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艷陽日，晴空萬里，一支隊伍浩浩蕩蕩地進城了。

一串接著一串燃放的爆竹，不斷地發出震天價響的聲音，讓整座城頓時熱鬧非凡，喜氣洋洋。

除了震耳欲聾的爆竹聲之外，高亢響亮的噴吶聲也不遑多讓，伴隨著喧天的鑼鼓聲，實在是熱鬧極了。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不知道啊！怎麼突然問這麼熱鬧？」

「會不會是哪家在辦喜事，這麼鋪張？」

難得一見的盛況讓許多百姓都紛紛上街探個究竟，七嘴八舌地討論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卻沒有半個人知道。

「該不會是有什麼大官到啦？」

這個猜測才剛說出口，遠遠就有人喊道－－

「新科狀元來啦！」

「新科狀元？原來是咱們這城裡有人高中了狀元啊！」

「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真是替咱們城裡爭光啊！」

「會不會是章家的少爺？我聽說他文采很好。」

「我猜是李家的二公子，聽說他作詩、寫文很有水準。」

「嘿！不然咱們來賭一賭吧！」人群中突然有人這麼說，而這個提議立刻引起眾人熱烈的迴響。

「喔？好啊好啊！那得快點下注！要不然等狀元郎現身，就甭賭啦！」

「那誰來作莊？不如提議的人作莊好了！」

「好好！我賭章家的少爺，二十兩銀子！」

「我賭李家的二公子，三十兩！」

「呂員外的長子，十兩！」

大伙兒興緻勃勃地下注，算一算，「候選名單」一共有七、八個人，大家人人有希望，個個沒把握。

在人群當中，也有好幾名書生看著這熱鬧的光景，心中好不羨慕。

「真不知道今年究竟是誰高中狀元？不論是誰，肯定文采洋溢，才氣縱橫。」其中一名書生說道。

另一個書生聞言，冷笑兩聲。「我說你啊！別老是整天在四書五經裡頭鑽研著，一些重要的消息還是得要花些心思打聽打聽，要不，還真是後知後覺，遭人訕笑哩！」

「喲！我說你這個包打聽，敢情你已經知道今年的新科狀元爺，究竟是哪家的公子了？」

「那當然！」

「嘖，瞧你神氣的！別賣關子了，快說這狀元爺到底是誰？」

「還不就是羊稠巷的那個何畢碁嘛！」

「嗄？何畢碁？你沒說錯吧？」

「千真萬確，真的假不了，假的不成真。」

「嚇！倒還真看不出來那個窮書生也有今天啊！」

「這有什麼好值得驚訝的？真正該驚訝的是另外一件事！」

「什麼事？你倒是快說啊！」

「這是我那個在朝當差的遠房表哥透露的消息－－今年這個新科狀元固然文采不凡，但是能夠高中狀元其實是有內幕的！」

「有內幕？什麼內幕？莫非是在應試的時候作弊？」

「不是作弊，但也差不了多少。」

「到底怎麼回事？你倒是說清楚呀！」

「那你們就聽仔細了！那個何畢碁一年前就去了京城，算他好運，投入一位名師門下，而這次的主考官正是那位名師的學生！你們想想，面對著自己的『師弟』，主考官會不多關照一下嗎？」

「竟有這種事？那豈不是對其他人不公平嗎？」

「說不公平，倒也沒那麼嚴重，畢竟他肚子里確實是有墨水，也挺有文採的。更何況，皇上對他應考的那篇文章讚賞極了，立刻就賞了他一個尚書侍郎的官職，這可真是不得了啊！」

聽完了包打聽的消息，眾人不禁嘖嘖稱奇，心想這個狀元郎本事真不是蓋的，確實是有兩把刷子，才能獲得皇上的讚賞。

「這下子他家可要翻身啦！他那個年邁的老母也不必再繼續過著貧苦清寒的生活了。」

就在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時候，爆竹所產生的煙霧散去，總算是可以瞧見新科狀元在街頭那端出現。

何畢碁穿著一身華服騎在高大的駿馬上，那意氣風發的模樣和昔日的窮酸模樣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在不絕於耳的恭賀聲中，他頻頻向鄉親父老們揮手致意，臉上滿是志得意滿的微笑，而當他的目光下經意地瞥向街道的另一端，眼中立刻綻出欣喜的光芒，並立刻調轉馬頭，改變前進的方向。

在眾人訝異的目光下，何畢碁跳下了馬，快步走向一個嬌艷無雙的美女－－西門如玉。

在毫無心理準備之下見到久違的心上人，西門如玉震驚得不能思考了，就連她身旁的丫鬟冬月也因為過度詫異，手中的謝籃都掉在地上了，原來她們主僕倆才剛去廟裡上完香回來。

「你……你回來了？我沒有看錯吧？」西門如玉的嗓音因為過度的激動而顯得有些顫抖。

「妳沒看錯，我回來了！我高中了狀元，還被皇上賞賜了尚書侍郎官職，我不再是那個貧困的窮書生了！」

「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肯定有這麼一天的。」

「我一切的努力都是為了妳，如玉，我回來接妳了。」何畢碁深情款款地握住西門如玉的手。

「接我？」

「是啊！跟我去京城吧！我會好好照顧妳的。」

「真的嗎？」西門如玉的眼中泛著淚光。

「當然是真的，我這趟回來，就是要接妳和我娘去京城的。如玉，妳願不願意跟我一起進京？」

西門如玉毫不猶豫地點頭了，她痴痴等了這麼久，等的就是這一天，又怎麼可能會拒絕呢？

「那太好了！我會在這裡待個幾天，妳稍微準備準備，等我要回京的時候就來接妳，好嗎？」

「好。」

「那我先回家了，我要見見我娘，告訴她往後不必受苦了。」

「嗯，快去吧！」

西門如玉感動又高興地目送著心上人的背影。

「恭喜妳呀！西門小姐，有情人可以成為眷屬了。」

聽見這個聲音，西門如玉驚訝地轉頭，就見鳳寧寧笑盈盈地佇立在一旁，想來也是跟其他人一樣上街來看熱鬧，結果恰巧看見了她和何畢碁重逢的這一幕。

「妳怎麼……」

「妳想問我怎麼知道你們是一對有情人？」鳳寧寧微笑地問，就見冬月一臉緊張，像是怕自己被供出去似的。「光憑你們剛才那含情脈脈的模樣，還說什麼要接妳進京，任誰都猜得出來呀！」

「原來是這樣。」

「恭喜妳了，能夠如願地和心愛的人在一起。」鳳寧寧由衷地為地感到高興，當然這其中難免有一點點私心，因為西門如玉和何畢碁成為眷屬，那就表示自己和東方勻澈之間的可能性就更高了些。

「謝謝妳，我得回去了。」

「嗯。」

西門如玉離開后，鳳寧寧也打算要走，不料一個陌生的男人卻走了過來。

「妳是鳳姑娘嗎？」

「是啊！你是……」

「我是京城李大牛的手下，李爺要我快馬加鞭來找妳。」

「快馬加鞭？好樣兒的！他還真是夠義氣！」鳳寧寧高興地點頭，對李大牛幫她辦事的效率很是滿意。「他是不是要你告訴我什麼消息？」

「不，他要我拿一份喜帖給妳。」

「給我喜帖？不會吧？」鳳寧寧詫異地挑起眉梢。「他不是已經成親了，還給什麼喜帖？」

「不，鳳姑娘誤會了，這份喜帖不是李爺的。」

「那不然是誰的？」

「李爺說鳳姑娘看了就知道。」

「喔，好吧！在哪裡？」

「在這兒。」

鳳寧寧一拿到喜帖，便忍不住好奇地翻開，豈料上頭的姓名卻讓她的臉色大變，驚愕得幾乎沒辦法做出任何反應了。

「想不到……竟然……我現在該怎麼辦才好？要去找西門小姐嗎？虧她剛才還這麼高興、這麼感動，想不到……」

「桑德茶坊」－－城裡最富盛名的一間茶樓，聽說剛進了一批極名貴的茶，東方勻澈便立刻帶了鳳寧寧前來品嘗。只不過，此刻他們誰也沒有心思細細品味那茶究竟有多麼芬芳甘美。

「什麼？那個何畢碁考取了功名，當了官之後，還娶了雷虎王爺的女兒貝瑞郡主為妻？」

東方勻澈挑起眉梢，俊美的臉孔上滿是驚訝。鳳寧寧所透露的這個消息，真是讓他感到訝異極了。

「是啊！想不到西門小姐痴痴等了一年，結果等到的竟然是這樣的消息，真是太不值得了。」鳳寧寧搖頭嘆道。

這樣的結果未免太殘酷了，要是換成了她，鳳寧寧肯定自己絕對承受不了這樣的刺激與傷害的！

「我想……她一定大受打擊吧？」

「是啊！」鳳寧寧心情有些沉重地輕嘆口氣。「我把這件事情告訴西門小姐的時候，她一開始不但不肯相信我，還很生氣地認為我是為了要撮合你們的婚事而故意造謠。」

東方勻澈點了點頭，可以想象乍聞這種消息，會對一心痴等著何畢碁的西門如玉造成多大的衝擊。

「那她後來怎麼又相信妳了？」

「看了李大乍弄到的那張喜帖，她就算再怎麼不想相信、再怎麼不願意接受，也沒辦法改變這個殘酷的事實。」鳳寧寧說著，忍不住又嘆了口氣。「我覺得我好像是個罪人似的，心裡的罪惡感好深。」

「小傻瓜，妳又何必這麼想呢？負心的人是何畢碁又不是妳。」東方勻澈忍不住搖頭失笑。

「可是，把這件事情告訴她的人是我呀！在知道我說的都是事實，沒有騙她的時候，我看她整顆心都碎了。」

「那是肯定的。」

「唉……看她這麼傷心絕望，我也覺得好難過，那時就覺得要是我不告訴她，她也不會這麼傷心了。」

「可是要是現在下趕快讓她知道事情的真相，等到她興高采烈地跟著何畢碁上了京城后，才發現自己心愛的男人早已經娶了郡主為妻，到那時候所受到的傷害豈不是更大了嗎？」

「就是啊！所以我想了想，還是選擇現在就告訴她……唉，我覺得她好可憐喔！一片痴心卻換來了背叛與傷害。」

「嗯，她確實很值得同情。」東方勻澈認同地點頭。

西門如玉畢竟是他的好友西門慶紀的妹妹，他對西門如玉自然會比對尋常人多了一分關心。

「不知道我能夠為她做些什麼？」

東方勻澈搖了搖頭，說道：「何畢碁已經娶了郡主，這是沒有辦法改變的事實，既然如此，我們恐怕也使不上力。」

「我知道，但是……我只是想要讓西門小姐的心裡好過一點兒。」同為女人，鳳寧寧對西門如玉的處境感到同情極了。

「讓她一個人好好地靜一靜，可能是目前對她最好的方法了。」

「嗯，我想應該是吧……」

見她沒精打採的，東方勻澈伸手揉了揉她的髮絲，說道：「好了，別人的事情別太煩惱了，該想想我們的事情了吧？」

「我們的事情？」

「是啊！」

眼看這壺茶他們是沒有心思好好品嘗了，東方勻激索性付了錢，帶著她離開「桑德茶坊」。

「嗯？你要帶我去哪裡？」鳳寧寧跟著他，好奇地問。

「帶妳回去見我奶奶。」

「見東方老夫人？做什麼？」

「當然是跟她老人家稟告我要娶妳為妻呀！」

雖然東方勻澈不認為這樁婚事會有什麼變卦或是遭到反對，但是事先稟告一聲，也是對奶奶的一份尊重。

「嗄？嗄？現在去？」

「沒錯。」

他那堅定的神情和語氣讓鳳車寧的心忽然一陣慌亂。「等……等一下……」

「有什麼好等的？難道妳不想嫁給我？」

見他大有若她的答案沒讓他滿意，他會不惜在大街上吻到她表現出「該有」的反應為止，鳳寧寧頓時羞紅了臉，就怕他當真要那麼做。

「我只是怕會太快了，而且現在西門如玉－－」

「快？一點兒也不會。」東方勻澈說道。「再說，西門如玉的遭遇雖然令人同情，但那畢竟是屬於她和何畢碁之間的事，與我們無關，我想不出我們的婚事有什麼必要為了他們的事情而拖延。」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的，走吧！」東方勻澈完全下接受鳳寧寧的遲疑，拉了她就立刻踏上歸途。

這個嬌俏甜美、善良貼心的小女人，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真真實實、完完整整地擁有她了。

在踏進東方家的大門之前，鳳寧寧無法控制地在腦中猜想著東方老夫人可能會有的各種反應。

老夫人若聽到東方勻澈要娶她，肯定會感到相當驚訝、錯愕，而在這驚訝與錯愕之後呢？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她老人家是會沈著臉，冷硬地表達反對，還是會勃然大怒，指責孫兒不該娶個門下當、戶不對的女子？

在鳳寧寧的心裡，當然希望老夫人會接受她這個臨時更換的新娘人選，但是希望歸希望，她可不敢真的抱太大的期望，就怕到時候失望的打擊太大，她會像西門如玉一樣心碎。

東方勻澈瞥了她一眼，忍不住失笑。

「怎麼了？妳的表情好像是在等著聽候審判似的。」

「嗯，你說得好，差不多就是這樣。」鳳寧寧點頭附和。

「有這麼嚴重嗎？」東方勻澈挑起眉楷。

「就是有這麼嚴重！」

見她的俏臉滿是認真，一點兒也沒有開玩笑的神情，很顯然是真的這麼認為，讓東方勻澈真是既好笑、又無奈。

「妳對我就這麼沒信心？不相信我會說服我奶奶？」

「如果老夫人需要被『說服』，那就表示她根本就不喜歡我，不希望我當她的孫媳婦－－」

「停！別再自己嚇自己、自己泄自己的氣了。我剛才那麼說只是要讓妳知道，不論如何我一定是跟妳站在同一邊的。」

「真的嗎？」

「那當然。」

聽他這麼說，鳳寧寧因為緊張而僵硬的臉，才放鬆了些。

「好吧！相信你。」

「這樣就對了，放心吧！等會兒我會主動稟告我奶奶，妳就只管等著當我的妻子就行了。」

看出他眼底的認真，鳳寧寧的心裡既甜蜜、又感動。大概是她這半年來幫人作了這麼多的媒，促成不少好事，所以老天爺才會「回饋」她，給她一個這麼好的夫婿當獎勵吧！

有了東方勻澈的承諾，鳳寧寧的心裡放心不少，也不再那麼緊張了。

她隨著東方勻澈回到了東方家，才一踏進大廳，就詫異地發現西門如玉竟然也在。

東方勻澈和鳳寧寧互望一眼，他們都猜不出為什麼西門如玉會在這兒。

正當東方勻澈想要問個清楚的時候，東方老夫人已笑咪咪地開口了。「鳳姑娘，妳可真是厲害，我真是要對妳刮目相看了！」

「哪裡，老夫人過獎了。」鳳寧寧臉紅地說，猜想老夫人大概是在揶揄她竟然可以收服東方勻澈這個不願意成親的頑固孫子。

正當這麼想的時候，老夫人又說：「我答應給妳的萬兩黃金，絕對一兩都不會少，到時候婚禮時還要請妳多多幫忙了。」

「啊？萬兩黃金？」

不會吧？自己當新娘，還會有那萬兩黃金的媒人謝禮唷？老夫人也未免太大方了點兒吧？

正當鳳寧寧想要推辭，以免老夫人認為她這個孫媳婦太過貪財時，卻又聽見老夫人說：「這次要不是有妳，勻澈恐怕也不能如願地娶如玉為妻，真是多虧了妳的幫忙，那萬兩黃金妳就大方地收下吧！」

什……什麼？！老夫人的意思……難道是……

「怎麼？為什麼你們的表情這麼驚訝？難道你們還不知道嗎？剛才如玉已經點頭答應要嫁給勻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