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明鬱悶地躺在床上,兩眼空洞、緊鎖著眉頭地望著前方;他除了非常地配合吃藥外,其它只要跟復元沒有關聯的事,他一概不理不睬。

尤其不願跟潘夫人有任何的接觸。

他心中只挂念著依萱,他要讓自己趕快康復,他可憐的依萱一定急壞了。

潘夫人端進了一碗人蔘湯,整棵上好的人蔘躺在圓型的葯碗里,她溫和地說:「喝湯吧。」

-明緊閉著眼。他不願看她,她坐在床沿一會兒,識相地說:「趁熱趕快喝了湯,人蔘可以補氣。待會醫師還會過來,你準備一下。」說完她又看了他一眼,沒有笑容的離開。

-明痛苦地用他正常的左手猛捶著床,他每捶一下,心就像被撕裂般痛楚。他好恨自己連讓一個小女人安定的生活都辦不到,這還算是男人嗎?

他試著想舉起受傷的右腳,因使力教五官擠在一起,他一試再試,腳還是不聽使喚,他全身肌肉拉扯著他,他幾近哀嚎地呻吟著。

「爸,又在痛了嗎?」潘玲衝進他的房間。

-明突然用力抓住潘玲的手,乞憐的看著她。如果他是乞丐,那眼神必定可以要到很多錢。

他指著桌上的紙、筆,吃力地寫出「依萱」兩個字,歪斜的筆劃,看得令人心酸。

「爸,你不要為難我。」潘玲說完,就拉出被-明緊握的手,跌跌撞撞的地跑出門。她怕自己再待下去,會答應父親的要求。

-明絕望地放鬆了身體,他錐心地想著依萱,現在只有將希望放在她的堅強跟智慧上了。

???

依萱每天清晨沿著外雙溪慢跑;她三餐按時又注重營養,她要讓自己容光煥發,她不要讓-明瞧見自己病懨懨的樣子。她又去找了詩嘉。時間過得真是快,她的兒子已經學著走路,咿咿呀呀地學著說話了。

這回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但她跟詩嘉保證,下一次登門拜訪,絕對是聊天、話家常。

她仍求了詩嘉的先生給了她潘宅全新的防盜路線設計圖。

她沒有告訴欣欣跟沈姐,她決定要自己獨自面對這次困難。

正彥給了她潘夫人詳細的作習時間。她選了跟上次一樣的星期六。聽正彥說潘夫人最近在周六時常徹夜不歸,也許這對她是一個好機會。

正彥非常緊張,他一直勸依萱不要那麼做,但她的心意已決,誰都無法動搖她的決心。

收線前,正彥還特別提醒她:「我岳父已換了房間,他住在一樓后傭人住的那間房間。」

依萱停了幾秒后馬上說:「好,我知道。」

正彥要做的事只是將大門打開。

她跟欣欣借了車,雖然她一再追問借車的目的,但她仍三緘其口。她不願再讓朋友為她擔心了。

「依萱,做什麼事一定要顧慮自己的安全。」欣欣認真地叮嚀。

「謝謝你,你真是我的好朋友。」依萱又再一次謝謝欣欣。

依萱在客廳的空位上做著拉腰運動,她的臉上呈現著剛毅的線條,她已做好見-明的萬全準備了。

???

潘夫人今天穿了一襲淺灰色直筒寬褲裝,頭髮用一個長型的皮雕寬髮夾夾起來,手挽著一個黑色Cucci長型皮包,典雅高貴地在六點半出門。

她交代潘玲說:「如果時間太晚,我就不回來了。」

潘玲連聲應好,她也不多問,她一直認為她到朋友家打牌去了。

正彥今晚回來得特別早,吃過晚餐后就在客廳里坐立不安,報紙翻來翻去,沒看進大字一個。

「你好像有心事?」潘玲端來一杯咖啡給他。

「喔,別瞎猜了。」正彥眼神閃爍地回答。

潘玲緩緩地喝著咖啡,她偶爾偷瞟著俊俏的正彥。她好想走進他的世界,但偏偏他像霧一樣讓人捉摸不定。

最近正彥看潘玲的眼神溫柔多了,是依萱的那席話打醒了他,讓他自錯誤的迷失中蘇醒;他細細地審視他和潘玲的愛,也許正像依萱所說的,他其實是愛著潘玲的,只是他不願去承認罷了。

是那要不得的「男性尊嚴」讓他痛苦了好一陣子。

他來回踱步著。他站在落地窗前,盯著他已看過好幾次的大鎖了。

潘玲靜靜地看著神色異常的丈夫,心裡起了很大的問號。她不知道今晚他的早歸到底會有什麼事發生?

才九點,正彥就催著潘玲上樓,並吩咐傭人趕快上樓休息,還不忘在傭人的茶杯里偷偷放入了少量的安眠藥。

為了讓潘玲早點入睡,他還熱情澎湃地跟她做了一場瘋狂的愛。

???

在潘宅外久候的依萱,看見正彥房間里兩閃一滅的暗號后,準備潛入潘宅。

大門虛掩,依萱很容易就進了大門。她還是先破壞了防盜系統的總機,才躡手躡腳地推開銅製的客廳大門。

正彥很細心,為她留下了盞小夜燈,讓她很清楚地將整個客廳盡收眼底。

正彥說他會把一個咖啡杯放在進入-明房間的桌子上,她很容易便看見那個咖啡杯,她心中一喜,就往那個方向走去。

突然,她又想起什麼,趕快停下腳步,她差點忘了在-明的房間門口也有一個警報器。

她站在-明虛掩的房門口,心跳快得像急駛的火車,她穩住亂顫的手,好輕、好輕地推開門。

躺在床上的-明心有靈犀地轉過頭來,他的五臟六腑全震開來!他用未受傷的手揉揉眼睛,幾乎不相信他日夜期盼、憂心忡忡的依萱,竟風姿綽約地站在微弱的燈光下。

他以為依萱會因這次的巨變而被擊倒,他以為她會虐待自己而讓自己沮喪不振;然而,她依然成熟美麗,他知道她的健康是為了他而維持。

依萱柔腸寸斷地凝視著-明,昔日英姿煥發的他已不再,換得的是渙散瘦弱的病人。

她緩緩地走過去,床旁的小矮櫃擺著一大束黃玫瑰,她最愛的黃玫瑰。

-明的左半邊臉頰因興奮而抽搐著,他吃力地張開嘴想叫她,卻只能發出「依、依、依」的聲音。

依萱聽得心碎,碎亂的心彷彿繁星般照亮她的臉,她乾枯不再濕潤的淚腺,再一次為她所愛而奔流,她恍惚若夢的淚沾濕了他們緊握的雙手。

-明憂喜參半地撫著依萱的頭。他喜的是聰明的依萱真如他所想不顧危險地來找他,憂的是他的行動還沒有辦法像上回一樣跟她走。

「-明,你讓我擔心了。」依萱泣不成聲地說。

-明仍無法說話,他噙著淚水,用手指著桌上,依萱回頭望了一眼,會意地拿來紙、筆。

「走。」-明在紙上寫著。

「你要我走?」依萱梨花帶淚地說。

-明重重地點頭,心如刀割地痴望著她。

他原已失去光澤的臉龐再度燃起了希望,他獃滯的眼神在剎那間恢復了生命力。

他推著依萱,要她走。

「不,我要帶你走。」依萱倔強地說。

-明無法搖頭,仍是用手推開她,眼神堅決地要她走,嘴裡還是發出「依--依--走--走--」口齒不清的單音。

依萱不管他,她用力想扶起-明,扶了一半又跌回了床鋪,她一次又一次地扶起他,卻又一次又一次地跌下。

-明傷心地發出「嗚嗚」的哭泣聲,依萱則頹喪地趴在他身上。

兩人的眼淚里充塞著莫可奈何的無奈。

為何他們的愛如此的坎坷曲折呢?依萱怨嘆著磨人命運,但她不願被擊倒,她又再一次想扶起-明。她千辛萬苦地來這一趟,無論如何都要帶走他,即使用拖的,她也要拖他走。

而-明淌著淚水阻止她。他知道她花再大的力氣也是惘然。憑她一個弱女子,帶不動他的。

-明拂去依萱臉上的淚水,在紙上又寫著「找人幫忙」。

依萱馬上了解他的意思,-明要她多帶點人來。

她好後悔,心裡嚴重地自責著。她不該逞強,她應該找沈姐、永財他們來幫忙的。

依萱含淚地點頭。她只好下次再來。她深情吻上他乾裂的嘴唇,她的舌滋潤著他的唇,她的生生世世將守候著他,直到天荒地老。

「賤女人!」突然,一句尖銳的辱罵從門口傳來,憤怒的潘夫人有如巨人般站在門口。

潘夫人是回來拿東西的,她本來是要到溪頭渡假的,沒想到讓她撞上了這一幕。

-明和依萱驚惶地互望著,怔忡出神地望著咬牙切齒的潘夫人。

僵硬而令人窒息的氣氛,飄忽而不真實地像霧一樣漸漸罩上了小小的房間。

「好一對狗男女!幽會幽到家裡來了!不要臉的狐狸精竟然登堂入室了,我真低估了你!」潘夫人酸言酸語地說著。

依萱不知該怎麼辦,只好眼睜睜地任由潘夫人用不堪入耳的言語侮辱她;她跪在-明床前,像一隻受驚的小狗。

-明憤恨地看著潘夫人,他發出刺耳的聲音,他要潘夫人住嘴。

「怎麼樣?你心疼了嗎?難道我罵得不對嗎?」潘夫人挑釁地說。

依萱一會就恢復了鎮定。其實她這次會如此貿然而來,也想過會遇見她,這是遲早要面對的問題,只要能帶出-明,她已準備逆來順受。

她絕不頂潘夫人一句話,畢竟她奪走了她的丈夫。不管有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她還是介入別人家庭的第三者,潘夫人口中的狐狸精。

-明仍用他的左手揮舞著,他睜大著雙眼,眼球像要凸出來了。

「好一對痴男怨女,你們的愛還真要驚天地、泣鬼神了。可惜喔,那個痴男是我合法的丈夫!」潘夫人的怒氣未歇,依萱不說話,她的怒火就越大。

「潘夫人,我非常的抱歉,我沒有理由來為自己脫罪,只能求你成全我們、諒解我們。愛情這檔事,我也沒辦法解釋。」依萱低聲下氣地說,她不想逞口舌之能,最重要的還是讓潘夫人消氣。

她終究是搶了別人的丈夫。

「哎喲,這是什麼世界啊?自己犯了賤還能自圓其說,裝出一副聖女的樣子。你別說笑了,要我成全你們,哼!休想。」潘夫人冷笑地說。

「求你成全我們,讓我帶-明走!」依萱跪在地上求著她。

-明束手無策地望著妻子,又難過地揮手叫依萱走。

「走--走--」-明哽咽地說。

潘夫人看著他們難分難捨的樣子,一時怒由心生,她心中的仇恨快速的滋長,才一會工夫,仇恨已像青苔一樣緊緊附著她的心。

潘夫人怒火焚身,她衝過去要拉開依萱,依萱不願離開-明,死命地抓住床沿。

「你這小狐狸精還真倔強啊。」潘夫人冷酷地說著。

她拉不開依萱,-明又拚命地揮舞著手,目光哀求地望著妻子。

潘夫人失去了理智,她刻薄地提起一些早已被遺忘了的陳年往事,她心一狠,拿起整盆的黃玫瑰往依萱的身上一砸,碰一聲巨響,依萱應聲倒下,滿身是水及玻璃碎片,額頭上併流出了鮮血。

-明震驚地拿起枕頭往潘夫人身上扔,他不知所措地望著依萱。

一直輾轉難眠的正彥聽到了劇烈的聲響,叫起潘玲直奔而下。

他們瞠目結舌地望著混亂的小房間。

「媽,不可以啊!」潘玲尖叫著。

潘夫人正舉著槍對著滿臉鮮血的依萱,而-明卻因驚慌,身體不停地顫抖著。

「媽,你冷靜一點!」正彥也喊著,他要過去奪下潘夫人的槍。

「不要過來!」潘夫人喝止正彥。「再過來我就開槍跟那個小賤人同歸於盡!」

看著大家屏息害怕的模樣,潘夫人哈哈大笑,笑聲令人不寒而慄。

「媽!我求你,不要衝動啊,把槍放下吧!」潘玲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是啊,媽,有話慢慢說。」正彥說著,他擔心地望著受傷而瑟縮在床角的依萱。

「哈哈哈!你們都怕了是不是?你們不是有情有義嗎?來呀,來跟這枝槍講理啊,哈哈哈!」潘夫人對著-明叫囂著。

「媽,先看看依萱要不要緊吧。」潘玲也擔心著按著頭的依萱。

「死不了的,我應該再狠心些,我下的力道還不夠,只讓那賤人傷了皮肉。怎麼,連你也心疼了嗎?」潘夫人怒斥著潘玲。

「媽,把槍放下吧。」正彥溫和地說,慢慢地靠近潘夫人。

「天啊!是她搶走了我的丈夫,你們卻都站在她那一邊,我到底是做了什麼缺德事啊?要老天如此折磨我!既然如此,我就跟她同歸於盡,讓你什麼都沒有!」潘夫人扣住了板機,正彥心一急,推撞了她一把。

「砰」一聲,子彈往旁邊射出去,正好射中潘夫人最近才刻意擺上的結婚照。

「啊!」潘玲慘叫一聲,以為母親射中了依萱。

潘夫人也嚇著了,她手裡還握著槍,一動也不動地站著。

正彥看機會來了,快速地搶走潘夫人手中的槍。

「你們都欺負我!」潘夫人哭天搶地地說,愴涼地望了所有人一眼,踉蹌地奪門而出。

「媽!媽!」潘玲和正彥叫著,他們回神追了出去,而潘夫人已駕車加速離去。

一切就像一場劫難一樣,驚爆的暴風圈,暫時得到了平靜,依萱的臉色已慘白得說不出話來。

潘玲趕快扶起依萱,拿掉她身上的碎玻璃,然後要正彥去拿一套乾淨的衣服和醫藥箱。

被踐踏的黃玫瑰和碎玻璃散落一地。被正彥搖醒的傭人,驚惶地整理著地板。

牆上還留著明顯的彈痕及一把黑亮的手槍。

潘玲小心地為依萱上藥,還好玻璃插得不深,只是皮肉之傷。

正彥要傭人去煮咖啡,他想,在這個時候大家都需要它。

「爸,這該怎麼辦呢?」潘玲仔細地為依萱貼上OK綳后,憂心地說。

「讓我們先離開。」-明在紙上寫著。

「這--不好吧?如果不治根處理,你們在一起也很痛苦,我是女人,我了解這種苦的。」潘玲理解地說。

「是啊,爸,既然已經鬧開了,就乾脆徹底解決。其實媽是個明理人,她只不過在氣頭上,過陣子我們再好好勸她。」正彥說得有理。

四個人表情凝重地思索著,他們對剛才的火爆場面都還驚魂未定。

「你們放心吧,讓我好好照顧他,他如果完全復元了,我就會離開。」一直緊抿著嘴的依萱,喃喃地說著。

她感激地望著潘玲和正彥。如果沒有認識-明,她到死都不相信,他們有一天竟會如此地牽扯在一起。

「依萱,我不是這個意思。」潘玲趕快解釋。

「是啊,依萱,我和潘玲都希望你們可以在一起。如果沒有你,我岳父可能一輩子都要躺在床上了。」正彥接著說。

他們同時轉頭看向-明,他用表情及手贊同正彥所說的話,他只擔心依萱禁不起這次打擊。

「我看,你先回去休息,這裡就交給我跟正彥。為了我爸爸的快樂及身體,我們會儘力而為的。」潘玲安撫著說。依萱的臉轉向-明,正要說話,突然,電話像催命似地在寂靜的午夜響起。

「小姐,是醫院打來的!」傭人急著轉告。

潘玲一驚,趕忙地接起電話。

「是、是!傷勢重嗎?」

「好,我們馬上過去。」潘玲急著掛上電話。

「什麼事?」正彥關心地問。

「媽出車禍了。」潘玲蹙著眉說。

「嚴不嚴重?」正彥和依萱同時問。

「護士說只是撞斷了骨頭,正在急救,可能沒什麼大礙。」

「我們趕快到醫院吧。」正彥說著,急忙去開車。

「爸。」潘玲叫著。

-明揮著手要她趕快去。

「你們趕快過去,有我在。」依萱說。

潘玲望了依萱一眼,就跑了出去。

「希望什麼事都沒有。」依萱說。

她又坐回床沿,-明輕撫著她傷痕纍纍的臉,他真寧願由他來受這個苦。

「依--」-明微張著口叫。

依萱用手指頭放在他的嘴上,甜甜地笑著。她要他好好休息。

她輕輕地拍著他,她也閉上了眼睛,彷彿隔世的愛再一次考驗著他們。

他們為愛付出的代價,真的無法衡量啊!

而在情人的眼裡,即使驚濤駭浪、即使狂風暴雨,只要能長相廝守,再多的阻撓、困難,都不足為懼。

此時此刻,只能靜靜地握住彼此的手,無需一言半語,他們都心滿意足。

???

由於醫院跟潘宅有一段距離,正彥開了近一小時的車才到醫院。

他們正巧碰到護士推著潘夫人出來。

讓他們意外的是,他們遇見了公司的其中一位董事--蔡茂興,他是擁潘派,跟-明有著極深的交情。

「蔡伯伯,你怎麼會在這裡?」潘玲訝異地問。

「是啊,蔡董,你怎麼在這裡?有事嗎?」正彥也問,他們顯然聯想力很差。

蔡董牽強而尷尬地笑著。他想說剛好路過醫院,但只有獃子才會相信他的話。是有人會經過醫院,但應該不會「順便」走進醫院,而且還在急診室。

他們等著蔡董的回答,還好潘夫人醒了,暫時替他解了圍。

「媽,還痛嗎?」潘玲關心地問。

潘夫人悵然地搖搖頭。她是因車速太快而失控撞上電線杆的。

「媽,想吃東西嗎?我去買。」正彥說。

「我不要緊,你們留一個在這裡就好,明天都還得上班。」潘夫人和藹地說。她跟幾小時前憤怒無情的樣子真是天壤之別。

「我留下來好了。」開口的竟是蔡董。

潘玲困惑地望望蔡董,再望著母親,母親坦然的表情讓她吃驚。

她百思不解地想著很多事,她怎麼想都無法把母親跟蔡董聯想在一起。蔡董是她從小尊敬的伯伯。

「媽,這是怎麼一回事?」潘玲吶吶地問,她已無法再接受另一個違反常理的事實。

「茂興,告訴他們吧。早該說的,是我太任性了。」潘夫人難過地說。

「不、不、我不要聽,我什麼都不聽!」潘玲受傷地跑出病房。

「潘玲、潘玲、!」正彥追出去。

正彥在樓梯口抓住了潘玲,她一連串遭遇了這麼多事,從小嬌生慣養的她,徹徹底底的崩潰了。

她趴在正彥的肩上啜泣,她已無法再戴上堅強的面具,她是被捧在手心長大的孩子,她真的不願去面對潘氏多事的三年。

「好了,別難過了。」正彥哄著她。

「還好,我還有你的肩膀可以依靠,不然我真要無依無靠了。」潘玲抬起頭說。

「原諒媽吧,她也苦得很。」

經過了那麼多風浪,正彥已懂得用較寬容的角度去看事情了,尤其是愛情。

此時,蔡董由遠而近地走過來。

潘玲一開始有點抗拒,但正彥的眼神安定了她。

「其實我早就要公開了,只是你母親一直在掙扎,她拉不下面子。」蔡董解釋。

「那為什麼我媽還要拆散我爸跟依萱呢?這對她不是更好嗎?」潘玲問。

「都是面子害的。她拉不下那個臉,她認為應該由她先提出離婚,而不是在丈夫外遇后再離,她要不得的自尊心認為自己像棄婦。」蔡董解釋。

「你們--在一起多久了?」潘玲不諱言地問。

「五、六年了。」蔡董坦白地說。

潘玲不可思議地眨著眼睛,心中百感交集。連愛情都可以欺騙,那還有什麼事是真實的呢?

蔡董把他跟潘夫人交往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潘玲聽得怔忡出神。

「走吧,我們去看媽吧。」正彥挽著潘玲的手往病房走去。

正彥重新看著潘玲、想著潘玲,他猛然覺醒,他要的愛其實一直伴著他,此秒此分起,他會好好珍惜她;比起他們花了一輩子在追愛,他的愛情順利幸福多了。

他可不要等到失去,再來惋惜。

???

正彥和潘玲回到了潘宅,就馬上到-明的房間。他一定也急了。

依萱幫-明颳了鬍子,整理了頭髮,還幫他換了乾淨的衣服,看起來精神很好。

「潘夫人沒事吧?」依萱代-明問。

「沒事,只是小骨折,休養幾天就好了。」正彥回答。「爸,我們遇見蔡伯伯了。」潘玲說,表情非常不自然。

「他有說什麼嗎?」-明寫著。

潘玲看了正彥一眼,正彥用鼓勵的眼光回望她;她準備說出一切,讓所有的事一次解決。

「爸,媽跟蔡伯伯……」潘玲難以啟口。

「我什麼都知道,我是知道了他們的事後才跟依萱在一起的。」-明慢慢地寫。

「你早就知道了?」潘玲驚訝地問。

-明用肯定的眼神看著大家。

正彥佩服地望著-明。什麼才是真正的愛?有包容,沒有仇恨,才是真正的愛啊。原來,很多人都擁有愛,但能實踐愛的人有幾個呢?

依萱又崇拜地看著-明。她的選擇一直沒有錯,她這一生轟轟烈烈的愛,也是她唯一的愛,擁有這樣的愛,她的生命中已別無所求。

???

經過依萱耐心地陪-明復健及他自己的毅力,-明已可以拿著拐杖走路了,雖然還口齒不清,但連醫師都肯定他的復元狀況。

依萱幫著他穿上西裝。今天他要當證婚人。結婚的不是別人,就是沈姐和周秘書。

這足以跌破專家眼鏡的組合!

原來那次沈姐跟周秘書相撞后,沈姐就主動約他,兩個老大不小的曠男怨女就這麼對上了。

如果不是依萱發生變故,她一定封不住嘴的。

「不是說不結婚的嗎?」大腹便便的欣欣這下可有得「虧」沈姐的機會了。

「你盡量用力地取笑我吧,我已穿好了防彈背心準備迎接子彈。」沈姐臉不紅氣不喘地說。

「好了,人家今天當新娘,就別鬥嘴了。」詩嘉幫沈姐掛項鏈。

「對嘛,以後有的是機會。」依萱也幫她求情。

「好吧,好吧,這些美女幫你求情,今天就不跟你鬥了,但只有今天喔。」欣欣得意地說。

她們現在要串門子可方便了。-明又開始參與公司的事,他把曾經幫過他們的朋友全湊在一起。沈姐和周秘書住二樓,欣欣和永財就住他們隔壁,而詩嘉夫婦住最頂樓,依萱的母親住一樓。她不習慣坐電梯,這是-明聊表心意的方法。他們可都樂得很,也許努力一生,他們也換不得如此昂貴的房子。

而最大的喜訊則是潘玲跟依萱都懷孕了。-明高興得每天復健、每天鍛煉身體,他一下子做了爺爺和爸爸,這真是老天爺送給他最大的禮物了。

潘夫人和蔡董移民加拿大,就住在老夫人的隔壁。最令人震驚的是:老夫人也早知道他們的事。如今的圓滿,老夫人歸功於她每天求神拜佛的功勞。

當然,老夫人並不知道她在加拿大的時候潘宅發生的事。

沈姐的婚禮是傳統式的,喜筵里還有歌舞團表演,這樣的婚禮不但累壞了新郎新娘,連跟著幫忙的依萱也大喊吃不消。

「我們也來辦個婚禮吧。」-明問著開著車的依萱。

「我們已經辦過了呀。」依萱笑著答。

「有嗎?新郎是誰?我怎麼不知道?」-明裝傻地問。

「在台中的小教堂啊。」依萱閃著手指上的戒指說。

「嗯,我忘了耶,我們再舉行一次吧。」

「那可要等你兒子出來再說了。」依萱指著她微凸的肚子說。

車子停紅燈,-明低下頭,將耳朵貼在依萱的肚子上。他滿足地微笑著,他們的生命正悄悄地延續著。

???

依萱忙著做菜。今晚一大票人又要到家裡吃吃喝喝了,連潘玲和正彥也要來。

時間還早,門鈴聲就響起,依萱以為是收報費的。

「老闆。」是周秘書,他傻傻地站在門口。

「進來呀,站在門口做什麼?現在是下班時間,你該當我是朋友。來,趕快進來。」-明招呼著。

周秘書一坐下,依萱就端來冰涼的水果汁。

「是不是又被轟出來了?」依萱開玩笑地說。她最清楚沈姐的火爆脾氣了,何況這已不是第一次了。

「是我自己要上來透透氣的,反正待會就要上樓了嘛。」周秘書搔著頭說。

依萱和-明笑著。這夫妻可真是絕配,只要配對了,什麼樣的個性,都有人會愛不釋手的。

時間一到,客人就一個個接著過來,客廳鬧烘烘的,好不熱鬧。

欣欣就要生了,說話時還帶喘。

「爸,我跟依萱預產期都差不多,到時候你可不能偏心啊。」潘玲跟著依萱使眼色,存心逗-明。

「不會的,我一定疼我的孫子。」-明不知道已經踏入陷阱。

「你疼孫子,那我兒子誰疼?」依萱馬上說。

「好、好,都疼、都疼。」-明趕快補著說。

「岳父,我看你這下可慘了,這兩個女人可心懷不軌啊。」正彥裝出無辜的表情。

大夥都笑了,歡騰的笑聲,讓大家真的忘了過去。似乎在他們的生命中沒有憂愁過。

「對了,爸,媽跟奶奶下星期就回來了。」潘玲說。

「這麼快?有沒有搞錯?依萱跟你還有好幾個月才生,她們就急著想幫你做月子啊!」-明誇張地說。

「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像我可都要自己來。」欣欣嘟著嘴說。

「那好,她們太久沒做過月子了,就拿你當實驗品好了。」-明大方地說。

「真的啊?那感激不盡了!」欣欣高興地說。

「那,不好意思吧。」永財謙和地拒絕。

「哎呀,別假了,這下你們可『卯死』啊。」沈姐不拘小節地說。

老實木訥的周秘書只是點頭笑著,看得出他是「怕老婆俱樂部」會員。

-明看著年輕的一輩如此活潑有活力,突然悲從中來。「幹嘛啊?突然不說話。」沈姐像哥兒們一樣對著-明說。

「有一件事,在座各位一定要答應我。」-明煞有其事地說。

大夥變得鴉雀無聲,幾雙眼睛望著-明。

「什麼事啊?這麼神秘。」欣欣問。

-明深吸了口氣,鄭重而正經地看著大家。

「如果哪一天我先死了,你們一定要幫我照顧依萱。」大家哄堂大笑,沒想到他要交代這事。

「爸,什麼死不死嘛,你還能生兒子,表示還年輕力壯。」正彥大笑地說。

「對嘛,說什麼死,烏鴉嘴。」依萱不高興地說。

「哇!太感人了,真是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啊。」沈姐聽了也耍寶著。

「我是說真的。如果我先死,而你們沒有好好照顧依萱,我做鬼都會來找你們喔。」-明吐出舌頭,像殭屍一樣比劃著。

「啊,我嚇死了,比去潘宅救你還嚇人!」沈姐也裝出害怕的模樣。

一群人因為愛而曾經猜忌、分離和傷心難過,最後又因為愛把大家緊緊地連在一起。

他們都會有新的一代出現,而他們都有十足的默契,除非孩子們自己相戀,不然他們絕不會對兒女做出可笑的婚姻承諾。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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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享巧克力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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