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七天了!
他依舊固執地閉著眼睛,雖然醫生說他沒那麼快醒,可我仍心焦、不安。總覺得他與普通人不一樣,他應該早醒才對。各種的試管、針管、測量器插遍他的全身,我心痛地咬著唇,幾乎不忍看他。曾經他是如此意氣風發,動不動就喜歡捏斷別人的骨頭,讓人在醫院裡躺個一月半月的,如今他自己也了無生氣地躺在病床上,不知他此時作何感想。
短短的七天,竟讓我有如整個世紀的感覺,時間是如此的漫長、難氂。我守在他的身旁,自始至終抓著他的手,瞪著眼睛看著他的臉。每時每刻都希望他的眼皮能動一下.或是手指顫一下。
屋裡人進進出出的,來看他的很多,大多是警局裡的人,他們走馬觀花來了就走。來得最多的反而是思文,看到我,她便哭,「潔衣,瞧你變成什麼樣了?去躺一下吧--」
她幾乎天天都來,當然我知道她是來看我的,我很感激她。看到我搖頭,她又哭著嘆氣。
至於那個程若可,自那天走出醫院后就再也沒有來過。思文說,她又和另一個男人拍拖了。我聽了,苦笑著,為清揚不平。
門開了,安靜的病房裡傳來很輕的腳步聲,思文剛走,我知道一定是那個護士,她似乎特別喜歡我,隔幾分鐘便來看看我有什麼事。
她告訴我她叫韓嬌,今年二十二歲,剛來上班不久,還時不時地對我抱怨十三號病房的病人如何如何難纏。
「潔衣--」她拉了張椅子在我身邊坐下,我知道她又要對我說那十三號病房裡的故事了。「你知道嗎?那個病人真是可惡,其實他的手早就好了,還不出院--」
她自顧自地訴說著,我沒有理她,知道她也根本不需要我的回應。她只是要與人分享她的心情而已。
「潔衣--我在這裡坐一下,你去洗個澡吧!這樣舒服一點。」她很善解人意,我點點頭,輕輕地站起身,拿了毛巾往門外走去。
「姐姐--」我還沒有摸到門把,一聲輕微卻又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傳人了耳里。我震動了,撲到床邊,他的眼皮動了。
韓嬌也跳了起來,驚呼:「他可能要醒了,我去找醫生。」
「姐姐--」他又叫了聲。
我顫動著嘴唇,急急地道:「是的!姐姐在這裡,小可!小可!你醒過來--」
醫生進來了,替他量了血壓、心臟、眼瞳。檢查了老半天,才道:「好了,沒事了,他應該只是睡著了,睡醒了就好。」
「瞧!我說了沒事吧--」醫生走後,韓嬌輕鬆地道。
我緊握著他的手,沒有說話,心裡卻想著:他是不是又變回了小可,是不是又成了弱智?
此刻我的心竟奇怪地輕鬆了,迷迷糊糊地想著如果他是小可的話,就沒有人再與我爭了,我們可以繼續相依為命地生活。
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與門帶上的聲音,我知道韓嬌離開了。
屋裡很靜,只有小可平靜的呼吸聲,這聲音讓我心安,我明白他是真的離開了死神。我的心一放鬆,身體也跟著疲憊了下來。把頭枕在床沿上,睡意很快地爬了上來。
「姐姐--」我睡得迷迷糊糊,一聽見小可的聲音,便驚跳了起來。
「小可--小可--」我看著他的眼睛,期待著他睜開,他眨動了好幾下,終於睜了開來。我一愣,他的眼裡布滿血絲、虛弱。但仍能看出那不是小可的眼神--是風清揚的。
我怔住了,一時反應不過來。
「你叫我什麼?」他吵嚷著聲音,低低地道。
「我--」
「這麼說我確實曾經是小可,而你是--」他的眼神深沉、犀利掩住了所有病人該有的疲憊。
「姐姐--」我被動地說。
壞脾氣馬上閃如他的眼中。「我哪有你那麼小的姐姐?胡扯--該死的!」他想撐起身子,無奈力不從心,這讓他萬分沮喪。
我忙按住他,柔聲道:「你別亂動,別又扯到了傷口。」
他迅速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又換上了憐惜、心痛。「你怎麼那麼瘦?那麼憔悴,哦--潔衣,我是不是讓你擔心了?」他的聲音輕而柔,我的心又痛了。眼淚浸濕了我的眼眸。
「清揚--」我把臉埋在他的手掌里,痛哭著,天知道我此時多麼高興又回到他的身邊,回到他溫暖的氣息里。
「潔衣--別哭呵!別哭!」他很焦急,掙扎著想坐起,試了幾次都失敗了。
「你別動--別動--」我急急地擦去眼淚,按住他的手臂。
他沮喪地道:「哦--潔衣,我動不了了,可我想抱你,想感覺你,好想--」他的眼神閃著熱切。
我低下身子,靠在他的懷裡,輕柔地道。
「我抱你,我感覺你,一樣的,對不?」他滿意地點點頭,繞過一隻沒受傷的手,緊緊地攬著我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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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恢復得很快,第三天,便能坐起來了,甚至能下地走動幾步了。醫生很詫異,震驚地看著他的傷口癒合得一天比一天快速。那天護士撤走了他身上所有的醫療儀器,就連葡萄糖注射液都拿走了。因為,他已開始能進食了。
打開窗帘,我讓陽光充分地照射進來,他正坐在床上,抽著煙,想著什麼事。我皺著眉看了看他,他很少抽煙的。
他的上司剛剛來過,很神秘地和他談了一番,走後他就一直在抽煙,這已是第三支了。
「你怎麼了?」坐在床沿上,我拿了個蘋果,邊削邊看他。他一愣,看了我一眼,按滅煙頭,一甩手,把煙頭扔了出去。
我驚呼著:「你怎麼能亂扔東西?」
「我沒有亂扔,我是扔在垃圾箱里而已。」他無辜地瞪著眼,認真地說。我奔過去看了看窗檯邊的垃
圾箱,那裡果然躺著好幾個煙頭。
我愣愣地看了他老半天,才輕吐口氣道:「你還真行--」
他的眼神馬上暗了下來,低著聲音道:「你是在挑逗我嗎?」
我又一愣,隨即回神,馬上羞紅了臉,低呼:「下流!」
他笑了,笑得大聲且帶著惡作劇后的滿足。我氣不平地瞪著他,瞪了他老半天,他才好不容易止住笑聲。
我把削好的蘋果塞給他,他慌忙把那隻蘋果放回床柜上,好像碰到了個炸彈。我一怔,不明白他為何有這種舉動。
「怎麼了?」
「我一個大男人怎麼能啃一個蘋果?」
「多吃水果對身體有好處,這是醫生說的,何況你這幾日不天天在吃?」我整理一下衣服,打算今日回去睡一覺,明日就去上班。
「那是你強迫我吃的!」他無辜地大嚷。
「那我今天還是強迫你吃呢?」
「那你為什麼不過來喂我!」他還振振有詞。我為之氣結,但還是走到床邊把蘋果放入盤中,切成一片一片,再用牙籤送到他的嘴裡。他很滿意,津津有味地吃著,看得出其實他是非常喜愛吃蘋果的。
「等你吃完,我要回去了--」
「為什麼要走?」他一把抓住我。
「我已經很久沒回公司了,再不去就沒假期了,他們不開除我才怪。」見他別過頭,不再吃了,我便站起身。他依舊拉著我,手上依舊有著驚人的力道。
「不許走!」他大聲道。
「你已經好了,不必我分分秒秒地守著你,下了班,我再來看你,好不好?」我放低聲音,非常清楚他吃軟不吃硬。他果然臉色柔和了下來,卻仍不肯放手。
「如果我要吃東西怎麼辦?我總不能去叫別人吧!如果我感覺熱了,要脫衣服,怎麼辦,護士小姐一定不會幫我的。」我一愣,是的!這些平時都是我替他做的。他見我猶豫了又道:「還有啊!如果我要方便--」我捂住了他的嘴,漲紅了臉。
他見我坐回了床沿,便得意地道:「對嘛!我根本離不開你的--」
「啊--」我一拍額頭,頭痛地慘呼一聲,往後倒去,「瞧我惹了一個多大的麻煩。」他的腿在我背後一顫,我突然驚覺那裡也受過傷,這樣一壓,別又壓到傷口,我想起身。他的手臂伸到了我背後,用力一攬,把我攬進了他的懷中。
他的頭在下一刻就向我俯來,吻住了我的唇。我全身悸動了,似乎有股電流竄遍我的全身。
他的氣息渾濁帶著饑渴,瘋狂地在我口中吸吮探索,我們的體溫急速上升。
我的腦中渾渾噩噩,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直到胸口傳來寒意才驚醒了我。我慌忙地想推開他,卻碰到了他的傷,他悶哼一聲,仍緊緊地抱著我,固執地不肯放手。
「活該!」見他沒事,我便急急地去扣早已敞開的衣襟。他的頭埋在我的頸間,粗喘著,在我的耳邊低低地說了句話。
我大吃一驚,一跳跳下了床,撫著滾燙的臉,輕呼道:「這怎麼可以?你受傷了,何況這裡是醫院。」
他皺著眉,哀號著:「有什麼不可以,我好難受,快死了--」
我衝上去驚恐地捂住他的嘴,害怕聽到那個字「別說,別說那個字。」
「不說不說!」他賊賊地笑著,像只偷了腥的貓……
他很快就結束了,為了怕壓到他,我也很快地整理好衣服,離開了他。他懊惱地低吼:「該死的--這麼快!」
我端來水,耐心地替他弄乾凈汗濕的身體。他孩子氣的神情,讓我啼笑皆非。
「沒關係,你只是受傷了而已。」
他的聲音卻更加憤怒。「我只是傷了身體而已,又沒有傷到它。」
我一愣,這種敏感問題我不知道該怎樣說,幸好此時韓嬌走了進來,見我端著水,便好心地道:「如果覺得熱,可以開冷氣。」
深秋的天,開什麼冷氣。我臉一紅,急急地走出去想把水倒了。
「潔衣--」她跟著我,不解地道:「你丈夫的脾氣好壞,你還真受得了?」
我一怔,見她臉上陰霾,似有心事,便把水盆放下,「其實他很好,就是有時候脾氣大了點而已,男人就像孩子一樣,哄哄他就沒事了。怎麼,十三號病房的那位又來煩你了?」
她沒有說話,沉默著轉過身去,我跟著她,和她走進病房底樓的小花園裡。見我在花壇上坐了下來,她也坐在我的身邊。
「那個人受了什麼傷?」
「左手骨折了--」
「骨折要治那麼長時間?」我一愣,清揚他那麼重的傷,我想過幾天也怕可以出院了。
「其實他早就好了,就是不肯出院--」
「哦?為了你吧!」我笑著。
她聳聳肩,苦惱地道:「誰知道!他整天嬉皮笑臉的,不知道哪句話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好聽的你就當他是真話,不好聽就當他胡說,不就結了?」我笑道。見她不說話了,我又道:「他是怎麼受傷的?出了車禍?」
「不知道!他說是被人捏斷的。」
「捏斷的?」我一驚,陡然想起那個丁天皓曾經說過:你還是那麼喜歡捏斷人的骨頭。是的!清揚他最愛捏斷人骨,我就見過好幾次。
韓嬌喃喃地道:「你瞧!他說話就是這樣,不三不四的。」
我突然有些明了「庸人自擾」的真正含義了,其實那人說的都是真話,只是韓嬌不願相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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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輕鬆又快樂。
我和清揚幾乎寸步不離地呆在一起,他的臉上不再面無表情,眼底更沒有那種我曾一度懼怕的冷漠。幸福、和諧充塞著我們之間,那是一種屬於夫妻的默契。
兩個星期後,他便與正常人沒兩樣了,可醫生卻一再地堅持,說他那樣的病人應該半年才能出院的,所以必須再留院觀察一陣。
對此我也有同感,怕他有什麼隱伏的癥狀。
可那當事人聽了,卻暴跳如雷,大吼道:「該死的,他到底會不會治病,我的身體像有病的人嗎?」
確實不像,瞧他生龍活虎的樣子。
「你別罵人家了,你這條命還是他救回來的呢。」
「哼!不管他!明天就走--」他看了看窗外,也許是覺得天色已晚了,要不然,他肯定會說今晚就走。
我低垂著頭,整理著東西,不再理他。知道他為什麼這麼急著要回去。那日以後,他就不曾碰過我了。我警告過他,如果他再在醫院裡亂來,我就再也不理他了。他果然乖乖地不敢再來冒犯我。
「潔衣--」他無聊地躺回床上,拉住我的手,放在嘴邊啃著。這樣的他,活像多日沒沾血腥的野獸。
我抽回手,怒瞪著他。「別耍花樣,在醫院就是不行!」
見我毫無商量餘地,他恨得牙痒痒的,咬牙切齒地道:「哼!好吧!等回到家,準保你三天下不了床。」
我瞪了他一眼,做了個鬼臉,他又馬上換了副嘴臉,哀求著:「潔衣--」
「不--行--」我大聲說,說完便端著水,走了出去。
等我再進來時,他站在窗前,看到我便說:「潔衣,我的車呢?」
「在車庫裡,你的同事幫你開來的。」我沒有留心他眼裡的詭異。
「陪我去看一下!」
「有什麼可看的?」我一愣,奇怪他今日怎麼關心起車來了。
「走!」他拉著我的手,往樓下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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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輛車好好地停在那,我不快地說:「瞧!誰會偷你的車--要偷也要看看這是誰的車。」
他沒有理我,一用力,把我塞了進去,我還沒回神,他龐大的身軀也擠了進來。
「你--」我正想問他幹什麼,他的吻早已像狂風暴雨般襲來。我暈眩著,用殘存的理智掙扎著。
「清揚,你幹什麼?」
「醫院裡不能做,這裡總可以吧--」他氣喘如牛,熱切地吻著我。
「不行!這裡怎麼可以?」
「怎麼不可以?」他一把拉起我,搖開車窗,「你瞧!」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倒抽一口冷氣。
十步之遙也停著一輛車,車窗開了一條縫,卻仍能看到裡邊相擁的一對男女。更令我吃驚的是那女孩子竟是韓嬌。我張著嘴想驚呼,那呼聲被清揚一口吞沒了。
「別人可以,我們為什麼不可以?你對我苛刻!」他指責著我,迅速地開始解我的衣物,我害羞地阻止他。
「能不能不脫衣服?」他見我妥協了,便大方地點頭,可下一刻他渾身驀地僵硬住,迅速地拉下我的裙子,替我扣好衣服。把我拉離他的身上,安置在旁邊的座位里。
這一舉動無疑有如一盤冷水澆透了我,我一愣,不解地看著他,他飛快地拉起拉褳,系好皮帶。眼神正清澈、精銳地看著前方,雙手沉穩地緊握住方向盤,嘴裡卻憤怒地詛咒著:「該死的--不想活了。」
我疑惑地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不由大吃一驚,前頭並排停著五輛車,車裡的人都已下來,個個手提著機關槍,朝著我們走來。
那渾然就是電影里的鏡頭,黑色的一排訓練有素的勁裝男子,危險、神秘、詭異的氣息,簡直可以讓所有少女深深地迷醉。我愣愣地看著,一時忘了害怕。
「嘩--帥呆了!」
「你胡說什麼?系好安全帶。」見他皺著眉,我一愣,這才驚覺自己不是在看電影,而且隨時都有可能在此喪命。
「他們來殺你的?」系好安全帶,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聲音竟如此平靜。我應該害怕才對啊。
「不是!」他指了指那輛十步之遙的車道,「應該是來殺他的!」
「那我們得先把韓嬌叫下來!」我大驚地想去開車門,他一手拉住我。
「你一下去,絕對會變成馬蜂窩!我可不希望發生那樣的事。」看著我焦急的神情,他淡淡地道:
「放心!那個王八蛋的骨折早好了。我們只需提醒他一下就好了。」他拍了拍我的頭,把我的身子盡量地壓低。
然後,緊握方向盤,猛踩油門,車子有如離弦的箭般飛向那群人。那些人似乎沒料到半路會殺出個程咬金,而且還是個厲害角色,都怔了怔。
高手相爭不能有絲毫的分神,這是武俠小說里的,卻是句非常經典的名言,至少就現在所發生的事而言。
他們只怔了幾秒而已,清揚的手中早多了一柄長槍,向他們掃射著,頃刻間便有幾人受了傷。其餘的人也不含糊,紛紛就地滾去,滾到了柱子后或是車后。我們的車頓時就變成了他們的射靶。
我盡量地壓低身子,緊咬著唇,不讓自己發生任何聲音。我知道此時惟一能做的就是不要讓清揚分心--分心的下場我已經看到了。
清揚轉動方向盤,讓開出過遠的車子轉了個身,又沖向戰火。此時,我看到我們有戰友了,另一輛車也以驚人的速度與我們匯合,至少我們不是孤軍作戰的,我樂觀地想著。
高手也許都很習慣與對自己有利的戰友默契配合,兩輛車子穿梭著,以最完美的戰略方式攻擊著對手、並且彼此相互保護著。
我屏住呼吸,感覺自己在槍林彈雨中以最快的速度躲避或是衝刺。無法形容那種在死亡線上掙扎的感受,我怕子彈穿透我,更怕清揚再度受傷,我想我已無力再承受一次失去他的恐懼。
車子的速度超出了正常的範圍,清揚把油門踩到了極點,我的腦中一片空白,當腰間陡然一松,意識到安全帶鬆開了,我發出了尖叫。清揚的聲音馬上在我耳邊響起。
「潔衣--別害怕,我們離開這裡。」
我驚恐地睜開眼,他的手臂攬住了我,一腳踢開車門,我感覺自己像皮球一般在他懷中滾了好幾滾,終於停了下來,自始至終我的身體似乎都未曾碰到過地。
「轟--」車子發出一聲巨響,在我們身後爆炸了。他緊緊地攬著我,不斷地在我耳邊低呼:「潔衣別怕,潔衣沒事的!」
我們在一個巨柱后停了下來,他放開我,迅速、熟練地卸了彈殼又重新裝上子彈。把槍舉在胸口,他靜靜地等著。我不知道他在等什麼,停車場上此時靜了下來,安靜得出奇。
在遠處我看到了韓嬌和她身邊的那個男人,那男人做了個手勢,清揚馬上點點頭,接著便霍地站起身,抬高槍瘋狂地掃射著。同一刻,對面的那個男人陡然起身,拉住韓嬌向我們奔來。
我還未回神,韓嬌就已蹲在我身旁了。她看來是嚇傻了,蒼白的臉,看到我哆嗦著嘴唇道:
「潔衣--我以後再也不用看恐怖片了。」
清揚此時也迅速地蹲下,再次忙著除彈殼裝子彈,還不停地沖那男人詛咒著:「王八蛋,要玩女人也不挑個好地方。」
那男人並不生氣,臉上依舊帶著邪邪的笑意,輕鬆地道:「沒看到你的車子,不然我一定會躲得遠遠的,免得再讓你捏斷骨頭,又得住一個月醫院。」
「該死的混蛋,你攪了我的好事。」清揚暴怒地吼著。
「看來你也沒挑好地方啊!你的女人不錯--」那人依舊詭異地笑著,眯起眼睛打量著我,我一愣,他的臉出乎意料的俊朗、帥氣,眼睛更是烏黑、閃亮。可他的全身上下卻帶著股奇怪的邪氣,那股邪氣像一張網把他全身嚴密地保護著。怪不得韓嬌會為他惆悵,原來他真的帶著面具讓人分不清真假。
這句話無疑惹怒了清揚,尤其是我對他的久久注視更令他怒不可遏。他轉動著手中的槍,下一秒就頂住了那人的頭,「王八蛋,信不信我讓你腦袋開花。」
「清揚!」我驚呼,外面的敵人還沒解決,他們竟窩裡反了。幸好此時對方好像已耐不住寂靜,開始頻頻向這裡掃射。
那男人輕輕地推開頭頂的槍,笑道:「槍口應該先對準那裡才對,舊賬我們慢慢再算,如今當務之急是先別讓我們的女人受驚才是!」
清揚一甩頭,更緊地攬著我,在我耳邊輕聲說:「你呆在這裡,我出去一下解決掉馬上就回來。」
我點點頭,他說得如此輕鬆,像是只不過出去踩死個螞蟻而已。
他以最快的速度滾了出去,消失在我的視線里。
有人抓住了我的手,冷冷地、濕濕地帶著顫抖,「潔衣,你的手好冷,都濕透了!」我一轉頭,就見韓嬌依附著我,眼裡驚恐萬分,那個男人想是也沖入戰圈了。「潔衣,你是不是很害怕,全身都在顫抖。」她抖著聲音不停地說,烏黑的頭髮早被汗水浸濕了,零亂地粘在了一起,我想我也差不多,在她的大眼睛里,我看了自己狼狽的影子。
槍聲很快就停了。
兩個身影同時站了起來,出現在我們的視線里,他們仍舉著槍,大聲地吼道:「還有一個!出來!」
那人出來了,就在我們的身後,一左一右地拎起我們。
「啊--」我聽到了自己的聲音、也聽到了韓嬌的聲音。同時也看到了舉著槍的那兩個男人急速變色的臉。
「放下槍!」身後有個聲音冷冷地道,「風清揚--碰到你,算我們倒霉!」那雙手臂把我扼得幾近窒息,此刻,我清楚地意識到自己不能受制,在清揚的眼瞳里我清楚地看到了妥協。他平舉的手臂緩緩地鬆弛了下來。
這一刻,放下槍就等於選擇了死。我渾身一振,張口就向扼著我的手臂咬去,牙齒馬上就沾到了血腥,那人慘叫一聲。揮著手臂想把我甩開,我拚命地咬著死不鬆口,他沒甩掉我,卻甩掉了韓嬌,我的眼角撇見一個身影向飛出去的韓嬌衝去。
清揚的手指扣動了扳機,而我突覺一股大力抓住了我的肩,住后猛地一拋,有如拋一隻花瓶,當我驚覺那隻花瓶就是我時,砰!一輛早已面目全非的車子,擋住了我的身體。我慘叫一聲,順著車身軟軟地倒在地上。腰部刺痛著,怎麼也支不起身子。
清揚奔了過來,驚恐地蹲在我面前,顫著手不敢碰我。
「傷哪了?傷哪了?能不能說話?」
「啊!舊傷舊傷,傷到舊傷了!」我哀號著,
「腰斷了!」
他一把撈起我,眼睛里明顯帶著輕鬆,捏了捏我的腰笑道:「沒斷,在你身上呢。」
韓嬌奔了過來,見到痛得淚水直流的我,她急急地問:「潔衣--怎麼了?」
我轉過頭,見到完好如初的她,鬆了口氣。
「還好!你沒傷到吧!」
「沒有沒有,你呢?」她拉著我的手,審視著我。
「我的腰斷了!我是不是下身不遂了?」她聽了我的話,伸手在我的腰部摸了一下,然後又用力捏了捏我的腿。
「啊!」我慘叫一聲,「你這是落井下石嘛!」
她笑道:「潔衣--沒什麼事的,你只是特別怕痛而已。」
「好了!我們回家!」清揚抱著我站起身。
「喂!」那男人叫住了他,「謝了!」
清揚停下腳步,轉頭看著他道:「不用,我只是在執行任務而已,走吧!」
「去哪?」他一愣。
「我去哪你就去哪!我負責保護你一個月。」
「不用吧!我一個大男人怎麼能整天跟著你?」
我不斷地哀號著,那種痛讓我根本無法承受,也許我是真的很怕痛。「清揚,我不回去,我要住院。」我的心裡忐忑不安,不只為了腰間的傷。
「潔衣--」韓嬌拉著我的手,安慰著我,「你真的沒事,相信我,況且你這種傷,醫生不會讓你住院的,頂多給你貼一張臭膏藥而已。」
「啊--反正我不跟你回去!」他沒有理我,挑了一部稍微像樣的車,開了車門,我驚恐地一手扼住他的頸,一手抓著韓嬌。
韓嬌無奈,只得坐進車裡道:「好吧!潔衣,我陪你回去吧!我是護士,很清楚你這種傷的,所以你放心吧!」
我正想說什麼,一個人影已沖了進來,硬是推開我們,坐進駕駛室,「我看你不方便開車,坐後頭吧!」
清揚瞪了他一眼,移了幾步,抱著我坐在後座。
車子開得很不穩,每顛一次,我便哀號一聲,清揚心痛萬分,時不時地咒罵:「王八蛋,會不會開車。」
那人也很奇怪,並不生氣,臉上一直都掛著笑容,「風SIR,這輛車兩個輪胎都爆了,能開就已不錯了--」
車子越往前開,我的心裡就越害怕。
「清揚,能不能不回你家?」
「不去我家,去哪裡?」他瞪著我,壞脾氣地說。我縮了縮頭,不想惹怒他。心裡卻仍舊提心吊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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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門開了,走廊上依著一個修長的身影,讓我的心「咚」地沉了下去,是的!我是在怕她--程若可。對清揚來說,我充其量也只是情婦而已,我悲哀地把頭埋進清揚的懷中。
「你來幹什麼?」走出電梯,清揚冷冷地道。
「我剛去了醫院,他們說你出院了。」我的背部感到一陣寒意,知道她的眼光一定掃到了我。
有人繞過了我們,走到門口,用力地依在門上,笑道:「是這家吧!鑰匙給我,讓我先進去洗個澡,你們的事慢慢解決。」
清揚的臉很陰沉,但還是把鑰匙拋給了他,那人開了門,把韓嬌拉了進去,突又回頭看著我們道:
「把你的女人給我吧!我幫你抱進去。」
他似乎有惹怒清揚的愛好,清揚頓時暴喝:」混蛋--」
砰!門及時地關上。
我很害怕,腰又痛得厲害,抓著他的衣襟,可憐兮兮地道:「清揚,我們進去吧!」他低下頭審視著我,眼裡寫滿憐惜、心痛。
「哼!看來你是被這個弱不禁風的小女生給迷住了,風清揚!你怎麼說也是一個警司,這種女人怎麼適合你?」她提高了聲音。
「你管得太多了!」清揚的聲音依舊冷冷的,冷得讓人害怕。他轉了個身,向門口走去。
「站住!」程若可暴喝一聲,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清揚猛然後退。等退到牆無路可退時,他一旋身,飛起一腳向朝我們撲來的人影踢去,再次證明,程若可的身手確實很好。她陡然頓住前撲的身子,用手撐住地,向後一個翻轉,便躲開了清揚的攻擊。緊接著她又一躍而起,一拳朝我們打來,不!是朝我打來。
清揚收緊手臂,迅速地閃開,他的速度快,程若可的更快,另一拳如影隨至。饒是清揚閃得再快,也終究被手臂上的重量牽製得有些遲鈍。她的這一拳結實地打在我的身上,碰到了我的傷處。
「啊!」我慘呼一聲,禁不住淚水直流。清揚大退一步,焦急地看著我。
「怎麼了?」
「清揚--把我放下來。」我咬著嘴唇,說不出話。
程若可冷笑道:「哼--這麼一拳就受不了,怎麼做我們風SIR的女人?」
清揚這才意識到我是被她打中了,他大怒,額頭青筋直冒。我從未見他如此震怒過,眼裡染著殺意。程若可心慌地退了一步,捏了捏拳頭,做著備戰的準備。當她再一次撲來時,清揚已把我放下了,我站不穩,依在他的左膀上,他也用他的左臂攬著我的肩。他不動地站著,等到程若可的拳頭再次要招呼在我的身上時,他突然伸出大手,用他的大手掌捏住了那肇事的拳頭。
「不要!」我下意識地叫著,可已經晚了,一聲清脆的骨頭斷裂聲傳來。程若可慘呼一聲,想退,無奈手掌被制,清揚反射性地一腳朝她踢去,她被踢個正著。撞到了電梯門,又軟軟地倒了下去。
清揚的眼裡依舊燃燒著怒火,絲毫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我緊緊地抱住他的身子,急急地道:「清揚不要!她受傷了--」
看到我眼裡掛著淚水,他心軟了,再次抱起了我,眼神陰冷地盯著程若可,低低地道:「別讓我再看到你!」
「清揚進屋吧!」我怕他們再打,焦急地催促著,清揚點點頭,轉身向門口走去。而我穿過他的臂膀看到電梯門開了,程若可便踉蹌著站起身走了進去。這一刻我竟有點可憐起她了。
門被清揚一腳踢開,沙發正坐著韓嬌與那男人,看來他們都已經沐完浴了,清清爽爽相偎著,看到我們進來,韓嬌飛快地從那男人身上跳開,羞紅著臉。
那男人倒不以為然,把身體舒服地靠在沙發里,慢條斯理地道:「唉--連女人你都用這種手段!你也太
殘忍了。哪天你一生氣把我們唐小姐美麗的手腕給捏斷了,那就罪過哦--」
清揚沒理他,徑直把我抱進房間,放在床上。我哀呼一聲,轉了個身,趴著,朝他揮揮手道:「這次真如你願了,三天起不了床了。」
「你說什麼?」他沉著嗓子道,把他坐在床沿上的身子壓低,貼在我的後背上。
我一驚,慌忙叫道:「我沒說什麼?我的腰痛,你去弄條熱毛巾。」
他看了我一會,還是不情願地翻身站起,往門外走去。我鬆了一口氣,看著他氣呼呼的身影,我情不自禁地輕鬆愉快起來。知道屬於我的風雨已經過去,在這場情感的戰爭里我也是個勝者--上天對於我們每一個都是公平的,不是嗎?
一全書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