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你小聲些,要是讓沐格格聽見了,惹她傷心難過,你才對不起她呢!」大侍女輕斥道,急急忙忙地帶著她就要住樓閣走去。
「沐……沐格格?!」走沒幾步,就瞧見蒼白著臉、呆然而立的沐瑜,嚇得她們全跪了下去。
「大……大阿哥給四爺送來了一名女子做妾嗎?」沐瑜難過地閉起眼睛,搖搖欲墜的身子在初春的寒風中顯得柔弱,彷彿隨時都會不見似的。
原來這十幾日沒見到他,竟是因為他與別的女子在一起,她的心突地像被人狠狠揪住般疼痛。
「這……不……不是這樣的……」大侍女聞言,緊張地倒抽了口氣,連說話都吞吞吐吐的。
「此情渺茫,無處依,恨離別時,何處去?」沐瑜口中輕喃著,贏弱的身子再也撐不住地昏厥過去。
「格格!」侍女驚喊一聲,連忙扶起昏倒在地的沐瑜,「快來人啊……格格昏倒了……快來人啊!」
恨離別時,何處去?
沐瑜昏過去前,她悲凄的心竟不斷纏繞著這句離別時分的思緒……
她恨他!
她真的打從心底恨他,這輩子,她的生命只為了恨他而活……
永遠,永遠的恨他……
迷濛的睡夢中,她依稀聽見那人熟悉的聲調在她耳邊纏繞……
「吳太醫,她現在怎麼了?」德煜緊盯著她痛苦的神情,寒著聲音開口,心中卻不住地擔心她的病況。
「格格很好,只是……」吳太醫狐疑地瞥了他身旁的嬌媚女子一眼,遲疑地不說下去。
德煜收斂了心神,了解他所遲疑的原因,竟揚起淡笑朝他說道:「吳太醫,有什麼話大可直說,瑤繨是我的侍妾,關心瑜兒自是應當的。」
他微微瞥了瑤繨一眼,三言兩語便將瑤繨哄得滿心愉悅。
「是啊,吳太醫,姐姐究竟是患了什麼病,我可真是擔心極了!」瑤繨嬌媚地偎靠在德煜的身旁,臉上雖是堆滿了擔憂的神情,嘴角卻藏著一抹冷笑。
「啟稟四阿哥,沐格格不是生病,她是有喜了!」吳太醫伸手摸摸自己的鬍子,眉在笑、眼也在笑。
一向孤傲冷狷的四阿哥終於有后了,這要是讓皇上知道了,肯定欣喜地趕來這兒。
「有喜?」德煜震驚地愣在原地,冷魅的俊臉滿是驚愕。
她懷了他的骨肉?德煜伸手輕撫著她蒼白的雪頰,憐惜地睨著她的睡顏,內心激動得無法言語。
瑤繨聞言,眯起了銳利的媚眼,直直瞪向躺在床上的沐瑜,欠了欠身柔聲地道:「瑤繨賀喜四爺,姐姐懷了您的骨肉了!」
掩不住心中的氣憤,瑤繨絕美的臉蛋上竟浮出陰險、算計的神色。
很好!她會讓這個孩子胎死腹中,永遠見不著光!任何阻礙她擄獲四皇爺心的人都該死!
「水……」沐瑜輕喃著,雙眸緩緩睜了開來,口中乾澀得令她難受,她艱難地想坐起身。
「姐姐醒了!你們還愣著作啥,還不快拿水來!」瑤繨快—步阻止德煜伸過去欲扶她的手,臉上堆滿了笑顏,扶起虛弱的沐瑜,口中還吆喝著要人倒水來。
德煜的黑眸閃過一絲精光,他不發一言地收回手,就看著瑤繨討好沐瑜的模樣。
「你……」沐瑜任瑤繨扶著,疑惑的眼對上他的,無言地控訴他的殘忍。
「姐姐,你好些了嗎?有了孩子,你就得多顧著自個兒的身子啊!」瑤繨假心假意地關心她,接過侍女遞來的茶杯,餵了她幾口。
「孩子?!」沐瑜聞言僵愣住了,她轉過頭去望著一旁帶笑的吳太醫,艱難地開口:「是真的嗎?」
不能!不能在這時候又懷了他的孩子,她恨他!她已經決定要恨他一輩子的!
「是啊!格格,你這幾日得多加休養,保重身子啊!」吳太醫笑開了眼,收拾好醫箱又開口道:「卑職這就去開幾帖安胎藥讓格格服用,卑職先行告退了!」
「送吳太醫!」德煜冷冷地開口,站立在床邊看著她的憔悴。
「是!」段風應了句,就與吳太醫先行出了樓閣。
「姐姐,你現在覺得如何?」瑤繨執起沐瑜的柔荑揉捏,替她舒解筋骨,討好般地笑問道。
「你……你是誰?」沐瑜轉頭睨向她,胸口的窒郁令她難受,見她嬌媚動人的模樣心底也猜出了七、八分。
「奴家是瑤繨,是四爺新收的小妾。」瑤繨得意地睨著她瞬間失去血色的嬌顏,並殘酷的再下重擊:「這幾日四爺待在瑤繨那兒,想必姐姐很孤單吧!沒關係,我會要四爺多陪陪姐姐的。」
瑤繨的媚眼瞟向德煜,德煜竟也回她溫柔的—笑,那笑,刺眼得令她心痛!
「請你們出去,我想要歇息了。」沐瑜搗住自己疼痛不已的胸口,輕聲訴道。
原來自己的愛遠比不上一名不過來十多日左右的媚人舞娘,可笑!可笑極了!
她抽出被瑤繨握住的手,哀怨的眼眸望了德煜一眼,隨及閉上,漠視心頭的劇痛。
「瑤繨,你先下去吧!」德煜輕聲命令道,語氣雖是輕柔,卻讓人不敢漠視他的威嚴。
見她消瘦憔悴的模樣,他的心竟不由自主地一緊,他想狠狠將她抱在懷中,拭去她眸子內無盡的哀傷。
「是!四爺,您今晚就陪陪姐姐吧,姐姐生了病需要人照顧呢!」瑤繨刻意留下一段傷人的話,就踏著搖曳生姿的步伐,得意的緩緩離去。
德煜在瑤繨走後,才打破沉默輕聲問道:「你覺得如何?」
德煜伸出手掌,欲碰觸她纖細的肩膀,卻被她拒絕於簾外。
「別碰我!」沐瑜撇開臉去,無法宣洩的哀痛壓得她喘不過氣來,「我真的無法讓自己去恨你!」
她長如瀑布的黑亮髮絲散亂在身後,纖弱的模樣令他心痛。德煜眯起暗黑的眸子,對她決裂的神情不由得感到憤怒,「你是在怨我?」
「此情渺茫,無處依……恨離別時,何處去?」突然,她呢喃著,無神的黑瞳緩緩落下淚來,晶瑩的淚光灼疼了他一向不為所動的心緒。
「你想離開我?!」德煜衝動地脫口而出,竟被這個可能性打亂了冷靜,他箝住她的柔荑,不再冷靜地冷斥:「在你有了我的骨肉后,你竟想離開我!」
沭瑜如同布娃娃般脆弱地坐著,她兩鬢不整地側頭睨著他,眼中深刻的怨恨讓德煜的心亂了起來。
「你有了妾,怎能理解我這個妻子的悲哀呢?」她紅潤的唇染上—抹鮮紅,看來讓人心驚膽顫,「你忘了嗎?我不過是皇上下旨替你沖喜的童養媳罷了,在你眼中,我一向不是你所要的……」
「住口!」德煜讓憤怒燒紅了眼,他一手扯下分隔著他倆的紗簾,彷彿扯下他們之間始終存在的隔閡,「別逼我將你給關起來!我不會讓我要的人離開我!」
沐瑜望著他,清麗俏臉上的悲凄令人不敢直視,「我是你要的嗎?!」
她顫抖地撫上自己額上的那道疤痕,哀恨地睨著他。
「你看著我的臉!」她尖喊著,眼淚進了出來,「曾幾何時,你真正由心底看過它!」
「住口!」德煜放聲怒斥道,咬著牙極力平穩自己高漲的怒氣。
「不讓我說就沒機會了……」她閉起眼眸落著淚,「再也沒有機會了……」
她的心冷了,再也無力去愛他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德煜瞪視著她,對她的話語感到莫名的心慌。
沐瑜扯開一抹凄涼的笑,絕然地令人懼怕。
「明兒個我就回宮,懇請皇上下旨讓我去「慈心庵」度此一生,從此與你再無瓜葛。」她,已無任何眷戀了。
如果說,這麼做能讓她的心不再疼痛,不再淌血,她願意這麼做,只要自己的心能空蕩蕩的,不再有任何牽挂。
「我不準!」德煜猛然箝住她細弱的雙肩不斷地搖晃著,紛亂的心緒因她要求離去而悸動,痛楚再次浮上他的眼,「沒有我的命令,你哪裡都不準去!」
「讓我走對彼此都好,你一向不需要我的,更何況現在……」她掀開被褥,下床輕喚道:「青兒?」
「格格!」青青聞言奔了進來,心疼主子受了委屈。
「收拾收拾東西,明兒個咱們就回宮!」沐瑜吩咐道,無力的身軀緊扶著樑柱緩緩站起。
「是!」青青扯開笑容應道。
格格總算想通了,這下她可以放心了!
「站住!」德煜冷斥,狂炙的火氣全表露在臉上,「沒有我的命令,誰都別想離開這兒一步!」
他甩開長袍怒喚道:「段風,傳我的命令下去,不許讓沐格格離開這樓閣一步,要是有人私自放逃,必、有、重、罰!」
「是!」
沐瑜瞪視著他,對他現下的舉動十分不解,不是不在乎她了嗎?不是不要她了嗎?為何當她冷下心要離開時,又這麼霸道地不許她離去呢?
「你……」她強忍不適欲開口抗拒他,腳步一滑,就要往地上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