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離開旅館的時候,宋牧橋到停車場開車,姜羽嫻則戴上太陽眼鏡,然後直接走出旅館。
宋牧橋的車子從旅館車道開上來時,與一部黑色賓士擦身而過。
開出車道后,宋牧橋把車子停在旅館前不遠處等姜羽嫻上車,而那部黑色賓士車則繼續往前開……
「等一下,你讓車子先在路邊停下來。」謀遠雄突然對司機說:「我好像看到牧橋的車子了!可是他的車子,怎麼會從旅館里開出來?」
司機的車子經過旅館后,原本已經開得很慢。「您是說宋先生的車子嗎?您會不會看錯了?」司機問。
「我不會看錯,我還沒老到老眼昏花的程度!你先把車子停下來。」
「可是……」司機欲言又止。
「怎麼了?」
「呃……」
「到底什麼事?你的車子怎麼不停下來?」
「這個──好,我先停車。」司機勉為其難地停車。
「真是的,我剛才就叫你停車,你怎麼開這麼遠?」謀遠雄嘀咕幾聲,然後回頭探望。
謀遠雄才剛轉頭,就看到宋牧橋的車,從自己的車子旁邊經過,而就在宋牧橋的駕駛座旁,坐著一名臉上戴著太陽眼鏡、看起來很高貴的女士。
可儘管那個女人臉上戴著太陽眼鏡,謀遠雄還是一眼就能認出,那名高貴的女士,就是自己結縞三十多年的髮妻,姜羽嫻。
「你──你快跟上,快跟上他的車子!」謀遠雄指著前方宋牧橋的車子,突然變了臉,聲色俱厲地命令司機。
「是。」司機雖然面有難色,但卻不敢違抗老闆的命令。
原來司機早已知道,老闆之所以會突然這麼激動的原因……
因為就在剛才,當車子開過旅館的時候──
司機已經看到姜羽嫻從旅館走出來,之後從後照鏡里,他又親眼看見姜羽嫻進了宋牧橋的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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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姜羽嫻送到謀家附近的小巷裡后,宋牧橋就沿著山路將車子開下山。
姜羽嫻走出小巷,往自家那條大路一個人獨自走回去……
快到自家附近,謀遠雄就叫司機停車,他一個人下車追上妻子──
「妳站住!」剛到家門口,謀遠雄正好追上她。
姜羽嫻僵住,這一瞬間她已經聽出丈夫的聲音。「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愣了片刻才轉過身。「司機呢?我怎麼都沒聽到車子的聲音──」
「妳說!妳怎麼會從牧橋的車上下來?他為什麼特地開車送妳回來?」謀遠雄根本不聽妻子解釋就先質問。
「你幹嘛啊?幹什麼這麼大聲對我吼?!」姜羽嫻避開丈夫的視線,不正面回答問題。
「我問妳,妳就好好回答!」他神色嚴厲。
姜羽嫻知道躲不過,於是顧左右而言他:「你幹嘛這麼凶啊?人家牧橋剛好開車到山下,誰知道會這麼巧,我們兩個就遇見了嘛!人家他也是好心,才會開車送我上山──」
「妳還想撒謊?!」謀遠雄臉色鐵青。
姜羽嫻被他一吼,肩膀都聳起來。「你對我這麼大聲幹嘛?他送我回來又怎麼樣?我哪裡撒謊了?」
「妳居然敢說,他是在山下遇見妳?」謀遠雄咬著牙問,胸口不斷起伏。
如果妻子不說謊,也許他還願意聽她編出個什麼理由,解釋兩人從旅館一起出來的原因。
「本來……本來就是這樣啊!」姜羽嫻嘴硬,話既然已經出口,現在她可不能否認自己的說詞。
「妳!」謀遠雄被氣得兩手發抖,「妳居然還想說謊!四十分鐘前我在大街上,明明看到宋牧橋的車子一開出旅館,妳也剛從旅館走出來,接著就上了他的車!妳居然還敢騙我,說是山下碰巧遇見的?!」
姜羽嫻瞪大眼睛……
他發現了?
「說話啊!」謀遠雄兩手緊握著拳頭。「妳背著我,在外頭究竟做了什麼好事,不敢跟我說清楚嗎?!」
姜羽嫻雙唇顫抖著,一直沒辦法發出聲音。
然而她越不說話,謀遠雄的怒火就越發不可抑制。「我沒想到,妳居然是這種女人!」他瞪著妻子,雙眼凝結了恨意。「妳到底有沒有廉恥?妳知不知道妳的兒子可能會因為妳低賤的行為而蒙羞?!」
「你居然敢指責我?」面對丈夫的指控,姜羽嫻頓時感到忿恨交加,與丈夫之間的新仇舊恨都重新被燃起。「難道二十多年前你背叛妻子,在外頭跟野女人生孩子的時候,你自己就有廉恥嗎?!」她拋開貴婦的禮教,不顧一切地在家門外,朝指控自己的丈夫大聲地吼回去。
謀遠雄一愣,隨即壓抑胸中已經波濤洶湧的怒火,陰沉地質問妻子:「妳說什麼?!妳的意思是,因為二十多年前我犯過錯,所以現在妳要報復我,妳也想紅杏出牆?!」
「現在報復你?」聞言,姜羽嫻笑得流出眼淚。「你以為你是誰?為了你這種無情無義的男人,我有必要苦苦隱忍二十多年,一直忍到現在才報復嗎?!」
「妳這話是什麼意思?妳說清楚!」他瞪大眼睛,臉色從鐵青轉成忿怒的赭紅色。
「好,既然你要我說清楚,今天我就把話說得一清二楚!」她已經不想再瞞下去!
既然夫妻情義早已名存實亡──那麼她寧可把事情都抖出來!等到真相揭露后,她還可以光明正大找女兒!
謀遠雄不禁雙手發抖,他全身都不受控制地在發抖!
他沒想到,揭穿妻子的謊言后,她不但不否認,還反過來指控自己,並且威脅要說什麼真相──
「我真的受夠你了!」懷著滿腔的不平與恨意,姜羽嫻一字一句地質問她的丈夫:「這麼多年來,我忍耐是為了什麼?跟你結婚以後我又做錯了什麼?你憑什麼背叛我?就好像你根本沒有妻子一樣,竟然還跟外頭的野女人生了孩子?!」她突然狂笑,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你憑什麼這樣踐踏我、羞辱我?!難道只有你自己有七情六慾,別人都是草木、都是石頭嗎?!」
姜羽嫻繼續往下說:「你這個自私的男人,你根本就不懂感情,根本就沒有心肝!像你這種人,如果不讓你嘗一嘗被人背叛的滋味,你永遠都不知道,被你傷害的人心裡到底有多痛!」她撕心裂肺地喊出最後一句話。
謀遠雄木然地瞪著妻子,他完全不能想象,原來這麼多年來,她對自己的恨意竟然已經埋得這麼深!他想舉手指責她,卻沒辦法控制自己的雙手……
「妳以為我現在才報復你嗎?你以為像你這種人值得我忍耐二十多年嗎?!」姜羽嫻悲哀地笑了,然後盯著丈夫的臉孔,她一字一句地往下說:「我很恨你,真的很恨你!所以我根本等不了二十年,而且我絕對不甘心,做一個被丈夫背叛的可憐女人!你有孩子是嗎?那個女人為你生了一個女兒是嗎?」
謀遠雄的身體發熱又發冷,他瞪著妻子詭異的笑容,一股劇痛突然從他的後腦勺竄上來──
「我告訴你,那女人為你生了一個女兒沒什麼了不起!」姜羽嫻睜大眼睛,然後道出真相:「因為我也生了一個女兒!二十多年前,我不但跟男人偷情,還幫那個男人生了一個女兒!」
姜羽嫻大聲道出「真相」后,時間彷佛在那一瞬間靜止……
「妳……妳、妳這個……」突然間,謀遠雄就像找不到記憶,竟然連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過了半晌,姜羽嫻才發現他的狀況不太對!
她退了幾步,雙手摀著胸口,睜大眼睛瞪著謀遠雄那不對勁的模樣。
謀遠雄想追上去抓住她,卻沒有辦法舉起雙腿……
接著,謀遠雄就突然跌倒在地上──
姜羽嫻被他這突然其來的狀況嚇得張大了嘴,等到她看清楚謀遠雄的模樣──
他的嘴角已經歪斜,四肢因為麻痹而不能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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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仲棠從澎湖趕回台北再趕到醫院的時候,謀遠雄早已經推進手術室,手術也已進行五個小時。
他看到母親坐在手術室外,神情獃滯地面對著牆壁。
「媽!」謀仲棠走到母親身邊。
「你來了?」姜羽嫻看起來好像突然老了十歲,說話的語調和表情都很遲緩。
「您在這兒坐很久了?」
「嗯。」她點點頭,臉色憔悴。
「您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姜羽嫻搖頭。
「可是,您守在這裡也幫不上忙。」
她不說話,表情凝重。
「爸怎麼會突然中風?發生什麼事了?」謀仲棠問。
姜羽嫻別開臉。「我也不知道……我正在跟他講話,我也不知道他怎麼會突然中風!」
「您跟他吵架嗎?」謀仲棠問。
「我──」姜羽嫻咬住下唇。「就算吵架又怎樣?從年輕到現在,我們不知道吵過多少架了!」
「這次,你們又為了什麼事吵架?」他繼續冷靜地往下問。
姜羽嫻臉色一變。「你不要再問了!」她突然站起來,避開兒子冷靜的目光。「你爸突然中風,現在我的心好亂!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問我了?」
謀仲棠平靜地盯了母親好一會兒。「我請司機先送您回去休息好了。」然後他這麼說。
姜羽嫻瞪著地板,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謀仲棠慢慢站起來,然後打了一通電話吩咐他自己的司機。「走吧!我送您到門口。」事情都交代妥當后,他低柔地對母親說。
「不用了,你留在這兒等。你爸推進手術室之前,脫下的衣物都寄在護理站,我到護理站去,拿了東西后我會自己走到醫院門口。」
「好,那我不送您。」他握住母親的肩頭,盯著她,溫柔地對她說:「現在我非常擔心您,答應我,您一定要堅強。」他定定地看著母親,然後這麼說。
兒子的安慰沒有撫平姜羽嫻的不安,反而讓她更難過。
這輩子,他們到底誰對不起誰?
這個無解的問題當然沒有答案,卻一整天在姜羽嫻心中,反覆地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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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丈夫的東西就只有這些嗎?」姜羽嫻在護理站領了丈夫的衣物。
「是。」護士很有禮貌,因為謀家與院長的關係很好。
「那我現在可以拿了?」姜羽嫻的神態很低迷,聲調也顯得有氣無力。
「當然可以。」
姜羽嫻拿走了丈夫的衣物。
然而她沒有走到醫院門口,而是坐在護理站旁邊的休息椅上發獃。
她根本沒辦法離開醫院,因為良心一直不斷的在譴責她。
「我的天,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她抱著丈夫的衣物,喃喃自語。「反正他這種人一輩子就是那樣了,我幹嘛要一直記在心上,早一點忘記不就好了?為什麼要說那些話刺激他?我真的太過分了!」她責怪自己,邊啜泣、邊悔恨。
這個時候,她忽然莫名其妙地想起李恩熙跟自己說過的話……
您何必要選擇一個人難過,而不願意拋開過去,重新開始經營未來快樂的生活呢?
「我幹嘛那麼想不開?為什麼我會這麼想不開?」她現在真的很後悔。
以前她之所以不喜歡李恩熙這個女孩子,是因為她認為自己所有的不幸,都跟這個女孩子有關!然而李恩熙說的話並不是沒有道理,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女孩母親的關係,她可能不至於這麼討厭李恩熙!
然而現在後悔也沒有用,她已經害自己的丈夫中風,現在人還躺在手術室里生死未卜!
坐在椅子上發了好一陣子的呆,姜羽嫻不知道現在自己能做什麼,於是開始動手整理丈夫的物品……
除了衣物、皮帶、皮鞋、襪子之外,還有丈夫隨身攜帶的皮夾。
她無意識地打開皮夾,看到裡面除了幾張千元大鈔外,只有一張高爾夫球場的卡……
突然間,她在丈夫的皮夾內層看到一張照片。
起初,姜羽嫻迷惑於那張照片上的小女孩,有一張似曾相識的面孔……
之後,是那個小女孩身邊依偎的長發女子,那溫柔微笑的表情,竟然也好像似曾相識……
接著,記憶慢慢回籠,姜羽嫻漸漸瞪大眼睛,終於想起在哪裡見過那個女人以及那個女孩──
她倒抽一口冷氣,同時摀住自己的胸口……
恐怖的「可能」,衝擊著她的神經,讓她陷入極度的驚駭與恐慌──
瞪著照片,她抖著手終於把照片翻到背面,看到照片背面有人用黑色簽字筆寫著三行小字:
一對美麗的母女。
恩熙生日這天,於台北木柵動物園合影。
李昆明攝1990.5.13
「母女!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她們兩個怎麼可能是母女?!」姜羽嫻突然抓住自己的頭──
她驚恐地瞪著照片上,那對「母女」巧笑倩兮的合影……
「我的天!」姜羽嫻就要崩潰了。「這不可能──不可能有這種事情!」她用力咬緊牙關,牙齒都快咬碎……
當年那名與自己交換女兒的「農婦」,竟然是李恩熙的母親!
換言之,李文愛,這個破壞她幸福、奪走她丈夫的女人……
這個女人,當年邪惡地與自己交換女兒……
而她竟然毫不知情地養了丈夫情婦的兒子,將近二十多個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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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謀先生,請問夫人已經出來了嗎?」司機等不到人,只好打電話確認。
謀仲棠看一眼腕錶。「大約二十分鐘前,我媽已經出去了。」
「可是我一直沒等到夫人。」
「怎麼可能?她已經離開很久了。」
「是真的,因為我知道現在夫人的精神狀況不太好,所以從剛才到現在我就一直守在醫院門口,不敢懈怠。」
謀仲棠沉吟了一會兒。「好,我先去找找看,等一下再打電話給你。」
「是,麻煩謀先生了。」
謀仲棠收了線。
他記得剛才母親提過,要先到護理站領取父親的衣物,於是他站起來朝護理站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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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鐘后,姜羽嫻終於壓下激動的情緒。
她用顫抖的手拿出皮包里的手機,第一時間,打了一通電話給宋牧橋──
「喂?」
聽到他低沉、穩定的聲調,一股心酸與委屈,瞬間湧上姜羽嫻的心頭……
「喂?是妳嗎?怎麼不說話?」宋牧橋直覺是姜羽嫻打來的電話,但他們從來不叫彼此的姓名。
「我不敢相信……我真不敢相信,天底下會有這樣的事情!更可怕的是,這樣的事情,竟然會發生在我身上!」姜羽嫻帶著哽咽與哭音,明顯地情緒失控,整個人抖得很厲害。
「發生什麼事了?妳究竟怎麼了?」宋牧橋緊張起來。
這三年來,她每次打電來除了問女兒的事,從來沒有情緒失控過。
「你找到女兒了嗎?」姜羽嫻忽然問他。
宋牧橋愣了一下。「還沒有──」
「我已經找到我們的女兒了!」姜羽嫻突然宣布,聲調卻沒有絲毫喜悅,反而冰冷、僵硬地接近恐怖。
「妳說什麼?妳真的找到我們的女兒了?」
「對,就在剛才,我已經找到女兒了。」
「妳怎麼找到她的?我們的女兒現在在哪裡?妳現在在哪裡?妳跟女兒在一起嗎?」
「沒有……」她搖頭,木然地回答:「我沒有跟她在一起,因為我根本不知道她竟然是我的女兒!」
「妳在說什麼?」宋牧橋擔心起來。「妳還好嗎?」
「我不知道……」姜羽嫻又哭起來,她又哭又笑。「我覺得……我覺得自己好像快要瘋了!」
「妳現在在哪裡?」她的回答讓他更擔心。
「我在醫院,我丈夫看到我們從旅館出來後跟我吵了一架,然後他就突然中風了!所以我在醫院……我在醫院整理他的衣物,然後找到他的皮夾。但是我沒想到,他的皮夾里竟然放著情婦跟女兒的照片!可是……可是那個女人的女兒……那個女人的女兒……那個女孩子……她竟然是我們的女兒!」
「妳到底在說什麼?遠雄跟外面的女人生的孩子,不是李恩熙嗎?她怎麼可能會是──」宋牧橋瞪大眼睛,然後用力吸了一口氣。「妳慢慢說,盡量把話說清楚一點!」
「李恩熙,」姜羽嫻的臉孔接近慘白,她喘了一大口氣,然後接下說:「我丈夫的『私生女』……她跟照片上那個女人竟然是母女!真的好可怕……那個女人……我想了好久,終於想起來我到底在哪裡見過那個女人……她……她竟然就是當年用兒子跟我換女兒的那個女人!」
話說得夠清楚,宋牧橋終於懂了。
他懂了,也因為極度的震驚,而一時間沒辦法反應……
「她怎麼能這麼做?她怎麼可以搶我的丈夫、偷走我的女兒,讓我女兒一輩子被人指指點點、背負私生女的罪名,卻設計我養大她的私生子?!那個女人……她怎麼可以這麼惡毒!這麼無恥?!」最後,姜羽嫻痛苦地咆哮。
而電話另一頭,宋牧橋的臉色一樣慘白。
他已經完全了解姜羽嫻所說的每一句話。
然而姜羽嫻後來說的每一句話、以及她最後的咆哮,都不能喚醒他因為過度的錯愕與震驚,而突然陷入麻痹的聽覺……
原來,他唯一感到虧欠、多年來深深懷念的女兒,竟然就是曾經被他設計、被迫讓學校退學的李恩熙……
話筒從宋牧橋的手上滑落。
他萬萬沒有想到,命運竟然如此地捉弄人……
然而,不僅宋牧橋,就連站在醫院走廊轉角的謀仲棠,也完全聽懂了姜羽嫻所說的每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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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完成後第三天下午,主治醫師在院長室里,對家屬報告手術結果。
「我父親的狀況如何?」一到現場,謀仲棠就直接問。
「謀董事長的手術很成功,他腦中的血塊已經清除,不過還是要看董事長愈后的狀況而定。」醫生宣布。
姜羽嫻的表情非常詭異,她每次凝望「兒子」的時候,眸光都非常複雜。
「他能復原幾成?」姜羽嫻顫抖地問。
「夫人,現在我還沒有辦法回答您這個問題,不過剛才我已經去看過董事長,他現在的狀況還算穩定,未來我會盡最大的力量看護董事長,以期達到愈后最理想的狀況。」
醫生的說法已經盡量樂觀,雖然對未來的病況沒有充分把握,然而至少謀遠雄的一條命已經確定救回來。
離開院長室后,謀仲棠的表情顯得很冷靜。「明天,我要搭飛機離開台灣。」在醫院的走道上,他停下來,對身邊的母親說。
姜羽嫻站住,過了半晌才勉強轉頭看她的「兒子」。「你爸才剛開過刀,你要去哪?」她面無表情地問。
「一場很重要的會議,我絕對不能錯過。」
「會議,會比你父親的生命還重要嗎?」姜羽嫻冷冷地瞪著他……
這個丈夫情婦生的兒子!
看著他,姜羽嫻的內心充滿矛盾以及痛苦!
現在就像有千萬個針頭在扎著她的胸口,她不能釐清自己看著「兒子」時,胸口的壓抑是因為愛還是恨產生的痛苦!
「父親的狀況已經穩定,等我回來,他應該已經清醒。」他只是這麼回答,表情深沉。
姜羽嫻冷冷地瞪著他。「隨便你。」
拋下這句話后,她調頭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