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一夢
周進父子二人這幾日蓋了馬棚,又打了馬草,忙得不可開交。這一日眼看要下雨,所有工作終於按時完工,能有了些許閑暇,喝酒慶賀一番了。李不偉心情卻越來越沉重,自己來此已快兩個月了,眼看著這幾人又是蓋馬棚,又是打馬草,好像準備在這山中長住似的。
李不偉聽得暗暗叫苦,心道這看來要待幾年啊,終於,他鼓足了勇氣道:「周大叔,我想去外面見識一下,除了將各地的風土人情了解一下外,還要考查一下大宋的商業,製造業的情況,小侄想這幾日就動身。」頓了一下,李不偉又道:「當然,以後有時間我還會回來看你們的,說不好還要長住些日子。」
李不偉一怔,沒想到周進回答得這麼快,只好道:「就去徽州吧。」
周伍這幾日與李不偉甚是合得來,今日見李不偉要離開,心中雖然難過,但他卻想得很開,大聲道:「既然要走,這幾日便好好準備一下,到時我送李兄。也許過得一年半載,我也要和李兄一樣到外面見識一下了。」他是少年之人,正是意氣風的年齡,心中所向無限,又豈是肯在這大山過一輩子之人。
李不偉既然已言明,心中便放得開來,只是他隱隱覺得有些失落,甚至有些痛楚的感覺,他心裡明白自己這幾日對周依依已有了一些特殊的情感,但一想到自己前途未卜,又有可能隨時回到現代,便心亂如麻,懶得再想,與周進父子二人開懷痛飲。
外面雷電交加,屋內幾人卻喝得熱火朝天,周進笑道:「這也許是今年秋天最後一場雷雨了,幸虧這馬棚蓋得及時。」隨即現酒已見底,叫道:「依依,再拿酒來。」
叫得幾聲,卻不見有人回答,再一看,卻現周依依不知何時早已離開了。看著外面雷電交加,周進心中不安,讓周伍去周依依房間看了一遍,卻找不到半個人影,再尋其它房間仍無蹤影,幾人又將外面的馬棚也找了,李不偉甚至連旺財與小強的小狗屋裡也看了一遍,仍然找不到。三人心中著急,便分開四處尋找。此時外面大雨傾盆,雷鳴電閃,李不偉心也甚急,也顧不得太多,連雨具來不及準備,四下找了半個時辰,卻遠遠得聽到周伍大聲說:「找到了!找到了!」
回家後周依依一聲不吭,到了晚上卻起燒來。秋雨滲骨,周依依外出時只穿了一件單衣,這次燒竟然十分嚴重,周進急得在屋裡搓著手走來走去,沒有一點辦法。這地方距離最近的郎中也要一個時辰的路程,而這風雨交加的夜晚要送病人外出就醫更是麻煩。
三人守著周依依不敢離開,到了半夜周依依忽然高燒加重,竟然昏了過去。李不偉心中隱隱覺得周依依這次淋雨是因為自己說出了要離開的話,但又未敢確定,心裡有些懊惱,鐵青著臉坐在床邊一句話也不說。
忽然,他想起一事,大叫道:「有了!」,說著,又急急忙忙地跑回自己的房間,在背包中翻了一陣,又將那些大件物品拿了出來,好像仍然未找到,此時他有些急不可耐,翻過背包,將裡面的東西全倒到了床上,終於找到一個塑料袋。李不偉如釋重負,在裡面小心翼翼地翻著,找出一粒退燒藥,兩片消炎藥。想了想,他又多拿了一粒退燒藥,待走到門口,又覺得不放心,找出說明書看了起來,過了一會,才起身直奔周依依的房間。
宋朝的感冒病毒果然沒有太大變異,一粒退燒藥一會就起作用,過了一個時辰,燒竟然退了。李不偉覺得不放心,堅持要再觀察一會,便讓周進與周伍各自回房睡了。李不偉看著仍未清醒的周依依,平日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緊閉著,長長的睫毛偶爾抖動一下,卻又不睜開眼來,眼角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順著眼角流過蒼白的臉龐,滴落到枕邊,他不由看得有些痴了。
李不偉雖然身體強壯,但經過了一夜的折騰,又加上淋了不少雨,又困又累,竟然扶著桌子睡著了。
過了許久,李不偉醒了,他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旁邊坐著自己的父母、同學、大學的班主任,甚至連謝雷也來了,這些人面帶微笑地看著自己。李不偉從病床上坐起,想到終於回到了現實世界,心中也頗為高興,卻總覺得失去了點什麼,他想了又想,直到想得頭痛,可就是什麼也想不起來。他問道:「我昏迷了多長時間了?」卻沒有回答,又再大聲問道:「你們告訴我,我昏迷了多長時間了?這裡是醫院嗎?」,旁邊的父母,同學,老師,朋友只是微笑地看著他,並不回答。
李不偉大急,高聲道:「你們回答我呀?」但這些人彷彿沒有聽到李不偉的聲音一樣,任憑李不偉如何叫喊,就是不做聲。忽然,病房的門「吱」的一聲開了,外面陽光刺目,李不偉一時有些看不清楚走進來的是何人,只覺得看身影應該是一個女護士。
待這護士走近了,李不偉吃了一驚,看這護士模樣,李不偉覺得自己應該是認識,但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他覺得自己只要一想就頭痛,便向這護士問道「我在哪裡見過你吧?」這護士也不回答,從懷裡掏出一件物品,放在桌上道:「你既然要走,這東西便還給你吧。」說完徑直向門外走出。李不偉心下大急,想叫卻現無論用多大勁,就是喊不出聲來。他回頭一看剛才這護士放在桌上的東西,卻是自己的那面鏡子。
李不偉忽然想起來這護士的名字,大叫「依依,別走!」那護士回過頭來,眼中淚光閃閃,卻不說話,便要轉身再次離開,李不偉又喊道「依依,別走!」那護士卻頭也不回了。李不偉只覺得自己已經在哭喊著,他跑過去,伸手抓住那護士的手大聲道「別走!」。
忽然李不偉耳邊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幽幽地說道:「是你自己說要走的,我又何時說過要走了?」李不偉猛地一驚,醒了過來,卻現原來只是南柯一夢。周依依紅著臉道:「你,你做夢啦?」李不偉此時才現自己竟然握著周依依的手。
原來周依依早已醒來多時,聽得李不偉在夢中呼喊不停,便下床來查看,突然李不偉一把抓住自己的手連聲說「不要走」,周依依當下驚惶失措,手又被李不偉緊握著無法掙脫,后又聽到他讓自己不要走,雖知他是夢話,心中卻是又羞又喜。
李不偉此時已知自己是因為太累,竟然俯在桌上睡著了,如今咋醒過來,又看到周依依仍然在自己身邊,一顆心歡喜得像要炸開了一般,他突然明白自己在夢中為何感覺失落。此時他清醒過來,見到伊人仍然在自己自邊,心中一激動,竟然一把抱住了周依依,大喜之下,只是連聲說著「太好了,太好了!」,周依依「嚶」了一聲,嬌軀微微一顫,稍稍掙扎了一下,便不再動,任由李不偉抱著,輕聲問道:「你真的不走啦?還是為哄我開心的?」只聽得李不偉在耳邊輕聲道:「我不走了,我又能走到哪裡去呢?即使要走,也要你跟我一起走!」
周依依長這麼大從未與男子如此親密接觸,此時被李不偉緊緊抱住,雖然感覺害羞,心中卻也十分喜歡。就這樣被李不偉抱了一會,忽然聽到門外周伍的聲音:「李兄,生什麼事了?」
周依依聽得門外周伍的聲音,心中一驚,輕輕掙脫了李不偉的手臂,周伍在門外猶豫了一下,推開門走了進來,卻見二人好好地站著,再看周依依時卻見她神情局促,兩隻小手握在身前搓來搓去,一絲紅暈寫在臉上,而李不偉雖然淚流滿面,卻又露出笑容。周伍看得一呆,心中飛快地判斷著事情的原委,只聽得周依依慌張道:「沒沒事。」
周伍心想沒事才怪,再看這二人神色,周伍心下瞭然。此時周進已在門外問道「小伍,什麼事?」。周伍退了出去,李不偉只聽得周伍的平淡的聲音:「沒事,講故事呢。」
原來,周依依這些天與李不偉相處,只覺得李不偉說起話來條理清晰,言語風趣,事事都有不同的見解,與當時理教約束下的思維方式完全不同,讓她耳目一新。而李不偉又完全將她當作平等的朋友一般對待,沒有一點男尊女卑的想法,這讓她對李不偉有一種特殊的好感。李不偉又像大哥哥似地關心她,遇到不順心的事便想盡辦法逗她開心,周依依已不知不覺對李不偉暗生情愫,只是她自己卻沒勇氣承認,甚至沒敢去認真想這個問題。她只覺得與李不偉待在一起自己就滿足了,每天只要能夠見到李不偉便能給自己帶來無盡的快樂。待忽然聽得李不偉要走,小姑娘一下心裡接受不了,卻又羞於啟齒勸說,當時便一個人悄悄走了出去,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李不偉要走了。她心痛如割,卻不知道如何去做,只覺得自己這一輩子再也不會高興起來,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平日李不偉講故事的山坡上,此時雷電交加,大雨傾盆,她猶自不覺,一個人靜靜地佇立,心中一片空白。
此時周依依突然聽到李不偉答應不走了,心中驚喜之餘,更覺委曲,周伍剛一出去,她又禁不住要哭了,李不偉見狀又忙亂地安慰了一通,周依依這才破涕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