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確定是他沒有錯。」柳絮浩和葉歌才剛趕回柳園,將他們和母親探得的消息告訴其他兄弟。
柳絮文目光深沉的嘆息道:「果然是他,看來他是想為兒子復仇才會做出這種事。」
「為秦玉向復仇?哼!秦玉向是死在他自己的人手上,又不是我們殺了他,這未免太可笑了,更何況受害者是我們,秦王有什麼資格來報仇?」柳絮浩冷哼道。
「話雖如此,不過他終究是因我們而亡,他父親恨我們也是意料中事。」柳絮文淡淡的說。
已經確定幕後的主使者,他們並沒有顯得興奮,反而感到深重的悲哀,因為他們都明白秦王的所作所為不過是出自為人父的心,只是他選擇的對象及方法鑄成大錯。
「秦王的事自有爹娘處理,現在我們已經掌握幾個可能是蒙面行刺及擄走薛彩的對象……」
「薛彩的事就交給你們,我什麼都不想管了。」柳絮飛面無表情的打斷柳絮浩的話,轉身離開。
沒有人出言留下他,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離開。
「他再這麼下去,真不知道我們該怎麼做才能幫他。」柳絮浩皺著眉嘆氣。
葉歌軟言安慰道:「也許再過一段日子,大哥就會振作起來。」
「振作?我看他只會愈來愈頹廢,只差沒有變成行屍走肉罷了。」柳絮浩搖頭道。
「可愛不是凡人的事,對他打擊很深。」柳絮文憂慮的說。
「誰也想不到那個女孩竟然不是凡人,這簡直是老天在開他的玩笑,人和神鬼本就不是同路,自然不可能在一起。」柳絮浩直言道。
柳絮文突然看了他一眼,詫異的說:「怪了,我怎麼覺得這些話好像聽過,這一件事也是似曾相識。」
「你是被近日來的變化搞得胡塗了,所以才會有這種錯覺。」柳絮浩揚眉道。
柳絮文沉吟半晌,忽然道:「對了,你不是說大哥曾經問過娘有關金鎖片的事?」
「是啊,那又怎麼樣?」
「金鎖片是奶奶送給娘的,娘也準備將金鎖片送給長媳,當做傳家之物,對不對?」柳絮文問。
「沒錯。」
「可是娘的金鎖片卻在可愛身上,而娘不記得她什麼時候將金鎖片交給別人,對不對?」
「老三,你到底想說什麼?」
「為什麼娘的金鎖片會在可愛身上?照理說一個陌生的女子不可能擁有咱們家的東西,除非是娘送給她的。」柳絮文的話讓柳絮浩和葉歌愣住了。
「老三,你該不會是說娘早就認識可愛了吧?」柳絮浩怪異的看著弟弟。
柳絮文溫和的笑了笑,「不,我知道娘說沒有見過可愛,然而可愛應該見過我們,只是我們沒有發覺。」
「這麼說也不對,大哥表示可愛一直在逃避他。」
「她會逃避不是因為她對大哥沒有感情,而是她知道自己和大哥不可能有結果,所以才會躲著大哥,不過我猜想,可愛一定在這之前就見過我們了。」柳絮文說不出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想,只是直覺的這麼認定。
「我實在被你搞胡塗了。」柳絮浩苦笑道。
「絮文的意思是可愛和我們早就認識了,而我們卻不記得。」葉歌猜測的說。
柳絮文笑著點頭道:「沒錯。你們記得大哥受傷那一陣子的事嗎?」
柳絮浩和葉歌聞言皺起眉頭,無法肯定的將那段日子的事說出來,因為他們全部都有一種霧裡看花、若有似無的記憶。
「大哥受傷那段期間,咱們都在柳園,而我們是為了什麼事齊聚柳園,卻沒有一個人記得;大哥的傷也好得莫名其妙,我們都不記得大哥受傷時的一切,只記得他的傷已經好了大半以後的事,這麼奇怪的事,難道你們不曾懷疑過?」柳絮文問。
柳絮浩和葉歌相望一眼,不約而同的說:「當然懷疑過,只是根本想不出個解釋,所以就不再去想了。」
「老三,你不會是懷疑那一段時間的事和可愛有關係吧?」柳絮浩瞪著他問。
柳絮文目光縹緲的看著門外,淡淡地說:「也許吧!」
☆☆☆
白鳥悄悄的走到水晶泉的入口處,四下張望著,直到確定沒有人發現她的行蹤才走進山洞內。
洞內陰涼的空氣吹拂在白鳥的身上,有一種冷冽的寒意,蜿蜒、複雜的小路彷彿走不到盡頭,白鳥慢慢的走著,不敢發出半點聲息。
遠遠的有道光芒迸散出來,白鳥加快腳步向前走去。
水晶泉的四周垂著冰柱,氣溫一下子驟降,直令白鳥打哆嗦。清澈如鏡的水晶泉面積廣闊,就白鳥目力所及之處都是瀲灧的湖水。
可愛就坐在湖中央的一處小空地上,正盤著腿閉目冥想。
白鳥沒有辦法越過法力保護的水晶泉,只有站在湖邊叫喚可愛。水晶泉雖然面積遼闊,奇怪的是不論在何處談話,皆可聽得一清二楚,這也是白鳥之所以能夠和可愛遠距離談話的原因。
可愛聽見好友的聲音,慢慢的張開眼望向站在岸邊的白鳥,泛起一抹微笑,「白鳥,你來了啊。」
白鳥搓搓手臂道:「這個鬼地方冷死人了,你受得了嗎?」
「這就是處罰,希望我能夠凈心吧!」
「哼!如果是我,還沒凈心,早就凍死在這裡了。」白鳥不以為然的搖頭道。
可愛笑了笑,隨即說:「這個地方你還是少來比較好,否則被人發現,你也會有罪。」
「我才不怕呢!」白鳥仰頭不在乎的說。
可愛卻不能不在乎,她還是勸白鳥少來為妙。
「先別說這些事,我剛才到人間一趟,幫你去看了他。」白鳥道。
可愛的臉上突然散發光亮,有些害怕的問:「他還好吧?」
白鳥聳聳肩道:「沒有你慘,但也好不到哪裡去。」
可愛擔憂的急忙問:「他怎麼樣了?你快說啊!」
白鳥嘆道:「我真的不知道人類會痴心到這種地步,他的模樣和我們當初見到他時的樣子差太多了,就算說不上是形如枯槁,也可說是憔悴已極。」
可愛咬著下唇,「怎麼會這樣?已經好幾個月了……」
「如果凡人只要幾個月就能夠從悲傷中恢復,那也實在太健忘了。」白鳥撇嘴道。
「他太傻了。」
「你還好意思說他傻?我看你才是最傻的那個,人類的壽命畢竟比我們短,再加上人界的時間過得比神界快,他的痛苦不會比你長。」白鳥瞪著她說。
可愛只是苦笑。
「再說,我雖然沒有確切的將我們的身分說出來,不過他已知道你不是凡人。我想他遲早會從失去你的痛苦中站起來,另外追尋他的辛福,所以你就不必再為他擔心了。」白鳥老實的說,她對人類的信心始終不高。
「如果真的如此,那就好了,就讓他將我們的相遇當做一場夢吧。」可愛真心的說。
「是啊,對他可能是一場夢,但對你呢?恐怕是歷久而彌新吧。」白鳥直率的說。
可愛只是輕輕地笑著,即使白鳥不明白愛人的感覺,卻能夠體會她的心情,相交多年,白鳥終究是懂她的。
「對了,有一件事我要先提醒你,天神這些日子會派人來找你過去,你要小心一點。」白鳥蹙著眉憂慮的說。
可愛淡淡地道:「我還需要小心什麼?不管天神怎麼決定、想做什麼事,對我都不會有什麼不同。」
白鳥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可愛話中的淡漠讓她心驚。可愛不是這樣的,她是充滿活力的、溫暖如火,不該是如此的心灰意冷。
「可愛,你不會因為離開柳絮飛就不顧自己的性命了吧?」白鳥緊張的問。
可愛眼神一黯,搖頭道:「你放心,我不是那種會尋死的人,而且我知道就算死也沒有用,只會讓你們這些關心我的人傷心,所以我不會做那種傻事。」
白鳥吁了口氣道:「那就好,我想天神頂多關你個三、五百年,只耍熬過這段時間,你就自由了。」
「三、五百年?神界一年,人間不知已過了多少寒暑,屆時他早已歷經幾世輪迴。」可愛一想到這,眼睛就不自覺的蒙上一層霧。
她最近真的很愛哭,根本管不住眼淚;也許是要她流盡這幾百年來不曾流過的淚吧!
「可愛,不要再想他了,你愈想他只是愈加折磨自己,你們的緣已盡、情已了,你就忘了他吧。」白鳥勸著可愛,反正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怎麼想也是於事無益、徒增煩惱罷了。
「我知道了,謝謝你,白鳥,謝謝你告訴我絮飛的事。」可愛真心的向白鳥道謝。
「不用謝了,其實我也不知道告訴你這些事好不好,但是我知道不論好不好,你都會想知道,所以才這麼做,不過這是最後一次了。如果你還是這樣和他牽扯不清,恐怕這一生都別想忘掉他,所以不要怪我不再報告他的情況,你應該明白我的用心,對不對?」白鳥看著可愛道。
可愛悠悠的嘆口氣,「我明白。趁著還沒有人發現你闖進來,你先走吧。」
白鳥眯起眼想看清可愛的表情,努力片刻還是放棄了,輕聲道別後就循著原路離開了。
可愛看著白鳥的背影,輕輕地抬起頭,望著垂掛在洞頂的冰柱,倒映著她憂傷而無奈的面孔,無言的嘆息。
☆☆☆
白鳥回到萬洞,愁眉不展。
正當她綳著一張臉,掌姻緣的靈靈沖了進來,氣喘吁吁的叫:「白鳥,有救了!」
白鳥橫了她一眼,懶懶的說「我好得很,需要救什麼?」
「誰在說你,我是說可愛。」
「可愛?」白鳥倏地站了起來,「什麼意思?可愛怎麼個有救法?」
「不要急嘛!你聽我說,剛才我看見命運爺爺去找天神,好像是說可愛和那個凡人有一段姻緣。」靈靈說。
「姻緣?你不就是管姻緣的,怎麼會不知道?」白鳥瞪著她問。
靈靈搖頭道:「我是掌管姻緣沒錯,可是我這本姻緣薄只有記載凡人和凡人的姻緣,而謫仙、妖精與人之間的姻緣就不在我的掌管之列。」
「原來如此,那麼命運爺爺應該知道可愛的末來命運啰?」
「對啊,所以我才趕來告訴你,也許可愛有救了。」
「好,我們現在就去問命運爺爺。」白鳥拉著靈靈就要往外走,卻被靈靈擋了下來。
「等一下啦!現在命運爺爺正和天神談話,咱們如果貿然闖進去是會壞事的。」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你不知道水晶泉有多寒冷,可愛再待在裡面,不要說是絕情凈心,可能命先沒有了;再說如果他們真的有緣,就要快點行動,總不能到柳絮飛七老八十才讓他們在一起吧?」白鳥比誰都著急的想幫助可愛。
「你急也沒有用啊,一切都得看天神的決定,要是天神不肯放可愛下凡的話,就算可愛和那個凡人有什麼緣分也是沒轍,不是嗎?」靈靈搖頭道。
白鳥一張臉皺得像橘子皮,懷疑的問:「天神應該不會違反天意吧?」
「照理說應該是不會,不過在天神還沒有下令之前,誰也不知道天神會怎麼做。」靈靈嘆氣道。
白鳥皺著眉,心想如果天神真的不通情理,她就算是豁上這條命也要幫可愛回到柳絮飛的身邊。
「好,我們就在宮殿外等命運爺爺,等他出來,我們再向他問清楚。」白鳥的意見得到靈靈的支持,她們都祈盼事情能夠有轉機。
命運之神甫走出天神的宮殿就看見兩張焦急的面孔,不由得笑了起來。
命運之神的鬍子看起來如同雪花般潔凈,和善的眼眸閃動著睿智的光芒。
他看著白鳥和靈靈,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們來的目的,你們放心,我已經告訴天神絕對不能違反天意。」
「命運爺爺,可愛的未來究竟會怎樣?」白鳥關心的問。
命運之神淡然一笑,「到時你自然會知道,現在我不能說太多。」
「一點都不能透露嗎?」白鳥不死心地問。
「天機不可泄漏,一泄漏天機可能就會改變她的未來,導致不好的結果,所以你還是慢慢的看吧!」
白鳥皺著眉道:「可是等待實在太痛苦了,我不想袖手旁觀啊!」
命運之神搖頭道:「你錯了,如果你真的為可愛著想,就讓她自己走自己的路,有時候過多的幫助對她並不是好事。」
白鳥聽了之後,嘆口氣道:「也許吧。」
命運之神隨即轉向靈靈,「你的姻緣薄對可愛的未來並沒有記錄完全,一切都還是未定之數,所以你也不用著急,時間到了結果自然就會顯現出來,不論好壞你都必須接受。」
靈靈張嘴想講話,還是無言的點頭,接受命運之神的告誡。
「你們靜靜等待吧,我相信這幾天天神就會有所決定。」命運之神揮揮手,剎那間離開她們。
命運之神離開后,靈靈勸白鳥說:「命運爺爺的話沒有錯,我們雖然是可愛的朋友,但是如果太過介入,恐怕會將她的路帶偏了,還是讓可愛自己決定她的未來吧。」
白鳥搖搖頭道:「我了解你和命運爺爺說的都是事實,但是要我什麼都不管,我實在做不到。」
「我知道你和可愛的感情很好,但是這一次可愛犯下這麼大的錯,實在不是你我可以幫得了她的,可愛在水晶泉里大概會被關上幾百年,這種結果是我們可以預知卻又無能為力的事實,不是嗎?」靈靈嘆道。
「我明白我們人微言輕,但是不試試看又怎麼知道我們真的幫不了可愛呢?只要有一絲希望,我都不會放棄的。」白鳥意志堅定的說。
靈靈看著她,嘆了口氣,拍拍她的肩道:「好吧,我們就儘力而為。」
☆☆☆
可愛隨著帶領者緩緩地走向天神的宮殿。
走過四季變化的花園,她彷彿走過了幾個寒暑,回到神界不過幾天,她的心已變得枯萎而死寂,曾經擁有無憂笑容的她好像已是幾百年前的事。
她不知道天神為什麼會突然召見她,只是不管為了什麼,她沒有任何的恐懼。
帶領者走到宮殿入口處即離開,要可愛自己進去。
可愛深吸一口氣後走進宮殿,只見天神高坐在寶座中,一看見神界的最高治理者,可愛自然的屈膝跪拜。
天神溫和的有著可愛道:「可愛,你這一次真的做錯了事,你知道嗎?」可愛垂首不語。
「你應該知道神界的戒律,為什麼還會犯下這種錯呢?」天神和煦的目光看著可愛。
可愛此時才抬起頭回答:「可愛知道自己犯了戒律,但是我不認為順從自己的心是錯事。」
天神眼神一斂,平靜的問:「你是指如果重來一次,就算明知是錯事,你還是會為了你所謂的心而犯戒?」
可愛直視天神,坦白道:「是的。」
天神突然笑了起來,「你還是沒變,就算明知是錯事卻還是要做,真不知該說你傻還是勇敢。」
可愛垂下頭道:「我的話如果惹天神生氣,可愛願意受罰。」
天神看著可愛半晌,離開座位走到她的跟前問:「你真的願意為那個人間男子做任何的犧牲?」
可愛神色堅定的道:「是。」
「即使是死亡?」天神眼光銳利的看著她。
「即使是死亡。」可愛沒有任何畏怯的說。
天神眼神一黯,轉身走回座位,冷冷的道:「既然你這麼說,你就死吧!」說著在她面前丟下一把刀。
可愛一愣,直盯著刀子看。
「怎麼?你不是願意為他死嗎?為什麼不動手?」天神冷漠的看著她道。
可愛抬頭望著天神,「可愛不是怕死,我只是不明白,他發生了什麼事嗎?」
「命運之神來找過我,他說你把柳絮飛的命運帶離了他原先的軌道,因為如此,他的生命將被提前結束,好讓他重新轉世,再一次走回正途。」天神解釋原因。
「不!」可愛掩著嘴驚叫。「這不關他的事,他不應該受這種責罰,如果他死了,他的家人一定會很傷心,天神,你不能這麼做。」
天神看著她嘆了口氣道:「我知道這種事不是他的責任,所以我才會問你是不是願意為他犧牲一切。」
「願意,我什麼都願意,只要他平安無事,我願意做任何事。」可愛果斷的說。
天神眼中閃過一絲悲傷,快得彷彿不曾出現。
「嗯,我恨不願意讓你背這個罪,但是如你所言,他是無辜的人,所以只有你死才能夠讓一切回到原點。一旦你消失了,他的記憶、感情都會回到最初的時候,自然能夠按照既定的命運走下去。」
「我明白了。」可愛點頭。
天神哀傷的看著她道:「如果你決定了,就把你犯的過錯矯正過來。」
「是。」可愛靜靜的撿起刀子,閃著青光的刀正是天神最愛的碧青刀。
她看著碧青刀,恭敬的朝天神拜了最後一拜,毫不考慮的把刀刺入自己的心臟,一陣痛楚后,她知道自己從此不會再有痛苦了。
天神看著倒在血泊中的可愛嘆息道:「看來是該照著命運之神的話去做了。」
「可愛啊可愛,你為他犧牲這麼大,希望他不會辜負你。」他手一揮,可愛立即平空消失。
轉瞬間,天神來到人間,冷眼望著熙來攘往的人群喃喃道:「人間有情,神也有情,或許我不該再將人神之間畫分得那麼清楚。」
他慢慢的走入人群中,在一間小酒館外停下腳步,而後微微的揚起嘴角,走進裡頭。
一進酒館,他腳步不停的直走向角落的一張桌子,不理會已就座的男子,逕自坐下。
柳絮飛沒有抬頭有身邊坐下的人,兀自喝著酒。
但是即便是一杯接一杯,他仍無法將自己灌醉,無法用那一壺一壺的酒將心中的大洞填滿。
酒入愁腸只是化做相思淚罷了。
天神靜靜的看著他,半晌嘆道:「該醒的醒不了,該醉的卻也醉不了,真是何苦來哉?」
柳絮飛握住酒杯的手停了一會兒,而後慢慢的抬起頭,只見身邊坐著一個慈眉善目、充滿了睿智的老人。
「老丈,你是在跟我說話嗎?」柳絮飛看著他問。
天神笑了笑,「年輕人,這一桌只有咱們兩個人,我自然是在跟你說話了。」
「就算只有一個人,也不表示就不能說話。」
「沒錯,我就認識一個喜歡自言自語的人。」
柳絮飛沒有反應的繼續斟酒,喝得更快了。
天神搖搖頭,「年輕人,有什麼煩惱需要藉酒消愁?難道你不知道藉酒消愁愁更愁。」
柳絮飛撇嘴道:「懂,就是太懂才會喝。」
「事情沒有解決,你就算喝得醉,一旦醒來只有更煩惱,還不如把煩惱解決了,自然不會想再藉酒消愁。」
柳絮飛苦澀的說:「如果能解決,我也不會在這裡了。」
「天下事沒有不能解決的,如果你願意,不妨告訴我,讓我幫你想想法子。」天神語帶玄機。
柳絮飛搖頭苦笑,「說了又如何,你不可能幫得了我。」
「那可不一定。」天神揚揚眉。
柳絮飛只是無奈的搖頭,繼續倒酒入杯。
天神按住他的手,微笑地說:「你難道不想見她嗎?」
柳絮飛手一震,杯中的酒灑了出來。
他瞪著老人,慢慢地說:「你在說誰?她是誰?」
天神輕鬆的笑起來,「當然是你心裡在想的人。」
「你到底是誰?」柳絮飛手中的酒杯應聲而破,他沉下臉問。
天神仍是一派優閑,「你認為我是誰?」
柳絮飛肌肉緊繃的瞪視他而不語。
天神看著他道:「看來你猜到了。」
柳絮飛沒想到會有神界之人再度出現在他面前,心裡一時紛亂無章。
「她……她怎麼樣了?」柳絮飛問得心驚膽戰,生怕自己得到的答案是無情的。
「既然你擔心她,為什麼不自己去看看?」天神高深莫測的盯住他。
「我可以去看她?」柳絮飛不自覺地激動起來,雙手按著桌面站起身。
「當然。」
「她在哪裡?請帶我去見她!」柳絮飛著急的大叫。
天神眼中閃過一絲的笑意,道:「說走就走。」
只是一眨眼,柳絮飛發現自己站在一個森冷的洞穴前,迎面吹來的冷風讓他為之一顫。
「走進去,你就會看見她了。」天神站在他的身旁說。
柳絮飛頭也不回的往陰森的洞穴中走去。
當他走進洞穴中,眼前突然出現許多幻影,一個個都是可愛,每一個可愛都是那麼生動而活潑,每一個可愛都在向他招手,柳絮飛望著眷戀已久的身影,心裡開始迷亂起來。
就在他不自覺的朝著幻影前進時,懷中的金鎖片掉落在地,清脆的聲音驚醒了他。
柳絮飛神情一斂,背脊上冷汗直流。
他暗叫一聲好險,看來這個洞穴暗藏玄機,不是那麼簡單就能夠進入的。
他閉目冥思,再睜開眼繼續往前走時,整個人已經完全冷靜下來。
之後一路上的幻覺只是更加深他對可愛的思念,以及再見她一面的意志,絲毫無法再令他動搖。
柳絮飛順著洞中曲折的小徑前進,愈深入洞穴他的心跳得愈急,當視野突然擴大,置身在一個明亮的空間,他一眼就看見躺在石床上的可愛。
他撲向可愛,痛苦的看著她胸口插著的刀子,淚流滿面的嘶吼:「可愛──」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柳絮飛倏地轉身對著四周狂喊:「出來,是誰殺了可愛?快給我滾出來!」
天神驀地出現在他身後,慢慢的開口道:「沒想到你能夠走到這裡,看來你對可愛是有那麼一份真情。」
柳絮飛膛目怒視他,「是不是你們害死了可愛,是不是?」
天神平靜的看著他道:「可愛不是我們害死的,而是你,她因你而死。」
柳絮飛聞言一震,雙手開始顫抖,「她是為我而死的?」
「沒錯,可愛是為了救你而死,所以害死她的不是我們,而是自詡最愛她的你。」
柳絮飛抱著頭咆哮道:「不!不可能,她說過可愛活著,她說過可愛還活著。」
天神輕輕的挑高眉,隨即想到他口中的她是指白鳥,一定是白鳥前去為可愛通風報訊的。
「可愛回到神界的時候的確還活著,但是當她知道因為她的出現而扭曲了你的命運,為了修正這個錯誤必須提前結束你的生命時,她情願以死換回你的生命,讓你的命運能夠回到原點,重新再來一次,所以她是為你而死的。」天神冷淡的說。
柳絮飛茫然的搖著頭,蹣跚的走到可愛身邊,環抱著她的身體喃喃的說:「你太傻了,為什麼要為了我這麼做?難道你以為你死了,我就會忘記所有的一切,就當什麼事都不曾發生?不可能,你已經刻在我的心裡,永遠都磨滅不了了。」
「事實上,我會帶你來見她是有目的的。」
柳絮飛雙目無神的望著他問:「什麼目的?」
「救可愛。」
柳絮飛的眼睛突然燃起火花,他著急的叫道:「她還有救?我要怎麼救她?你快說。」
天神凝視著他好一會兒,「你真的想救她?」
「當然,即使要我的命,我也要救她。」柳絮飛堅定的說。「請你告訴我救可愛的方法。」
天神表情嚴肅,一字一句的說:「要救她很簡單,只要你用她身上的那把刀,把自己的雙目挖出來就可以了。」
「我的眼睛?」
「對,只要有你的眼睛當藥引,可愛就能夠起死回生。」
「真的只要我的眼睛,可愛就會復活?」柳絮飛急切的問。
天神點點頭。
柳絮飛得到保證后,毫不考慮的伸手拔起插在可愛胸口的刀子,反手就往自己的眼睛刺去,卻在眼前一寸處被天神的手擋住。
柳絮飛扭過頭沉聲問:「你為什麼阻止我?放開我!」
天神搖頭道:「算了,我已經知道你對可愛的執著,看來可愛是幸運的,能夠得到人間男子的真心。」
柳絮飛一怔,眯起眼睛問:「你在試探我?可愛並沒有死?」
天神淡淡的笑,伸手將碧青刀取回,「我的確是在試驗你,但是可愛為你自殺卻是真的,不過她並沒有死,只是魂魄暫時被鎖在這把刀中。」
柳絮飛聽說可愛沒死,一顆心立刻穩定下來。「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我必須證明你們都肯為了對方犧牲,才能夠讓我相信自己即將下的決定不會有錯。」
柳絮飛的心因為他的話又開始急速的跳動起來,他沙啞的問:「什麼決定?」
天神微笑道:「遂了可愛的心愿,讓她成為一個平凡的女人。」
說罷,他輕輕的朝可愛一揮手,可愛原本死白的臉孔立刻紅潤起來,繼而睫毛眨動著,睜開了雙眼。
「可愛!」柳絮飛沖向她的身邊,雙手握緊她的柔夷。
可愛先是茫然的望著四方,當她把焦點聚合在柳絮飛的臉上時,不自覺的脫口道:「絮飛?你怎麼會在這裡?」
柳絮飛聽見她的聲音,腦中突然閃過一幕幕的影像,如潮水般急涌而來的記憶令他渾身一震。
可愛才一開口,就知道自己犯了大錯,她竟然在情急之下對他說話,解除了她為他封閉的記憶。
柳絮飛深情的看著可愛,喃喃的說:「我現在才明白為什麼我會對你一見鍾情,原來我早就愛過你。」
可愛握緊雙手,怯怯的看著他道:「對不起,我……」
她的話還未說完,已被柳絮飛緊擁入懷,他嘶啞的說:「不,不要再說對不起,我知道要你下這個決定一定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可愛喉嚨緊繃得說不出話來,只能將頭埋在他的懷中,拚命的點頭。
「不錯,她是為了救你,才會答應在你復活后親自將你的記憶封閉,並且不再見你。」
天神的聲音讓可愛背脊一僵,她將頭自柳絮飛的胸前抬起,望著站在一旁的天神。
她竟然沒有發現天神也在洞中,甚至沒有想過為什麼她沒死,柳絮飛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因為她的眼中一直只有柳絮飛一個人。
更令她驚訝的是,天神竟帶柳絮飛來見她。
「天神?」
天神望著他們倆微笑道:「可愛,你是不是奇怪自己為何沒死?我為什麼帶柳絮飛來見你?」
「是,可愛不明白天神的用意。」可愛深吸口氣,直視著天神。
天神又看著柳絮飛,「你也很好奇我帶你來看可愛的真正目的吧?」
柳絮飛冷靜的說:「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麼,我都很感激你讓我見到可愛。」
天神點頭微笑,「很好,其實我會決定讓你們見面是因為命運之神對我說你們有一段必須了結的塵世情緣,這是幾世之前就已經註定的,我不能也不應該阻止。」
可愛和柳絮飛驚喜的對望,交握的兩隻手握得更緊了。
「但是要讓可愛入凡就必須重新訂定神界的戒律,更重要的是我必須確定自己做的決定不會犯下大錯,所以我設下這個圈套試驗你們。」天神說到這輕輕的笑了起來,「而你們的表現很令我安慰,至少我知道即使未來再有神界之人和凡人談戀愛,不論結果如何,都是他們自己的問題。」
可愛緊張的問:「天神,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和絮飛在一起?」
天神緩緩的點頭,「沒錯,你可以和他在一起,不過,你必須放棄所有的法力,成為一個平凡的女子,沒有永遠的生命,也沒有隨意來去時空的能力,你將和凡人一樣的老去、死亡。」
可愛毫不猶豫的點頭,「我願意。」
天神微微一笑,「我早知道你會毫不考慮的放棄所有的一切,因為你都願意為他犧牲生命,自然不會留戀神界。」
「我留戀神界,但是我更眷戀人世,那裡有我的感情,更有我的幸福和未來,所以我必須割捨神界。」可愛搖頭道。
天神輕輕撫摸她的頭,明白的領首。
他溫和的望著柳絮飛道:「可愛就交給你了。」
柳絮飛堅定而自信的說:「我會讓她幸福的。」
天神輕輕揮手,「你們去吧,等你到了人間,你的一切法力都將消失,從此不再是神界的一分子。」
可愛眼中含淚,緩緩的在天神面前跪下叩首,「可愛拜別天神。」
天神仁慈的看著她笑了笑,形影淡去。可愛看著他的身影如雲霧般逐漸消散,淚水不由得滑落雙頰。
柳絮飛溫柔的為她拭去臉上的淚水,輕聲的說:「我會讓你幸福。」
可愛投入他的懷中,「我相信你,而且我也會讓你快樂。」
柳絮飛輕輕的吻著她的唇道:「我愛你。」
可愛笑著攬上他的頸項,迎著他的吻大聲說:「我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