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邊夢允坐在正對著大門的沙發上，緊張的直盯著家門。
「夢允，你就放鬆點吧，我相信他還不至於馬上把他帶回去的。」邊尚文安撫著女兒。
「爸，我真的無法輕鬆起來，就算他沒有帶走他，我還是擔心他會對柏宇亂說話，不要忘記了，柏宇一直不知道我不是他親生的媽咪。」這是姐姐的遺言，她不希望柏宇知道她。
現在想想，姐姐應該是怕柏宇知道自己是婚外情的結晶，會對他的身心造成不好的影響吧。
想起姐姐，邊夢允不禁感慨的輕嘆出聲。
邊尚文怎會不了解女兒的心思，眉頭也輕輕的攏了起來，「紙究竟包不住火，如果他真的對柏宇說出真相，那我們也只有努力向柏宇解釋清楚，幫助他接受這項事實。」
「爸，要一個九歲的小孩承受這樣的事實，實在太殘忍了。」她不忍心的說。
邊尚文贊同的點點頭，但是又何來呢？
「叮咚——叮咚——」門鈴聲響了起來。
「一定是柏宇。」邊夢允急忙站起身，衝上前將門打開。
「媽咪，外公。」邊柏宇一進門就衝進她的懷中。
「柏宇，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媽咪想死你了。」她緊緊擁住兒子親吻著他的臉頰。
「叔叔帶我去吃冰淇淋，媽咪你看，我還帶回來給你們吃耶。」邊柏宇轉向厲赤炎，指了指他手中的袋子。
「就這樣？」她不放心的問。
「否則你以為呢？」回答的是厲赤炎嘲諷的聲音。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她這麼緊張邊柏宇，讓他有點兒吃味。邊夢允尷尬的假裝沒聽到，始終把視線放在兒子身上。
「謝謝你幫我們照顧他。」邊尚文朝他伸出手致謝。
厲赤炎眯眼看了看那隻朝自己伸出的手，並沒有握住他，只是將手中裝著冰淇淋的袋子交給了他。
邊尚文了解的接過袋子，並不要求他馬上就接受他們的善意。「我有話要跟你談。」厲赤炎轉向邊夢允。
「現在沒空，我們要先吃晚飯。」她還是沒有看向他。
「我可以等。」他堅持的說。
邊柏宇跟外公對看了一眼，用眼神了解了晚飯是母親做的之後，趕緊朝厲赤炎道：「叔叔，你還是先回家吧。」
「對啊，有什麼事改天再說吧。」邊尚文跟著幫腔。
可他們越是趕他走，厲赤炎越是覺得不對勁。
「不了，今日事今日畢一向是我的習慣，況且，你知道我想談什麼。」他暗示她說。
邊夢允咬咬下唇，點點頭道：「那好吧，你先跟我們一起吃晚飯，然後我們再談吧。」既然如此，不請他吃晚飯似乎是太小氣了些。
「那我就不客氣了。」這樣也好，他剛好可以趁此機會，看看他們平常過的是怎樣的生活。
「這些粗茶淡飯你不會合胃口的。」邊尚文急著想打消厲赤炎留下的念頭。
「是啊，叔叔你不是很有錢嗎？可以再包一家店吃啊。」邊柏宇跟著附和。
「爸，柏宇，來者是客，我們怎麼可以叫他去外面吃。」她覺得父親很反常。
「呃，嗯，你說的對。」邊尚文也沒辦法了。
「好了，吃飯吧，柏宇，你要多吃點才會長得快喔。」她拍拍兒子的肩膀，帶著他走向廚房。
而跟在後面的邊尚文則是苦著臉暗中祈禱，希望女兒今天的廚藝有奇迹般的進步。
☆☆☆
「你沒事吧？」邊夢允跟在厲赤炎的身後擔心的問。
英俊的臉上毫無血色，他蒼白著瞼搖頭。
「要不要去看醫生？你是不是有什麼隱疾？可不要在我家發作喔。」她用嘲諷掩飾自己的關心。
厲赤炎睇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同樣臉色蒼白的邊尚文與邊柏宇，不可思議的問他們，「她自己一點都不知道？」
邊尚文與邊柏字互看了眼，悄悄的搖搖頭。
厲赤炎又是一陣嘔吐感，連忙往廁所沖了去。
「爸、柏宇，他剛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我不知道什麼？你們有什麼秘密瞞著我嗎？」她困惑的問。
「沒、沒有。」他們可不忍心讓她知道事實。
「真的嗎？」邊夢允懷疑的打量著父親與兒子，正想再追問時，厲赤炎已經自浴室走了出來。
「要不要胃藥？」邊尚文非常了解這種痛苦。
他跟外孫吃了夢允做的菜這麼久了，才稍稍適應了些，更何況是第一次受到這種「禮遇」的厲赤炎。
「不用了。」厲赤炎的雙唇都泛白了，可見得這一頓飯的威力。
「很有效喔。」邊柏宇補充道。
厲赤炎看了看他，又轉向邊夢允，「我們出去談吧。」
「在這裡就可以了。」她提議道。
「這邊不適合。」他暗示的瞄了眼邊柏宇。
「好吧。」邊夢允無奈的點點頭，轉身朝父親道：「爸，你幫我陪柏宇寫功課好嗎？」
「放心吧，我會陪他寫功課的。」邊尚文點點頭。
「我也要去可以嗎？」他一點都不想寫功課。
「不行。」邊夢允駁回他的詢問，「你要留在家裡幫媽咪陪外公，要不然外公一個人在家不是很無聊嗎？」
「喔，我知道了。」跟一般小孩不同的是，邊柏宇從來不會無理取鬧。
「柏宇最乖了，媽咪馬上就回來喔。」邊夢允親了親他的臉頰，隨即朝厲赤炎說：「我們走吧。」
厲赤炎在邊柏宇毫不知情的熱情道別聲中，跟著她走到門外。
黑暗的巷道並沒有太多人煙，今天的天空沒有星星也沒月亮，只有街燈投照在地上的光芒。
「你要跟我說什麼？」邊夢允刻意讓自己跟他有一臂之遙，否則她又要心悸個不停了。
「當然是柏宇的事。」他深吸口氣，讓自己的胃感覺舒服一點才繼續道：「看樣子，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荼毒他多久了對嗎？」
「我荼毒他？！」邊夢允不敢置信的瞪圓了眼，「我把他當成我的心頭肉一樣疼愛，什麼時候荼毒過他了？你可不要信口雌黃，胡亂說一通！」
厲赤炎無力的看著她氣得鼓起的雙頰，從來沒有感覺這麼虛弱過，一定是那盤該死的肉。
「你以為自己疼愛他，其實是在虐待他。」他淡淡的說。
「我才不可能虐待他，你不要嫉妒我跟他感情好。」邊夢允一時口快，說完才後悔的喃喃道：「對不起，我不是指你跟你母親……」
厲赤炎的神情霎時冷了下來，「這不是我們今天要討論的重點。」
「呃，那、那我們到底要討論什麼？」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問。
她可不想太快惹毛他，以免等一下的事情不好談。
「除了柏宇之外，我們還有什麼好談的嗎？」厲赤炎唯一不虛弱的，就是那雙依然銳利的鷹眸，瞅得她心跳猛地漏跳了好幾拍。「我就是指這件事啊。」邊夢允掩飾心悸的道。
「今天柏宇在學校跟人打架。」他還是直直的瞅著她看。
「打架？不可能啊，柏宇一向很乖巧的，怎麼會跟人打架呢？這一定不是他的鍺。」就跟天底下所有的父母親一樣，最先想到的一定是別人的錯。
厲赤炎挑起眉，嘲弄的笑笑，「沒錯，不是他的錯。」
「我就知道。」邊夢允鬆了口氣。
「不過，是你的錯。」厲赤炎接下來的話又讓她放鬆的心情驟然緊繃了起來。
「我？！」她指指自己，有點懷疑她是不是聽錯了。
「因為你在幫他帶運動服的時候，連自己的內衣都帶了進去。」
「內衣？！」邊夢允嘴張得大大的，不敢置信的說：「天啊，我又來了！」
「又？」厲赤炎沒有錯過這個字，「可見你常常做出讓他丟臉的事情峻？」
「呃，我、我哪有常常，只不過是偶爾。」一個星期也不過兩三次嘛。
他對她的迷糊真是有夠佩服的。
「還有，你知不知道自己做的菜有多難吃？我吐了好幾次都無法恢復正常。」厲赤炎繼續道。
「厲先生，你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喔，我邀請你跟我們一起用餐已經不錯了，你竟然還嫌我做的菜不好吃？」她又氣又惱，「沒錯，你是有錢人吃慣了大餐，不過也不能這樣貶低人吧。」
看著她氣惱得漲紅了瞼，白裡透紅的臉蛋加上因怒氣而特別明亮的黑眸，實在是可愛極了，讓他的臉部線條不禁柔和了下來。
「我不是貶低你，你難道都沒吃過自己煮的菜？」厲赤炎好奇的問。
「有啊，我覺得很好吃啊。」她理直氣壯的說：「我爸爸跟我兒子也覺得很好吃。」
厲赤炎納悶的蹙起了眉，「你覺得很好吃？我問你，你今天炒的番茄炒蛋是什麼味道？」
「很香的味道啊。」邊夢允沒好氣的回答。
他終於知道了，原來她根本就是個味覺白痴！厲赤炎恍然大悟的想著。「那盤蛋根本是酸的。」他指出事實。
「酸的？」不可能啊，她明明就沒放醋。
「你做的菜真的很難吃。」他繼續說。
被他這樣的批評讓邊夢允惱羞成怒，「你找我出來就是特地要告訴我，我做的菜很難吃？那我可以告訴你，你不喜歡就拉倒，我又不是要煮給你吃的。」
哼，他肯定是故意找她麻煩，好更名正言順的將柏宇帶走。生氣了？
厲赤炎微微的扯起唇畔，「我找你出來的目的，就是要告訴你，綜合你對柏宇日常生活的照顧與可怕的廚藝，你根本不是個合格的母親。」
「你沒資格這樣批評我。」該死，他怎麼可以這樣說她？
「我是柏宇的哥哥。」他很訝異於自己竟然可以說得這麼順口。
「那、那又怎樣，我是他媽媽！」邊夢允不服氣的道，雖然不是真的媽媽啦。
「不合格的媽媽。」厲赤炎再重複一次。
「你……我不跟你說了，再見。」她轉身就想走。
「為什麼？」他低沉的聲音忽地在她身後響起。
「什麼？」邊夢允轉過身，困惑的問。
「你為什麼要做出破壞人家家庭的事情？」他本來以為自己面對的會是一個世故、狐媚的女人，但她卻不是。
「我不……」等等，她不能讓他知道介入她家庭的是姐姐，否則他不就更名正言順的把柏宇帶走了？
「你不？」厲赤炎緩緩走到她面前，挑眉等候她的下文。
「我不小心的。」
「不小心？」他蹙起眉，「你的意思是，我家就只是毀在你的不小心上？」
「不，當然不是這樣，我、我跟你父親是因為互相喜愛，所以……」
「閉嘴！閉嘴！」他突然發狂的怒吼，捉起她的手腕，「他都可以當你的爺爺了，你知道嗎？」
「放開我。」他的神情猙獰，讓她感到有些害怕，「你瘋啦？」
沒錯，他的確是瘋了，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何一想到她在父親懷中的模樣，他就有種抓狂的衝動。
「告訴我，你跟他在一起是不是為了錢？」他咬牙切齒問。
「不是，我根本不希罕你家的臭錢，如果你不相信的話，我們以後可以不要再有任何的往來，我也可以寫切結書給你，放棄柏宇在厲家的任何繼承權。」
「不要有任何的往來？」厲赤炎喃喃的重複這句話，看著她堅定俏麗的小臉，雙眸閃過一絲迷惑，不過又馬上犀利了起來，「你想要以退為進？啐，不可能。」
「我是說真的，是真的。」邊夢允熱切的說，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對這樣的提議感到有些的落寞。
厲赤炎沒有吭聲的緊緊瞅著她，讓她的心跳宛若坐雲霄飛車似的狂馳。
他們的四日緊鎖，四周的空氣雖沉靜卻暗潮洶湧。
他的臉緩緩的朝她逼近，她幾乎可以感覺到他的鼻息輕撫過她臉頰。
他真的很帥，而且是那種讓人窒息的帥勁，尤其是這麼近距離看他，讓她更無法遏止的湧起一陣陣陌生的情愫。
邊夢允幾乎可以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在耳邊怦怦作響著，就在她以為他又要吻她之際，他卻突然抽離身，讓她感到巨大的失落。
「我已經跟你父親說過，一個星期後會帶他走，現在只剩下四天了。」厲赤炎的聲音中有壓抑情緒的冷靜。
邊夢允猛地瞪圓了眼，「四天？！」爸爸怎麼沒跟她說？！
「就是四天。」他點點頭。
「那你還說如果你母親恢復正常的話，你就會放棄帶回柏宇？」只有四天，怎麼夠嘛。
「我是這樣說過，這點還是沒變，不過四天的期限也一樣沒變。」
「你根本就沒誠意。」她懊惱的罵著。
「我今天沒有強硬帶走他，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
邊夢允恨恨的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開。
該死的臭男人，她怎麼會對這樣的男人感到心跳加快，甚至還同情他？他根本就是個無血無淚的討厭鬼嘛。
討厭，她想自己絕對不會喜歡這樣的男人，絕對。
☆☆☆
只剩下四天——不，連今天算進去，應該只剩下三天了？
邊夢允簡直就快要瘋了。
昨天晚上她想了一整個晚上，還是想不出任何方法阻止他帶走柏宇。
如果柏宇真的被他帶走的話，那她要怎麼辦呢？
邊夢允愁眉苦臉的低垂著頭，沒有發現總編輯走到了她的身邊。
「夢允，你在打混啊？」杜季蘭用檔案夾輕輕的敲了下她的腦袋。
「好痛喔，總編，就算我沒跑回厲赤炎的獨家專訪，也別這樣處罰我嘛。」她痛得直摸頭。
「你還敢說。」想到那個大好的機會就這麼沒了，真是讓她氣了好幾天都睡不著。
「不說不說，我現在想到那號人物就頭痛。」邊夢允伸手揉揉太陽穴。
「我才頭痛咧。」杜季蘭嘆口氣，「你知不知道少了那條專訪，我們的銷售量少了多少啊？」
邊夢允聳聳肩，「我也沒辦法啊。」
她一點都不想跟總編說，自己跟厲赤炎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否則總編一定會雙眼發亮，興奮的尖叫吧。
不過，她可一點都不想上頭條。
「喏，有個八卦你去追一下。」杜季蘭將手中的檔案夾交給她。
「八卦？」邊夢允納悶的打開檔案夾，印入眼帘的卻是厲赤炎跟一個美女相擁的照片。
她猛地抬起頭，詢問的望向總編輯。
「這是讀者提供的照片，厲赤炎與May的親密照片，這樣你可不能說你不是跑財經線的，所以不跑吧。」杜季蘭微笑道。
May可是現在當紅的一線女星，不但人長得美艷動人，身材更是一流的高挑火辣。
好個厲赤炎，竟然還有餘力去跟女明星談情說愛？
邊夢允心頭有種說不出的窒悶感。
她知道那種有錢人就是喜歡跟女明星搞七捻三，對這種緋聞也是司空見慣，只是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獨獨對這一條新聞這麼感冒。
「夢允，你可不要再給我搞砸了喔，否則就扣你薪水。」杜季蘭看她遲遲不答腔，開始有點擔心了。
「我知道了。」這次的任務她的確沒有推託的借口了。
「知道就好。」杜季蘭滿意的點點頭，將檔案中的照片拿起來瞧了瞧。「其實這兩個人還滿登對的呢，俊男美女，走在路上真的很顯眼，也難怪他們會被人家偷拍。」
「哼，這種組合根本就只是金錢跟美色的組合罷了。」邊夢允都不知道自己的語氣有多酸。
杜季蘭挑起眉，打量著她，「你在吃醋啊？」
「吃醋？」邊夢允心一凜，急忙掩飾心慌，「我吃誰的醋啊？」
「那你幹嘛酸溜溜的？」杜季蘭好笑道。
「我是在酸我都沒這種好機會啦。」她連忙自嘲的替自己解圍。
「你啊？」杜季蘭將她由頭看到了腳，「你什麼都好，就是太不懂得撒嬌了，那種有錢人啊，最喜歡女人奉承跟小鳥依人的嬌嗔了。」
「我才不要那麼沒尊嚴哩。」邊夢允不以為然的回了句。
杜季蘭微微一笑，忽地開口，「說真的，你都不打算替柏宇找個爸爸嗎？」
她愣了愣，隨即將檔案夾合上，「我現在的狀況很好，一點都不想自找麻煩。」
「我知道林立人對你很有意思，你何不給他一個機會呢？」杜季蘭建議。
邊夢允搖搖頭，「我不想害人。」
「少來了，我看你根本就不願意嘗試。」杜季蘭不贊同的說：「如果你把自己永遠關在鐵籠里，那就永遠不知道自由的滋味。」
「總編，我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變成愛情專家了？」她試圖轉移話題。
「我可是比你大了好幾歲那，談過的戀愛都比你吃過的米多呢。」杜季蘭驕傲不已。
邊夢允還是搖搖頭，「是喔。」
「總之，你不要辜負我替你製造的機會。」
「你替我製造的機會？」她的心跳瞬間加快，以為她指的是厲赤炎。
「林立人啊，我派他跟你一起追這條八卦。」杜季蘭朝她眨眨眼。
「什麼？！」邊夢允不敢相信的瞪圓了眼。
「他是攝影記者，跟你一起跑新聞是應該的啊。」杜季蘭拍拍她的肩膀，「不用太感謝我，記得請我喝喜酒就可以了。」
看著總編輯離去的身影，她忍不住輕嘆出聲。
天啊，她的麻煩已經夠多了，現在又要加上一個林立人？
她幾乎可以預知接下來的生活會有多混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