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是仁慈的上帝派來為我解圍的嗎?」他那溫柔的、似乎是打心底發出的真誠、愉悅的微笑,令她不由得回以微笑。一顆緊張得顫抖的心,得到他笑容的撫慰,頓時放鬆。他這麼和善、這麼迷人,有什麼好怕的?
「希望我是,可惜我沒有宗教信仰。」季軒力持鎮定,站起來向他伸出手。「陳先生,你好,我是兄弟軟體公司派來的,我叫潘季軒,半個鐘頭前曾打過電話來。」
「喔,我在講電話的時候小陳遞給我一張MEMO,我以為潘季軒是位先生。」陳子揚放開她的手。「請坐。」他則臀部靠在他辦公桌的桌緣,雙手在胸前交叉審視著她,似當她是來應徵的小姐。
要不是對自己的外貌一向有幾分自信,季軒會被他看得渾身發軟。「我們家四個孩子以伯仲叔季命名,所以我的名字比較中性。」她微笑的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貝齒。
「那麼你是老么嘍!我好像見過你的某位哥哥。」
「潘仲軒?我二哥說他見過你兩次。」她閃動一對盈盈如水、純樸單純的眸子說。
「對,潘仲軒,長得高高壯壯的,戴一副金框眼鏡,我沒記錯吧?」
季軒含笑點頭。「他大概沒想到你對他有印象,否則應該叫他來跟你談。」
「他為什麼不來而派你來?」陳子揚略傾著頭問。
她閃了閃睫毛,再直視著他說:「他以為派個女人來,可能比較容易拿到你的經銷權。」
他輕笑出聲,持續笑了好幾秒。
季軒咬住舌頭。她不該直接打出底牌嗎?至少她已成功的引起他的注意了。
「你很坦白,我相信我們會談得來。」他黑色的眼睛自睫毛底下睇她,嘴角含著趣意。「大家把我傳成西門慶,你怎麼敢單槍匹馬來找我談?」
「我一向隨身帶著哨子和瓦斯噴霧器。」
他笑了笑。「潘小姐,如果我真是西門慶,你的法寶恐怕起不了什麼作用。一個男人若想侵犯一個女人的話,使用暴力是等而下之、最愚蠢最可悲、令人唾棄的辦法。」
他懶洋洋般勾起一個似有若無的淺笑,看人也不用正眼看,而是以眼角勾她。這副賊賊的壞壞的模樣,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曖昧、煽惑,令季軒感到口乾舌燥。可怕!他危險得恐怖!她明明在痛定思痛之後對任何男人都有免疫力了,怎麼還會被他看得筋酥骨軟?
「最聰明的辦法是用微笑鬆懈女人的戒心?」她說完,心頭一凜。
「孺子可教也。」他笑吟吟地說:「貴公司派對人了。」
「陳先生,我們言歸正傳。聽說你不打算和凌雲電腦公司續約,如果你肯把你設計的電玩交給我們兄弟軟體公司經銷的話,我們願意和你簽訂比凌雲更優惠的合約。」季軒在心裡讚許自己的表現。只要她能保持冷靜,當他是淫蟲西門慶,就可以蔑視他的吸引力。
他微微笑道:「消息傳得真快,這個禮拜每天中午都有人請我吃飯,其中有兩個是以前叫我回家吃自己的老闆。目前已經有五家公司表態想和我簽合約,你們兄弟軟體公司只是一家小公司,你如何能說服我和你簽約?」
季軒咬咬下唇。沒想到她的任務會這麼艱巨,她實在沒有多少籌碼可以引誘陳子揚和她簽約,她已經感受到他的魅力了,他則明挑暗諷,對她的美色視若無睹。他一定是美女見多了,眼睛養刁了。她該怎麼辦?乾脆放棄,趁早撤退?
「陳先生,你也知道我們是個家族公司,我們兄妹間的感情很好。」說到這裡,她差點咬到舌頭!好哥哥絕不會設計她這個對男人沒多少經驗的良家婦女來誘拐男人。
「我們的業務員也都可以分紅,因此大家的向心力很強,都很努力打拚,就因為我們是一家小公司,目前經銷的軟體不多,所以我們能全力推銷你的軟體。只要你設計的電玩能贏得消費者的喜愛,我們一定可以突破凌云為你創造的銷售量。」
「哦?」他挑一下眉,再淡淡的微笑。「如果你們無法突破凌雲的銷售量,自然就可以歸咎於我設計的電玩不夠好。」
「我不是那個意思。」她嬌嗔地睨他一眼。這算是拋媚眼嗎?不是也沒辦法了,這已經是她的尺度極限。「我也不想說得天花亂墜,反正大家都是盡人事聽天命。在這世上誰又能給誰多少保證?我只能說我們很有誠意想跟你合作,你有什麼條件可以開出來,我們會儘可能滿足你的要求,和你簽訂一紙絕對對你有利的合約。」
他的微笑加深。「不管我開出什麼條件,你都會接受?」
季軒的心弦陡地一顫!她怎麼覺得他的話中有陷阱?他看她的神情也好像是一隻貓在逗弄逃不出他爪子的小老鼠。她困難的咽口水,發現沒有人為她送上茶水。
「我想,關於簽合約的細節問題,應該由家兄和你談。對不起,可以請你給我一杯水嗎?」她儘可能保持自然的甜笑。「我很少爬樓梯,爬到六樓來,出了一點汗,體內的水分好像都蒸發乾了。」
「喔,對不起,我們這裡很少有客人來,有失待客之道。」他站起來,走出去倒水。
季軒吁出一口氣,感覺自己的肩膀肌肉緊張得僵硬酸痛。五月的氣溫舒適怡人,她卻在冒汗,冒冷汗。
不管我開出什麼條件,你都會接受?他是什麼意思?要不是有求於他,她一定會指著他鼻子叫他說個明白。
她坐立難安,走到窗邊,聞桂花的香味,吹吹徐暖的和風,看隔壁種的一些盆栽植物。士可殺不可辱,如果他太過分,她一定跟他翻臉,管它合約不合約。
他關上門的聲音使她轉過頭來對他微笑。他站在門口盯著她瞧,那副神情好像有點迷惑、有點不解、有點難以置信,又好像當她是世界上最值得注視的女人。她迷迷糊糊的被他的目光定住,迷迷糊糊的和他凝眸相視,朦朦朧朧的感覺自己似乎做過這樣的夢——夢見和一個深愛她的男人這樣對視著直到地老天荒。
她眨了眨眼睛,努力想將自己的神魂拉回現實,可是她的潛意識有一部份仍留戀著夢境。
她咬咬牙咒罵自己。天哪!潘季軒!你受的教訓還不夠慘痛嗎?連那個一向頗為紳士的許士傑都會一夕之間翻臉變成豬八戒,你以為這隻遍游花叢的蜜蜂會有多少真心誠意?他不知曾以這樣款款柔情的目光欺騙過多少女人,你千萬不能被他的笑容蠱惑,萬萬不能被他的眼神迷醉,否則就算下了地獄也活該。
她接過他手中的紙杯,小心不去碰觸他手指。他的磁場一定很強,她一接近他就感到難以呼吸;她忙不迭的,又盡量不著痕迹的走開去,回她原先坐的沙發,坐到她的皮包旁邊,一口氣把紙杯里的水喝光。
他靜靜看著她喝完,再問:「要不要再來一杯?」
「不用,謝謝。」事實上她還想再喝上三杯。「我今天的使命是探探你的意思,表示我們的誠意。如果你有意和我們進一步詳談的話,我可以安排你和家兄見面,時間由你決定。」
他一手橫胸,一手往上彎摸摸下巴。「潘小姐,老實說,我算是當今台灣電玩設計界的紅人,我不知道我還能紅多久,但是目前的確有不少家公司想和我簽約,你們兄弟軟體公司是最不起眼的一家,不管就知名度、營業額、銷售網各方面來說,都敬陪末座。」
季軒頓時臉上無光,看來她只好鎩羽而歸了。
「我還不會很快就決定要把經銷權交給哪一家公司,我會就各家開出來的條件做個評估。兄弟軟體公司也不是毫無希望,因為你剛才說你會盡量滿足我的要求,這點引起我很大的興趣。」
他損人不帶個髒字,卻也說得夠露骨了。如果紙杯里還有水的話,她已經往他含著曖昧笑容的臉上潑了。明明是個相貌俊朗、氣質頗佳的人,怎麼會滿腦子齷齪的心思?
「陳先生,我想你可能沒聽清楚,我是說我們公司會儘可能滿足你的要求。」
「你不就可以代表你們公司嗎?」
「我只是做先鋒,先代表公司來表達誠意。至於你的要求,不管是任何要求,我都不會承諾,你必須等到和我們的主將,也就是我的兩個哥哥見面時詳談。」
他笑得好弔詭。「可是我要提出的第一個要求與你的兩個哥哥無關,只與你有關。」
季軒拉下臉來。他敢說一句侮辱她的話,她一定會打斷他的牙!別以為她是女孩子好欺負,小時候她可是常常和大她一歲半的三哥叔軒打架。
「我說過了,不管你有任何要求,我都不會承諾。」她拿起皮包站起來。「我該說的差不多都說了,我會請我哥哥打電話來再跟你約時間面談。」
「潘小姐,別急著走,請坐。」他臉上隱隱帶著促狹的笑容。「你恐怕誤會了什麼,應該怪我沒有把話說清楚,引起你的猜測。忘了我剛才說的要求吧,我想請你幫個忙,我眼前有個難題,如果你能幫我解決,我會非常感激。」他用誠摯的目光向她懇求。
她眨了眨眼,懷疑他在耍什麼花招。「我才疏學淺,恐怕幫不上你的忙。」
「你一定幫得上,請坐下來聽我說。」
伸手不打笑臉人。他始終溫文的笑著,又不曾真的說出無禮的話,她不妨姑且聽聽他葫蘆里賣什麼葯。
她坐下來,一坐下就後悔了。不管他賣什麼葯,她吃了一定中毒。她應該趕快逃離險地,以免落入陷阱。這個男人的笑容擁有化解女性防衛心理的魔力,恐怕連得道老尼都莫之能御。他自己知道他有此魔力,所以一徑使用他溫文的笑容來軟化她的心防。
「今天晚上我必須參加一個聚會,而且必須帶女伴去。原先答應我的姚小姐是位國內航線的空姐,她臨時被調派飛高雄,無法出席。剛才,你可能也聽到了,我打電話給幾位小姐,很不巧,她們不是出差就是生病了,所以,我想請你當我今晚的女伴。」
季軒把頭搖得長發飛散。「不可能。」她把頰邊的頭髮往腦後撥。「我們今天才第一次見面,我跟你又不熟。」
「如果我跟貴公司簽約,將來我們就會常常見面。」
她柳眉橫豎。「別拿簽約的問題來要脅我,這是兩回事。」
他嘴角噙著笑說:「我那樣說沒有別的含意,更沒有要脅的意思。我說了,是我想請你幫忙,今晚的聚會如果能推掉,或者能夠不帶女伴去,我一定不會麻煩你。既然你來得巧,你就像是老天爺恩賜給我的救星,如果你能展現誠意,幫我這個忙,我就欠你一份情,在我選擇經銷商的時候,一定會因為你的緣故,而給兄弟軟體公司加分。」
季軒發現自己在咬著下唇考慮。
她根本不該考慮,應該馬上就回絕的。這很可能是個陷阱,她如果答應今晚做他的女伴,說不定會死得不明不白。搞不好明天報上的頭版就會刊出她的照片,陳述她被姦殺的新聞。她不禁打了個冷戰。
「今晚的聚會是個什麼樣子的聚會?」噢!她問都不該問的,應該立刻奪門而逃。
「只是個小型的家庭式餐會,大約有二十幾個人參加,祝賀一位長輩的八十大壽。我答應過一定會帶女伴去,不帶的話老人家會不高興。」
「你突然換一個女朋友,他們不會覺得很奇怪嗎?」
「不會,他們從來沒見過我的女朋友。」
「為什麼?因為你換女朋友換得太快了嗎?」問完她才覺得不妥。他對她而言是個陌生人,她不該問這種涉及隱私的問題。
他不以為意的含笑瞅她。「如果我說是,你是不是就比較沒有壓力,會答應我去?」
她想了想。去給一個長輩拜壽,演一兩個鐘頭的戲,應該不會怎麼樣。不過,她當然有權索取演戲的酬勞。
「陳先生,我可以答應你去,可是有個條件。」她緊張得心跳加快,既為自己的勇敢緊張,也為自己的愚蠢緊張。
「什麼條件?」
她握緊拳,緊得指甲刺進肉里。她會不會太過分?呷緊弄破碗,她實在不該操之過急的,說不定會因此把事情搞砸,也顯得自己很沒度量。可是這是個難得的機會,不利用太可惜了。
「你答應把經銷權給兄弟軟體公司的話,我就答應今晚做你的女伴。」她屏息以待他的回答。
他楞了一下,隨即恢復過來。「潘小姐,我只是請你今晚陪我去參加一個生日餐會,沒有別的意圖,你卻拿數千萬的商機跟我交換條件。你的鐘點費未免太貴了吧?」
她扮起一個中規中矩、不會令人產生誤會的微笑。「我也是只想陪你去吃頓飯而已,沒有附餐。對我來說,我大概得失去兩個鐘頭的自由,還得陪上幾個笑臉;對你而言,你把經銷權給任何一家電腦公司都穩賺不賠,你毫無損失。」
他淡淡的微笑,一對深邃的眼眸直直盯著她的臉看,再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似乎在評估她值不值得他點頭。
季軒被他看得渾身不對勁,身上似有一萬隻小螞蟻在爬。她很想很想把目光挪開,很想很想伸手去撫摸自己發熱的臉頰和耳朵,但是她什麼都沒做,她現在必須勇於接受挑戰,如果逃避他的目光,她就輸了。
「如果事情傳出去,業界的任何一個人知道我就這樣把經銷權交給兄弟軟體公司,他們一定不相信沒有附餐。」他緩緩的、不慍不火的說。
季軒抿一抿唇,努力控制自己呼吸的速度。「外人沒有必要知道我們的交易。」
「他們會猜測。連外面我的兩個徒弟長頸鹿和小陳也會問。我該怎麼回答?」
「你就說你對敝公司給你的優惠條件很滿意。」
他微笑。「這麼說恐怕很難取信於人,畢竟貴公司在電玩業界仍不成氣候,要不是我的記憶力特別好,換成別人不可能記得貴公司的存在。潘小姐,令兄派你來做先鋒,是否有別的用意?」
她的臉燙得簡直要燒焦了。「我不懂你的意思。我說過了,我只是先來表達我們希望取得你的經銷權的誠意。」
「別的大公司都是大老闆直接找我談,以表示他們的誠意,為什麼你們這家小公司會派一位美女做先遣部隊?」
她霍地站起來。「陳先生,如果你毫無和我們簽約的意願就直接說吧!很抱歉打擾你的時間。」
她邁開大步,在走向門口的時候被他拉住手臂,她的手臂立即像被電麻到,電流強烈到令她昏頭昏腦。她獃獃的望著他下巴漂亮的線條,再看向他的兩片唇、他挺直的鼻、他漆黑的瞳仁,忽然意識到她的臉離他很近,他蠕動的喉結引起她的注意,她的保全系統這才轉醒,扭動手臂想甩開他的手。
他很快就放開她。「我答應你。」
他的表情有點嚴肅,臉上沒有一絲笑意,也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味。
「什麼?」她的心跳聲太響了,既沒有聽得很真確,也不敢相信。
「我答應把未來一年的經銷權交給兄弟軟體公司。」
「你……你不是怕別人會胡亂猜測……」
他重新綻開笑容。「該害怕流言的人是你,不是我。」
季軒瞠目結舌,背脊發冷。他說的沒錯。他答應了,她的任務完成了,可是她沒有一絲成功的喜悅,恍然發現掉入陷阱的人竟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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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軒昏昏沉沉的坐計程車回公司,在路上,她的腦筋像生鏽了般轉不動,完全無法思考。她只覺得好累好累,和陳子揚鬥法耗盡了她所有的精神,現在她就像泄了氣的皮球,隱隱覺得自己的前途堪憂。
一進公司,皮包還沒放下,大哥和二哥就分別來到她身邊,睜大了眼睛問:「怎麼樣?怎麼樣?他答應了沒有?」
她不語,拉下嘴角,含怒望著他們。如果她將來聲名狼藉嫁不出去,她一定會每天咬他們一口泄恨。
伯軒拉拉仲軒的袖子。「不用問了,你沒看她像只戰敗的母雞嗎?」
仲軒垮下肩膀。「毫無希望嗎?」
她冷冷地說:「他答應了。現在我要去洗頭,幫我跟媽媽說我晚上不回家吃飯。噢!天哪!我忘了媽去大陸了!」
她說完就拿起皮包往外走,不理會兩個哥哥的叫喚。現在就算天塌下來她也不管,她得先找美容院的小姐幫她按摩半個小時前緊張得酸痛的脖子和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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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揚一邊開車,一邊不時側過頭來瞄她一眼,瞄得她心慌。
他注意到她的髮型變了嗎?她原本披肩的長發現在挽到腦後,只留幾綹微卷的髮絲在額頭、鬢邊和脖子上。風可能會把她的髮型吹亂,但是她堅持不讓美容院的小姐噴髮膠。她不喜歡把頭髮搞得黏黏硬硬的,也不喜歡髮膠濃郁的香味。
他有沒有發現她的耳朵上多了一副長長細細、垂著金絲、包著珍珠的耳環?她的臉也重新化過妝了,比下午的淡妝稍明顯一點。不是女為悅己者容,而是為了禮貌。既然答應他了,她很有敬業精神的。
她還是穿著白天的那件白色洋裝,沒有回家換衣服。太慎重其事的話,怕他誤以為她想勾引他。洋裝的款式雖然很簡單,但仗著她高挑苗條的身材,穿起來很好看,應該不致於失禮。
她突然想起,許豬八戒從來不曾帶她去見他的長輩,她也覺得兩人的戀情還沒完全成熟,沒那個必要,現在她生平第一次非正式的去見某個男人的長輩,居然只是去演戲而已。人生的一些插曲真是可笑又荒謬。
「潘小姐,請繫上安全帶,我們要上高速公路了。」
她伸手去拉安全帶。「很遠嗎?」
「在桃園,希望四十分鐘內到得了。」
「桃園?我沒想到要去那麼遠。」她沒想到的事恐怕比她想到的還多。她沒有向任何人透露她今天晚上跟他在一起,恐怕也是失策。萬一……
「桃園其實沒有多遠,高速公路不塞車的話,聊聊天一下子就到了。你大概很少離開台北,別緊張,吃過飯我就送你回去,不會有附餐。」
天色相當暗了,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聽得出他的捉弄意味。
她抿抿嘴角,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的保證並不能使她心安。他是個陌生人,她不能太信任他。
「今天過生日的長輩是你的親戚嗎?」找話說,以免尷尬。
「是我爸爸過八十歲生日。今天也是我爸媽結婚五十周年的紀念日。」
「啊?」季軒嚇一大跳。「你下午沒跟我說是這麼重要的日子。」
「現在說不也一樣?」
「不一樣。早知道這種情況的話,我就不會答應你。」暗罵自己糊塗,沒事先搞清楚就隨便點頭。
「為什麼?」
「在這個特殊的日子,你帶個女朋友回去給家人看,和某個長輩生日,你隨便帶個女友去參加,意義差很多。」
他聳聳肩,利落的換車道,超越前車。「反正都只是應付一下老人家而已。」
應付?是呀,她本來就不該看重他們今晚的「約會」,她只是他女朋友的分身,過了今晚,他就會回去找他女朋友的本尊。她必須認清自己的身份。
「你爸爸八十歲了呀?」她有點好奇,陳子揚看起來不過三十歲左右。
「嗯,我是老來子,我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大哥大我十九歲,我上面的姐姐大我十三歲。我爸媽根本沒預期會生我,我媽剛懷我的時候還以為她更年期到了,停經了。」
季軒莞爾。「那你小時候一定很得寵。」
「才怪。我只記得哥哥姐姐一天到晚都在念書,沒人陪我玩,我就自己到處跑去找同齡的孩子玩。我爸爸是小學的校長,治家很嚴,到十幾年前他退休,開始含飴弄孫了,才和藹起來。我哥哥姐姐的功課都很好,符合老爸的期望,他們也都留美拿到博士學位,偏偏我這個老么很不爭氣,成績總是在及格邊緣,每天玩累了或打球打到天黑看不見球了才回家;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挨幾大板,但是第二天我照玩不誤。」
「聽起來你小時候是個令爸媽傷腦筋的孩子,不過你現在也滿有成就的。我聽我哥哥說你是畜牧系畢業的,怎麼會走上設計電玩這一行?」
「很簡單,因為我喜歡打電動。學生時代的零用錢都奉獻給電動玩具店。我還曾瘋狂到賣血去打電動,苦思破關之道。後來開始有同學組合電腦,玩VIEDOGAME,我馬上就對電腦著迷,從此結下不解之緣。記得有一次,我約了女朋友去看電影,那時我剛學會如何設計程式,一沉醉進設計程式的樂趣里就忘了時間,她等不到我,到我住的地方找我,氣憤的要我在她和電腦之間做個選擇,我想都不想就選擇電腦。她哭著把電腦的電線剪斷,還把鍵盤丟到地上踩。」
季軒笑道:「聽起來好像和你獵艷高手的名號有點距離。」
「傳聞也沒有錯,我是滿容易釣上女孩子,可是她們一個個都受不了我對電腦的痴迷,一個個都離開我。我寂寞的時候,就再去找新的女朋友,一旦她開始吃電腦的醋,我就只好再失戀一次,直到現在仍是如此。」
「你大概從來沒有認真的談戀愛吧?否則戀愛的力量應該會大於電腦的吸引力才對。」
「你認真談過戀愛嗎?」
她沉默了一下才回答:「談過。」
「你現在有沒有男朋友?」
她沉默得更久。「我們可以換個話題嗎?你大哥的小孩應該很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