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翻開那段老時光,在滿是青澀的年代里,瞧見他生動的怒氣。
同性戀,他媽的你小子是同性戀!
不是,我不是。真的不是。
*****
在那樣的曖昧里,時光均速流轉。
我們漸漸習慣了阿南的離去,也去過幾次他的酒吧,但一派青澀學生樣讓自己都覺得彆扭。寧遠安首先退出,但時不時的跑去對面看著那張床鋪發獃。
某晚,朱蕭看著他在對面傻怵,默不作聲好一陣子,然後狠狠一踢,煩躁地去對面拉人,「……姓寧的,你還有完沒完了!你當那是他靈位呢!」
「……喂!」我正舒服地泡腳,被他一踢濺翻了整盤的水,想發火卻被憤懣的陰鬱臉色嚇的打咯,「……他幹嗎?有必要氣成這樣么?」
原之靖對我溫和地笑,眼睛里頗有些意味深長的東西,「……知道嗎?人往往在沒有洞察自己的時候最容易暴怒。」
我一愣,他和陳默不同,言辭之間,常常會以一種冷靜深刻的狀態刺到我心裡很深的地方。「……那麼,等洞察之後呢?」
他又笑,拿著拖布過來幫我一起收拾,「……那就只能心甘情願了,即使很痛。」
好多次,他的過分溫柔讓我想問,原之靖你是不是喜歡我?但沒有勇氣。我已經陷落到最深的谷底,只能在夜深人靜時抓住被角蜷起身體來保護那個哀哀喊痛的名為心臟的地方,與其拖他下來,我寧可選擇體貼的保護,這樣的自己卑劣而可憐,我知道。
大一下學期,開了高數的課。定積分不定積分弄得我成天臉色青白,窩在圖書館里,我勤奮地削尖了一捆鉛筆,怒髮衝冠地在本子上畫圖,「……今天解不開這題,老子不姓秦!」
身邊的氣息熱乎乎的湊了過來,他的嘴裡有清涼涼的薄荷味道,「……那就跟了我姓陳吧……」
我正鬥志昂揚,頭髮豎得一根根的,瞪眼過去,抓起尖最利的筆就向桌下他亂來的爪子戳過去,「……今天煩著呢,要動物自己一個人去動物。」
我的力氣用的狠極了,不知道戳到他哪兒,只見他壓著喉嚨痛叫一下,臉迅速的漲成憤怒的猩紅,「……你還動真的了!!」
要比兇狠我從來不是他的對手,他一把打掉我手上的筆,眼眉間全是野生的挑釁。
「……那,那個……同學……別……」對面桌上一男生顯然被我們突如其來的暴力嚇傻了,試圖開口勸解。
「閉嘴!」他壓低聲音,很有威脅力的吼過去。
「……嗚……唔…」那男生都快哭了。
我突然覺得很可笑,冷冷看他一眼,「……來勁了?老子不奉陪!」
說著收起東西,眼都不瞟一下的離開。
回到宿舍,依然莫名的煩躁,高數壓的我只想怒吼,發了會兒呆,突然賊笑起來,抓出一條他扔在我這兒的內褲,狂笑著操作一番,跑去隔壁塞到他床上。想象著他明天的樣子,心情大好,早早地上床睡覺。
「……秦瑞我的弟弟……」次日第一堂就是高數,我正鬼頭鬼腦向對面張望時,朱蕭慘白著一張幽靈臉搭住我。
我抖著手指,每次朱蕭這麼叫,我就惡從膽邊生,噁心的惡。
「……小瑞我的心肝,瑞瑞寶貝兒疙瘩~~」朱蕭更來勁了,我一口口地噴血。
原來我昨晚上說了整整一宿的夢話,全是高數題的解法!害的他們三個猶如睡在課堂,痛苦的九死九生。
「……不能吧!」我瞠目結舌,「……我真說了一晚的高數題?」
「……那你以為呢!」朱蕭指著黑眼圈,「……要不改明兒說些和相好的肉麻話給哥哥聽?」
我臉色一僵,強笑著打哈哈。
一直沒瞧見陳默,我不知道昨晚激起了他多少怒氣,無所謂,我們是兩頭野獸,最後總在血腥的折磨中彼此消融。
進了課堂剛坐下,就聽見身邊的朱蕭笑起來,「……陳默,你怎麼也一臉霉樣?寧遠安,瞧瞧!他那黑眼圈比我還賽國寶呢吧!」
我像被針刺了似的抬頭,見他繞過講台,向我們走來。臉色果然很差,一夜沒睡好的樣子,他正眼都不看我一下,只衝著朱蕭嬉皮笑臉,「……嗯,昨夜一連吞了三碗貢丸湯,結果整晚撐的睡不好。」
我手上的筆尖「吱」地一下劃破,嘴角狠狠地憋,怎麼沒把他撐死!
「……你小子真不仗義!吃好的也不叫上兄弟!」寧遠安一聽,立即拉住陳默稱兄道弟。
「……只是臨時起意,」陳默一徑笑著,在我後邊的位子坐下,「……昨晚被一個小崽子給氣了。」說著,手指狀似無意的一揮,撩過我的後頸,他當然很清楚哪裡是我的敏感帶,刻意地在那裡捏了一小下。
寧遠安還想問,他已經誇張地對著不由自主膝跳一下的我叫起來,「……秦瑞,對不住對不住!摞到你了?」
我回頭,他的眼睛墨黑,在笑容里閃閃發亮,我只能咬著牙吸氣,擠出兩個字,「……沒事。」
他眼神一閃,笑的裂開嘴角,陽光燦爛的我頭暈,「……記住,這可是你說沒事的。」
整堂課,我神思恍惚,他的氣息起伏地在脖子裡面亂竄。
課上了大半,老師突然決定隨堂測驗,滿教室頓時一片哭爹喊娘的慘烈,朱蕭「怦」的一下把頭摔倒在桌上,沖著寧遠安直眨巴眼珠子。
眨的我都想笑了,偏寧遠安沒心沒肺的地叫,「……朱蕭,快挪起來!你一大個豬頭占我的桌面我怎麼寫字啊!」
大伙兒看過來,朱蕭怒火攻心,直直跳起指著寧遠安的大框眼鏡挖心喪肺的吼,「……我說你怎麼就這麼不長心眼!這不明擺著讓你扶我去保健室嗎!我沖你眨半天眼,你當我抽風哪!」
大家鬨笑起來,寧遠安被吼的臉皮火紅,只能摸著鼻樑喃喃地「……我……我哪扶的動你……」
「……這是重點嗎?」朱蕭被他的理由氣得渾身打纏,哼哼唧唧的悶聲嚎。
教室里笑成一團,我沖著黑板上的題有些犯傻,「……這……這題……」
他們三個一看,臉登時綠了。
「…這題,我怎麼看著眼熟?」話才說了一半,那三條惡狼已經撲食般地衝上來扒拉住我,「……秦瑞我們的弟弟,你昨晚的夢倒是還記得沒?說!」
*****
晃晃悠悠過了一天,我和他分頭行動,獨自走在校園裡,發現這片天空其實比想象中大了很多。
晚上熄了燈,朱蕭還在為課上的事憤憤難平,寧遠安被他絮叨急了,趕著攔話,「我給你們說個事情,我舅以前開貨車的,有回去外城辦事,一路上悠閑地看車外風景,那個叫漂亮啊!突然對面一輛車擦著開過,裡面那司機對準我舅吼了一聲『豬!』」
「揍他!」姓朱的階級兄弟正義凌然。
「是吧!可恨吧!」寧遠安馬上獎勵朱蕭一朵認真聽講的小紅花,「我舅越想越氣,探回頭對準他吼『你才豬呢!』」
「該!該!!」朱某人鼻孔直噴氣。
「……哎,」寧遠安哀哀嘆著,「……然後他一回頭,就瞧見一窩活豬排著隊在過馬路……」
我狂笑出來,原之靖捧著肚子直吸氣,「……遠安,才發現你一張嘴還損成這樣!」
朱蕭恨恨磨牙,「……遠安我的弟弟……」
熱鬧中,我的笑容開始發酸,心跳聲一下響過一下,莫名煩躁地輾轉,突然鬼使神差地起身往門外走。
帶上門,屋外很冷,我僵立在走道口。月亮白的妖異,他靠住對面的牆,眼神晶亮的看著我不語。
我的呼吸開始不爭氣地發抖,一步步走進,伸手拽他的指尖,張了張口,說不出話。
他淺淺的笑,月亮是個魅惑的工具,居然令他的笑容看起來如此溫柔,「……我起夜,結果門被風給吹上了,他們都睡沉了。」
「……那你就傻站著不動?」我咳了下嗓子,慢慢地說。
「嗯,昨晚被你氣傻了,」他捏捏我的耳朵,「……我杵在這兒數,結果才罵到第十九聲『秦瑞那小崽子』你就出來了。」
我又氣又笑,眉頭皺了再松,終於暖暖地靠近他,把下巴擱住他瘦而有力的肩,「……昨晚,是我過分了……」
「廢話!!」他怪叫,「……你這脾氣夠讓人遭罪的!還有……你昨兒給我褲子上擦什麼了?」
我一想,頓時有些孩子氣的調皮興奮勁,「……薄荷油啊。怎麼了!?」
「……你說怎麼了!」他扯開我的頭,凶凶的瞪我,「……我一換上就被激的直竄,他們還以為我練習青蛙跳呢!」
我開心大笑,他惱怒不堪地捏我,「……你哪來這一腦子妖怪主意!」然後看著我月色下越來越明亮的笑臉,疲軟的嘆了口氣,輕抓住我的腦袋又往他肩上摞,「……一整天了,怪想你的……」
燙熱順著喉嚨,一氣衝上鼻尖眼眶,刺的發疼。那一瞬間,我前所未有地甘願為了他放棄一切,輕輕吻著他的鬢角,拉他回我們屋,「……別傻站著了,要是感冒了傳給我,就扒了你一身皮。」
「……哼!」他被我拉著嘀咕,「……也不讓我親一口,怎麼傳?」
倆人擠在我床上過了一晚,不敢胡鬧,但他還是用肩膀壓著我咬我的脖子,手也不安分的沿著腰撫摸,我的敏感帶全在他的籠罩之下,忍不住要哼出聲的時候,就兇猛地掐他,他拍著我的臉吻我,用舌與舌的糾纏堵住難耐的呻吟。
折騰了一會兒,終於還是睡了。
第二天一早,朱蕭指著我倆就問,「……秦瑞,你這說夢話的習慣是不是會傳染?」
「……怎麼?」我一呆,「我昨晚又說了?」
「何止……」原之靖來來回回地看我和陳默,笑得不露聲色,「是你們倆個都說了,而且還一搭一配的。」
朱蕭和寧遠安都笑得一臉曖昧,我則是驚的臉都白了,無措地回頭看陳默,他只靠在床欄上嬉皮笑臉,眼神黝黑的閃。
「……寶貝,明天去打球!」朱蕭伸長了脖子,逼真地學陳默的口氣。
「……嗯,好……」寧遠安也到位地模仿著我睡夢中語聲喃喃。
他們鬨笑得一身坦然,我難堪又心虛,還得僵著一臉笑。
陳默扯著嘴,似笑非笑的,然後哈的一聲,邊回他們屋邊沒心沒肺地嚷嚷,「……大夥都聽到了沒?載入史冊載入史冊!秦瑞你小子夠占我便宜的!」
我嘴角冒火地咒了他幾句,心裡是滿滿的受傷感,寶貝兩個字讓我覺得屈辱。
走到陽台上,眺眼一片湖水的藍,身邊有人走了過來,他一直是爽爽的清新,和陳默的火熱截然不同。
「……我昨晚也聽到了……沒事,他們不會想到別的,只當個笑話。」他像兄長般拍拍我的額頭。
溫暖的手掌,我終於清楚的知道,他早已經看穿了一切。
心裡的委屈和悲哀擋不住地涌,我低著頭,「……他也當個笑話,除了我一個人,真的,只有我一個人沒當笑話。」
「……錯。」他頓了頓,攬攬我的肩膀,「……還有我。」
我不語,這件事情終於曝光了,但我心裡卻很輕鬆,或許因為知道眼前這個人不會傷害我。
「……知道么?當時我探出身體,看到你們擁抱著。」他笑。
我聽著陳默的聲音響在走道上,「……好俗氣的感情故事。」
「是,」他坦然,「但凡感情,都是俗氣的。」
「原之靖,」我終於抬頭,「……我很自私,你不要喜歡我,喜歡了我也不要告訴我,告訴了我也不要再繼續。否則……我會利用的。」
他看著我半晌,聳聳肩,一派的有心無力,「……我沒辦法,如果需要,你就利用吧,隨時。」
*****
很快迎來了一年一度的運動會。
陳默是體育行家,瞬間成了班寶。
某晚,我倆窩在五階的角落算二十四點,我輸了一局,正無奈的服從賭注,在桌子下面給他的腰做指壓,我發誓我捏的地方正經得很,他卻故意很動物地哼哼唧唧起來,哼的我臉皮火紅,踢他罵道,「再哼!再哼我就下去幾公分廢了你信不信!」
他把臉擱在桌面上,沖我直笑,「好,那我不哼,你叫句親熱的聽聽。」
「滾。」
「你怎這麼摳門,我多爽氣,叫你寶貝眉也不皺。」他癩癩的一比劃。
我怒笑,「那我今晚就沖著宿舍樓吼,心肝,明天游泳去!你倒是答不答應?」
他嬉皮的臉都皺在一起,身體直往我靠,「……成啊,明天游泳比賽,我報名了,」指尖挑逗地在我手背畫了個圈,「……還有你,我幫你也報了。」
「……什麼!」我一下子瞪大眼睛,他沖我皺皺鼻尖,「……一起玩唄,想看看你游泳的樣子……我還沒在白天看過你那樣呢……」他手又是一下比劃,我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丫越來越流氓了。」
「……被你這妖精整的!」他眥眥牙。
次日,我就後悔的想當場宰了陳默,游泳池人多的厲害,喧嘩聲吵得我頭痛,便躲在準備區的角落。
陳默過來拉著我去做熱身,我煩躁的不肯,他也不堅持,伸手伸腿地就扎進人堆。
遠遠地,瞧見他和杜京菁聊的正歡,那真是一個美麗的女孩子,雪白的皮膚漂亮的五官和玲瓏的身段。
陳默是個再正常不過的男人,所以當然無法抗拒那樣的誘惑。他們在一起和諧的身影晃得我眼花,朱蕭過來沖我努嘴,「……瞧見沒?我每次問那小子他就給我打太極拳,看看這樣子,敢說沒事?晚上非得讓他請客。秦瑞,說,你想吃什麼?」
我嘀咕了一句陳默的心陳默的肺。
沒等朱蕭聽清,就跑去泳道做準備,我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反正是揮著手的時候身後突來一股衝力,直直被推入水池。
我受驚之下,氣息怎麼也勻不過來,連著吞了幾口水,身體直往向下墜。
水漫過我的全身,呼吸被堵住了,死亡在短短瞬間離我如此接近,我依然睜著眼睛,看泳池邊上慌亂跑來的人影。
是他……我認得出來。
陳默……最後留在視野里的人是你……好高興……
「媽的!誰幹的!你們哪個畜生推他下去的!」
我被拉上來的時候,意識還沒完全喪失,乏力卻清醒地看著周圍的一切。
陳默的怒吼猶如野獸般的瘋狂。
大家都被嚇的大氣不敢出一下,我知道他火氣最盛的時候有多可怕,心裡想笑,能和此時的他針鋒相對的人大概也只有我了。
「陳默……」杜京菁害怕的咽了一下,過來拉拉他。
「滾!」他毫不猶豫地一下揮開,劈頭蓋臉罵過去,「……誰說你可以碰我的!」
「……你……你,」漂亮的女孩子又恐懼又下不來台,淚水直在眼眶裡打轉。
「……你什麼你!」他發火到了極點,不講道理得沖著杜京菁直罵,「要不是你拉著我講那些屁話!我怎麼會放他一個人瞎轉!」
吼著,他又轉過頭,「說!剛才哪個畜生推他的!媽的!有膽做沒膽認啊!」邊罵邊一個個輪流揪住剛才在我身邊的人,「……是不是你!王八蛋!說!」
大家全被他吼呆了,只能傻傻地搖頭,看著他像野獸般的發狂,連掙扎都忘了。
我想哭。
我想大叫陳默你別這樣,別人會起疑的。
我想掙起軟弱無力的身體抱住他,告訴他我沒有事。
可是,我動不了,我近乎貪婪的看著他的暴怒,我要記住這近乎死亡的滋味。
「……陳,陳默——」朱蕭惴惴不安地上前,試探的拉住他,他稍微一掙,像喪失了理智的動物,看到熟悉的人才稍微冷靜一點,「……別這樣。」朱蕭努力扯出一個笑容,「……秦瑞他沒事的,知道你和他好,不過……總之他沒事了!」
我懊惱的翻了個白眼,死朱蕭,說了比沒說更讓人浮想聯翩。
「對對!」原之靖緩過神來,露出自然大方的笑容,攬住陳默,「……瞧你,哥們受傷,著急是應該的,但也別瞎發火啊,你這火爆脾氣,我們兩個寢室知道,別人可沒領教過,你要嚇死大家啊!」
陳默急促地呼吸,不聲不響緩著,眼神兇狠地在那幾個嫌疑犯身上溜了個圈,嗜血般的惡罵一聲「他媽的!」狠狠地抬腳把泳池邊上椅子一下揣進水裡,怦的濺起巨大水花。
然後,轉過來,蹲在地上瞧我,黑亮的眼睛里,我發誓看到了慌亂和恐懼。
「……喂,」他咳了一下,喉嚨啞啞的,「你這白痴!……怎麼不淹死你!」
大家看我沒事,都像逃瘟神般的各自散去,只留下我們幾個。
我被他的話笑的嗆了一下,心裡暖暖的不想和他鬥嘴,於是把聲音壓低到只讓他一人聽見,「……本來死了,被你罵人罵活了。」
他臉色突地一赧,直起身體讓朱蕭收拾一邊的衣服,皺皺眉頭,「……滾!以後別死啊死的瞎說,再說我扇你。」
我在地上躺的難受,掙扎地想挪起來,原之靖見狀,趕緊靠上來,「……你別折騰了,我抱你回去。」
陳默隔開他的手,悶聲悶氣地說:「……我來吧。」
原之靖眉尖微皺,「……我們寢室的事,我來。」
陳默嘴角陰霾的一憋,毫不客氣「啪」地打下他的手,「除了我,他不是任何誰的事!滾!」
說著,俯下身來,抱起我,低低的說,「……抓緊。」
*****
我只是嗆了些水,一旦順過氣就精神了。陳默晚上被揪去準備籃球賽,一臉不高興地說原來想去小餐廳給你叫炒菜的。
我笑得窩心極了,不用不用你挖幾塊肉下來給我吃就成。他怪叫了幾聲看屋裡沒人狠狠咬了一下我的嘴唇,跑了。
我暈乎乎的傻笑了會兒,朱蕭灰頭土臉地回來,拿著一個飯盒就往我手裡塞,「……少爺,給!瞧瞧,陳默還真不是普通的夠哥們,跑來跟我說你點名要吃這些菜,捏著我脖子威脅我去買,自己倒好轉著個籃球屁顛顛地就跑了!咋咋,瞧瞧點的這些菜,奢侈啊!食堂那大爺看著我的臉都綠了!」
飯菜的噴香熏的我眼睛熱熱,還有水甜水甜的快樂,吃了幾口,都是我最愛的,正快意的不知今夕何夕,一下吃了口菠菜——我最討厭的菜。
「……這混蛋!」我又氣又笑,想了一下,還是眯著眼睛嚼了下去。
晚上他過來瞧我,調皮的呼呼笑,問晚飯好吃么?
我故意諂媚的點頭,好吃好吃,你把頭湊過來一些。
他眼神幽幽發亮,極慢地靠近,嘴角的笑容魅惑的妖異……嗯?
我趁周圍沒人,伸出舌頭一舔,他會意的加深笑容,張開唇瓣讓我竄進去,我深深地舔弄著他的,那麼溫柔的接吻,甜蜜而舒服。
分開的時候,他的臉色潮紅,沖著我笑,……朱蕭那小子真乖,我說你最愛吃菠菜,他果然放了好多。
*****
第二天下午,我們都沒課,陳默參加系裡對大二的籃球賽,賽前跑來惡狠狠地告誡我一定要躺在床上休息,不許去太陽下爆曬著觀望。
我煩躁地推他,你別這麼膩味,把我當嬌弱少女啊!他狠狠地對準我腦袋就是一下,你別不知好歹,總之我把話摞下了,你就給我躺床上,要讓我在賽場看見你,我就馬上把你扛肩上塞回來!你不信就試試看!
我無奈,只能跑到三樓的一個教室,扒著窗戶看籃球場,雖然不是很清楚,但我一下就能認出他,高大的身影,短短硬硬的頭髮,黝黑的皮膚。
他投籃了,他罰球了,他犯規了,他開心的和隊友擊掌……我眼睛不捨得眨,貪婪地盯著那個身影瞧。
一個球過來,他跳起來攔,身邊的對手正巧後退著跑……
「陳默!」我驚恐大叫,隔著遙遙的距離,眼睜睜看他重重摔在地上,大家全都圍了過去。
——他受傷了,他受傷了……他受傷了……傷得厲不厲害,有沒有很痛?
我拔腳想跑,可是腿軟的一點力氣都用不出來,扶著牆壁簌簌發抖。
「……秦瑞?」猶疑的聲音,我慌亂轉頭,原之靖在門邊神色複雜的看著我,「……我來辦些事情,正聽見有人大叫陳默,象是你……」
我看著他,「……他受傷了……我……我不敢去看……我,我也跑不動……」我覺得自己沒用透了,我的聲音居然是抖的。
原之靖深深嘆了口氣,走過來,溫暖的手指碰碰我乾澀的眼角,「……怎麼會這樣子……」
怎麼會這樣子?我也想知道。為什麼要認識他,為什麼要惹到他,為什麼要對他動情。
我靠著牆壁,渾身發軟地滑坐下去,喉嚨里發出絕望的嗚咽聲。
「……誰?」我們的動靜引來了人,陌生的聲音迷惑的,「……你們幹嗎?這後面是誰?在哭?」
我慌亂地把自己藏在原之靖站立的身影里,不能讓別人看見我這個樣子!不論是誰都不能!
「沒事。」原之靖挪了一下,把我完完全全的藏起來,「我們有些事情,請你先離開一下,好嗎?」
「……嗯?嗯?」來人忍不住好奇的探頭望著,「到底什麼事?誰啊?怎麼抖成這樣?」
「我再說一次,請馬上離開。」原之靖的聲音散發出前所未有的冰冷,怦的狠狠砸了一拳桌子,「聽見沒有!」
*****
回去之後,他們都不在。我坐在陳默的床上發獃的等,原之靖坐在一旁陪著,也不吭聲。
過了好久,才聽到一伙人大聲喧嘩著回來。
「陳默!我說你小子這個叫賊!」朱蕭的聲音滿是艷羨,「這個傷受得夠值!你看看杜京菁那梨花帶雨滿身亂轉跟著你的模樣!有戲!你小子!哼!」朱蕭越想越憤慨,呼呼的直噴氣。
原之靖看了我一下,我沒有表情得呆坐不動。
門開,陳默一愣,笑著過來揉我的頭髮,「還真乖,果然呆在這兒沒出去啊!」
「……你的傷怎麼樣了?」這句話是原之靖問的,我無力說話,只顧扯著他袖子瞧他有沒有哪裡淤青。
「沒事!」朱蕭一掌推了推陳默的肩,「他那哪是傷啊?只不過一下摔的有些懵!」
「懵的那個叫值!」寧遠安也咋巴咋巴地擠陳默,陳默只是要笑不笑的,「那杜京菁可是真情流露啊!眼淚都快流出來了,身前身後地跟著他伺候。」
我不想聽這些,只等他們回對面,擠在他床沿上,「……你真的沒事?」
「……嗯,」他心不在焉的支吾一聲,突然興奮地靠坐起來,「……秦瑞,老子我桃花運來了。」
我暈了一下,「……噢。」
「就是那杜京菁,我本來沒吃准她是不是真有意思,但今天你沒瞧見她那樣子,看見我躺地上臉都發白了。」
我聽著,心裡迷糊得想,那你有沒有瞧見我當時的樣子?沒有吧。
「一路上也不避嫌地跟著,還不停拿花手絹給我擦,靠!」他回味地咪咪眼,「朱蕭他們看的臉都發綠了!然後我就對她說,昨天吼了你真不好意思,秦瑞是我兄弟,我一時急了。」
我茫然地抬眼看他,又看窗外暗下來的天色。
「你猜她怎麼說,」他興奮地拽著我,好像獻寶的孩子,「她臉紅的笑了一下,說我知道……而且我喜歡講兄弟義氣的男孩,很喜歡。」
我看著他閃閃發亮的眼睛,喉嚨壓住了千斤的重,半晌折騰出一句,「……媽的,你小子。」
「哈哈。」他開心的大笑起來,「天大的好機會,老子讓他跑了就不是男人!我明天就整裝待發!你看著,一星期裡面攻不下她我爬給你看!」
我勉強正起臉色,「……你攻下她是不是也要爬給我看?」
他笑罵著踢過來,「……你小子夠噁心的,要不我倆今晚爬爬?」
我勉強牽牽嘴角,隨手一摞被褥,「……你休息吧。」
走回438,象經歷了一場戰爭,我軟倒在窗前的椅子上。屋裡只剩原之靖一個,感覺他走到身邊,我一伸手用力。
他蹙不及防地被我扯住,我臉色陰沉,「……你想不想和我做?」
「……秦瑞。」他皺起眉頭,我火氣沖沖的吼起來,「……他媽的讓你和老子干!」
他閉了下眼,說了一句,「……秦瑞,你要記得,被你利用我心甘情願。」
說著扯住我就往床上帶。
這和我跟陳默在一起的感覺完全不同,陳默會把我燒的焚成灰燼,不留絲毫,可是原之靖卻只讓我像個機械的工具,冷漠的抬起脖子讓他親吻,讓他撫摸。
他的嘴唇摞上我的,我毫不猶豫的轉開,我不能忍受和別人接吻,寧可自己死。
他嘆氣,移開動作,耐心的撫摸我的身體,溫柔地褪去我的衣服。
我像個冰冷的死人,心裡全是嘔吐的慾望。
「他媽的!」我一直睜著眼睛,但空洞地根本不知道屋子裡什麼時候進來了人,直到陳默的怒吼聲把我驚醒。
「王八蛋!我殺了你!殺了你!」我的身體驟然鬆開,陳默扯著原之靖就往地上摔,我茫然的躺在床上,衣不蔽體,看著他們倆毆打在一起,毫無反應。
陳默發火起來的力氣有多大我最清楚,原之靖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被陳默壓在地上,劈頭蓋臉的扇。
「王八蛋!」陳默比昨天在泳池那邊還狂暴,象是徹底瀕臨死亡的野獸,「我說過,除了我,誰都他媽的不許碰他!我警告過你!我殺了你!」
「陳默……你這混蛋……」原之靖喘氣掙扎,「……你把他當什麼,既然不捨得別人碰,那你還搭女人幹嗎!」
我依然毫無表情的看著天花版,地上那扭打到瘋狂的人和我無關。
「……你知道個屁!我倆的事和正常的找女朋友無關!」
我被正常兩個字蜇了一下,定定地轉過頭看著他們,原之靖渾身青腫,嘴角淌著血,對不起……
陳默也是衣服扯亂,周身散發著血腥暴力的野獸氣息,他一把拉住我的手臂,痛的我狠狠咬牙。「……是不是他使強?說!」
我看著他,一眼一眼,「……陳默你跟我幹了這麼多次會不知道?他強得了我嗎?」
陳默臉色一凌,眼神亮了又暗,閃了幾回,陰笑著捏捏我的臉,輕聲說了句很好,揮起手就是一個狠狠的巴掌。
我的血清晰的順著嘴角淌了下來。
他揪著我的頭髮抬起來,「……是不是他使強?說!」
我冷笑,對準他也是一個巴掌,「……陳默你跟我幹了這麼多次會不知道?他強得了我嗎?」
來來回回,我們像兩隻咬紅了眼的猛獸扇了彼此不知多少個耳光,我痛的甚至連感覺都沒有了。
「……陳默……秦瑞他喜歡你……」
原之靖靠在牆邊,終於輕聲的說來。
他一呆,忘了閃避,我的巴掌狠狠摔在他臉孔正中,重的我手掌麻木。
「……那王八蛋說什麼?他在說什麼!」
陳默腫著臉,聲嘶力竭地吼我。
我大笑,歇斯底里,「……他在告訴你,我喜歡你。秦瑞我喜歡你,陳默。」
他瞪住我看,臉上的神色兇猛而複雜。
我突然筋疲力盡,「……陳默,我喜歡你,但我不會做出喜歡你的樣子。」
這就是答案了。
他猶豫地閃過掙扎,最後面色陰暗地用力把我一推,厭惡地揮了我一掌往外走,「……同性戀。你開學那天就招我……他媽的你小子是同性戀!」
我摔倒在地上,我慘笑,我想做一些女氣的動作作弄他,可是我沒有力氣,而且真的不會。
沒有了他,我不是同性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