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北境國內連日來流傳著一個驚人的消息,就是南瑞國的彩虹郡主失蹤的傳聞,且她很可能就身在北境國內。
這個消息繪聲繪影地散播著,引起北境國內一陣騷動。
以往關於彩虹郡主的傳聞並不多,因為她自小被慶親王嚴密的保護者,又不曾外出,人們根本無從揣測。
而今,彩虹郡主這個謎般的人物,不論她是美若天仙或是其貌不揚,人們都期盼她的現身。
在北境國內唯一不想見她的人卻是——歐陽劍修。
愈逼近婚期,他跟明心在一起的日子就愈來愈短,他害怕那一天的來臨,卻又很無奈。他明白彩虹郡主一嫁過來后,明心在宮中將無容身之處了。
晌午,歐陽劍修難忍心中的煩躁,獨自一人離開寢宮,往皇宮前的廣場走去。
大老遠的就見到嚴國師在一旁吆喝著。廣場前聚集了不少年輕女子,環肥燕瘦,各有所長。
昔日歐陽劍修只要見哪熱鬧便往哪擠,是故也好奇地前去一探。
「師父,您在玩什麼好玩的把戲?弄了這麼一大堆姑娘進宮。」
「這還不是為了你在忙著呢。」
「師父,您別整我了,一個明心就夠我心煩,那麼一大堆女人,豈不是要把東雲宮給拆了。」
「這你就不懂了,我是在幫你找王妃呀。」
「是嗎?我看你好像在耗時間嘛。」歐陽劍修一語道破他的心思。
「你真聰明,不愧是我教出來的高徒。我正在等慶親王趕來這裡。」
「他要來?!那我豈不是慘了!如果他知道我房裡有別的女人,一定不會放過我的。」歐陽劍修害怕地說道。
「知道就好。不過你放心,慶親王不會一刀劈了你,因為你是他的乘龍快婿,等他找到彩虹郡主時,他會讓你們趕快成親的。」
「天呀!我不要,聽說彩虹郡主身染惡疾又其丑無比,叫我如何跟她結為夫妻?請您一定要幫幫我。」
「我這不是正在幫你了嗎?」
「那——您知道哪一個是郡主嗎?我要找她談談,求她成全我跟明心。」
他見嚴國師沒說話,又再問:
「師父,您到底知不知道?」
「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
嚴國師搖頭晃腦地賣關子,讓人猜不出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東西。
「師父,您在說什麼,徒兒一點也不懂。難道那些女人都不是郡主?」
「一下就被你猜中了,一點也不好玩。」
「既然如此,您還敢將她們留在這裡,萬一慶親王來了,找不到郡主,那他豈不——」歐陽劍修擔心地說。
「你放心,他一定會找到的。」
「郡主真的在這裡?」他不敢置信地問著。
「知道就好。」
「那——」
「你別問我了,我不會告訴你的,而且天機不可泄漏。」嚴國師口風可緊得很,不肯再多透露些。
「那我跟明心的事怎麼辦?」
「你那麼聰明,自己想辦法吧!你不是說過,自己的事要自己處理嗎?不過,我倒是可以透露一點,就是你要好好對明心下工夫才是,不然她會在你面前消失的。」
說完,嚴國師就走到大殿去了。
對明心下工夫?
這有用嗎?
至少他已知道那堆自稱是彩虹郡主的女人都是冒名的,多少可以安心些。
***
稍晚,歐陽劍修回到東雲宮時,彩虹尚在羅帳休憩,他未驚動她,逕自走入後方的浴池。
他閉著雙眼,浸泡在灑滿花瓣的浴池中,想著今日嚴國師的那番話中有話的說詞,卻參不透他真正的意思。
雖然已加強侍衛巡守,但他還是很擔心,萬一真的被嚴國師說中了,明心將在他面前消失,這叫他如何承受得了!
這時,有個輕輕的腳步聲悄悄走來,他並未張開眼睛,也沒任何動作,只任她跪坐在池旁,伸手撫著他浸在水中的胸肌。
她察覺他的不安,便在他身上寫著:「你有心事嗎?」
他輕輕的點著頭。
她又寫著:「告訴我好嗎?」
他搖搖頭。
她畫了一個問號。
他舉起手比著:「怕你擔心。」
她看了后,就用力搖著他,逼他睜開眼睛,並對他比著:「我要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沒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坐了起來,一把拉她進入池中,緊緊地抱著她,在她耳邊深情地說著:
「答應我,永遠不要離開好嗎?」
她沒回答,因為他不會喜歡她的答案。
這兩日北后雖未有任何動作,但彩虹心裡卻很清楚地感覺到他們就快要分開了,這個結果不是他們所希望的,但他們不得不接受。
***
次日,南瑞國的慶親王來訪,隨他進宮的侍從並不多,因為大多的侍衛尚分散在北境國各地找尋慶親王的愛女——彩虹郡主。
嚴國師介紹了一堆想飛上枝頭成鳳凰且自稱是「彩虹郡主」的女子與慶親王相認。
慶親王一聽到這些女子「能歌」擅舞,就想直接回房休息,但看在嚴國師熱情相伴下,只好勉為其難地應付一番
直到黃昏,嚴國師見慶親王思女心切,也不忍心再相瞞。
「王爺,恕老朽今日怠慢,讓您浪費了一日的光陰。實不相瞞,郡主確實在宮內受到妥善照顧,請您寬心。」
「虹兒真的在這裡?!請讓我見她。」
「為了郡主的安全,現在尚無人知曉這件秘密,請王爺稍安勿燥,靜待時機,我會安排你們父女相會。」
接下來,嚴國師大致述說了巧緣搭救彩虹郡主之事讓慶親王安心,但基於私心,他保留了歐陽劍修與彩虹郡主的那段私情。
***
冬夜的北境國飄著無數的飛雪,寒意中送來一陣陣離愁。
思親心切的彩虹郡主在夜裡輾轉難眠,她悄悄起身,披上一件雪貂披肩外衣,走到後院的梅園。
望著園內飄落的飛雪,她默默地哭了起來。
未久,在她身後有人悄然地躍入院子,走近她輕拉著她的衣袖,並取下面罩。
她抬頭一看。竟是慶親王府內的首席護衛——白清風。
數日前,他一得知彩虹郡主在北境國皇宮內就即刻潛入,經他多日查訪,均未有任何收穫,最後他決定到王子的寢宮中一探,未料竟讓他找到她了。
他單膝曲跪在她身前。
「郡主,屬下保護不周,害小郡主受苦了。我現在就帶你離開……」
話還沒說完,發現明心不在房內的歐陽劍修就跑了出來。
白清風立刻戴上面罩,一手拖著彩虹郡主,不顧一切地往外沖。
歐陽劍修緊緊地尾隨其後。
那來意不明的刺客竟挾明心為人質,叫歐陽劍修空有一身高超武藝,卻也無法施展。
在混亂中,驚醒了皇宮裡的人們,連慶親王也趕了過來。
眼見愛女被挾,他顧不得什麼就沖了過去。一近身時,突然聽見白清風的聲音低聲說道:
「王爺,是我。請幫我擋一下。」
慶親王立刻會意過來,假裝跟著「刺客」交手之際,推開了許多前來搶救的侍衛,讓白清風有機會脫身。
歐陽劍修簡直不敢相信,那個刺客竟然就在眾人眼前帶著明心逃出皇宮,而他卻無力援救。
他的女人就在他的面前被人擄走,這就像是在他胸口狠狠地插上一刀般,於是舊傷未愈再加上氣血攻心,一時間他便昏了過去。
***
經嚴國師的妙手救治,歐陽劍修在一個時辰后便醒了過來。
當他一回想起明心被劫的情景,馬上又昏了過去。
連日來,他就在昏睡中度過。
每當午夜時分,他醒來看見寢宮內空空蕩蕩的床時,就心痛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藉由烈酒幫他入睡。
他痛恨自己的無能,竟然眼睜睜地讓她在他面前被人擄走,而且還無力救她。他想出宮找尋明心,但父皇跟母后以他有病在身為由,不許他外出,還派了一大堆人守著他。
在明心被劫的次日清晨,慶親王悄然離去。數日後,王府發出通告,說明彩虹郡主已於上月因病香消玉殞,並來函北境國取消婚約。
這件事傳到歐陽劍修的耳里,他反落得輕鬆。但教他抓狂的是,南瑞王不想因此傷及兩國盟誼,希望由彩蝶公主代嫁。
為此,他不惜以出家來表明:除明心外,他絕不再接受任何婚約。
愛子心切的北境王也不敢輕易答應這門婚事,便以慶親王府正逢喪期,而歐陽劍修又卧病在床,短期內實不宜談論此事為由拖延著。
***
一聽到歐陽劍修生病,彩蝶公主就迫不及待地趕到北境國去。
她來到北境國已數日,卻始終見不到歐陽劍修,連北境王也刻意躲著她。
今日一早,彩蝶已經按捺不住。
北境王遲遲不肯答應這件婚事,連劍修王子也避不見面,她只好放下身段,不畏流言地前往歐陽劍修的寢宮拜訪。
她帶著一票隨從,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闖入東雲宮。
在前廳里苦等了兩個時辰,還見不著歐陽劍修的影子,她那火爆的脾氣幾乎快要發作了。
歐陽劍修居然還賴在床上不肯起來,若不是身旁的宮女在一旁勸著,彩蝶早已氣得衝進房內把他揪出來。
礙於顏面,她只好硬是忍下這口氣,繼續等著那位大牌王子起床。
彩蝶公主去東雲宮找歐陽劍修的事很快地就傳到北境王的耳里。
「皇上,你看這事該怎麼辦才好?」北后憂心地問著北境王。
「唉!修兒也真是的,日前我不許他出宮去找那個小女尼,他就故意賴在床上,連彩蝶公主來都不理人家,現在事情鬧開了,叫我們如何向南瑞國交代?」
「這都該怪我把沒把修兒教好,才讓他更加頑劣。」北后自責地說著,眼淚也落了下來。
「修兒天性乖戾,任誰也管不動他。若我不把他送到彩虹谷去,或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現下他為了一個小女尼卧病不起,叫我如何對先皇及子民交代?」他嘆了一口氣,又說:「唉!要是洛日皇兒在宮內那就好了。」
北境王依然思念著長子歐陽洛日。
兩人商量了半天也理不出頭緒,最後只好火速差人請嚴國師前去調解。
待嚴國師趕到東雲宮時,只見彩蝶公主氣呼呼地坐在椅子上,瞧也不瞧他一眼。
「彩蝶公主,您大駕光臨,王子有病在身,無法前來迎駕,實在失禮。老朽曾聞公主美若天仙,慈心為懷,應該會體諒才是。」嚴國師和顏悅色地說著。
這些稱讚的話讓彩蝶聽了「鳳」心大悅,便笑著說:
「國師,您太過獎了,我只是關心劍修王子的病情,特來探訪,免得外人怪我不夠體貼。況且,我們也快要成親了,不是嗎?」
她故意讓所有的人以為她要嫁給歐陽劍修,逼他非娶不可。
這時,突然從後面的帘子中,走出一個人來。他根本不管大廳的那一群人是誰,便大吼:
「什麼人?吵吵鬧鬧的煩死人了!」
「劍修,我是彩蝶,你應該沒忘記我才對。」彩蝶熱情地跑到他身邊,一點也不避嫌地拉著他的衣袖說道:「我是專程來看你的。你的病好了嗎?」
「謝謝公主的關懷,我已經沒事了,你請回吧。」他毫不帶任何感情地下著逐客令。
「哎呀!我難得來北境國一趟,你能不能陪我出去走走?」
「很抱歉,我有病在身,尚需多加靜養,不宜外出。如果你想去玩,我可以差人陪你。」
彩蝶緊纏著不放,歐陽劍修也懶得理她,直接把這個燙手山芋丟給嚴國師。
「師父,麻煩您代我送公主出宮,我先進去休息了。」
「劍修,請留步,我有話要問你。」
彩蝶已經忍受不了他那置之不理的態度。她拉住他,不許他離開。
「公主,請你放手,這樣拉扯是不合禮教的。」
「你這樣趕我就不失禮嗎?」
「你到底想怎樣?」歐陽劍修被她逼煩了,口氣顯露出不耐煩。
「你為什麼要躲我?」
「有嗎?我只是聽到彩虹郡主早逝的消息,悲痛得卧床不起。」
嚴國師在一旁聽了,直想大笑。他連彩虹是誰都不知道,還會悲痛得卧床不起?
「你見過彩虹嗎?」彩蝶不信地問道。連她一年也難得見到她一次,他怎麼會見到她?
「是的,年初貴國慶典時,我與她在慶親王府匆匆見過一面。她的美貌如沉魚落雁,賢淑端莊又蕙質蘭心,令我對她傾心不已。」
虧他掰得出這些噁心話,連他自己聽了也都快吐了。
「她有那麼好嗎?」
「是啊,所以我才非她不娶,現在她已經香消玉殞,我只好終身不娶,以表達對她忠貞的情感。」他又說出更噁心的話。
「她都已經死了,你還在想她!你知不知道,這世上還有比她好的女人在等你?」
「我知道,但是我只能對她們說抱歉。這輩子我不會再喜歡任何女人了!」
「也包括我嗎?」
「是的。」他斷然地回答。
她厚著臉皮問他,沒想到居然得到這種答案!
她惱羞成怒地恨道:
「想不到我這堂堂南瑞國的公主,竟然會輸給那個小啞巴。」
這句話著實嚇壞了他,他急著問道:
「彩虹郡主不會說話?」
「對呀!你不知道嗎?沒想到你也被她騙了——」
她得意地笑著。至少她又挽回了顏面,或許她還有機會呢!
歐陽劍修不敢相信地看著她,又轉身盯著嚴國師。只見他一臉地嘻笑,搖著頭想逃避回答他所知道的「內情」,可是他那種欲蓋彌彰的表情已經透露了一切。歐陽劍修激動地跑到他面前。
「師父,您都知道對不對?難怪明心被抓走了,您也不擔心。」
嚴國師知道東窗事發,就勉強解釋道:
「你別怪我,我也是被逼的。而且我還給你很多次暗示,你雖很聰明,可是也有笨的時候——」
「好了,您不用再多說。」他打斷嚴國師的話,又遷怒到彩蝶的身上。「你們統統給我滾出去,不要來煩我了。」
話一說完,就見他衝進內房。
彩蝶想追進去問個清楚,卻被嚴國師攔了下來。
「公主,你請回吧。王子有傷在身,需要靜養,不能再受打擾。」
說著就把她跟那一票隨從打發走了,他也乘機逃回家去。
***
歐陽劍修一回房,便懊惱地槌著床柱。
「天啊!我居然這麼笨,連明心就是彩虹也不知道。」
難怪嚴國師敢留他倆孤男寡女在山上,原來他是早有預謀,而且還瞞著父王跟母后。
他更氣的是明心,不!應該說是彩虹才對。
她竟敢騙他,真是可惡!
記得那天她被擄走時,還對他比著手語,要他不用擔心。現在想起來,抓走她的人一定是王府的侍衛,才有那麼好的功夫。
他決定去慶親王府一趟,現在她應該回到王府了。不管她躲在哪裡,他都非把她揪出來不可。
翌日一早,曙光初露,歐陽劍修便帶著數名侍衛,騎著愛駒趕往南瑞國的慶親王府。
臨行前,嚴國師送給他一個錦囊,以備不時之需。以歐陽劍修那衝動的個性,不到半路就打開了。裡面放著一張字條,上面寫著——
修兒:
師父知道你沉不住氣,一定會先打開錦囊,所以特地提醒你:凡事不可操之過急,感情的事是要靠時間培養的,除了要動之以情外,還要剛柔並濟才行,望你能切記在心。
「唉——師父寫了一大堆廢話,也沒把絕招教給我,我只好見機行事了。」
歐陽劍修並未將嚴國師這番語重心長的教誨放在心上,只想趕快到慶親王府,一路上馬不停蹄的向南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