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王愛愛坐在書桌前傻笑著。
天哪!四個月,也就是一百二十幾天的日子過去了,她還真佩服自己的超強意志力。
離家以來,現實的苦和痛,她一一往肚子里吞,漸漸的不再有半句怨言。
四個月對別人而言,或許只是彈指之間,然而,對她來說,卻猶如四百年般的漫長,渡日如年的心境,她深刻體會。
她不再是從前沉溺於玩樂中的千金大小姐了,現在的她像個拚命三郎,腳踏實地努力工作,滿腦子賺錢的念頭,與四個月前一擲千金仍面色不改的王愛愛相較,實是天壤之別。
現在的她珍惜自己掙來的一分一毫,生活上的物質享受完全降到無欲無求,脫胎換骨、洗心革面的變了個人,使人耳目一新。
她為自己的努力感到驕傲。
當她看見攤放在桌上的存摺里,有一筆她省吃儉用硬存下來的錢時,她笑得更開心了。六位數字耶!成績斐然。
由於她第一個月在餐館里的表現讓秦姨大為滿意,所以第二個月起,他們便決定提高她的薪水。
一百二十幾天以來,她慢慢領悟到父親樂在工作的原因,原來,賺錢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而如何賺大錢則更為刺激。
鎮日,她的腦子裡只有Money的倩影。
而她反覆的思量,有礙於目前環境的不景氣,自己若動用辛苦掙來的財產分散投資,回收報酬率並不見得穩賺不賠,如此一來,風險實在太大,是不智之舉。
以她的觀察判斷,保持只進不出的狀況為宜,伺機觀察再做打算,萬不可投身槍林彈雨之中,自找死路。
她在權衡利弊之時,突然眼角餘光閃過一片紙。咦?那、那不是壁紙嗎?
她即刻轉過頭去,果然看見床邊牆上的壁紙,已然奄奄—息的垂盪在空中。
哈!什麼玩意兒,未免太不牢固了吧!該下會哪天連天花板上的壁紙也參加牛頓的萬有引力實驗,趁她睡覺時蓋在她的臉上吧。她發著牢騷。
她記得父親曾在一篇演講中說過:只要比別人更費心,你會明白事事、處處皆能賺錢,端看你如何擅用才智配合。
照爸爸這麼說,這片剝落的壁紙能讓她賺錢嗎?她用心體會這句話個中的無窮奧妙。
須臾之間,她猛然意會那話中的精義。
她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才十二點半,機會是下等待人又稍縱即逝的,所以要懂得搶先機,否則難保給了對方逃走的時間。
她馬上將存摺藏回彈簧床下壓放,古靈精怪的舉手將梳整齊的秀髮撥亂,然後裝出一臉的困意,她走到楊烽的房門前,伸出手重重的叩門。
「喂!麻煩你出來一下。」她裝出一副不悅的臉色。
夜深人靜的夜裡,她的聲音顯得相當刺耳。
楊烽不甘心的爬出溫暖的被子,疾風迅雷的打開門,「王小姐,你最好有相當好的理由說服我不對你動粗,要不然我會一拳打歪你的鼻子。」他表現的很惡劣。
但這怪不得他,畢竟誰會喜歡把自己已暖和了的腳,再度變成冰棍。
王愛愛表情比他更下耐煩,「你以為我喜歡沒事找你嗎?」她咬緊下唇,氣呼呼的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他的手直奔她房裡。
哇塞!她她她想做什麼?
該下會是因為上次電梯事件,她大受感動,所以想以身相許吧?!
楊烽因她突如而來的舉動,慌得一顆心猶如小鹿亂撞般,一時間失了主意,不知該如何是好。
哎!也難怪,誰叫他渾身散發出無法抵擋的男人魅力呢?他思想下正的沾沾自喜著。
「你看!」王愛愛站在他面前挺起胸,雙手擦在腰上說。
看?!他想,既然她盛意拳拳,他也不好拒絕,所以便順她的意,往她堅挺而豐滿的酥胸上看。嗯!果然令人遐想,是男人無法一手掌握的女人。
王愛愛的腦子正計畫著該怎樣從中取利,因而忽略了他的反應,她的下巴微微上揚,臉稍往一旁側去,頗是傲氣。
「看見了沒有?」她正眼也懶得看他一下。
他咽著口水,還咳著聲,「看見了。」他強裝鎮定,臉上的肌肉微微的抽搐著。
「你無動於衷?不做任何意見?」她每句話尾的聲音都上揚,希望他能自動自發,意思意思!
而她的話傳進他的耳朵里,卻變得極具挑逗的意味,從她平時冷若冰霜的表現,楊烽實在難以想像她心底會如火般熱情。
她一定是慾火焚身,才會豁出去大膽的挑逗他,但他仍理性的對自己衝動的身體說:要理性!要理性!
他的內心正天人交戰,理智和慾望拉鋸著,理智的水一瓢一瓢澆著瞬間燃起的慾望之火,交戰百回合之後,慾望仍如火如茶的擴大蔓延。
楊烽的心不規則的猛跳,呼吸沉重而急速,雙手不聽使喚的像餓狼撲虎般欲上前攫住獵物。唉!人非草木,豈能無動於哀,更不該辜負當前紅妝的美意。
可是……自己怎能被獸慾化呢?
見他久久不吭聲,她轉過臉來正視他,「公道點!誰也別吃虧,五百,你說好不好?」
五百?他腦子糊成一團,摸下著頭緒。
王愛愛見他又不說話,便論起道理來。「喂!你的壁紙脫落成這樣,房租減價五百下過份吧?」
啊!是、是這麼一回事啊?原來是自己會錯意了,還好沒鑄成滔天大錯,要不就英名毀於一旦嘍!真是佛祖保佑。
「不早說,我還以為……」他的眼光正好落在她的胸前,不忍離去。
「以為什麼?」她順著他的眼神看到自己微露的胸部,尷尬的忙拉好衣襟。想不到他雖是Gay,卻也對女人感興趣,看來他應該是雙性戀。
不能便宜他,讓他白看了。
「就這麼說定,減少五百元。」她趁他六神無主時將他推出房外,「滾回去吧!」她重重的甩上門。其實她並下會為此事生氣,她以前還穿過更暴露的衣服,只不過是想興風作浪罷了。
略施小計就能省下五百元。
得意的王愛愛又賊頭賊腦的找空隙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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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拿著信件傳單的楊烽甫進家門,就見到不遠之客大剌剌的躺在沙發上,把別人家當成自己家般舒服的看著電視,把別人家的糧食當成下用錢般的拚命吃。
「時間很晚了你還下回家去,明天不用上班嗎?」他失禮的下逐客令。
洪偉明聽見開門的聲音原先興奮無比,但一看到是他,臉上的笑容隨即垮了下來。
「我在等愛愛,她還沒有回來。」洪偉明懶洋洋的,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樣。
這是什麼態度嘛!為了一個女人搞得自己魂不守舍。
可是……話說回來,這時間都快一點了,她一個女孩子家還深夜在外遊盪,實在太危險了。
楊烽走過去,將手中的信件、宣傳單往玻璃桌上一扔,然後人便陷進沙發里。
他好整以暇的潑人冷水,「早點回家去睡覺吧!外頭飄著細雨,再晚點可能會下大雨,這麼冷的天氣下回去窩在被子里享受,反而待在這兒,真是個傻瓜!況且,她也不會領你的情的。」
洪偉明被他諷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挺下是滋味,「我是怕她出了意外,所以才給她等門的。」
「既然我已經回來了,有人給她等門,你可以放心的回家去了吧?」他恨不得他立刻在自己眼前消失。
洪偉明困窘的抿抿唇,卻又不敢厚臉皮的賴著下走。
「那……我回去了,如果,如果愛愛回來了,你告訴她我明天再來看她。」他依依不捨的交代著。他究竟把他這屋子當成什麼地方?男女幽會的場所?還是愛的小屋?太過份了,完全忘了他這個主人的存在。楊烽心裡頗不平衡的嘀嘀咕咕抱怨。洪偉明走了之後,他一人獨坐在客廳里發獃,一個不小心,腦中總竄出王愛愛美麗而機靈的臉龐。眼光掃過桌上一堆被他捏縐的廣告宣傳單,霎時,有張藍紙黑宇的古怪單子吸引任他本欲撇過的眼光,他伸手取來,並且將紙攤平,以便能看得更加清楚。
王愛愛服務中心
服務項目如下:
(l)洗車
NT:兩百元包月可另議
(2)清理房屋
NT:一千元(三十坪為準,每多一坪多加十五元)
(3)洗衣
NT:一公斤六十元(不足一公斤以一公斤為準,四捨五入)
(4)看家
NT:一小時九十元
(5)臨時保母
NT:一小時一百五十元(以一人算)
二十四小時服務可先預約TEL:(02)294-XXXX
天哪!他還以為他已經很愛錢了,沒有想到她更嚴重,想錢想到瘋了,三份工作,全天二十四小時,就是鐵人也會累倒的。這麼愛錢的人世上還真不多見。
突然,他聽見叮咚叮咚剌耳的門鈴聲響。該死的女人!都半夜三點了才曉得回家,他站起身來大步走到門口,轉動門把,像教官般的聳立在她面前。
「嗨!你在家啊!呃……你沒……沒去上班嗎?」王愛愛胡言亂語著,嘴裡還散出—陣濃烈的酒味。
她喝了不少酒,距離五百公尺都能很清楚的聞到,酒氣瀰漫整個屋內,像灑了酒香水似地。
他趕緊扶住她,對於她荒唐的行為火冒三丈,「你真是個不知死活的傢伙,一個女人半夜在外頭喝酒,你不怕被歹徒盯上嗎?」
她睜著眼努力的眨呀眨呀的,笑得像個無辜的孩子,「歹徒?他要請我喝酒嗎?我……我沒有錢了。」她毫無邏輯的亂答話。
「沒錢還喝酒!」他扶著她,準備送她進房間休息。「你是不是失戀了所以借酒澆愁啊?我告訴你,這是沒有用的,當你酒醒之後,你會發現頭痛得快爆炸,而且悲苦的事實還是依然存在。」他有戚而發的說,像是說給自己聽。
男女之間的分分合合,他是過來人了,個中的千般滋味他已嘗逼,從純情的男子蛻變成無情的男人,在感情的宇宙里,如果不自我偽裝而真誠剖心掏肝,恐怕下場會屍骨無存。
聽了楊烽的一番話后,她突然莫名其妙放聲大哭,委屈到了極點。「為什麼他們下要我了?把我趕出來……我愛他……我真的很愛他……我不是故意的……原諒我……原……回家……」她抽抽噎噎的有一搭、沒一搭,話說得上文不接下文,全無文法依據。
「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就看開點吧!化悲憤為力量。我們都還年輕,不該把精力、時間全浪費在沒有意義的感情上,你知道治療傷痛最好的辦法是什麼嗎?就是努力工作,甩力賺錢。」同是天涯傷心人,自有相同傷痛處。他心有戚戚焉的說。
楊烽不明就裡,斷章取義的誤會廠。
她冷不防的推他一把,自己也跟艙的向後退了幾步。
「你……你少說廢……廢話。」她不客氣的伸出食指戳在他胸前。「你知不知道……我很努力賺錢,我告訴你……一……一個秘密,噓——」她謹慎的左探右瞧,伯被人聽見,確定四下無人才攀在他耳邊說:「我賺了很多錢喔!」
酒言酒語,半真半假,聽者得自行判斷實虛。
「你真是了不起。」他像哄小孩般的哄著她。「不過已經很晚了,你早點回房休息,明天才能上班。」
王愛愛微笑不語,側著頭定定的看著他。
楊烽心生下祥的預感。
果然,他正思忖對策的當下,她咧嘴傻笑,不知天高地厚的說:「睡覺?!才不呢!我還要喝酒,我……不醉不歸……酒呢?你拿酒來,快嘛!」
「還喝!再喝就酒精中毒了。」他失去了耐心,他可不希望明天早上上班遲到是為了一個白痴女酒鬼。「你給我聽好酒鬼,你不能再喝酒了,現在你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上床睡覺。」
王愛愛仰天一陣狂笑,掙脫他的臂膀,跑向餐廳的一面櫥櫃,取出一瓶洋酒和兩個杯子。
她旋開酒蓋,斟滿兩個杯子,然後端起酒走向他,遞給他一隻酒杯,「乾杯!一她舉高酒杯高喊。
王愛愛一口氣猛地暍光杯內的酒。
這種暍法不醉才怪!楊烽不屑她無聊的行徑。
「咦?你……你為什麼沒喝?」她看見他的杯內仍裝滿酒,老大不高興的板起臉問罪。
和一個醉到失去理性的人說道理,根本是對牛彈琴,唯一的法子就是強制執行。
楊烽一手端著酒杯,另一手環住她的肩,「走,回房睡覺。」他使力拖著她走。
王愛愛愈是掙扎他鉗製得愈緊。
「你放開我啊!你放手啦!」她求饒著,但他不予理會。「那……我答應你……去睡覺,可是你……你陪我暍……喝一杯。」她雖然已醉了,可是心還是狡猾的。
和她沒完沒了的玩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如讓她如願,省得她鬧個不停。
楊烽幾經考慮下,決定答應她的請求,「好,就喝一杯,喝完了你就要上床睡覺。」
她興高采烈的拍著手,「好耶!好耶!」
他放開鉗制住她的手,將杯子貼在唇邊正要喝下之際,她突然喝地一聲阻止了,「等一下!」
「你又有什麼事?」他快被她煩死了。
王愛愛搶過他手上的酒杯,「我……我不是……呃!要你喝……喝這杯。」她走向廚房找來一個大碗公,然後裝滿酒再交給他。「是這杯啦!」
哇!她到底是有沒有醉呀?!整人嘛!這杯喝下去不醉才怪。他覺得自己有種被要了的感覺。
「我知道!你……你怕了……對不對?」見他遲疑不喝,她一臉的輕視。「你不敢,我敢……你……你不……呃!我……我喝。」
她伸手欲搶大碗公逞強,而他阻攔著,明知她已爛醉如泥怎能再袖手旁觀,這豈是大丈夫的行為。
雖然自己的酒量也很差勁,但我不入地獄誰入呢?算了!捨我其誰,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本著救人的精神,他只有「飲了去」!
楊烽捧起大碗公努力暍著,而王愛愛則在一旁加油助陣,充當起他私人的啦啦隊。
飲啦!飲啦!擱一杯!屋子裡充塞著這些聲音。
一碗黃湯下肚之後,楊烽從清醒變成「馬西馬西I,兩人玩成一團,醉成一攤,摟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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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王愛愛睏難的撐開眼皮,抱著腫脹欲裂的頭強爬起身。
「嘖,我的頭好痛喔!搞什麼鬼嘛!」她揉著太陽穴,抱怨著。她用力的吐了口氣,「下次不喝了,搞得真難過。」她警惕自己。
然而,在她的身旁,似乎有個不明物體蠕動著,她瞠目結舌的輕撥棉被,想—窺究竟。
楊烽!
他……他怎麼會睡在她的床上?!
不對,大事不妙,他該不會把她——王愛愛低下頭檢查自己身上的衣物。
看見自己從頭到腳包得緊緊的,她才安下心來。還好,沒有酒後誤事鑄成大錯,她慶車自己僥倖脫離魔掌。
「不要臉的東西,趁我喝醉了想占我的便宜,卑鄙!下流!」她對著沉睡的他臭罵,恨不得摑他兩掌,外加踹兩腳。
哎呀!現在幾點了?她擔心遲到了會失去全勤獎金一千五百元,目前對她來說,任何一筆錢都是天數。
她轉身抓起放在床頭旁的鬧鐘,凌晨五點多的時間。
這麼大清早,難怪哈欠連連,她打算繼續躺進被窩睡回籠覺……欽?不對,孤男寡女的,好處全讓他佔盡,那她不就吃大虧了,這怎麼可以。
不行!不行!她愈想愈不妥。
人說爭財不爭氣,吃了虧就要撈點好處。
如果……如果她跟他發生了關係,他是不是會不好意思收她的房租呢?她的腦中突然竄進一個詭異驚人的點子。
自從她身體力行而了解到錢難賺,錢可愛的時候,就像給鬼蒙了眼,財迷心竅到了極點。
好!說做就做!
她狠下心來,先試試他清醒的程度,發現他醉死不醒后,大膽的取下楊烽和自己的衣物,將房間布置成酒後亂性的場景。
一切就緒之後,接下來她所能做的是——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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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早上七點二十四分五十七秒。
鬧鐘提早六分鐘響起。
宿醉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楊烽揉著太陽穴爬起床,「啊——痛死了!全是掃把星惹的禍。」他虛脫的罵著。
然而,當他轉過頭時,赫然發現身旁躺著王愛愛,震驚的眼珠幾乎凸了出來。
我的天哪!昨天夜裡他到底做了什麼?
楊烽努力的翻著腦子裡所有的記憶,可是一無所獲。
完了!完了!他一世的英明全毀了,竟然酒後亂性。
怎麼辦?怎麼辦?我該怎麼給她一個交代呢?他看著丟滿地的外衣、外褲,內衣、內褲,他更是羞愧。
王愛愛突然一個翻身,雙眼慢慢睜開來。
「啊——」她高八度的尖叫起來,足以震破耳膜。
「不要臉的東西!你怎麼可以趁我喝醉了就……你太卑鄙了,你……」她斗大的淚珠滾下臉龐。
於情於理都錯在自己,一個女人的貞操和名節就毀在自己的手裡,自己還能說什麼呢?楊烽慚愧的面對指責。
王愛愛一味的哭,哭得他肝陽欲碎,束手無策。
「你放心好了,我會負責的。」他誠心的說。
神經病!鬼才要你負責咧!王愛愛抓緊棉被遮住自己的身體,像是有深仇大恨的含淚瞪著他,「你能負什麼責?」
光他這句話,她就明白了往後的日子已有了保障,至少「住」的方面沒有後顧之憂了。
她的臉上雖是愁雲滿布,但,心底卻竊竊欣喜自己成功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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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後的台北充滿了活力。
下班后的年輕人流連在熱鬧喧嘩的人群中,認識的、不認識的,彼此伸出好奇的觸鬚。
PUB是年輕人鬆懈的天堂。
暍杯小酒,聆聽懷舊的老歌,真是人生里不可多得的享受。
陳少軍眼睛瞄向對座的方沛文,桌下的腳踢著他示意,因為今天的楊烽很不對勁。
方沛文搓著下巴,想著該如何套出好友的心事,「你今天喝了不少酒啊!這麼好興緻找我們出來,不用上班了嗎?」他轉了個彎問。
「怎麼?有人出錢請喝酒不好嗎?」楊烽自顧暍著悶酒,提不起勁來。
這幾天他的心裡老是梗著一團疙瘩,有時連回家的勇氣也沒有,躺在床上總會被罪惡感淹沒,愧疚的他根本下敢跟王愛愛打照面。
「都八百年的好朋友了,還有什麼心事不能吐露的嗎?」陳少軍善盡好友的義務諄諄開導,「難下成你犯下了滔天大罪,殺人放火、打家劫舍?」
雖然事情沒有他所說的嚴重,但,亦不遠矣!
毀了女孩子的名節和殺人放火有什麼不同?楊烽不斷的自責著。基本上他的思想仍停留在清朝的時代。
可事實上,王愛愛根本毫不在意,甚至面對他的時候,早忘了「肌膚之親的一夜」,活得快樂有勁,不過這一切在楊烽的眼中卻變成強顏歡笑、故作堅強。
「我真恨不得殺了自己。」他的手插進頭髮里,自我折磨的緊抓發。
「千萬使不得。」方沛文急忙阻止他。「至少你得在死前先找我投保,讓我做個業績,如果不介意的話,受益人還可以填上我的名字。」保險業的競爭激烈,已讓他三句不離本行。
「你有沒有搞錯啊?什麼時候了還開這種玩笑。」陳少軍隨即斥責他的不是,敏感的問:「牛郎,你做了什麼事情?」
做了禽獸不如的事情,他羞於啟齒,只能利用酒精來麻痹自己,使自己暫時免受良心的譴責,尤其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想出能用什麼方法彌補她。
「沒什麼,只是早上騎車上班時,下小心撞死了一隻狗。」他隨口編了個謊言搪塞。
「砝!我以為什麼大事。」方沛文淡淡的說:「這種倒楣的事情常有,找一天到廟裡燒香拜佛求個平安就行了。」他相信,並且建議著。
不過,陳少軍卻覺得事有蹊蹺,有待查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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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電話的牆上,貼滿了「愛愛服務中心」的行事曆,因為年關將近,所以工作行程排得密密麻麻的,有需要的客人若下事先預約,恐怕還排不上服務。
楊烽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怔怔的看著她的行程表,上面清楚的記載著,今晚她得工作到一點,因為社區里B棟公寓的翁太太和朋友有牌局,所以找她做臨時保母兼看家,看來她大撈—筆了。
只是,她拚命的賺這麼多錢做什麼呢?是天生愛錢還是有急需?楊烽對她存有一份好奇之心。
自有過肌膚之親后,他開始默默的在一旁關心她、注意她,希望能偷偷的給予她一些幫助,也因此,對她有了更深的了解,他肯定她是一個下折不扣的「愛錢狂÷
楊烽曾經試過丟十塊錢在客廳,然後躲起來看她的反應,而她則是毫不考慮的收進口袋,據為己有。他不死心,進一步試探,將五百元大鈔丟進馬桶里,沒想到她想也沒想就伸出手撈起鈔票,高興的拿著吹風機烘乾它。
為什麼要這麼努力賺錢呢?這個問題始終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代父、代母、代兄弟姊妹或自己還債?
立志成為富翁?生來就是工作狂?與生俱來就愛錢?
正在他想得起勁時,冷不防的,一聲駭人的雷聲驚破靜夜,然後,屋外便劈哩咱啦的下起傾盆大雨。
楊烽像給雷擊到了,彈了起來衝到陽台上,傻呼呼的看著正下得起勁的雨,「完了!她一定沒帶傘出門,這麼冷的天氣淋濕了准生重病,怎麼辦呢?」他擔心著王愛愛喃喃自語。
他來到樓下的門口處,才撐開傘,湊巧的王愛愛從雨中奔跑進來,濕透的衣服讓窈窕玲瓏的身段原形畢露。
她甩開瞼上的水,「嗨!你要出去嗎?」她喘個不停,濕透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沒想到自己還是慢了一步。「思……對啊!想去巷口吃碗面。」他隨口胡說,因為他不能坦承告訴她,他是要出門去接她。這聽起來有多奇怪呀!
「吃面?!」在雷雨交加的時候出門,就為了吃碗巷口的面?「你為什麼下自己下面呢?昨天你不是才買了一堆泡麵回來嗎?」何必捨近求遠?
楊烽尷尬的收起傘來,「既然雨這麼大,我還是不出門了。」
搭乘電梯上樓時,王愛愛連打了幾個噴嚏,八、九度的氣溫再加上冰冷的雨,無疑是雪上加霜,身強體壯的男人都不一定是撐得住了,何況是一個體虛纖弱的小女人。
「你好像感冒了。」他緊張的脫下外套替她披上。「先披上它。」
楊烽此時的表現宛如一位紳士,風度翩翩、溫柔體貼,然而對於他的異於常態,王愛愛不禁有些受寵若驚。
不過,這可真舒服,披上他穿暖了的外套,的確使原本顫抖不已的身子暖了起來。
她的心頭掠過一絲甜蜜,但理智要她別想太多,否則將自作多情而泥足深陷。
再說,她還身負重任,怎能有多餘的心思、精神周旋在兒女私情上呢?比起以前,她成熟、懂事多了,至少知道權衡事情的輕重。
進了家門,王愛愛只覺得累下堪言,有氣沒力的走向自己的房間,而在門口處,卻被楊烽叫住。
「我放洗澡水讓你泡一泡好嗎?」
她轉過身來,提醒他,「浴室里沒有浴缸。」
「我知道,但是我房裡有。」
「Sowhat?」這是炫耀?還是大獻殷勤?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用我房裡的。」他怯怯的說。
「當然好啊!」她立刻答應,畢竟送上門來的享受為什麼要拒絕?
楊烽滿心歡喜的轉身回房,「我替你放洗澡水。」
嘿!他發什麼巔?幹麼對她這麼好?算了,管他的,先享受再說。
沒多久,浴室里充塞著白茫茫的霧氣。
寒冬若能泡個熱水澡,真是人生一大享受。
自從王愛愛離家之後,這是她第一次如此享受,雖然少了花香的泡泡球,但她已經非常滿足了。
等她泡完穿好衣服一步出浴室時,楊烽在客廳等她。
「你還有事嗎?」她心情大好的問。
楊烽有點害羞的說:「我是來叫你暍湯的。」
「喝湯?」
「我想你淋了雨,就煮了點熱湯讓你祛祛寒。」
王愛愛的心裡大受感動,看來她以前錯怪他了,他其實是個面噁心善的好人。
「謝謝你。」她由衷的說。
然而,才說完,她突然因泡太久熱水而眼前一陣昏眩,楊烽好心伸手接住她,卻好死下死,她浴袍的腰帶松落,衣襟隨之飄開。
目睹她引人遐想的胴體,楊烽迅速緊閉雙眼,以示清白。
不過,王愛愛卻不認為他是無辜的,她狠狠的推開他,手忙腳亂的拾起腰帶重系,並且飛快的送他一巴掌。
「不要臉!」她雙手環住自己。
「沒有!我……我沒有看,我什麼事也沒做,你相信我。」他猛搖著手辯解,試圖洗刷自己的清白。
「你說謊!你的手剛剛還摸到我的胸部。」她兇巴巴的指責。「你分明想揩油!」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我剛剛……我……」他真不知該如何解釋了。
「你聽清楚,我不會喜歡一個雙性戀的,你不要動我的主意了。」她一時口快說溜了嘴,等意識到時已來不及了。
「雙性戀?!」他聞言詫異的睜大眼。
算了啦,反正說開也沒什麼,這是個人的自由嘛!「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不必再隱瞞了。」
「你在胡扯什麼?」他無法忍受她的污辱。
「誰胡說了!是大傻親口告訴我的。」她理直氣壯的說。
她生平最瞧不起做了還怕人知道的那種人。
「什麼?」他鬼叫起來。
他真不敢相信相交多年的老友競出賣自己,正所謂重色輕友、賣友求情。
「你放心吧!我會替你保密的,而且絕對不會看不起你。我只是好奇,你為什麼會喜歡男人?當然啦!如果你不想說也無所謂,我可以體諒你的心情。」她想了想,又補充說。
對於莫須有的妄加之罪,楊烽實難接受,「你聽清楚!我——不——是——雙——性——戀,我只愛女人!」他從牙縫進出話來,一字一字清楚而肯定。
「是喔!」她的聲音里仍存有高度的懷疑。
楊烽逼近她,目光如炬的再度澄清,「我不是雙性戀,你聽清楚了沒有?我只愛女人下愛男人,這樣子你明白了沒?」
現在,他只有一個衝動,就是殺了洪偉明,而且要連續殺他三遍才能消除心中強大的恨意。
王愛愛無畏的迎向他灼熱的目光,話如冷箭的射出,「如果你只愛女人,那表示你是故意解開我的腰帶,想吃我豆腐嘍?」
「沒有!我從來沒想過要侵犯你。」他著急的說,但抬頭一見到她光火的眼睛,又細聲的補充,「除了那天暍醉酒做了不該做的事。」
女人真的很矛盾,一聽他堅定的說他對自己沒意思,她又一肚子氣。難道自己沒有吸引力了嗎?「你從沒想過要侵犯我,那你是瞧不起我嘍!」她張目怒視的抓住他的領子,「你誠實告訴我,你有沒有想過要跟我上床?」
楊烽被她反常的行為嚇得說下出話來,「嗯……我……」
「到底有還是沒有?」
他猛搖頭,以示清白。
楊烽的回答像一把利刀捅進了王愛愛的心,她鬆開抓住他衣領的手,臉垮了下來。一個正常的男人竟然對她沒有遐想,她實在是太失敗了!
「你……怎麼啦?」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事。
王愛愛咬牙切齒,突然雙手沒入他的發中將他的頭往前拉,紅唇飛快壓在他的唇上,熱烈的狂吻著。
他唯一能做的只是任她侵犯。
她不服輸的使出渾身解數來誘惑他,反正就是不擇手段的挑逗他,想證明自己的魅力。
他一動也下動的站著,全神貫注於紅唇所製造的奇迹,她帶給他幾近窒息的異樣快感,同時也滿足他內心積鬱的渴望與好奇。
一切都發生的這麼快。
她突然睜開眼,「告訴我,你喜歡嗎?」她輕聲的問。
「喜歡!」
他喘息未定,仍沉醉在方才的激清之中。
「現在,我激起你的情慾了嗎?」她邪氣的眯起眼。
楊烽只覺得全身發燙,試著深吸口氣,「你別忘了我是一個正常的男人,而且有生理上的需求。」他誠實道。
美女出馬,就算是柳下惠也坐立難安:心神下寧。
王愛愛一直打量他,眨了眨眼,繼而噗哧一笑,「看來你最終仍逃下過我的魅力。」她又恢復了自信,笑顏逐開的撥弄秀髮,「現在,我肯定你下愛男人了,不過……為什麼大傻會說你是Qay呢?真是奇怪!算了,這是你們倆的問題,不關我的事,我暍湯去了。」她轉身定入廚房。
雖然始作俑者十分可惡,但,若非如此,他也不會遇見王愛愛,但無論如何也不該以毀謗的方式來攻擊摯友。大傻,等著瞧吧!我不會放過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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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仇不報非君子。隔天楊烽趁公司中午休息的時間,匆匆的騎著他的野狼一二五飛馳在寒風刺骨的路上,再也沒有人會比一個機車騎士更了解台灣的空氣污染有多嚴重了。他風塵僕僕的駛更好友家的店門口,一停好車立刻衝進店內抓住正在招呼客人的洪偉明,二話不說的送他兩拳,然後又瀟洒的轉身離開,回公司上班。
雖說是打人的人,可是手指關節處也受了傷,但,這是值得的。楊烽怒容一整,心情大好。
飛來橫禍的洪偉明,傻愣愣的盯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百思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