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接命術

第十章 接命術

朝歌慢慢睜開眼睛的時候,一隻白頭紅嘴翁正停在他的肩頭上,火紅的夕陽溫冉著

一片霞雲斜掛在山腰。朝歌努力的回憶剛才發生的事情,他的最後一刻記憶,是在墜崖后落入溪水中。

肩頭一動,白頭紅嘴翁扑打著翅膀飛走了,朝歌試圖坐起來,全身劇烈的酸痛讓他好一會才慢慢直起上

身。四周都是靜靜的山,自己就坐在谷底的一塊草地上,朝歌望了望四周開始有些恍惚。明明記得被

韶雲逼落懸崖后落入了溪水,摸摸自己的後背還有大片的濕跡,怎麼現在卻見不到一條溪流?有人救了

自己?很快這個念頭就被打消了,因為朝歌發現沿著自己仰倒的這塊地方,一直延伸好遠的雜草,都

向一側傾斜,底下的泥土潮濕,似乎是不久前才剛剛被水流沖刷過。難道溪水把自己衝到這裡就退去了?朝歌驚奇中支撐著站起來,沿著草跡尋去,一直繞過兩個山坳,被水沖刷過的草跡擴大,不遠處的前

面出現了一面巨岩,石下的兩窪泉眼中尚有存水,只是泉眼已經不再汩水。想起山外獨丘下的那幾口忽

然出水的泉口,朝歌忽然明白了。當導引大地水脈的月球,把太陽遮住發生日蝕的時候,望仙山裡外的

泉眼被奇迹般的同時喚醒;大量的泉水一同被引出,匯聚成流把自己湧向山裡,而就在日蝕漸漸退去后

,泉眼又重新枯竭,溪水後繼無力也就半途滲入地下,自己才被擱淺在這裡。朝歌不禁舒了口氣,幸虧

日蝕大多隻維持十分鐘左右,否則自己是否能生還人世,還真是個問題。粗略計算一下自己被衝進山的

距離應該不會太遠,按著水跡尋去,沒準一個時辰就能找到山外了。遺憾的是,天很快黑了。本來溪

水退得太快,留下的水跡並不深,加上曬了一天的太陽,如果是在白天還能勉強憑著草勢的傾斜來判斷

去向,現在天一黑,摸索中尋著水跡的朝歌更加艱難了。朝歌知道,如果不儘快找到出山的路,一旦經

過一晚,草吸收水分恢復極快,太陽一出那便再也無法找到水跡了。想起昨晚瞎婆婆講的望仙山故事,

朝歌不免有些心急。可他越是心急越是摸不準方向,輾轉了大半天,連最開始那一點點的潮濕感也沒了。朝歌知道不能再動了,否則很可能在夜山黑谷里越轉越遠,到時候可真的麻煩大了。找了塊朝天扁石

坐下,運了會術力,情緒漸漸平穩了下來。只有靜等到天亮再想辦法了。星光寂寥,朝歌對著黑靜靜的

群山,想起了白天之事。儘管一直預感到來見楚玉之行充滿了兇險,但真沒想到韶雲會在這麼突如其來

的情況下向自己出手,顯然預謀已久。不管楚玉有否參與,朝歌都再難相信任何人了。又想起留在楚

玉那裡一無所解的三篇遺文,再想想自己現在的境況,漸漸有了些心灰意懶的心緒。就算此刻出得山

去,又不知接下來的術界之路該怎樣走下去。獨對寥星空山,朝歌漸漸睡去,他又夢到了自己的母親,

每次最無助的時候,這都是堅毅的朝歌下意識對現實的逃避,只有母親才是他世界里白天的太陽、夜晚

的月亮。天亮了。金日生輝,群山噴翠。所有的生物經過一夜的休養,都跟隨著太陽的招引而生機勃

發。朝歌望著似乎從來沒有變化過的一草一木,知道他徹底失去了昨天的水跡。他努力攀上最近的山峰

,當望著四周雲海一樣的縹緲連峰重巒疊嶂的時候,忽然有了個不祥預感:難道望仙山真的就沒人能出

去過嗎?更加重了朝歌這種不祥預感的是,在他試圖用術力來感知群山脈絡的起伏走向時,心驚的發現

,這裡的重力場與山水的組合走勢完全不符,有一股強大的力量似乎把整個山區給徹底打亂了,就像一

只巨手把一幅山水畫給擰成了卷、揉成了團。朝歌最後的一線希望被撲滅了,這也意味著他必須像常人

一樣,憑藉著最原始的方法,走出這座傳說中的萬謎之山。一天,兩天,三天朝歌在茫茫山海中艱

難跋涉著,渴了就喝點石窩裡的積泉,餓了就催陣捕些山味充饑。偶爾發現幾具散落一隅的人骨,也許

這都是那些誤入此山再也沒有走出去的人。發現的屍骨中,間或還有穿著衣服的,從零落腐爛尚存的布

片還能看得出,像是瞎婆婆講的,曾經進來的一支開路探測隊員穿的衣料。朝歌儘力把每一具骸骨尋些

好山勢的地方葬了,因為他知道,每一具骸骨都對他的後輩親人產生著至關重要的影響,也許從這一刻

起,世上的一些貧窘家庭發生了變化。忽地想起,如果自己終有一日沒能走出大山,又有誰來葬自己呢?剛剛一絲暗傷掠過,堅毅之性勃然而起,不禁抬頭對著群山笑了笑。我朝歌以前從沒認輸過,將來也

永遠不會!第五天。朝歌有種感覺,儘管他不希望看到這個結果,但他很可能正在一步步向深山的中

心走去,而不是向外。他每走一段山路就要留下一個記號,走了兩天,還沒發現一個自己曾經留過的記

號,這說明自己一直沒有繞***走冤枉路。

但有兩種越來越明顯的跡象,讓朝歌有些迷惑。一、越走就越發現山裡的鳥獸對自己的出現不是很

警覺,這很可能說明此地越發的人跡罕至。朝歌也的確進入這個範圍內,就再沒發現過一具骸骨。二、

越往前走,越就感覺到山勢脈相在減弱,但相反的那種強大的干擾力在逐漸增強。這並不意味著接近山

脈的周邊了,而是很可能在接近產生干擾力的源頭。那如果按這個說法,朝歌向干擾源弱的方向走不就

成了。不行!朝歌也曾嘗試過這種走法,結果發現干擾力雖然相應減弱了,但與山水脈力絞和打亂在

一起,讓人根本沒有依從的指示方向。按朝歌的個性,不如乾脆迎著神秘力量的方向走,看看那裡到底

發生了什麼。第六天。朝歌一腳踩空,掉在了一個深有十米的天然土洞里,正尋思著怎樣攀爬上去,

朝天的洞口露出一個腦袋,興奮大叫:哇!這下可逮了個大的!因為洞口逆光,看不清上面的人長什麼

模樣,但從聲音能聽出,居然似乎是個十二三歲的頑童。換作別人,估計肯定是認為自己遇到了鬼。洞

深光暗,頑童大概也是看不清下面,左瞧瞧右看看不確定底下是什麼,又扔了塊小石頭。小心有人。

朝歌在想,如果再不說話,這小子沒準扔下塊更大的石頭就麻煩了。明顯洞口的頑童嚇了一大跳,嗖的

一下沒了人影。過了一會才又探頭探腦的回來,問:你你是誰?朝歌回答起來還真有點困難:我你

不認識。頑童似乎有些畏懼:我沒聽過你的口音,你你是哪個村的?哪個村?朝歌思路飛快,儘管

這座大山的周圍也許還有很多個村子,但顯然現在不是在山外。我從山外來。朝歌選擇了最直截了當

的回答,如果此地是山中,聽了這句話一定有反應。果然,頑童大驚了一聲:啊?不可能不可能

我們這裡從來就沒進來過山外人!一句話正中朝歌之問,此地果然是山中,如果這麼多年沒人能走出山

去,這個頑童又是什麼來歷呢?會和傳說中曾經整村進來避戰亂的村人又有什麼關聯呢?頑童好像在想

著什麼,好一會才又說話:好!等會我放下一根藤條,只准你爬到一半,我看看你到底是什麼人。如果

你騙我,我就把藤條弄斷,讓你在洞里永遠都出不來,我手裡可有刀啊!朝歌說好,不一會那頑童真的

弄來一根藤條,一頭系在樹上,一頭扔下洞口。

朝歌試著拽了拽,然後一把一把順繩攀了上來。剛到一半,聽到頑童喊:好了!不許再爬了!朝歌

停住手抬頭往上看,此時那頑童也正往下看朝歌。這不看則已,一看兩人都驚得不小。那黑亮亮一張

臉的頑童頭髮在頂上挽了個髮髻,衣服是左右斜領的小半大束腰粗布衫,活脫脫一個小村童。而此

刻朝歌在頑童的眼睛里只有兩個字:山妖!不及細想,趁著村童發愣的空檔,朝歌一用力三兩下就攀出

了洞口。小村童驚得想跑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中被他稱為刀的一塊碎石頭掉落在地,嘴裡不停的念

叨著:山妖、山妖如果從現代人的角度看兩人,還指不定誰是山妖呢。朝歌笑了笑:如果我是山妖

,還需要爬藤條出來嗎?說著伸手去扶村童。村童身子一躲,盯著朝歌死看,轉了轉眼珠子:對啊!如

果真是山妖那還不使出法術啊。可你還是騙我,如果是人,哪有穿成這個怪樣子的?朝歌這才明白為什

么村童看自己像怪物,原來是因為這身現代人衣服。轉又一想,從這一點,又怎麼向無論思維還是穿著

都真的是古人的小村童解釋呢?朝歌努力思索著各種可能,他並不相信神怪之說,更不相信時下比較流

行的時空穿梭。為了能拉近既簡單又固執的小村童,朝歌轉念說道:對,我騙了你。

這山是不是很大?當然大,大得不得了!嗯,其實我是這山裡離你們很遠的另一個村的村民,走

出來迷路,就掉進了洞里。我們的族不一樣,所以穿的也不一樣。村童恍然大悟:啊,原來是這樣!

聽俺爹說過,從前有很多蠻族的。

看你穿得這樣丑,一定是蠻族了!就在朝歌為高度現代文明的服裝而感到哭笑不得的時候,小村童

終於接受了在他眼裡看起來衣服實在醜陋無比的蠻族人朝歌。朝歌哭笑不得,就暫時做一會蠻族吧。

接受了朝歌的小村童,很快就把自己的老底給統統兜了出來。村童的小名仍像自古至今大部分農家孩子

的小名一樣叫鐵蛋。在他住的地方有兩個大村子,一個叫望陰村,一個叫上軍村。朝歌越來越覺得有趣

了。鐵蛋就住在其中的望陰村,別看這附近就這麼兩個村子,但那個上軍村卻個個都是拿著刀槍的大壞

蛋,沒事總是欺負望陰村的人。他曾經聽爺爺說過,上軍村的人從前是在山外被人打敗了逃進來的,

所以這次他離家出走,就是要到山外去找可以打敗上軍村的人來收拾上軍村。朝歌幾乎可以肯定,這個

望陰村就是傳說中古時候逃進山的那個望陰村,而上軍村無論是從名字還是鐵蛋嘴中描述的特徵,就是

那支逃進山再也沒出來過的軍隊。可上千年都過去了,一個村子和一個軍隊,又怎麼可能幾乎原封不動

的保存到現在呢?如果不是幻覺的話,到底是我闖入了他們的世界,還是他們闖入了我的世界?鐵蛋畢

竟年紀還小,朝歌太多的疑問都不是他所能說得清的。朝歌恨不得馬上看到這兩個只在傳說中存在過的

村子。鐵蛋卻當著蠻族朝歌的面,有點不好意思的說:我迷路了。正像朝歌感覺的一樣,按照那種神

秘的干擾源方向繼續前行,很快,望陰村的茅屋、炊煙展現在朝歌眼前。離家出走了兩天的鐵蛋忽然

回歸,在不算很大的望陰村裡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但轟動的主因,還是因為鐵蛋帶回來的那個看起來真

的很奇怪的蠻族帥哥:朝歌。身穿如假包換的鄉村時裝,這些望陰村的鄉親父老們,一傳十、十傳

百,偕老扶幼的蜂擁至鐵蛋家看熱鬧。他們看著面前這位服裝古怪、面容很帥的年輕蠻族,驚嘆唏噓聲

此起彼落。當他們聽到這個年輕蠻族,居然還可以聽懂他們的語言時,頓時全場鴉雀無聲,轉瞬瘋了似

的七嘴八舌開始詢問。朝歌盡量的回答了大部分人的提問,其實這些大部分人的提問主要都集中在幾個

問題上。一、蠻族也住山裡嗎?二、你們出去過嗎?三、你們聽說過外面怎麼樣了嗎?四、你結婚

了嗎?朝歌並沒透露自己的真實身分,因為從鐵蛋身上就領教過了,試圖讓古村裡的人相信外面那個光

怪陸離的世界,肯定會把他看成瘋子的。況且還有一個更實際的問題,如果你說自己是山外人,那一定

有人會讓你把村人帶出去,現在連自己都不知道怎樣出去的朝歌,又如何帶村人出去呢?所以一切先安

撫下來再慢慢說,所以對村人的那四個問題,朝歌是這樣回答的:一、他也住這山裡。二、也跟大家

一樣從沒出去過。三、也沒聽過外面的世界是怎樣。四回答四的時候,朝歌看了看那位滿眼都在憧

憬著為自己女兒提問的大嬸,然後說自己已經有家小了,而且是三個孩子的父親。大嬸頓時眼神黯淡。

正當朝歌尋思著怎樣問自己想知道的疑問時,把鐵蛋家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的村民,忽然騒動起來,就聽

最外面響起一聲尖叫:上軍村又來搶人了!頓時圍觀群眾四散奔逃,剛才還上千人的群眾,呼拉拉一下

子閃得乾乾淨淨。就剩院子里孤零零的朝歌和身邊的鐵蛋。這時,村道上搖搖晃晃的走來一幫扛槍帶刀

的人,穿著都是短裝、擄胳膊、挽袖子,活像一夥打家劫舍的綠林草寇。鐵蛋爸媽趕緊把朝歌和鐵蛋拽

進屋裡,匡鐺喀嚓,死死的插上門。然後鐵蛋媽和鐵蛋就緊張的把著稀漏的門縫往外瞧。鐵蛋媽小聲說

:真是天殺的上軍村鐵蛋緊握著一雙小拳頭,眼睛像要冒了火,屋裡炕上坐著的鐵蛋爸無聲的嘆了口

氣。原來這上軍村還真是傳說中那支逃進山的敗軍後裔,在他們進山後不久,就碰到了進山避亂的望陰

村村民。起初,這伙敗軍對望陰村的村民任取任殺,當自己的奴隸一樣驅使;望陰村的青壯那時人還

滿多,就起來抗爭,偌大山谷總是喊殺不斷││那也就是山外人偶爾聽到的慘哭聲了。但後來大家都發

現到這座山進是進得來,想出去卻難上加難了。於是兩伙人暫時停止了爭鬥,合力找出山的路。結果越

找卻越往山的中心走,眼看再這樣亂闖下去,兩伙人都要死在這裡了,就乾脆不走了,兩伙人各選了一

塊地方住下來。這一住便是近千年。望陰村還叫望陰村,軍隊住的地方就改叫了上軍村。在最初定居

這裡的一段日子裡,因為上軍村裡糧少兵多,他們就不時的來望陰村搶糧食吃;再後來就發展到搶女人

,可望陰村的人也不少,每次上軍村來搶人時,都要被打死打傷一批。就這樣你來我往的過了二十幾年

,已經鬍子都花白了的上軍村帶隊將軍,親自來到望陰村求和,他們搶女人並不是圖快樂。而是因為上

軍村的兵多女少,再這樣下去沒有女人傳宗接代,恐怕就要絕種了。那時兩邊的人對出山都已經不抱任

何希望了,十幾年間不斷的派人出去探路,卻沒一個回來的。當時望陰村的族長就在想,如果就這樣看

著上軍村衰落滅絕下去,恐怕望陰村也堅持不了太久。就答應了將軍的請求,但有個條件,就是望陰村

的女人不過去,上軍村的壯男來望陰村留種,生下一個抱走,生下兩個留一個。就這樣兩邊相安無事過

了上百年,可一等上軍村的人丁有點復甦后,就又開始故技重施了,不過望陰村的人也不少,雖小有摩

擦,卻也維持著相對均衡,就這樣又過了幾百年。一直崇尚武力的上軍村逐漸佔了上風,開始越來越肆

無忌憚的來搶女人,從此望陰村就開始了苦日子一直到現在。如果再這樣下去,恐怕望陰村就只剩下老

弱病殘,滅絕是遲早的事。鐵蛋媽趴在門縫上,邊往外看,邊給朝歌講了兩個村子的生存恩怨史。

朝歌也徹底知道了,眼前如幻覺般的兩個古村,是如何真實繁衍至今的。但迷惑的是,鐵蛋媽一直

很肯定的說,村裡從沒來過一個叫將衛的山外人。這樣一說,山外崖上將衛祠里的遺骨又會是誰呢?還

有就是那導致山脈磁場混亂的神秘干擾源,種種若隱似現的謎團都在向朝歌顯示,這座謎山遠沒那麼簡

單。朝歌正思索著,遠處傳來男人的叫罵聲和女人的嚎哭聲。不一會,上軍村的那伙土匪,扛著一個

掙扎中的少女走了回來,後面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哭喊著追來,顯然上軍村搶走的是她的女兒。等走近

一些朝歌才發現,這個被搶了女兒的女人,居然就是剛才提問自己有沒結婚的那個大嬸。女人跌爬著終

於拽住了一個走在最後面的上軍村人,咕咚一聲,跪在那裡乞求著放了她的女兒。那被拽住的上軍村人

,一腳就踹在了女人臉上,頓時女人一臉漿血。女人就那樣跪爬著,又拽住了一個看上去像是領頭的上

軍村人,不停的磕頭,哭求大將軍放了她的女兒、大將軍放了她的女兒這個領頭的蹲下身,一隻手托

起了女人的下頜,一臉邪笑著道:放了你女兒沒問題女人馬上不停的磕頭:多謝將軍大人、多謝將軍

大人不過有個條件此時的領頭人就像只禽獸般盯著女人:你們娘兒倆一起跟我去上軍村,兩人都給

我生個大胖小子,沒準我一高興就放了你們。到時候你們也別叫母女倆了,乾脆改叫姐倆兒吧哈哈哈

哈哈哈。上軍村人同時發起一陣婬笑,徹底激怒了一個人:朝歌!領頭人婬笑著剛要站起,喀嚓清脆

一聲,就覺得自己被女人拽著的那隻胳臂好像斷了點什麼,當女人的手順著他那隻已經下垂的胳臂滑到

自己腿角的時候,又是一聲清脆的喀嚓││小腿骨斷了。他開始驚恐起來,另只手本能的抽出刀就去砍

女人的手。喀嚓喀嚓喀嚓一連三響,這回斷的不是舉刀的手,而是腰骨、胸骨和頸骨齊斷,領頭人就像

一堆爛泥一樣癱了下去。一幫子上軍村人,驚恐的看著爛泥一樣仰躺在路面上的領頭人,因為胸腔以上

骨頭盡斷,自身的一堆碎骨和胸肉重重的擠壓著領頭人的肺和心臟,血不斷的從他驚恐睜大的眼睛和嘴

里往外流。沒有人清楚發生了什麼,就連女人也被驚呆了,但很快就想起她的女兒還在上軍村人的手裡

,掙扎著站起來,拽住扛著自己女兒的那個上軍村人。又是喀嚓喀嚓喀嚓連響,又是一個癱倒的肉人,

知覺清醒的,一點點等待著自身的體重把心臟和肺都壓扁。所有人看著女人都像是看到了地獄一樣,瞬

間逃得無影無蹤。望陰村的人開始挨家挨戶的盛傳:天神顯靈了!上軍村的暴行終於激怒了天神,天神

顯靈了!望陰村有救了!朝歌看著欣喜若狂的村人們,暗暗鬆開手中的掌訣,嘴角泛起了一絲微笑。

就在村人們為天神的顯靈而歡呼著奔相走告的時候,剛才被搶的大嬸家卻傳出了哭聲。大嬸的丈夫被上

軍村的土匪一棍擊在頭上,眼看活不成了。鐵蛋拉著朝歌的手,站在為大嬸慘遭橫禍而唏噓不已的圍觀

人群里,守著不醒人事的丈夫,大嬸和女兒已經哭成了淚人。一直沒有作聲的族長嘆了口氣:去天坑

接接命吧,沒準兒還有點希望大嬸醒過神來,趕忙上香祈告,在一排祖宗靈位中,恭敬小心的取出一

尊牌位。四個年輕後生用一塊門板抬起昏迷不醒的大嬸丈夫,大嬸和女兒抱著牌位在前,四個後生在後

,一大隊燃著火把的村人跟著,沒一個人出聲,黑夜裡的一長隊行人,默默的向他們所說的那個天坑行

去。原來望陰村真出過一尊天神,據說天神在天坑留了一個巨大的天盤。如果村人得了村醫難以治癒

的病,就在這個村人的祖宗里,取一位長命健康、壽終正寢而去世的先人八字,在天盤上接到病者身上

,如果祖先的命能在病者體內成功接活,那麼很快病者就會痊癒。而凡是有過這種被成功接命過的村人

,都會被尊為智者,因為祖先一部分的感知,從此會永久留在他的體內。村人把這種神術稱為:接命術。山路起伏,黑夜中舉著火把的望陰村人蜿蜒成長長的一隊,默不作聲的去向天坑。朝歌和鐵蛋一家

走在隊伍的最後,隨著山勢的升高,明滅火把下的每張面孔越發的神情莊重。感覺中那種干擾源的磁力

也越發的強大起來,朝歌暗想,會不會擾亂整座山區的神秘干擾源,就是天坑所在?不一會,村人在山

腰的一個石洞前停了下來。族長把手中的火把插在洞口一塊石碑旁,等所有村人都陸續到齊,一位跟族

長差不多老的族中神侍,領著所有村人在洞口前齊齊跪了下來,口中振振念道:天道蒼蒼,廣佑四方,

神降望陰,我民尊上全部村人虔誠的跪伏在地,只有神侍一人像位遠古的祭祀,每拜一次便念出一句。朝歌悄悄抬頭打量這個被望陰村人稱為神廟的石洞口。洞口並不大,兩米見方,洞口頂也沒有常見

的刻文,只是左手邊立著一塊石碑,上刻:廣佑四方天尊神廟。神侍念畢,帶著兩個青壯走進黑幽幽的

石洞內,不一會兒抬出一個一米見方的大木匣來。大概是山村材料有限,木匣並未塗漆,但從作工上看

卻十分細緻考究,似是整塊上等堅木挖成,上有封蓋。不知道裡面裝的什麼物件,只能隱約可見封蓋上

刻著兩字:神石。

隊伍又開始向上攀爬,大而圓的月亮也隨著村人的一步步升高,而照得遍野青光。不知為何,越接

近山頂,原本豐茂的樹木就漸漸稀零,遠遠望去,一行村人就像行進在一個禿了頂的中年人頭上。最頭

的人走到山頂停了下來,後面的人逐上逐停,等朝歌最後一個走上山頂后,立時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

就是腳底這座高偉雄渾的大山,整整一個山脊,忽然凹出了一個高寬三百米的黑幽幽巨坑。就像是宇宙

中的一個巨大黑洞,人立其上如螻蟻般搖搖欲墜。一股強大的磁力,正從坑底源源不斷的向四周發散,

這就是天坑!沿坑而下,到處都是荒涼礫石,再難見到一木半樹。一直走到山底,整村人已經立在了

高高昂起深幽大巨嘴的天坑口前。好像族長早有準備,讓村人又多燃起了數枝火把,一行人開始默不作

聲的向坑內走去。每行一步,那種強大的干擾源更加強大了,對於普通人來講並沒諸多敏感,但對於術

力充盈的朝歌來說,此刻被巨大磁力給浮蕩得如同身行虛空。奇妙的是,就當那種古怪干擾磁力幾乎上

升到頂點的時候,忽然一下子消失了,與此同時,所有村人圍著一塊磨盤一樣的黑怪石停了下來。可以

感覺得出,所有干擾磁力源就是從這塊怪石發出,之所以所有磁力忽然消失,那是因為在磁力源的中心

地帶,整座山區的風水地磁與古怪的干擾磁力達到了某種對立均衡狀態,因此在兩種極致力量的衝擊達

到頂點的中心地帶,居然出現了磁力真空一樣的盲心。那黑怪石敲之有鏗鏘的金屬迴音,怪象種種,讓

朝歌想到了隕石。巨大的天坑,很可能是天外隕石墜落地球轟擊而成,強大的撞擊和與地球完全不同物

質構造的隕石,偏轉了整座山區的磁力場。只是還有一點讓朝歌有些覺得怪異,按理說,墜落隕石通過

摩擦及撞擊,最後的保留石體大多如不規則的礫石狀,為什麼眼前這塊石頭卻扁滑的像一塊大磨盤?等

走到近前才發現,這磨盤狀完全是人工鑿出的,而且上面刻滿了九宮八卦、天干地支,嚴格按照天地人

三才盤格式的排列,整個怪石磨盤看上去,儼然是一個巨大的風水羅盤。只是再看之下,更加奇異的景

象讓朝歌睜大了眼睛:隕石羅盤上所刻的干與支組合,與易學中的干支排列完全相反。現今全世界流通

僅存的周易天干地支組合規律,都是陽干配陽支,陰乾配陰支,而這個磨盤上所刻卻是陽干配陰支,陰

干配陽支。這是一個朝歌從來都聽未聽說、見未見過的組合方式,如果按照這種組合啟動的羅盤系統,

將與他所學的正統玄學完全對立相反。朝歌不禁皺起了眉頭,一個塵封了千年的古村落、一塊被刻成風

水羅盤的巨大隕石、一尊被奉為廣佑四方的天神,這三者之間究竟存在著怎樣的神奇?

然而,讓朝歌做夢都想不到的神奇還在後面在神侍的指導下,大嬸昏迷的丈夫被平放仰躺在了隕

石羅盤之上。神侍又取過大嬸手中的祖先牌位,根據這位壽終正寢的祖先八字在隕石羅盤上推算一番,

分別在四個宮位做了記號,似是按照羅盤上的干支逆排系統,定出了大嬸丈夫祖先的逆排命盤。然後又

振振有辭中,敬畏的在大木匣中取出四塊錐狀黑石來,依序放在之前做了記號的四個宮位中。那錐狀黑

石一經接觸含鐵極高的隕石磨盤,就強力的吸了上去。而奇異的事情發生了,四塊磁石一經吸定羅盤,

天坑中心本已處在微妙對立均衡中的磁力源開始糾合躁動。空間中電離子的含量猛然升高,讓村人的火

把爆出耀眼炫光。異象一出,神侍立時率領村人跪倒,不停的齊聲急念:天神廣佑,我祖歸魂,天神

廣佑,我祖歸魂朝歌看得出,那四塊所謂神石定是山中所取的四塊磁鐵石,代表本地磁力的神石一經

與天外隕石接觸,勢必牽動原本微妙相對平衡的磁力場,所以怪象縱生。只是那句天神廣佑,我祖歸魂

指的又是什麼?磁場激撞,炫光爆漲,石盤上的大嬸丈夫開始劇烈震動起來,直至頂點后,四塊神石一

齊被震落在地。瞬間,磁力場又恢復了平衡真空,火把一下子虛弱了許多。坑內一片死靜,所有人跟隨

著神侍的目光盯在了石盤上的大嬸丈夫。忽然,大嬸丈夫動了一下,續而慢慢的坐了起來,火光螢弱下

,他已經變成了一副完全陌生的蒼老面容,迷茫的環顧著四周后發出一句蒼老的話聲:我在哪裡?神侍

趕忙取出一碗湯水讓其飲下,喝完,石盤上的詭異老者倒下昏昏睡去。以大嬸為首的全村人一掃剛才的

凝重,各個喜笑顏開,都恭喜著大嬸成功接回祖宗的命,這回大嬸丈夫一定有救了。朝歌卻有生第一次

被驚得腦中一片空白。當晚,接命成功的大嬸丈夫被抬回了村。回到家裡大嬸燃香謝祖,把已經不是丈

夫的丈夫恭恭敬敬的擺躺在祖堂靈位前。圍觀的村人漸漸散去,朝歌回到鐵蛋家住下,滿腦子的疑問沒

人解答。唯一得到明朗一點的線索是:那可以接回祖先魂命的石盤是天神教人所留。村人口中所傳,

那天神是位法力無邊的天降神尊,但以坑中所留的逆排干支上看,朝歌更覺得這位天神多了幾分人味│

│神秘的人味。又聽鐵蛋說,神廟的洞壁內刻了許多故事。沒準能查出些有關天神的蛛絲馬跡,朝歌暗

自決定明天一早要去神廟石洞探個究竟。晨曦中的望陰村被籠罩在一片霧氣炊煙中。吃了點早食,朝

歌獨自悄悄按照昨晚的依稀記憶向天坑神廟找去。雖然山中仍霧氣未散,但好在天坑強大的磁力,讓朝

歌很快就來到了神廟洞前。此時已經是日上山頭,一縷陽光打在神廟洞口,昨晚的幽深詭異盡消,更多

了幾分隱者洞居的意味。朝歌左看右看四周無人,閃身步入洞內。沒想到洞口雖小,洞內卻相對寬闊得

多,足可以容下一二百人。洞壁白岩開鑿光滑,陽光反射進來,洞內情景一覽無遺。洞雖寬綽,但擺

布簡單,並沒一點平時所謂神廟裡常見供奉的香案神像。就只是在洞內左側有個一人多長的平整石台,

石台前有一更低的見方小石台,上面擺著香爐。似乎平時村人就以長台為神燃香拜祭的。但與常見神廟

供奉規矩不同的是,這代表天神所在的長台,並沒正對洞口的子午線,所以在朝歌看來更像一個人睡覺

用的石床,不禁又給這位天神添了幾分人氣。四周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刻滿了字,朝歌認真細看,所刻的

都是些幾百年來望陰、上軍兩村利用天坑石盤接命的實案記錄。看來兩村雖然敵斗,但卻和平共尊一神。可見這位天神當初的確威力了得,居然讓蠻橫尚武的上軍村人敬畏如是。在看了幾個接命記錄后,朝

歌才整體知道接命的大概。接命整個過程可分:接祖、歸命、忘世、安身、歸魂五個步驟。接祖:就

是排定先祖命盤。歸命:以神石啟動讓祖先之命回歸。忘世:等祖先接命成功,被接之人的面容聲音

大變,但唯恐祖先一旦知道自己死而復生貪戀不去,就要給他喝一碗忘世湯昏迷過去。安身:把已經附

了祖先命魂的肉身抬回家中祖堂休養,可以漸漸調順被損的元氣。歸魂:從接命成功那一刻算起,七天

后一定要再把肉身抬回石盤,利用神石啟動被接命之人的自己命盤,令其神魂歸附正位。也就是說今晚

大嬸丈夫還要被抬回天坑歸魂,否則過了時辰,被接之人的命盤再難恢復,暴斃無疑。從昨晚的容貌改

變,到僅剩七天內不接回本命而導致的暴斃,讓朝歌想起了山外望仙村的那位傳說中的將衛。據說,將

衛當初消失了幾十年,忽然再次出現的那晚,就非常急著要村人一同進山尋仙。結果天一亮就暴斃而亡

,而且死後容貌大變。會不會是有人接了將衛的命呢?如果真是那樣,出山就有望了。朝歌興奮之下

,開始逐一在石刻記錄中尋找有關將衛的字樣,而且是專挑上軍村案例來看。因為已經知道望陰村老少

沒人知道有關將衛的傳說,那就說不定當初的將衛是誤進了上軍村。遺憾的是,直找了兩個多時辰,幾

乎翻遍了上軍村的所有記錄,也沒看到將衛兩字。正疑惑著,洞外由遠及近傳來了腳步聲。怕觸犯了什

么村俗規矩,朝歌展開隱身術,準備應接進洞之人。

神侍一個人提著袋東西走進洞內,先在長台下拜了三拜,然後打開布袋,從裡面取出一錘、一鑿,

還有一個刻刀,接著上一次望陰村的接命記錄,開始把昨晚的經過刻上石壁。神侍二字顧名思義,就是

神的侍者。望陰、上軍兩村各有一位,專司供神接命諸事。看看有關神侍的自身記錄就會有趣的發現

,幾百年來充當神侍的人,大多都有過被成功接命的經歷。因為凡是被成功接命者歸魂醒來后,大多

體內都殘存了些祖先的東西。一經證明,他們就會被尊為智者,也就是鐵定的神侍接班人。他們在族中

的權利不下於族長。但接命並不是隨便什麼情況下都可以進行的,必須在被接命者處在生命垂危期,因

為只有這樣軀體和神智最虛弱時,祖先命局才可能順利的接入。即便如此,還是有許多接命失敗的先例

,一旦失敗,被施術者必無生機。所以村中雖不乏覬覦神侍一職之人,但一想到前提和後果,也就畏而

止步了。朝歌看著神侍那年老而修長的身影,心中一動,也許這位離神最近的人能給他些答案。朝歌

暗暗施展隱身術繞出洞口,然後再走近向洞里問:老人家,我可以進來嗎?長者神侍回頭看是昨天的那

個蠻族年輕人,笑了笑:沒事的,進來吧。經過接觸后,朝歌才發現這位和藹的神侍,不但沒有任何所

謂的敬神禁忌,而且在得知朝歌對這位天神也充滿敬畏之情后,很是高興。在他看來,一個蠻族的年輕

人這樣懂禮貌很是難得,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也認可了本族之神。在石壁上刻字是辛苦活,朝歌想代年

老的神侍來刻卻被拒絕了,因為這些石刻是在向天神通報自己的代神作為,必須要親力親為。就這樣,

老神侍邊刻著石刻,邊和朝歌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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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古奇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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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接命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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