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坐在飯店裡的咖啡廳內，江葳火身著一襲正式的黑色西裝，一頭雜亂飛揚的半長發則被他以髮膠固定，服貼的落在頸邊。

筆挺的西裝讓他整個人看起來英姿颯颯、神清氣爽，服貼的半長發讓他看起來狂放不羈，添加了幾分帥氣英挺，在人來人往的咖啡廳內立刻吸引了女性同胞的注意力。

然而江葳火卻無視周道投射而來的愛慕眸光，不斷地睨看腕上的表，邊喝了口苦澀的黑咖啡。

「這咖啡的味道真差，還是我自己煮的咖啡昧道最好。」時間一分一秒的飛逝，讓他漸漸露出不耐之色，也令他發出抱怨。

「這個院長千金的架子還真大，一點半的約會至今已整整過了三十分鐘，可是到現在還沒見到她的人影，真是白白浪費我的時間，回家非得跟老三要點補償費不可……再讓我等個五分鐘，我就走人了。」

他哪有這麼多時間來等一個千金小姐，為了幫老三解決這樁烏龍相親，他還特地蹺了班。

「反正一百萬我收了，對方沒來可不是我的錯!」端起他嫌棄的黑咖啡，他一口將剩餘的咖啡一飲而盡。

正當江葳火打算喚來服務生時，咖啡廳前的一陣騷動引起了他的側目眺望。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女子蹲在地上不知所措的為服務生拾起咖啡杯的碎片。

「小姐，沒關係，這些我來就行了。」服務生阻止了她忙碌的小手。

女子滿臉愧疚的縮回手。「對不起、對不起，我一定會負起賠償責任。」

要不是因為趕時間的關係，行色匆忙的她也不會在一踏進咖啡廳時，便與服務生撞個滿懷。

霎時，服務生所端捧的飲料及咖啡杯悉數掉落地面，發出響亮的瓷器破碎聲，讓她感到無地自容到極點。

江葳火遠遠的看著這一幕，輕哼一口。「白痴!」

連走路這丁點兒小事都做不好的女人，真不知道她活在這世界上到底有何意義？

不過那個拚命彎腰垂首向人道歉的纖麗身影，莫名地引起他一陣熟悉感，讓他的視線無法離開那名女子。

「真是奇怪，我這是在幹什麼？」就連他也對自己此種莫名的舉動產生疑惑。

他的目光在那名女子的身上直打轉，不客氣的批評話語也隨之脫口：「那個女人說腰沒腰，說臀沒臀，一身保守的連身長裙外加過氣的黑眼鏡，天啊!這年頭怎麼還會有女人這樣醜化自己？真是一點身為女人的自覺也沒有……」他突然停止惡毒的批評，他看著那位穿著白色連身長裙的女子正逐步向他走來。

江葳火這才發覺到那名女子有一頭漂亮的長發，但是散亂的髮絲卻掩去了她的真實面貌，惟一顯露於外的只剩那兩片粉嫩的唇瓣……

望著那兩片透著粉紅色澤的唇片，江葳火不禁感到一陣恍然，那一夜那名過度熱心女子的甜美陡地浮上他的心頭，一股莫名的衝動在心底勃發流竄。

「該死!」他捏了自己的大腿肉一把，不敢相信他會對這種六○年代裝扮的保守女人產生興趣。「難道我真的是一隻野獸？只要看到女人都好嗎？」

不!他堅決否認自己對這種貌不驚人的女人產生生理衝動，這一定是因為他最近積壓太久，沒有出去找女人好好發泄的關係。

「真是該死！」那女人的柔唇看起來誘人極了，讓他無法壓抑想上前一親芳澤的衝動。

顧盼姿臉上閃爍著難堪的紅光，適才的碰撞讓她受了大多好奇眼光的矚目，她不好意思去面對他人。

可當她一想起匆匆赴約的目的，她就不得不鼓起勇氣在咖啡廳內梭巡一圈，直到視線落在一名胸前別著一朵紅玫瑰的男客上頭，她才加大了步伐朝他前進。

從遠遠的地方她就可以看出來那名男子的優秀俊挺，一身服貼的黑西裝襯托出他高傲的氣質，微微敞開的衣領，露出一片古銅色胸肌，更加突顯出他的狂放不羈。

這樣的男人是人中之龍，怎麼看都不太像是爹地口中形容的俊雅貴公子。

存著疑惑，她來到男子的身前站定，露出歉疚的微笑。「真是抱歉，請問你是江葳海先生嗎？我是顧盼姿……」

「顧盼姿？」怪異的腔調從江葳火喉中逸出。

當他看清站定在他身前女人的面容后，他實在無法置信世間上竟有如此的「巧合」。

眼前穿得一副保守凌亂的女人就是那一夜讓他念念不忘熱心過頭卻甜美的笨女人?!這是既定的緣分，還是老天爺的存心捉弄？

「是，我就是顧盼姿，很抱歉我遲到了，不過請你相信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因為……」她解釋的話語消失在與他四目相對的一刻。

那雙帶著戲謔笑意的黑眸，她似乎在哪兒見過？

「怎麼不繼續說下去呢？」隨著髮絲被撥開，江葳火仔細看清她的面目。

依舊是那副丑得可怕的黑眼鏡，依然是那副不改老套的保守裝扮，還是一樣的笨手笨腳外加遲鈍愚蠢，這個女人真是無可救藥的呆啊！

「你……」顧盼姿推了推架在鼻上的眼鏡。「你看起來有些眼熟，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

江葳火惡質的抿唇一笑。「顧小姐，請問這是今年最新的搭訕方式嗎？」

「搭訕……」她的臉驀然通紅一片。「你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你很面熟，我沒有其他的意思，你你你……」

江葳火有種想要大笑的衝動，她那副急於解釋清楚，卻反而讓自己手忙腳亂的模樣真是讓人想哈哈大笑。

「你不用緊張，我只是在跟你開玩笑而已。」

「開玩笑，原來是這樣……」顧盼姿鬆了口氣，正要坐下時，卻接收到他一記充斥疑慮的目光。「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江葳火優雅的微微掀唇，開口說：「小姐，你確定我是你口中的江威海先生嗎？」

「啊？」她的腦筋一時轉不過來，當她回過神時，這才猛然憶起這位先生從頭到尾都未曾表明自己是江葳海，難道……難道她弄錯人了？

「抱歉！對不起，我不知道……我還以為……」她手足無措的抓起置於椅上的皮包，神情慌亂得不知該如何化解她所犯下的錯誤及尷尬。

看到這情形的江葳火無法隱忍狂笑的衝動，噗嗤一聲，狂放的笑聲隨之從喉間流泄而出。「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聲讓顧盼姿一陣怔忡。「我說錯了什麼話嗎？」

她的蠢笨跟單純的心思真是讓人一目了然。「沒有，你沒有說錯話。」

她擰眉極度不解。「如果我沒有說錯話，為什麼你要哈哈大笑？」

「因為……你實在是太好玩了。」他斂起笑意，似乎已經養成逗弄她的不良習慣。

「我好玩？」顧盼姿一臉不解的指著自己。

「沒事。」江葳火恢復原來的嚴肅表情。「你請坐吧!我就是你要找的江葳海。」

「你就是江葳海？可是剛剛你說……」

「我說了什麼？我從沒有否認過自己不是江葳海。」他面帶微笑的輕聲反問。

「我……你……」顧盼姿百口莫辯，卻無法反駁他所說的話。「沒錯，是我自己誤會了。」

「我知道，但是我沒有怪你。」他咧嘴，展現出他的寬大胸襟。

但是暗地裡，江葳火卻被她的寶里傻氣給逗得快笑翻天了。

「謝謝你。」此話一出，顧盼姿又是一陣呆愣，不懂她為什麼要跟他道謝呢？

江葳火極力忍住又欲要奪口而出的笑意，她真是一個寶貝!沒有女人可以比得上她的嬌憨單純。

顧盼姿慎懼的坐定位，目光頻頻在他臉部來回梭視，她可以從中感覺到一抹奇異的熟悉感。

她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他？她忍不住衍生出這樣的念頭，可是她不中用的腦子就是想不起究竟是在哪兒見過他。「我的臉上有什麼異物嗎？」她那不善掩飾的大咧咧視線早引起他的注意。

「沒有。」她像做錯事的小孩被抓到一樣，滿臉通紅的低垂螓首。

然而疑問卻一直飄蕩在她腦海，她試圖想要補捉那抹莫名的熟悉感，可是卻徒勞無功。

「你看起來很緊張。」她的身體僵硬、臉部表情緊繃，這些小細節都沒有逃過他那雙犀利的眼。

顧盼姿一抬頭便對上他那雙探測的深邃黑眸，倏地她的心一緊，一股無法阻止的熟悉直衝她的腦門，化成片段畫面在她眼前呈現。

「你是……」她想起來了，他不就是……

「我是什麼？」從她獃滯卻帶驚詫的神情看來，她似乎已經想起他是誰了。

她還記得他！

這個念頭及想法讓他感到一抹詭異的歡喜，他無力阻止從心逸出的陣陣愉悅。

「你是那一夜幫我的人……」那一夜的事她深鎖於記憶深處，但是那一記又一記灼熱的深吻卻讓她至今仍難以忘懷。

「我是嗎？」他存心捉弄她到底。

「你不是嗎？」難道是她的記憶產生錯亂？

可是他給她的感覺是那樣的鮮明熟悉，他身上散發著那股不可一世的傲氣，以及那雙總是帶著戲嘲的黑眸……

他不是他嗎？這不太可能，他們是如此的相像，尤其……她的眼落在他性感的薄唇上頭，一股燥熱不由得衝上她的腦門，雙頰隱約浮現兩朵紅雲。

從她閃爍不定的眼神以及紅潮浮現的兩頰，江葳火輕易便可看穿她單純的思想。「你腦子裡是不是多了一些下流的幻想？」

「沒有，我沒有!」她急急否認，忙不迭將腦中的那些激吻鏡頭給逐出腦海。

江葳火伸手覆蓋住她略微冰冷的小手。「我相信你絕對沒有，所以現在你可不可以放輕鬆一點？」

當他掌心的溫流緩緩傳遞至她的手背時，顧盼姿感覺到一道麻酥的電流透過皮膚的相觸直襲她一顆無措的芳心。

霎時，她受到驚駭，忙不迭將手從他的覆蓋下迅速抽回，一雙盈滿慌亂的明眸不敢迎視他的灼燙視線。

江葳火眯眼看著她的一舉一動，一抹莞爾緩緩爬上他的嘴角，漾出一道志得意滿的笑意。

「顧小姐，我想你應該不喜歡我。對不對？這也難怪，畢竟沒有人會喜歡一場蓄意安排的相親，你討厭我是應該的。」

她紊亂的思緒還來不及整理好，注意力立即又被他的話語給分散。「沒有……我沒有討厭你……我並不討厭……」

「不討厭什麼？」他故意壞心的追問下去。

「不討厭跟你相親……」她是很反對爹地一直為她安排相親沒錯，可是……她並不討厭江葳海。

「那換句話說……」他的眼底隱約浮現絲絲的捉弄。「你對我很滿意嘍？」

「我……」顧盼姿一抬眼，將他的非凡俊挺看在眼底，他渾身散發出高效卓越的氣質。

在剎那間，顧盼姿意識到自己現在的狼狽模樣，自卑情結油然而生……

與他舉手投足間所展現的瀟洒自若相較之下，她似乎是個不修邊幅的邋遢女人，儘管她穿的一派斯文端莊，仍然掩飾不了她的狼狽。

「怎麼不繼續說下去？」她眼瞳中布上一層他不明了的迷思，令他感到不快地皺緊眉。

他不喜歡看見迷惑的她，那樣的她讓他無法了解，也無法看穿她內心真正的想法，而他一點了不喜歡這種無法掌控的情況。

「我……」正當她腦中一片空白，不知要如何說明之時，一道驚訝的聲音驀然自她身後揚起。

「你不是盼姿嗎？」李方傑臉露訝異，眼底卻充斥著興奮光采。

「你是……」顧盼姿睜大眼將來者看個清楚后，緩緩露出親切和善的笑顏。「你是李方傑醫師對嗎？」

「沒錯！」李方傑受寵若驚的露出靦腆笑容。「沒想到你還記得我，我以為你早就忘記我了。」

「沒那回事。」她慌忙搖頭否認。「你是個好人，我怎麼會忘記你呢？」

托爹地之福，她也曾經跟這位李方傑醫師相過一次親，那是她第一次相親，儘管知道他是個好人，但是她還是拒絕了與他進一步交往。

拒絕他的理由很簡單，因為她暫時想將心力放在事業上頭，對於結婚一事暫不考慮。

只是沒想到自此之後，爹地便更加勤快的陸續介紹醫院裡的優秀醫師給她認識，她不忍心阻止愛她的爹地，所以只好默許他繼續為她找尋相親對象。

江葳火看著這突然插進他們談話的斯文男子，一抹不快的情緒在他胸臆間蔓延……

他不喜歡眼前這個叫李方傑的男人，他那雙眼已經充分泄露出他對顧盼姿的興趣，而他討厭李方傑對顧盼姿的另有企圖。

他按下想一腳踢開李方傑的衝動，冰寒的目光不客氣的投注在那男人的臉上，他厭惡顧盼姿以親切的態度對待李方傑這位不速之客。

感覺到一道不善的視線直往自己身上打轉，李方傑頗不自在的向江葳火露出一個淺笑。「抱歉，我好像打擾你們了……」

「你的確是打擾『我們』了。」江葳火臉色緊繃的刻意加重某個字眼。

李方傑被他露骨的言詞給堵得不知該說什麼，一臉尷尬的站在原地，不知是該馬上走開，還是先道歉然後再找時機離開？

再遲鈍的顧盼姿也聽出了他話中的不快情緒，不禁不安的試探江葳火。「江先生，你不高興嗎？」

廢話!難道他表現得還不夠明顯嗎？

乍聞顧盼姿對他生疏冷硬的稱呼，原本不快的心情更添一抹惱火。「你叫我什麼？」

「江先生。」這樣稱呼他不對嗎？他怎麼看起來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江葳火壓抑住內心的不悅情緒，眼神瞟向一旁的李方傑。「那你又是怎麼稱呼這位先生的呢？」

「他？他是李方傑。」

霎時，一股狂飆的惱氣從江葳火身上迸發出來，顧盼姿仍舊是一臉迷糊遲鈍的模樣，然而李方傑卻清楚感受到自他身上迸射出的火氣。

「盼姿，我好像打擾你們了……」他看了看周遭的環境及他們兩人的情況。「那個，你該不會又在相親了吧？」

顧盼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後輕輕點頭。「嗯，我們是在相親，對了，你跟江先生都是在醫院工作，你們算來是同事呢！」

「我跟他不是同事！」江葳火一臉寒霜，一雙厲眼朝李方傑射出陰森寒光。

「那個……我想我們應該是分屬不同的部門，嚴格說起來我們的確不是同事。」

「是這樣……江先生是外科部門的優秀醫生，而你是內科的醫生，的確是分屬不同部門。」

「外科部門?!這位江先生該不會就是那位有『神手』之稱的江葳海醫師吧？」

江葳火掀唇露出一絲諷笑。

白痴！什麼「神手」，老三根本只是為了榨財才會努力為病人動手術，也因為他動手術的技術快狠准，所以才會被冠上「神手」的稱號，只是一般膚淺的凡夫俗子根本就不知道老三內心真正的想法。

見江葳火沒有否認，顧盼姿眼底不由得升起濃濃的敬意。「原來你就是那位『神手』，我知道你曾經把一位患有腦腫瘤的十歲孩童從性命垂危的邊緣救回來，難怪爹地一直對你的品行讚不絕口。」

她好訝異，她根本不知道江葳海的來歷竟是如此驚人，常聽爹地把「神手」這個稱呼掛在嘴邊，卻不知道坐在她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是那位常製造奇迹的「神手」醫師。

暗見顧盼姿眼中露出崇拜的光芒，江葳火第一次痛恨老三！

他倏地站起身，儼然的臉龐依然緊繃。

看見他突然站起，顧盼姿先是一愣，然後傻傻的發問：「江先生，你怎麼了？」

江葳火反常的展現燦爛笑顏，一把將她從座椅中拉起。「親愛的盼盼，難道你忘記了嗎？」

乍見他迷人的笑容，聽著他低沉的喚聲，顧盼姿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漏跳了一拍，不禁飄飄然，整張臉被紅潮給布滿。

「我……我忘記什麼了?」望著他那麼過分英挺的臉龐，她漸漸地失去思考的能力。

江葳火親密地攬住她的腰，以挑釁的眸光睨向一旁呆立的李方傑。「我想你忘記跟李先生說件事了。」

「什麼事？」她的眼離不開他那張充斥著神採的笑靨，傻呼呼的順著話尾問道。

江葳火加深唇邊的笑容，決定徹底根絕李方傑的痴心妄想，他看得出這個姓李的傢伙對顧盼姿存有一絲好感，而他一點也不樂見他們兩人在一起的情況。

「你忘記告訴李先生，我們已經訂婚了。」他不慌不忙的投下一枚炸彈。

「我們訂婚了……什麼?!我們什麼時候……」

沒有讓顧盼姿有反駁的機會，江葳火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吮住了她甜膩誘人的香唇，徐徐的探入舌，勾取她口中的甘甜汁液，煽情的與她嬌弱的小舌糾纏在一起……

她嬌憨的神情挑起了他內心深處的渴求情潮。「盼盼，我忽然好想對你做一件事……」

「什麼事？」她盛滿水氣的清靈眼瞳掠過一絲疑問。

江葳火拉著她的手置於他的胸前。「你感覺到我的心跳了嗎？」

顧盼姿的粉頰倏地一紅，不明白他的舉動有何意義。「我感覺到了。」

「很好。」江葳火自負狂霸的勾起唇。「顧盼姿小姐，現在我鄭重向你求婚，你……願意嫁給我嗎？」

顧盼姿的腦子突然空白一片，唇片震驚的一張一合。「你……說什麼？」

「我要你嫁給我!」他堅定霸道的宣布。

「你……你……」她的嘴裡吐著不成調的單音，失神的思緒卻不知該如何回應他突如其來的求婚。

「嫁給我！」他展露迷人笑顏，再度迷惑她茫然恍惚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