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個女人單獨到妓院去不引起別人的側目是不可能的，不過子翎已經不在乎了，無論如何，她今天非要找到宋星南不可。

有錢能使鬼推磨，也能讓老鴇說出她想聽到的答案。她照著老鴇的指示來到一個房間，她沒有絲毫的猶豫就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就像有記重拳狠狠打在她臉上，她屏息的看著房裡的人。

是他，真的是他！眼前這個摟著一位年輕貌美的妓女，正是那個曾經說會愛她一生一世的男人，現在他卻摟著別的女人。

「你到這裡來做什麼？」宋星南冷漠的表情讓她的心掠過一陣寒冷，他只是冷冷的瞥她一眼，然後繼續和他身邊的女人調情。

熱淚衝進子翎的眼眶，她走向他，揚起手重重地甩他一個耳光。

「你做什麼？」宋星南站起來緊抓著她的手，惱羞成怒的用力將她推到一旁。

他這一推，不但推痛了子翎，也推痛了她的心。她踉蹌的走向無情的他，美麗的臉上充滿痛苦。

「為什麼？」她要問的只有這句話。

「什麼為什麼？」宋星南皺起了濃眉。「聽你的語氣似乎在怪我，你會不會太大驚小怪了？男人在外面逢場作戲是很正常的，這種情形你應該已是司空見慣了才對啊！」

不會的，這不會是宋星南會說的話。子翎無助的搖著頭，她不敢相信自己所愛的人會變這麼快，她相信他會給她幸福的。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努力不讓眼淚流出來，感覺著胸口的疼痛，她問他。

「還有為什麼？」宋星南的眼光好陌生，他冷淡的說：「沒有錯，你是很美麗，但是整天面對著同一張臉，遲早都會看膩的。我只不過是偶爾到這裡來調劑一下身心，值得你這麼大驚小怪嗎？竟然還找上門來！要是讓別人知道的話，一定會笑我沒有好好教教自己的妻子呢！」

子翎臉色一白，她已經心痛得說不出話來了。

「是啊，宋夫人。」那名妓女用嬌滴滴的聲音說著：「在我看來，宋公子沒有錯啊，請恕我說句不中聽的話，在怪宋公子之前，我想你應該檢討你自己吧！如果你的魅力夠，對宋公子還有吸引力的話，宋公子怎麼可能會來找我呢？如果你能留得住他的心，那今天你們也不會在這裡見面了，不是嗎？」

子翎一臉茫然的聽著，這些話對她而言是熟悉的，她聽過不，是她說過，記得她與宋星南初遇的那一夜，她也對童夫人說過類似的話。

「哈！」她忍不住笑了出來。報應來得好快不是嗎？當時她可以說出這些冠冕堂皇的話把童夫人氣走，現在輪到別人對她說這些話了，這就是所謂的現世報吧！

不，不能哭，要哭也不是在這裡。她拚命的對自己說，她不再看宋星南一眼，搖晃著無力的身軀轉身離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當她發覺到自己是在自己的房間時，才知道原來自己已經回到家。

所謂被掏空的感覺就是像她現在這樣吧！她覺得自己腦袋空空的，心裏面也空空的，她就呆坐在床上，什麼都沒有想，只是坐著。

一直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她才回過神來。看著推門而入的宋星南，她原本空蕩的心狠狠地揪痛起來。

宋星南脫去外袍，然後來到她身邊。「怎麼了，在生我的氣啊？」

好溫柔的聲音啊，如果沒有之前在妓院的那件事，她一定還相信他是愛她的，但是現在……

「你不要碰我！」她躲過他欲碰觸自己臉部的手，站起來離他遠遠的。

「怎麼啦？」宋星南疑惑的表情是這麼的自然，讓人很難把現在的他和在妓院那個冷淡的他聯想在一起。

「為什麼不讓我碰你？你真的在生我的氣啊？」

「我和你沒什麼話好說的，你給我滾！」子翎的演技沒他那麼高明，她受不了的對他吼叫。

「那可不行！」宋星南一笑。「你不讓我碰你，我還是要碰你，誰教你是我的妻子呢！」

說時遲那時快，子翎什麼都來不及說，什麼都來不及做，宋星南就一把抱住她，兩人雙雙倒在床上。

「不要！我不要你碰我！」她拚命抗拒他脫自己衣服的手。

「你若不想我碰你，那你今晚也不會到那妓院去了，不是嗎？」宋星南抓住她亂動的手壓制在她的頭上，右手迅速地一一脫掉她身上的衣物。

子翎不放棄抵抗，她拚命的扭動身體，在他的手下掙扎著。「你不要碰我，我不要你用碰過別的女人的手來碰我！」她叫著。

「你就是在嫉妒不是嗎？」宋星南嘴角微揚。

她懷疑他怎麼還能笑得出來，難道他不知道她難過得恨不得去死嗎？

「你無恥！」子翎忍不住罵他。「你騙了我，說什麼會永遠愛我，騙人的，都是騙人的。」

「我沒有騙你呀，我會永遠愛你，不過這世上美麗的女人這麼多，要我只愛你一個，這不是委屈我了嗎？」宋星南理所當然的說道。

「你」子翎忽覺胸前一涼，他扯下了她的肚兜。

「不要」她弓起身體，不過沒有用，他還是輕而易舉地剝下她僅剩的一件遮蔽物——她的褻褲。

「放開我！」子翎的眼中盈滿了委屈的淚水，她哭叫著：「既然做不到對我一人專情，你就不要碰我！」

宋星南冷酷的看著她，「我是做不到，不過我還是非碰你不可。丈夫碰自己妻子是天經地義的事，我不會讓你拒絕我的。」

「不——」子翎發出了悲鳴，她乾緊的甬道被迫吞進他強伸進來的兩根手指頭。

「還說不，明明就夾得這麼緊。」宋星南深不可測的黑眸寒光一閃，接著一個弓身，他將自己深埋進她的體內。

子翎搖著頭，臉上的淚水紛紛滑落，他硬是擠入的腫脹撐得她好難受。

看著她痛苦的臉，跟他與她同受痛處的心相反，他粗暴的在這乾澀的通道抽動了起來，每一次的抽動都帶著靜文對她的恨，還有靜文的不甘。

「不！」子翎想要逃離他的粗暴，卻遭他緊緊的按住。他壓住她的上半身，抬高她的雙腿更深入她的體內，他粗野的穿入這副只感受到痛苦的軀體。

不要，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子翎睜開早已被淚水浸濕的雙眼，她看到的是一個眼睛里只有殘忍，沒有愛意的陌生人。她絕望的閉上眼睛，無助的承受他蹂躪自己的身體，還有自己的心

事後，子翎美麗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的靜卧在床上，她潔白的身上到處可見激情后留下來的痕迹。就像故意不去看她身上那些點點紅印，得到滿足的宋星南穿上衣服就往門口走去。

「你要上哪兒去？」她的聲音無力卻有著令人不容抗拒的力量。「是你說的，我是你的妻子，發泄完就走，你是當我是你的妻子，還是當我是妓女？」

宋星南看著她滿是淚痕的臉，他忍住心中的不舍和心疼，用平板的聲音說：

「你想要我留下來？可以，可是你的身體還能讓我再滿足一次嗎？你想再痛一次嗎？」

子翎幽幽的看著他，然後搖起頭來。

「沒想到」她露出苦笑。「我在你眼中只是個供你發泄情慾的管道而已，宋星南，你承認吧，其實你是恨我的對吧？你從來就沒有愛過我，你是有目的的接近我，為的就是要傷害我、讓我痛苦，我沒有說錯吧？」

宋星南萬萬沒料到她會口出此言，他的面容一沉，聲音僵硬的問：「你為什麼這麼說，你知道了些什麼？」

見他沒有否認，子翎心中一酸，她沒想到他居然連句否認的話都不說，天哪，她遇到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笑出聲來，只是她的笑看起來像哭一樣。「什麼莫名其妙愛上我，是我傻，傻到相信你的話。你先是有目的的接近我，然後放出餌引我這條大魚上勾之後，再狠狠地把我給甩了！那些話是你教那個妓女說的吧，因為你知道我會沉不住氣去找你們，你要羞辱我，用一個妓女來羞辱曾是妓女的我，為什麼？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要你這樣大費周章的對付我、玩弄我？」

「看起來你比我想像的要聰明多了。」聽到子翎已識破自己的企圖，宋星南覺得沒有瞞她的必要，他等的就是這一天，只是這一天比他想像中還要快來到，現在是和她攤牌的時候了。

他冰寒的目光無情的射向她，接收到他的目光，子翎心中再也沒有任何疑慮。她的心在淌血，她的推測竟然是對的，他對她沒有愛，就算有愛，也是為了恨她才衍生出來的。

「你還記得陳鴻霖這個人吧？」

「啊？」子翎錯愕的看著宋星南，這個名字，在她的記憶里找不到。

見她如此錯愕的模樣，他冷笑的提醒她：「在幾個月前，他曾經是你的恩客之一，你仔細的想想看。」

子翎仔細的回想，可是，她真的想不出來。

「我不知道陳鴻霖這個人，完全沒有印象。」她的客人中姓陳的是有不少，可是這些人她只管稱呼他們為陳公子，至於他們真正的姓名為何，人家不願意說，她也從不過問。「陳公子是有幾個，不過我是真的沒聽過陳鴻霖這三個字。」

她老實的說。

「一個從山東濟南去的陳公子，你真的沒有印象？」宋星南咄咄逼人的再問。

「沒有。」子翎肯定的回答。「為什麼你確定我一定認識這個陳公子呢？他到底是你什麼人？」

「他曾經是我的妹夫。」

「妹夫？」

「是的。」宋星南看著她，面無表情的說：「他因為迷戀你，完全不管我那懷有身孕可憐的妹妹，我妹妹飽受他的冷落，最後在一次的意外中因為陳鴻霖的緣故而失足落水，結束了她十九年短暫的生命。」

子翎震驚極了，她沒想到還有這段隱情，她為宋星南的妹妹感到惋惜，畢竟十九歲真的是太年輕了。

可是，在震驚之餘，她有更多的疑惑。「這就是你接近我的原因？因為你妹妹的死？」她不解的問他。

「沒錯！如果不是你，陳鴻霖不會冷落我妹妹。當然，我相信你對此事毫不知情，不過我妹妹是被你間接害死的這件事卻是千真萬確的，我沒有辦法原諒你，就算你是無心之過，兩條生命因你而死是事實，這是不容抹煞的！」宋星南悲痛的說。

子翎撐起疼痛不堪的身體站起來，她不敢相信的看向他，「天啊，你竟然把你妹妹的死算在我頭上？你認為是我害死了你妹妹？我真的不敢相信，你是這樣一個是非不辨的人？我害死你妹妹，從頭到尾我都不知道這件事。」

「對，你是不知道這件事，但這不代表你沒有任何過錯。」宋星南眼中閃著淚光，他的臉痛苦的扭曲著。「你以為把男人玩弄於股掌之間，讓男人為你瘋狂、為你哭、為你笑、為你拋妻棄子都不是你的錯嗎？就因為你是個妓女，你就有權破壞別人的家庭嗎？沒錯，表面上這件事是不關你的事，不過我卻不這樣認為，我覺得你有必要為自己的無心之過贖罪，因為就是你的無心之過，間接害死了我唯一的妹妹！」

「那你到底要我怎麼做？」子翎蒼白著臉看著他，他這樣硬為自己安上罪名讓她的心都冷了。

「我就是個妓女，討好男人就是我的工作，我只是做好自己的工作罷了，我能怎麼做？就算知道你妹夫為了我把你妹妹冷落了，那也不是我能操控的。」

宋星南靜靜看著她的目光是冷漠的，這讓她的心又是一陣抽痛，她知道她再也找不回那個她所愛的宋星南了。她對他的愛沒變，是他變了。

不，也許不應該說是他變了，以前的他讓她看到的是假象，是他為了接近她故意塑造出來的，現在的他才是最真實的他。

半晌，宋星南冷冷的開口：「我當然知道我妹妹的死不能全怪在你頭上，罪魁禍首是陳鴻霖，你想知道他的下場是如何嗎？」

子翎忽感一陣涼意襲來，她怯聲的問道：「你該不會把他」給殺了這三個字她不敢說出口。

宋星南給她一個足以讓人看了從頭涼到腳的冷笑。「我沒有殺了他，不過也差不多了，我把他打個半死，讓他在床上躺足了一個月，對了，我還忘了一點，因為我實在是太氣憤了，控制不住力道，一個不小心就把他好看的小白臉揍得有點變形，要是你看了就知道他現在變成什麼模樣。」

子翎打了個寒顫，她吸口氣說：「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我根本就不認識你說的陳鴻霖呢？」

「不可能！」宋星南斬釘截鐵的回答她。「我妹妹不只一次在他口中聽到你的名字，或許在青樓不只一個牡丹，但是只有一個牡丹的名字叫作子翎，不是嗎？」

子翎點點頭，「我知道了！」她沒有任何疑慮了。

宋星南已經定了她的罪，她知道不管自己再說什麼都是沒有用的，她死心了，面對一個不可能再愛她的人，她怎能不死心呢？

「你處罰了陳鴻霖，接下來換我了吧？」她用沒有高低起伏的聲音問他。「你預備把我怎麼辦，一樣也把我打個半死嗎？」

「我不打女人的！」宋星南表情凝重的看著她，「我在你身上花的這些心思，不為別的，我就是想讓你嘗嘗我妹妹受過的苦。」

「所以你讓我獨守空閨，讓我看到你跟妓女卿卿我我的，這就是你對我的懲罰？」

「沒錯。」宋星南冷冽殘忍的表情足以讓看的人怕到心窩裡去。「我要你知道，當你成了別人的妻子，卻留不住丈夫的心時，你會有多痛苦。當你知道自己的丈夫迷戀上妓院里的女人，你會有多無奈、會有多無助。算我自私吧！我就是要你去體會我妹妹受過的苦和痛，這就是我要在你身上為她討回的公道。」

子翎無力的靠在牆上，她必須有東西支撐著她疲軟的身體。

她的下顎突地傳來一陣疼痛，是宋星南的手捏緊她的下顎。他冰冷的眼光直看進她的眼裡，他眼中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

「別怪我狠心，這是你欠我妹妹的，我只是幫她討回來而已。」

她幽幽的看著他，「那你呢？」

「我？」

「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子翎幽怨的大眼瀰漫著凄涼的苦楚，他別過臉。他不能被她迷惑住，這是她最拿手的，他不能再上當了。

「我從來沒有愛過你！」他把心一橫，對她說了謊話，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子翎呆坐著，他走了，連帶著把她的心也帶走。

自那天起，宋星南不再出現在她眼前。

說起來不會有人相信，是夫妻又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他們居然已經超過十天沒有見面了。

宋星南是刻意避著子翎的，而子翎是被動的讓自己被他忽略、被他遺棄。

從來沒有被愛傷害過的她這次傷得很重很重，等於已經讓宋星南遺棄的她整天渾渾噩噩過著日子，她無法做到宋星南那般狠心，她對他還抱著一絲希望，她在等他回頭。

可是，她這點小小的希望可能也要灰飛煙滅了。正常的男人都無法抵擋她的魅力，而她的魅力卻對自己的丈夫失效，這對她來說是最大的諷刺。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對宋星南失去了吸引力，因為對她的恨，她無法吸引他再多看她一眼，現在她連他一面都見不著，她怎麼還能愛他呢？她已經失去了這個權利了，不是嗎？

不，不行，她不能再這麼自怨自艾下去。她是揚州四大名妓的牡丹，是那個讓男人見到她就會熱血沸騰的牡丹。她一定要振作起來，她要展現自己的魅力，她要重新贏回他的心，就算贏不回他的心，至少，她也要重拾自己的信心！

給自己打氣后，子翎決定在婆婆的壽筵上，將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現出來。

子翎的冰肌玉膚在雪白的絲綢下更顯得吹彈可破，身段是玲瓏窈窕、穠纖合度。她的容顏嬌艷如花，眼波流轉間凈是迷人的風采。

她是如此的艷光照人、光芒四射，就像是一朵盛開的牡丹一樣，她的美讓人驚艷，讓人捨不得把視線從她身上移開，如此的絕色，令筵席上的人都懷疑，這樣的人間絕色怎麼會在這裡出現，就算是西施再世，應該也難有如此的美貌吧！

在場的只要是男人都看得如痴如醉的，不，應該說是除了一個人以外，那個人就是宋星南。

十幾天不見她，他才知道自己是如此的思念著她。但是，伴隨著思念而來的卻是憤怒。

她在做什麼？難道她還以為自己是那個花影樓的牡丹嗎？她這樣肆無忌憚的在此賣弄風情，她是在向他示威嗎？她是故意要給他難堪的嗎？

在他憤怒的注視下，這個萬眾囑目的美人兒柳腰輕搖地來到他的身邊，她對他笑笑，然後坐到他身邊的座位上。

這時眾人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原來這位就是宋星南的夫人啊！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她比傳言中還要讓人驚艷。」

「可不是嗎？這等的絕色，宋公子真教人羨慕啊！」

「真的是個百年難得一見的大美人！我真的很好奇宋星南是從哪裡找到這樣一位大美女的？看是哪個好地方，改天我也要去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這樣一個貌美如花的老婆。」

「你呀，還是等下輩子吧！人家美女是要配英雄的，要不然就是要嫁給有錢人，就像宋公子這樣。」

「喂，你說這位大美人是不是為了宋公子的錢才嫁給他的？」

「唉，說不定喲。」

各種聲音在客人之間傳開，好似筵席的主角是子翎，而不是宋夫人了。

這當中最生氣的就屬宋夫人和宋星南了。

宋夫人是不明白子翎幹嘛要打扮得這麼漂亮，來搶她這個壽星的風采；宋星南生氣的原因則是認為這是子翎在下馬威，她這麼做的目的就是要讓他知道，她對男人還是很有吸引力的，她是故意要激起他的怒火和妒火的。

他憤怒的眼光狠狠地投注在她身上，但是他的憤怒卻讓她笑得更嫵媚了，她對他舉起酒杯，在這一刻，她對他露出了名妓牡丹應付客人的一貫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