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書房裡有好一陣子的沉默，站著的向曉冬環顧周圍，敏感的聞到了書房中的煙味。

何時開始，從不在書房中抽煙的父親竟養成了在書房中抽煙的習慣？而看著父親不如以往略雜著白色髮絲的黑髮，他更訝異的注意到父親竟開始有染髮的習慣了。

這些事情，都是這一年來發生的嗎？

「你好像過的不錯。」向父平靜的開口，話中聽不出是喜是怒。

「…是，」向曉冬遲疑了一下：「他…對我很好。」沒有說出名字，但他相信父親知道他說的是誰。

「我一直想問你，你們究竟認識多久？這樣的關係有多久了？」

向曉冬怔了怔，有些不明白父親為什麼這麼問地想了下。

「……高二的時候我們就認識了。」他選擇老實的回答問題：「高二的時候，我們……交往過一陣子。」

「十年？」向父冷哼一聲：「竟然這麼久了？」

聽見父親話中有的誤解，向曉冬不禁啞然。他該怎麼對父親說清楚這十年來發生過的事情，並不是他所想的那樣呢？他緊抿唇，無言以對了。

「那麼，你還打算跟他在一起多久？」

聽到這冰冷的詢問，向曉冬猛然地抬起頭看著父親。

「爸…請你原諒，」他咬了咬下唇，艱澀卻堅決的開口：「這一輩子，我是絕不會跟旭東分開了。」

「你知道一輩子是多久嗎！？」向父的聲音中似是帶了些怒意的：「曉冬，你才二十七歲，還有大半的人生要走，不要荒唐了！兩個男人是不可能長久的！」

「爸！」向曉冬直覺地抗議喊著，又迅速壓下不滿的平靜說道：「不管您怎麼說，我不會變的，旭東也一樣。」

現在的他，有絕絕對對的自信可以這麼說——他們，絕不會變！

「不變？」向父冷諷地笑了聲：「那個何旭東可是無情到連親生父親都可以狠下心對付的人。他連血緣關係都不放在眼裡了！你以為他能對你好多久？」

「爸！旭東不是這樣的人！」不能忍受父親話里的輕蔑，向曉冬也有些激動起來：「您根本不明白…」

「我是不明白！」想到向來沒有反抗過他的兒子一而再地為了一個男人反駁他，甚至還近一年沒有回家，向父也激怒了起來：「那男人有什麼好！？你到底知不知道外面的人會怎麼看你們！？這個社會是不可能接受兩個男人在一起的你明不明白！？」

「我知道、我知道！您說的我都明白，但是…」向曉冬急促地喊，努力地想讓父親了解：「但是比起這些事情，旭東更重要！」

「好！好一個他更重要！」向父怒急了，疾聲逼問：「那我們呢！？你的家人、母親、妹妹就都不重要！？你就捨得讓我們被人指指點點！？」

「爸！我不是…我…」向曉冬身體一震，被指中要害般呼吸困難地道：「難道我就不能跟自己所愛的人在一起嗎？」

「心愛的人？那麼多女人你為什麼偏要去愛個男人！？」他咄咄逼人地逼問：「難道是我生錯了你！？我應該把你生成女孩子才對！？」

「爸！您不要這麼說！！」向曉冬有些失控了地喊。他從沒有想過自己該生為女的，也從未怨過父母不該將他生為男子啊！

「那我該怎麼說？若不是這樣，你為什麼會愛上男人！？」

「我不知道！」被逼到無話可答，向曉冬煩亂地喊：「總之，我只知道我這輩子只會愛一個人！我希望您可以接受這件不會改變的事。」

「如果我永遠不接受呢？你選他？還是我們？」又一次逼問。

「爸…不要這樣逼我做選擇好嗎！？」向曉冬沉痛的握拳咬牙：「這完全不一樣！你們是我重要的親人，但是旭東是我愛的人啊！」

「你口口聲聲說你愛他，那我們呢？你就可以這樣不管家人的一定要跟那個男人一起！？」

「對不起，但是、我沒辦法顧得了這許多！」他執意的不肯低頭。

「好…這就是我向某人的好兒子啊！」向父氣極了，口不擇言的怒聲說：「看來你跟那個何旭東是氣味相投啊！？有了愛情連親人都不在眼裡了！」

向曉冬猛然地臉色刷白，踉蹌退了幾步不敢置信的看著父親。

這句話太傷人、太過分了！

「我沒辦法跟您談下去了……」他窒息般地用虛軟的語氣低聲說，用儘力氣轉過身旋開門把：「對不起。」

「曉冬！你是我唯一的兒子啊！」

聽見父親沉痛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但向曉冬頓了下卻並沒有回頭。

「……我知道…我是向家唯一的兒子，」在停住身形半餉后，向曉冬低低的、自語似的喃道：「但是，您把這些事情，看得比我的幸福還重要嗎？」

說完，他不管身後父親會有什麼樣的表情，輕輕的走出去闔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