是泄了氣的球一樣,癱在椅子上。
街燈和人群依舊飛逝而去,面對自己這樣的決定,他竟有股想哭的衝動。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絕望的感受,生為一個男人,竟會是如此辛苦的一件事。
亞勛在第二天清晨才回到家,阿哲並未因他徹夜不歸而失眠,因為他始終以為事情已經完美的解決了。
青雨依然是六點一到就馬上起床,對於先她一步坐在客廳里的亞勛,她顯然有些不太適應。
「爸爸,姨呢?」
他不知道青雨為什麼會這麼問,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今天你又不上學,起這麼早做什麼?」亞勛捏了捏她的臉蛋,一手就把她攬進懷裡。
「姨為什麼哭?昨天姨打電話來,一直哭一直哭,是不是老師罵她?」她現在可是伶牙俐齒、字字清晰分明。
「姨什麼時候打電話來?她說什麼?」他知道問也是白問,但還是一時情急,口無遮攔。
「姨說她好想念青雨,要青雨乖乖。青雨也好想姨!爸爸,你帶青雨去找姨好不好?」
面對孩子認真的央求,更是讓他心痛萬分。
「你真是有把事情愈弄愈糟的本領,讓她哭成那樣真的是你想要的嗎?」阿哲剛起床走到客廳里,聽了青雨的話,一股憤怒直往上沖。「你昨晚失約了!?」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不想聽你的任何指責。」他冷漠的說。
「指責?你還認為自己有資格得到任何人的指責?現在我連話都懶得跟你說,不揍你一頓就算便宜你了,不識好歹的傢伙!」他真是沒一句好話。
「沒錯!我就是個失敗的男人,我不是你……」
「你為什麼老是要做這種無聊的比較?為什麼不把頭抬起來,把眼睛張開,看一看你的周圍、你手裡抱著的那個孩子?在某些方面而言,你比我還有成就,你知不知道!」阿哲有些感慨的說。
「就一直置身事外的人而言,你們都會這麼說,但是我真正覺得悲哀的事,你們又懂得多少?所以停止對我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那隻會讓我覺得虛偽而已!」
「是嗎?」阿哲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你一直認為自己是最不幸、最可憐的男人,覺得你的猶豫和遲疑是對自己負責任的反應而已。是什麼讓你變得這麼懦弱的?你的大男人主義,還是你的自尊心?」
「對!我覺得自己配不上她,她的家世、她的萬貫家財,是我一輩子望塵莫及的,我非常清楚自己有幾分能耐,她跟我在一起遲早會後悔的。」
「她會後悔是她親口說的,還是你自己猜測而來的?」
「那重要嗎?這是個很容易想透的道理,在事情發生之前就已預知結果,那又何必執意去搏?反而傷了兩個人,倒不如就像現在這樣,只不過有些遺憾而已!」他說的沮喪又無奈,不時的看著青雨傻笑。
「原來你的愛情還有那麼多外在的附加條件!為了合乎那些原則,你可以違背自己真正的心意,只為保住自己的大男人自尊!」
若不是他抱著青雨,阿哲肯定早衝上去狠狠的揍他一頓,或許可以讓他稍微清醒一點。
「我不需要你的批評。」
「我才懶得理你,不過有些話我還是必須說,不是為你,而是為了皓皓。」
「我可以不要聽嗎?」他無處可逃的看了阿哲一眼,「我想我是白問了,你說吧!」他完全放棄反抗的機會。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在還不知道她是富家女之前,自己對她是什麼樣的感情,你對她的愛情,真的會因為她家有錢而有所改變嗎?」阿哲在他對面坐了下來,「在面對愛情、面對自己真實的內心時,皓皓比你勇敢多了。」
他起身伸了個懶腰。「今天早上八點,是你最後的機會,自己衡量一下究竟什麼比較重要,我還沒刷牙洗臉呢!青雨,來!」
青雨應聲跳下亞勛的腿,跟著阿哲進了浴室。
還有可能嗎?還能挽回自己昨晚的絕情嗎?
還能請求她的原諒和寬恕,請求她為自己留下來嗎?
他沒有勇氣。
在自己任性又自私的一再傷害她之後,他沒有勇氣再去面對她!
還剩一個小時!
難道真要讓她就這樣飛去,就像最初那般不留痕迹,一切恢復成從前那樣,仍舊欺騙自己,一直到老、到死為止,抱著終身的遺憾,在臨死前才哭著承認自己原來最愛她……
這不是他要的人生,他比誰都清楚,他自始至終就只想和她一起生活,那個念頭和她的身世背景完全無關,早在那之前他就已經愛上她了,不是嗎?
想通之後,他便一刻也坐不住,衝到房間換了套乾淨的衣服,他接著馬上把青雨拉出浴室,連忙也幫她換了件白色小洋裝。
阿哲站在房間門口,看著他手忙腳亂的忙成一團,嘴角卻掛著非常滿意的微笑。
「我要趕去機場!」他焦急的幫青雨穿襪子,語氣卻是堅定的。「幫我個忙,替她梳一梳頭髮好不好?」
「那有什麼問題!」他真是樂得合不攏嘴,這一來他更佩服自己的口才了。
「我們去機場幹什麼?要去美國嗎?我要去狄斯耐好不好?」青雨莫名其妙的興奮起來。
「那有什麼問題!?只要你老爸把你未來的老媽給追回來,你要什麼都有了!」
阿哲不改玩笑本色的又對亞勛說:「其實你不必那麼鑽牛角尖,有錢人家的女孩也沒什麼不好,少奮鬥幾年會有好多事可以做,這種機運不是每個人都碰得到的。」
亞勛沒有反駁,那些對他而言都是次要的問題,他現在只想著該怎麼做才能把她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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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了機場,亞勛腦中還是一片空白,沒有頭緒。
旅客已經開始入關,他放棄在大廳浪費時間的尋找,直接上了二樓,在出境口等待著。
不一會兒,他果然看到皓皓和她家人走來,人群中他還認出了湯家珉。
在距離大約十公尺的地方,湯家珉先看到了亞勛,他禮貌的點頭微笑,亞勛也同樣回禮。青雨這時也看到了皓皓,她甩開亞勛的手,努力向她飛奔而去。
「姨!姨!」她略微萎縮的腿,使她跑起來些吃力。
皓皓心疼的迎上前來,把她抱進懷中,心疼的親著她稚嫩的臉頰。皓皓蹲在她身旁,兩人細聲的講話,青雨不時的用小手摸著皓皓的臉,後來亞勛才知道,原來青雨是在幫她拭淚。
「青雨啊,最近乖不乖?有沒有按時到醫院看腳?」湯家珉也彎著腰和她寒暄。青雨真是個人見人愛的小天使。
「青雨有乖,爸爸有帶青雨去醫院,青雨很勇敢,都沒有哭。」她嬌嗲的嗓音尤其惹人憐愛,皓皓更是抱著她捨不得放手。
「姨!爸爸說你要去美國,青雨可不可以去?媽咪是不是也去美國了?姨帶青雨去好不好?青雨會乖!」她並沒有哭鬧,只是不停眨著大眼睛求皓皓。
「這小女孩是誰?」皓皓的母親也對她感興趣起來。「你怎麼沒說有朋友會來送機?」
亞勛朝他們走來。「青雨!怎麼不叫人,沒有禮貌!」
青雨像是接到命令似的,馬上轉身面對湯培淵夫妻,毫不考慮的脫口而出:「爺爺好!奶奶好!」
這一叫可叫得老人家心花怒放,連平常不苟言笑的湯培淵也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去吧!有些話本來就該當面說清楚的,看你綳著臉真是難過。」湯家珉催促著她向亞勛走去。
兩個老人家早就被青雨逗得樂不可支,笑得合不攏嘴,根本無暇顧及其他人。
大廳里的人潮漸漸將他們推向另一邊,原本個子就矮的皓皓,戴了一頂可愛的帽子,她低下頭杷帽檐壓得低低的,亞勛幾乎看不見她的臉。
「昨天真是對不起,我失約了!」他微微彎腰,想看清她臉上的表情,還是被她躲掉了。「你生氣是應該的。」
皓皓只是搖搖頭,什麼話也沒說。
「我知道我是個軟弱又沒有用的男人,自己的生活本來就一團糟,對於未來更是一點頭緒也沒有,所以我不敢有任何承諾,尤其是對你……」亞勛努力的深呼吸,希望自己的勇氣可以支撐到把話說完。
「我也知道自己這樣不明確的態度深深傷害了你,但是……我是真的很在乎你,我求你說說話好嗎?」
面對亞勛如此坦誠的表白,皓皓仍舊無動於衷。昨晚他失約所帶給她的傷害,豈是這三言兩語就可撫平的?她真的已經沒有力量再去責備他,再去和他爭辯誰付出的多,就算贏了又怎麼樣?傷害已經造成了,無論如何彌補還是會有裂痕。
「這就是你對我的懲罰?你到底要我怎麼說才能對過去全然釋懷?好!如果你要聽,什麼噁心的話我都說得出口!」他用一副慷慨赴義,視死如歸的姿態面對皓皓。
「我要你……留下來,為我!也為青雨。不管現在說這些話是不是太遲了,我不會再做任何讓自己後悔的事!我——愛——你!」
一架飛機劃過蔚藍的天空,機場的搪音器正廣播著催促旅客上機的聲音。亞勛深怕自己剛剛的表白皓皓根本沒有聽見,他一時情急,伸手把她的帽子掀了開來,這樣的舉動反而教自己嚇了一大跳。
「你的頭髮!你為什麼把它剪了?」
面對一頭齊耳短髮的皓皓,他一時之間竟想不起來她原來的模樣,但那動人的純真眼神依舊沒變。
皓皓看著他,欲言又止。
擴音器里又傳來催促的聲音。
亞勛再一次懇求她,「留下來好嗎?我是真的愛你!」
皓皓笑了,笑得燦爛又無邪,她終於開口對他說:「你不認為一切都已經太遲了嗎?」
又一架飛機呼嘯而過,大廳里的人群依然熙來攘往,愈來愈多的人潮漸漸將他們淹沒,亞勛只覺得一切亮了起來,像被陽光照得睜不開眼般的閃亮,四周愈來愈靜,終於一切都靜止不動……一切都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