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 舐犢

「會很慢的白，還是睡吧。」

小白固執的坐在那裡，瞪著眼睛。

「放心吧，有了靈漿后，我會放些到池子里的。」周遊保證道。

小白扭頭看了一眼，扯了扯他的褲角，引著他向里走。

此時天已完全黑了下來，洞內卻光線十足，不會覺得特別昏暗。孵化池中，彩蛋外層放出朦朧光暈，即使是已空的蛋殼，表面也包裹著光華，隨著裡面安睡小狐的呼吸，明滅起伏。只小白那個蛋殼光層已經很薄了，或許是時間太久，靈氣快散盡了吧。

蛋殼本身也不是尋常之物，白天時周遊曾仔細研究過，能感覺到那都是由不同元素物質構成，蘊藏著極為精純龐大的五行能量，眼前所見，那外籠的光暈，便是能量外顯的結果。這時他也明白為什麼小傢伙們喜歡睡回自己的蛋殼了，無論靈氣充沛程度，還是能量屬性的契合度，對它們來說，蛋殼中無疑都是最好修鍊場。

相較已完成使命的空殼而言，四枚孵化中的彩蛋情景就更為醒目特別。這其中三枚單色蛋和九色蛋又有明顯區別。

灰紫藍，這三枚彩蛋的外殼在流光映照中近乎透明，內中不時有灰色風氣、紫色雷雲、藍色冰煙翻滾涌動，偶爾還能一見抱做一團的狐形胎影。光華閃爍中，溢散出一種一觸即似的勃勃生機，似乎隨時都會有嶄新的小生命裂殼而出，降臨這個神秘世界。

周遊能感覺到，這三個小傢伙用不了多久，就應該出生了。現在，他和小白一樣，擔心的是圓心的那枚九色彩蛋。

白天時只看外表，還感覺不到它和其他彩蛋有多少不同，夜色中這種異常才明顯起來。

別的蛋都是光暈外罩，只是明亮程度略有不同，而它卻是整個一片昏黑混沌，不僅自身不光，就連白天時那漂亮的九色彩殼上自有的光澤，也彷彿被夜色吞噬掩蓋，無論是月光、星光，還是自其他蛋殼投過來的光華，所有照向它的光線都消失無蹤。

不閃，不亮，無聲，無息。若非周遊以神識能感覺到其中的生機，還真會把它當成一個死物。

在他的注視下，小白跳進池子中，站到九色彩蛋面前，長絨絲絲聳起，全身光華大放，做了個深呼吸的動作，張口吐出一團濃郁如實質的金色生命靈氣，靈氣一觸到黑乎乎的彩蛋，立時被吸了進去，隨即閃了兩閃，又恢復了原樣。

小白回過身來，原本明亮有神的眼睛已然完全暗淡下去。

周遊眉頭一皺，連忙將小白抱出來：「之前一個月你每天都這麼干？」

小白點點頭，眼皮眨了眨，朝他懷裡一鑽，舒服的睡了。

「我還以為你得了什麼病呢！」周遊嘀咕一聲，在池邊坐了下來，小心易易的將小白放在膝蓋上，不覺間對小傢伙的疼愛又深了一層。

另一方面，也不難推測，這個法陣以及靈漿在一個月前應該還是有作用的，或者說還能滿足孵蛋所需，直到最近才完全枯竭，這才逼得小白以本命元氣相嚅，若不是遇到手有玉碟的自己，餘下這四枚蛋的命運還真不好說呢。相遇相親，一如命中注定。

今夜星繁月明，三更天。

周遊心有挂念，準時從入定中醒來，神識一動，便將玉碟攝了過來。

靈漿已滿半。他抱起小白，輕輕放在地上，先試著朝池中滴了一滴，靈漿離碟時便開始揮，剛觸到地面便轉眼化為輕煙。這些部位的陣圖顯然已經壞了，失去了最起碼的儲存作用。

周遊不慌不忙的朝前挪了兩步，將靈漿倒在原本就有殘餘液體的位置，果然，這個位置法陣還有效果，隨著靈漿入池，那些線條和符合明亮起來，遊動中如同一張網，將逃逸中的靈漿之氣牢牢縛住，觸到殼蛋底部后，一絲絲的被吸了進去。

確實有用。周遊心神大定，將多半倒出，餘下一些朝那黑乎乎的九色彩蛋兜頭淋去。靈漿如絲狀銀煙傾泄而下，剛有少許溢散的跡象，蛋殼外那團無形的暗影猛然漲了一圈，所有靈漿如同落入沼澤的箭頭，被吞噬的乾乾淨淨。

神識中，一陣歡快的呢喃聲自蛋中傳來，蛋殼表面的彩斑也有了光澤，一閃一閃的，表達著自己的喜悅和渴望。這一情緒的感染力極強，周遊甚至有種歡呼雀躍的衝動，下意識的就探手朝蛋上撫去，手指一觸到光滑的蛋殼表層，便感覺到一股詭異的吸力，沒有刻意封潛的造化靈氣如決堤之水，瞬間涌了出來。

周遊神色一變，連忙運起造化訣，如同關上了閥門的河道，外涌的靈力應機而止。強忍著沒有縮回手，他一邊撫摸著殼蛋，一邊用神識留意蛋中的動靜。

那個奶聲奶氣充滿誘惑力的「聲音」再次嚷嚷起來，蛋殼外的混沌暗影，如同一個吮吸的小嘴，不停的在他手指上吸著，出不滿的哼哼著，像個討奶吃的孩子。

周遊抓抓頭，將已空的玉碟拋回月光下，另一隻手放開禁制，緩緩地讓靈力隨著那無形的吮吸流出。在他眼前，和蛋殼接觸的手指光彩四溢，像一顆顆明亮的寶石。

大約半個時辰，在周遊隱約有些疲倦的時候，吮吸的感覺慢慢消失，蛋中的小傢伙滿意的嗯嗯著，漸漸沒了動靜，像是吃飽睡著了。

周遊盯著完全回復光澤的彩蛋了會呆，半晌后才神經質的笑了笑，呻吟一聲，伸了個懶腰，雖然有些乏力，心底卻無比的暢快。回頭走了兩步，這才注意到，小白不知何時已醒了，正蹲在池邊看著他呢。才爬上來，小白便跳到他懷裡，撒嬌的扭來扭去。那神態中的依賴和眷戀，讓他胸中湧起濃到化不開的舐犢之情。

幾乎不需用多做考慮，周遊就做出了搬家的決定。

東西確實有點多，來回跑了五趟，才算把一干東西搬完。好處是，經過這番折騰，周遊對這不知有什麼名堂的法陣了解了一些，基本上不用小白帶路，便可以通行無阻了。當然，都是按部就班，不敢有絲毫大意，對於這種完全未知的東西，也沒有茫目試探的衝動。

周遊的財產數量不少，質量卻一般。多半都是這半年的打獵探險所獲，這其中自是以為過冬儲備的食物為多，為此可真把小傢伙們樂的不行，想來在他之前，這些可憐孩子是過怕了有一頓沒一頓的日子，就連小白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吃的，興奮的不時到風乾的肉串旁轉兩圈。饞嘴的焰子更是直接拖過一塊抱在懷裡，瞅他不注意的時候，飛快的啃一口。

周遊有些頭疼，掐著焰子的脖子將它拎了起來：「這又生又冷的，有什麼好吃的？晚上咱們再吃烤肉，還有魚湯呢。」

焰子滿臉委屈，抱著肉乾說什麼都不肯放開。

「小白，你來跟焰子說。」周遊無奈，只好把第二家長推了出來。小白跑來過在焰子頭上嗅了嗅，口中嗚嗚兩聲，焰子眼睛眨了眨，終於將肉串放了回去。

時間過的飛快，轉眼間兩個月過去了。

相處愈久，他愈加感覺到小狐們的不同尋常，聰明可愛就不必說了，生理習性上也有不小現——自從開始每日飲用靈漿后，小狐們就幾乎成了光吃不拉的貔貅。

他自己在練了造化訣后，隨著身體各部器官功能直線上升，不管是葷是素，十成至少有**成可以轉化成能量，但好歹也要三五天解決一次。小傢伙倒好，半個月都沒動靜，真讓人懷疑吃那麼東西都跑哪去了。

後來他才注意到，它們不是不用拉撒，而是很久才需要一次，而且排出來的也不是平常生物的屎尿，而是一種似金似石的奇異物質，非常堅硬，卻又入水即化，而且沒有半點異味。

反正見怪不怪，其怪自敗。從小傢伙們從蛋殼中爬出來那天開始，與之相關的一切，就註定和意外有緣。其實說起來也沒什麼，他本人和以前比起來也是怪胎。

冬去春來。

這一天，周遊一家迎來了期盼許久的大日子。

大概是能量充沛的原因，三小几乎是同時破殼而出，爬得最快的風狐流流成了六妹，雷系的阿紫和冰系的海子，一前一後，三個小傢伙一出蛋殼便爭先恐後的向周遊奔去。

周遊明顯的感覺到，相較於小白的幾個弟妹，這三個新出生的小傢伙對自己的依戀性更強，這或許是兩個多月中他不時親自以造化靈氣近行催孵的原因，對於他的氣息，三個小傢伙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親近感。這種感情和小白幾小對他的親近和依賴又有不同，多了一種彷彿可以稱之為血緣的關係。

當然，周遊絕不會厚此薄彼。事實上如果非要分個裡外親疏，在他心中，小白的份量仍舊是最重的。

大姐小白，金系白狐;二姐小青，木系青狐;三姐阿墨，水系黑狐;小四焰子，火系紅狐;五弟大帝，土系黃狐;小六流流，風系灰狐;小七阿紫，雷系紫狐;小八海子，冰系藍狐。至此，除了仍舊安胎中的小九，彩狐一家算是團聚了。

幾小的存在，尤其是新出生的三個小傢伙，讓周遊不得不放棄出山看看想法，任勞任怨做起了專職奶爸。

雖然從早到晚天天忙個不停，但收穫也讓人欣喜。就在三小滿月的當天，他也突破靈潛層，進入靈萌層，造化訣進入了一個全新的境界。

和第一層的靈醒，第二層的靈潛不同，進入靈萌之後，周遊的神識開始突飛猛漲，識神感官的敏銳和自控能力，都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度和高度。以前即使全力運轉造化訣，也只能讓神識延伸到數十米外，而現在，他輕而易舉的就可以將感知擴張到百米之外，甚至更遠。

力量自然也是更強了，美中不足的是，就連剛滿月的阿紫都能放出絲粗細的閃電了，他空有一身蠻力，仍舊不會半個法術。

除了之外，在他和小狐們之間的交流也在不知不覺中有了新的進展，雖然仍舊無法以語言交談，也不能使用傳說中那種所謂的靈魂傳音，但彼此間的默契卻已經到了神傳意會的程度。無論是眼神還是表情，哪怕是再細微的動作，他都可以從中體會到小傢伙的想法。而小傢伙們靈智啟蒙程度同樣很高，反正對於他說的話，多半都能聽懂了。當然，類似人生啊理想啊哲學啊無聊啊寂寞啊一類的抽象概念和複雜情感，小傢伙們還是無法理解體會的。

這兩個月中小傢伙們的變化也很大，小白早恢復了最健康時的樣子，而且個頭長大了少許，小青它們也長高了許多，一個個的天賦能力也逐漸蘇醒增強，就連小五兒除了用土行氣罩將自己保護起來這種小技巧外，連土遁都無師自通的會了。

這可把周遊羨慕死了。他下定決心，一待小九那貪吃的傢伙孵化，他便要舉家出山，說什麼也要拜個明師，學點牛叉法術，為以後的長生不死弄點資本。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這一等又是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