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接下來的每一天都是嶄新的,丁天皓感覺這一生從未如此輕鬆、順利過。擁有了思文,他幾乎感到擁有了全世界,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了,思文給他帶來了好運。公司的盈利一天比一天樂觀,尤其是日本這方面的麻煩竟也非常順利地解決了。
今天他談完在日本的最後一宗生意,便急沖沖地趕回酒店,他要馬上帶思文走,離開日本,回到國內,馬上結婚。
房門開著,他怔了怔,屋裡沒有思文的影子,難道又去逛街了?他毫無保留地露出一個寵溺的笑意。坐在床沿上,耐心地等待著。
厚厚的地毯上有個淡淡的腳印吸引住了他,他跳了起來,微眯著眼,審視著。雖然很淡,可仍能看出那是個男人才該有的腳印,難道是申招揚的!不可能,他細細地摸索著,發現那地毯隱隱約約竟殘留了不少這樣的腳印,而且,還不是同一人的。
這裡有人來過——房門開著,思文如此細心不可能走後不關門的,除非——他的心狂跳起來,思文是被人帶走的!
門外有人沖了進來,與他撞了滿懷,是申招揚,他的臉色同樣難看萬分。
「出事了?」他沉著聲音問丁天皓,見他思索著點著頭,便「啪」一聲狠狠地捶了一下大開著的門,門被震向了牆,又很快彈了回來。
「該死的!義父都洗手不幹了,怎麼還有人與我們過不去。」他大聲地詛咒著,見丁天皓蹲在地上招呼他。
「冷靜點,找人我有經驗,方正把思文帶走兩次都讓我找著了,我就不信能有人比方正還厲害——你來看!」
申招揚走了過去,突然想到了什麼道:「你怎麼知道這次就不是方正?」
「我打賭不會是他,如果是他,為什麼要帶走你的女人,而且思文見到他一定很害怕,那樣的話房裡不會如此整潔。」
「也許你的思文是情願跟他走的呢!」申招揚沒好氣地道。
「不會!」經過昨夜,他十分肯定思文心裡只有他,絕不會再離開他的,「而且——如果是你偷進別人的屋,你會留下這種腳印嗎?」
「當然不會!」白痴問題!申招揚暗罵,都什麼時候了,還在研究什麼腳印?他站起身,不耐煩地道:「一同找還是分頭找?」
丁天皓沒有理他,皺著眉,思索了好一回才道:「就連你都不會,方正又怎麼會有這樣的疏忽——這間酒店不知有沒有監控,你去看錄像,我去個地方。」
「有眉目?哪裡?」懶得理他的揶揄,申招揚問道。憑一個腳印嗎?他懷疑!
「警察局!」
申招揚一愣,「什麼時候你也學會有什麼事找警察了——你倒很能跟上義父的節奏。」
丁天皓沒有理他,淡淡地道:「這些腳印!能肆無忌憚地闖進來,一定有著特殊的身份,而且我敢打賭你肯定不會在錄像里看到什麼,還有,你看這個腳印——這是警察才會穿的靴子。」
「不會是風清揚吧?我好像不記得有什麼地方得罪他。他不會對我公報私仇吧!」
「不知道,他好像失蹤好久了,這次出現不知有沒有目的。走吧!」
在茫茫人海中找一個人是何等的困難,尤其是這種全無頭緒的帶走方式。總之,思文和小惠就是失蹤了。
丁天皓他們在日本逗留了三天後,就離開了——風清揚根本沒有在日本。於是便他們馬不停蹄地回了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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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天皓沒有猜錯,思文她們確實是被風清揚給帶走了。風清揚是國際刑警警司,帶走幾個人對他來說很容易。不過這次不是他要公報私仇,而是他的下屬程若可要公報私仇,不巧的是——他正有求於她。
思文扶著頭昏昏沉沉地醒了過來,四周很大、很暗,像個倉庫,密封著,只有頭頂開了一個巴掌大的窗,透著微弱的光線。
「小惠——」思文推了推身邊仍舊躺著的小惠,小惠轉了轉頭,痛呼一聲,醒了過來。她記得她們正在房裡聊天,有一群人沖了進來,還沒看清來人,便被敲昏了。
看到思文,小惠才鬆了口氣。
「這是哪裡啊,思文?好黑啊!有些冷。」她顫著身子,哭喪著臉。
思文站了起來,大著膽子走到門邊,那門是用鐵做的,兩扇合在一起,有條縫,她就著那縫往外看著。
「哐啷」!
門就在此時發出一聲巨響,隨即眼前豁然開朗,思文被嚇了一跳,後退幾步,跌坐在地上。小惠就在她身後,慌忙扶住了她。
門口站著兩個人影,一男一女,思文不適地捂著眼睛,直到眼睛能適應外界的強光后,才勉強看清站在眼前的人。
那女的很美麗,高挑的身材,穿著一套鵝黃的牛仔服,簡單的衣著卻絲毫沒有影響她的亮麗,此時正怒視著她們。而其身後的男人,她愣住了,那高大的身軀魁梧、健壯,不正是——
「小可?」她不由自主地輕吐,那男人揚了揚眉,小惠卻驚叫了。
「風先生——你還記得我嗎?我是葉輝的妹妹,你們認識的。」
那男人沒有說話,女人卻大笑道:「葉輝?我還以為是誰——天皇老子也救不了你們了,不過你們放心,我不會馬上要你們的命的,我只是想要看看你們能餓多久。」
她的聲音如此的怪異,思文本能地退了一步。
「你是誰?我們不認得你,你為什麼要對付我們?」
「我——我也不認得你們啊!不過——」她俯下身子,捏住了思文的下巴,惡狠狠地道:「誰讓你搶走丁天皓,他本來是我的!」
思文倒抽一口冷氣,用力地拂開她的手。
「你抓了我們就是為了引他來嗎?」
「不!讓他嘗嘗失去一個心愛人的痛楚——」她的眼光轉向小惠,「至於你嘛!只能算是倒霉了。」她說完就仰頭大笑起來,瘋狂之餘似乎毫不掩飾內心的快意。
那男人靜靜地看著她,久久才道:「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了,究竟,小可是誰?!」
他的聲音是冷的,他的眼神同樣的冰冷,思文迷惑了,他到底是不是那個小可?怎麼此刻看來竟一點都沒有小可的影子。
那女人笑了好長時間,才終於停了下來。
「你沒聽見她剛才在叫我嗎?」
那男人震動了,冰冷的眼神浮現出一絲不確定,「難道你真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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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門再度關上,把他們的談話聲關到了門外,室內再度恢復黑暗。她們都沉默著,久久.思文才道:「小惠,你認得那男人嗎?」
「是啊!他是個警司,以前來過我家,幾年前的事了,你不也見過嗎?」
思文一怔,陡然想起,對啁!她曾在小惠家見過他,怪不得,她第一次見到小可時,總覺得他面熟!小可——風清揚!會是同一人嗎?
「思文,你在想什麼?」
小惠偎緊她,感覺到一絲害怕。
「你記得唐潔衣家的那個白痴嗎?他和風清揚長得一模一樣。」
「是嗎?」小惠縮著身子打量著四周,對風清揚與那白痴長得像不像並不十分感興趣。
「你說申大哥他們會不會找到這裡?」小惠擔心地問。
「等他們來,我們早就餓死了。茫茫人海中找人哪有那麼容易,小惠,你怎麼還那麼害怕,這裡比起幾個星期前的小樹林可是好多了,至少不會馬上有生命危險。」
確實!小惠一怔,心情馬上好轉了很多。
思文又趴到了門邊,門口空蕩蕩的,沒有車也沒有路,更不會有人。空地前勉強可以看到報廢了的破銅爛鐵,是個丟棄垃圾的地方吧!這下好了,在這恐怕呆上十年也不會有人發現得了。
思文頹然地向後一倒,坐在地上,眼光正好對著那扇窗。頓覺眼前一亮,環顧四周,她更是欣喜萬分,這間倉庫里有的是可以疊起來的東西,比起上次在小樹林的陷阱里,這裡實在太有條件讓她們出去了,當然更不會像皓哥那麼辛苦。
她跳了起來,把所有的破銅爛鐵都搬在窗下,小惠也不再那麼沮喪,興奮地幫忙搬起來。確實!思文料得沒錯,疊一步,上一步,終於在太陽放射出它最後的光華時,她的手碰到了窗沿。小惠就在比她低一階的地方,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浸濕了她的長發,她的手在流血,她努力地忍著,畢竟逃生比什麼都重要。
接過小惠遞來的一塊生了銹的鋼板,思文用力地砸向那扇窗,窗戶應聲而碎。碎玻璃濺到了她的臉上,感覺到了刺痛,她下竟識地撫了撫臉,流血了!不會破相吧?她禁不住哀號出聲。
「怎麼了?」小惠著急地問。
「沒什麼——我先出去了!」思文奮力地撐住窗沿,那裡仍殘留著碎玻璃,她用力撥弄著,血滴了下來,滴在小惠的臉上,她驚叫著。
「思文,你小心啊——怎麼有血?你受傷了嗎?讓我先上吧!」她大叫著,哭了起來。
「小惠,別哭啊!哭久了會沒力氣的!」小惠一聽這話,頓覺有理,陡然止住哭聲。思文繼續地攀爬著,她的上半身已探了出去,卻仍在安慰著小惠,或是在鼓勵自己。
「你那申大哥難道沒受過傷嗎?你不知道皓哥的身上都是傷,我也要留幾個傷口讓他看一下,你猜他會有什麼表情?」
「思文,外面是不是很高?這樣摔下去會不會摔死啊!何況你腿上的傷——」小惠還未說完,窗口便已失了思文的身影。
一聲沉重的落地聲嚇住了她,接著便是思文的痛呼:「哎呀——」
她大驚失色,極力地探著頭,想看看思文有沒有怎麼樣,可那窗實在太高了,就是看不到地,幸好,很快思文的聲音就響起了。
「小惠!下來,沒什麼事,下面是泥土地,很鬆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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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什麼玩笑,誰說泥土地鬆軟摔不痛,小惠齜著牙痛得淚水直流,她很快就明白思文是在騙她,朋友多年,她很明白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就是超級怕痛了。
小惠忍著痛,過了好久才慢慢了站起,一抬頭髮現思文的左頰上滿是血,她嚇了一跳,思文更是頻頻地用手去摸傷口。
「糟了!不知道傷口大不大,會不會毀容。」
小惠仔細地替她把血擦乾淨,審視了一下,笑道:「一點點,頂多留個疤而已,你不是說要留些傷給你的皓哥看嗎?不是如願了——」
「我是說其他地方嘛,老天啊!這個玩笑開大了!」
小惠看了看四周,此時已近傍晚了,淡淡的夜色逐漸吞滅的光線,她有些著急。
「我們還是走吧——不知道這裡是哪裡?還在不在日本?」
「應該不在了,我們已回國了。」她指著不遠處的一塊牌子道。
小惠轉過頭,就著光線仍能看到上面寫著中文字:禁止入內!
「它叫我們禁止入內,我們還是走吧!否則可能要罰款了。」
思文環顧四周,不由悲哀地道。
「要往哪裡走呢?」
小惠一愣,隨即又道:「走了再說吧!」她把身子旋轉一下,選定了個方向,「往那走!」
於是她們開始走了!漫無目的、跌跌撞撞地走著。那個廢棄場實在太大了,她們大約走了半小時才終於看到了一條通往公路的小徑。
小惠興奮極了,抓住思文笑著,「瞧!老天都在幫我們——走到公路就沒事了?」
「當然!」思文也笑了,心裡頓時輕鬆萬分,臉上也不那麼痛了q
這時,天也完全黑了下來!她們繼續地往前走,走了幾步,遠遠地看到公路上有輛車繞了進來,小惠更是高興,正想招呼出聲。思文陡然掩住了她的口,把她拖到路旁,蹲了下來。
「別叫!小惠——可能是那個女人也說不定!」
小惠一驚,為方才的冒失捏了把汗。那車很快就開了過去,思文拉起小惠,急急地道:「小惠!我們得加快速度了,如果那人是那女人的話,她肯定會馬上追來的!所以,我們得跑回那條路。叫到計程車就沒事了!」
小惠猛點著頭,跟著思文奔—了起來——
但她們算錯了,這個地方根本就是偏遠的郊區,平時很少有人來這,所以很難看到計程車的身影,尤其是晚上,路上空蕩蕩的。
思文拉著小惠越走越是擔憂,這條路不知通向哪裡,沒有路標、沒有指示牌,連輛車也沒有。
小惠已經吃不消了,她跌坐在地,不住地呻吟著:「思文,我走不動了,我們還是等吧!申大哥一定會來找我們的。」
「小惠——」思文無奈地車轉身子,她也很累,何況受過傷的腿此時更是在隱隱作痛著。不經意間,她的眼光瞟向來時的那條小徑,黑暗裡有一束燈光在閃動,她驚跳了起來。
「小惠!快走——」
小惠也跳了起來,顧不得疼痛,狂奔著。她們好不容易逃出來,不會再被捉回去吧?她哀號著,頻頻地回頭,但那車開得太快了,轉眼就到了她們面前。
「啊——」思文腿上刺痛,撲倒在地,小惠沒留意,踩到了她的腳,跌在她身上。顧不得疼痛,她們恐懼地抱在一起,拚命地嘶叫著。
車子停了下來,停在了她們的面前,車門開了,走下一個人,思文不由一陣失望,她猜中了,那個人果然是捉她們的女人。
「你到底是誰——非得置我們於死地而後快呢?」思文絕望極了,一次逃生是僥倖,第二次恐怕沒那麼幸運了。再說她也沒能力再逃一次了。
「我嗎?」夜色里,思文滿臉的血,程若可本能地嚇得怔了怔,隨即又幸災樂禍地笑著捏住思文的下巴,「你給我記住了!程若可!我叫做程若可——呵呵,知道嗎?現在的你好可怕,我敢打賭丁天皓絕不會再對你感興趣了……」
思文一怔,隨即害怕地驚叫:「小惠,真的嗎?真的很恐怖嗎?」
「不是!不是!」小惠急急地想安慰她,拉下她的手,「你別在碰傷口了,小心裂得更開。」
「糟了!糟了!我想要個傷口,可不是在臉上啊!這個玩笑大了——」她不住地低喃著。
叭叭——
一聲響亮的汽車喇叭聲加入了她們,程若可迅速地直起身子,思文用手擋著眼睛,一下子適應不了那急速而至的強光。不斷叫囂著的喇叭聲很快地停了下來,思文瞪大了眼睛,下車的是方正。
他用力地打開車門,大踏步地走了過來,程若可被動地後退一步,迅速從懷中掏出了手槍,筆直地指著那具壓迫人的身軀。
方正沒有停下來,面對黑洞洞的槍口,他甚至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這種不要命的舉動再次嚇住了程若可。
「你再往前一步,我就射穿你的心臟,別以為只有你的槍法才准。」她尖著嗓子大聲地叫著。
「可以!比利時FN5.7mm自動手槍,可以貫穿防彈衣24.4mm,何況我根本沒穿防彈衣。」方正依舊往前走著,程若可開槍了。
她的槍能不能貫穿防彈衣,思文不知道,此時,槍聲一響,方正的血便自左臂奔流而出,他這才頓了頓,看了看自己的手,隨即如捷豹般飛起一腳,程若可沒有防備,頓時被踢得飛了出去。
「看來你的槍法言過其實了。」他斜睨了一眼跌在前方的程若可,眼光轉向思文時,那冰冷一閃而逝,心痛在他眼裡燃燒著。
他的轉變並沒有逃過程若可的眼睛,她迅速地支起身子,槍仍在她手中,此時筆直地轉向呆坐在另一側的思文。
「我再射一槍保證准!」她咬牙切齒道,迅速地扣動扳機,思文瞪大了眼睛,她連驚呼的時間也沒有,只覺得有個人影朝她撲來,震耳欲聾的槍聲后,方正沉重地身軀倒在了她身上。
「啊——」思文發出了一聲狂叫,本能地抱住他下滑的身軀。小惠也撲了過來,焦急地審視著他,「怎麼樣?怎麼樣了?方大哥——」
「方大哥——」思文搖著他的頭,腦中一片空白。血染了他們一身,方正睜開眼,眼底沉重、卻帶著滿足。
「你在為我哭?你還是關心我的,對嗎?」
思文咬著唇,拚命地點頭,此刻,她能說不嗎?這樣的眼神,這樣濃的愛意,她怎能說不!
小惠此時已把方正的車開了過來,於是她不知哪來的力氣,撐起方正的身子,把他扶進了車裡。
程若可仍舊倒在原處,愣愣地看著他們,竟呆掉了。她沒想到一個男人可以為一個女人連性命都不要,而且還是一個曾經叱吒黑道的風雲人物——殺手方正——這個女人還竟不是屬於他的!
她想撐起身子,可是試了幾下失敗了,方正這一腳踢得不輕。原來真的不是所有的「香…」「玉」都有人來「憐」「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