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齊季川被步家的轎車送到時，杜小梅已經在門外殷殷期盼著了，他一下車，她立刻上前來拉住他的手。

她的眼睛紅腫得不象話。「季川，步媽媽真的沒辦法了，你幫我們勸勸小薇，不然的話她真的會餓死的……嗚……」還沒說完，她又哭了起來。

跟杜小梅不一樣，齊季川的眼睛不是一圈黑，為了醫院的實習報告，他們整個小組已經三天沒睡覺了，沒想到今早好不容易有時間可以上床小睡一番，步家的電話就來了。

他掏出手帕遞給她。「步媽媽，妳別哭了，先帶我去看看再說。」趕快看完他就要回去睡覺了。

杜小梅這才收起眼淚，領著他走進屋裡。

一進屋，齊季川便瞧見步天擇坐在客廳里猛抽煙，他面前煙灰缸里的煙蒂已經堆得像座小山了，看見他只對他點點頭，又轉回去吐出一大口煙。

隨著杜小梅上到二樓，步小薇的房門關得緊緊的，掛在門上的凱蒂貓，大頭被人用黑色麥克筆畫得亂七八糟。

她指指房門，用懇求的眼神瞅著他。「她已經兩天沒出門也沒吃飯了，只喝了幾杯珍珠奶茶吃了幾塊蜂蜜蛋糕，以前從不會這樣的，我真是擔心死了。」說著她的眼淚又冒了出來，舉起手帕拭淚。

齊季川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好擔心的，兩天喝了幾杯珍珠奶茶跟吃了幾塊蜂蜜蛋糕，要餓得死那真是天下奇談了。

「她有摔東西，歇斯底里的大叫之類的嗎？」他問。

她搖搖頭，隨即又啜泣起來。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前兩天明明就還好好的呀，結果那天哭著回來后就說再也不去學校了，問她發生了什麼事她也不說，只是說再也不吃飯了。」杜小梅抓住他的衣服，極為緊張的問：「她這樣會不會營養不良，你看需不需要叫救護車來待命？」

「不需要。」齊季川伸手扭了下門把，是鎖上的。

她哭著搖頭。「她從來沒將房門鎖起來過呀！」說著又悲從中來，手帕掩面痛哭失聲。

齊季川覺得自己的耐性瀕臨崩潰邊緣，他們這對夫妻大概可以歸類到天兵父母去了。自從步宇鴻到加拿大去后，他們寵溺步小薇的程度愈來愈誇張，從她日益圓滾的身材就可以看得出來。

他嘆了口氣，從口袋拿出隨身攜帶的備份鑰匙，打開房門推了進去。

現在正值中午，房裡卻拉上窗帘，一片陰暗，空氣中也瀰漫著一股晦暗的氣息，發源處自然是深埋在鋪著凱蒂貓枕頭套、床單里的那坨隆起物。

杜小梅伸手打開開關，一下子，柔和的光線透過天花板上花型的燈罩照亮整個室內，也顯現出房間的凌亂。

光潔的地板上丟了幾個珍珠奶茶的空杯及蛋糕的包裝袋，還有一些零食的空袋子，依齊季川的目測，這些食物的熱量足夠一個成年人兩天的熱量所需了。

「小薇薇，妳的季川哥來看妳了，妳起來好不好呀？」杜小梅討好的細聲輕語道。

不一會兒，從棉被下傳來「出去、出去！」的悶叫聲，顯然步小薇還在鬧脾氣。

「好好，媽咪出去，妳乖。」她懇切的望了齊季川一眼后，退了出去，順手關上房門。

齊季川走向床鋪，悶不吭聲的一把扯開棉被。

棉被下的步小薇嚇了一跳，一雙紅腫的眼睛盯著他看，圓潤的臉上淚痕猶濕，楚楚可憐。

他脫下鞋子，大剌剌的躺到她的單人床上，硬是將她給擠到剩下的三分之一床邊去，疲憊不堪的閉著眼睛。

「小薇，先讓我睡一下，等我睡醒后妳再把事情經過告訴我，好嗎？」說完，他人也睡著了。

步小薇咬著下唇，發現他眼皮下的黑眼圈，忍不住又哭了起來，兀自無聲嗚咽了十來分鐘后，慢慢轉為低啜，然後打了個哈欠，他均勻的呼吸聲及睡相讓她的眼皮也沉重了起來。

她揉揉眼睛。枕頭被季川哥佔去了，只好將懷裡的凱蒂貓布偶充當枕頭放在他的頸邊，小心翼翼的躺平怕吵醒他，又怕掉下床的緊緊攬住他的手臂，累得閉上眼。

孫翔志嫌她胖又怎樣，不喜歡她又怎樣？季川哥比他好多了，又高、又帥又是大學生，更不會嫌她胖也不會嫌她丑。

沒錯！季川哥喜歡她就夠了，她一點也不希罕臭孫翔志的喜歡，竟然還把她寫給他的卡片貼在教室布告欄上，害她成為同學的笑柄。

她討厭被訕笑，她絕對絕對不要再到學校去了。

她愛睏的抱緊齊季川結實的手臂，發誓再也不要喜歡人了。

「妳的確是太胖了。」

步小薇手中的筷子頹然落下，豐滿的嘴唇不停顫抖著，悲哀的望著餐桌上的白飯、炸雞、玉米濃湯、可樂，還有綴著鮮艷草莓的大蛋糕。

今天的晚餐是杜小梅顧及兩天沒吃飯的女兒所精心準備的，全是她最愛吃的東西，聽見齊季川的話，她連忙傾過身拍撫女兒的背。

「季川，吃飯時不要說這個。」她輕聲斥責道。「再說，小薇的身材很標準，我看不出她哪裡胖呀，就算有好了，她才十二歲，圓潤一點有什麼關係？這樣才健康。」她說著真心話。

「是呀！」步天擇也皺起眉頭。「我覺得小薇薇這樣很好呀，完全沒有你說的太胖的問題。小薇，來，這是妳最喜歡的炸雞腿，快吃。」他將炸雞腿夾到女兒碗里。

步小薇想拿起筷子去夾，但一觸及齊季川的視線，拿筷子的手立刻怯怯的放了下來。

步天擇見狀啪地一聲放下筷子。「季川，我找你來是希望你能勸勸小薇，沒想到你竟然出言傷害她。」他怒不可遏。

見齊季川未替自己辯解，步小薇倏地站起身，跑到他身邊，雙手環抱住他，捍衛的意味濃厚。

「季川哥說的沒錯，我就是因為太胖了才會被甩，只有季川哥了解我的心情，我再也不要吃飯，也不要吃炸雞了，我什麼都不要吃，我要變瘦，我不要吃東西了。」

她的宣言嚇壞了步家夫婦倆，杜小梅手足無措，想說又說不個所以然來，而步天擇則是睜大雙目瞪著齊季川。

這小妮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聽話了？齊季川邊拉下她的手邊納悶的想，忍住被那雙虎目瞪住的心寒。

「妳先去坐好，這樣子沒辦法說話。」

見步小薇聽話的回到位子坐下，步家兩老又是一陣心酸，他們兩個的話居然還比不上一個外人。

齊季川還是覺得很想睡，此刻的他是硬打起精神。沒辦法，步天擇資助了大部份他上大學的費用，在人情義理上，他非坐在這裡不可。

步家是當地的大地主，投資多元，算得上是富甲一方，而他接受步家資助的原因，很現實的是因為他家沒閑錢讓他念醫學院，他也不想讓長年操勞的母親再擔心，更不願再循以往的管道去打那見不得光的工，所以步天擇找了他，他便來，要留他吃飯，他便吃飯，要他開導小胖妹，他便坐下來開導她，即使這全不是出於他自願。

步家找他來的事由，絕大部份都是為了步小薇，或是為了她的學業、她的煩惱，連她初潮來了也叫他過來插一腳，不只如此，小感冒他也會過來看看，生日一定是座上嘉賓。

對步家人來說，他一直是溫馴的、隨傳隨到的，只有身在異鄉的步宇鴻看穿了他溫馴外表下的現實面。

「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了，也好，他們就拜託你照顧了。」有天，步宇鴻從加拿大打電話給他時如此說道。

若認真比較起來，世上趨炎附勢之人還是佔了大多數，齊季川只是順應潮流走罷了。

他看向單純信任的看著自己的步小薇那從小到大始終不變的圓臉，對她笑了笑。

「妳如果真想瘦下來，從現在起就要全聽我的，行嗎？」見她有些困惑，他又說：「如果妳聽我的，我保證在妳上國中之前一定會瘦下來，讓別人不再有機會說妳是胖妹。」飲食控制對他這個醫學系高材生來說只是小事一樁。

他的最後一句話觸到了她的痛處，對開始懂得暗戀的她來說，孫翔志的拒絕與帶來的傷害對她來說實在是人間最悲慘的地獄，現在離上國中還剩下三個月，上國中后，她一定要讓所有人對她刮目相看。

在步家夫妻前還來不及反對前，她用力點了點頭。「我願意！」

她的人生是彩色還是黑白，全看這一次了！

和美女中

午休時間，學校的圍牆外有人正在唱著歌－－

「小薇呀，妳可知道我多愛妳，。我要帶妳飛到天上去，看那星星……呀！」原本唱得好好的突然爆出一陣慘叫，被訓導主任持藤條追打的浪漫主唱與吉他手飛快的落荒而逃。

「薇薇，快來看，他們好爆笑唷！」將頭從窗口縮回來的女同學哈哈笑說。

「看制服又是倫友高職的那些男生。他們還真是不死心耶，每天都來唱歌給妳聽。」

「他們才不是唱給我聽，沒聽見他剛才唱的是小薇嗎，明明就是唱給步小薇聽的，跟我有什麼關係。」林薇薇一邊塗著護唇膏一邊打量著鏡中的自己。

聞言，大家頓時又笑成了一團。

步小薇正津津有味的吃著母親精心為她準備的三層便當，壓根兒沒在聽她們說的話。

國小升國中那個暑假，在齊季川的要求下，她每天運動、節食，吃少油少糖的食物，對油炸與蛋糕飲料類更是完全忌口，三個月下來，整整瘦了十五公斤，整個人瘦出了曲線，下巴尖了、輪廓深了，圓潤的臉變成鵝蛋臉，雙眼皮也顯現出來，嘴唇更因氣血循環良好顯得艷紅可人。

升上國中后，之前國小的同學幾乎不認得她，她也變得受歡迎起來。

這是以往常因外表而受盡欺凌的她所沒料想到的事，她瘦下來只是為了不想讓孫翔志再嘲笑她肥，完全沒想到居然會變得受歡迎，偶爾還會收到一兩封情書呢！

當孫翔志偶然發現她竟然是國小那個小肥豬時，整張臉都變了，起初還不敢跟她說話，後來就一直找機會接近她，到國三要畢業時，終於鼓起勇氣向她告白。

當時她很高興，不過還是遵從了齊季川的教導，強裝鎮定的說要考慮，明天再給他答覆。

然後他們就交往到現在，算算也快三年了。

季川哥到英國進修之前，一直交代她除了跟孫翔志牽手外，更進一步的行為一律等他回來再說，所以他們到現在仍僅止於牽手的程度，而孫翔志一直沒有抱怨，她也沒多想。

不過也不知是她多心還是怎麼的，她覺得這幾個禮拜以來，孫翔志對她好像有點冷淡，找他去看電影不去，逛街也不去，吃飯更是想也不想就拒絕，甚至連到校門口接她都不肯了。

以前他明明每天很迫不及待的想見到她呀，現在這樣的確有點奇怪。

要是季川哥沒到英國進修就好了，她將孫翔志現在的情況描述給他聽，他一定能像往常一樣給她好建議的。

步小薇再咬了口炸雞腿，然後吸吮油膩的手指。

她記得他是在她跟孫翔志正式交往後才到英國去的，這麼算來，也該有兩年半了……

驀地，她手裡的雞腿掉進飯盒裡，停頓兩秒后，飛快轉頭盯著布告欄上的日曆猛瞧，然後發出一聲凄厲尖叫。

她叫得突然，林薇薇嚇了一大跳，手裡的鏡子匡啷一聲掉到地上，破掉了。

「步小薇，妳鬼吼鬼叫什麼呀？我的鏡子破掉了，妳賠給我啦！」她氣呼呼的大吼大叫。

心急如焚的步小薇置若罔聞，連忙回過身拿出書包里的手機，迅速的撥了電話。

「喂，媽媽，季川哥今天要回國，妳記得要找人去機場接他……喔……爸爸安排好了呀，那晚餐有沒有準備得豐盛一點？季川哥不喜歡到外面吃東西的，妳一定要多煮一些……呀……妳準備好了呀。」她蹙眉想了想，又開口，「那我今天會晚點回家，我想去買個禮物送給季川哥……好，我不會太晚回去的。」

掛了電話后，她立刻又撥給孫翔志，叫他放學后載她去買禮物，然而他反應的語氣愛理不理的。

「不行，我跟同學約好放學后要去打體育館打籃球，妳自己去吧。」他隨便編派個理由。

「只要一下子就好了，拜託嘛，你有機車，載我去比較方便呀。」她流露出懇求的語氣。

「我就是不想用機車載妳去，妳忘了上次輪胎破掉的事嗎？」他的音量大了起來。

步小薇瑟縮了一下。「被鐵釘刺破的那一次嗎？」那不是常有的事？

「要不是妳那麼肥，鐵釘會那麼輕易就刺破輪胎嗎？」他將過錯全推到她身上。「總之，如果妳不在一個月之內瘦十公斤的話，我們就分手吧！還有，這一個月妳別打電話給我，就這樣。」說完，他便自私的掛了電話。

她楞楞的看著手機發獃，而他說的話像惡作劇的唱盤一樣，不斷的在她的腦海里一再重複。

飯盒裡還有一半的菜飯，可是她已經胃口全失了。

穿著灰色舊大衣的男子帶著一身滄桑，提著行李風塵僕僕的穿越機場大廳。他及肩長發的層次有些凌亂，削瘦有型的臉龐上是稜角分明的五官，濃黑劍眉、炯炯有神的雙目、高挺鼻樑，薄且性感的嘴唇散發出一絲慵懶的氣息。

走出機場大門，他將行李放在腳邊，從大衣里拿出包煙，點了根抽著。

當尼古丁充滿肺葉再深深吐出后，他整個人才舒服了一些。

三年沒回台灣了，雖然已經進入冬天，但仍比英國要溫暖得多。唉！還是熟悉的空氣讓人覺得舒服。

雖然有醫學院的進修金補助，可英國的物價不比台灣，這三年來他過得簡單清苦，雖說吃的不挑剔，然而始終吃不慣老是用油炸的英國食物。幸好步家不時從台灣寄乾糧衣物給他，才讓他免於挨餓受凍。

一輛轎車倏地停在他面前，他彎身一看，是步家的司機小陳。

小陳立刻下車，笑吟吟的道：「齊先生，老爺他們算準了你的飛機時刻，所以叫我來載你回去。」他自動拿起齊季川腳邊的行李放到後車箱。「我們家太太已經做好了很多菜肴，準備幫你接風洗塵呢！」放好行李，他又急忙打開後座車門，恭候他上車。

小陳當兵退伍后就接替父親的棒子到步家當司機，他對齊季川其實不太了解，但其出身貧寒的單親家庭，卻能讀到醫學院甚至申請到獎學金出國進修，著實讓他羨慕又欽佩，且能認識未來優秀的醫生，他感到很驕傲。

齊季川拍拍他的肩膀。「我會到步家去的，但在這之前可以先載我回家嗎？」都離家三年了，他想先回家看看。

小陳猛拍了下自己的腦袋，一臉不好意思。「齊先生剛回來，當然想先回家看看。」齊季川上車后，他繞過車頭鑽進車裡開上路。

「齊先生，你的母親見到你回來一定會很高興，我們家少爺也會很高興喔！」小陳的情緒還是很亢奮。

齊季川聞言心中一動，從窗外收回視線。「你們家少爺回國了？」他跟步宇鴻好幾年沒見過面，他到加拿大那麼多年，也該是回來的時候了。

「去年過年前就回來啦，快一年了，現在正在齊先生家呢。」

齊季川皺起眉頭。「在我家做什麼？」

「應該是去給你兩位弟弟補習吧！他們明年一個要考大學、一個要考高中，所以少爺就自動去教他們英文，有時小姐也會一起去呢。」小陳知無不言。

「連小薇也去……」從小就跟他那兩個弟弟玩在一起的步小薇他還能理解，但步宇鴻，他什麼時候對他家那麼感興趣了？

齊季川望出車窗外。

他家是個只有十幾坪大的小公寓，住著他們一家四口，上大學之前，為了怕影響他念書，所以他獨自擁有一個小房間，母親住在主卧室，兩個弟弟則共享一個房間，他上大學后搬出家裡住在宿舍，他的房間就讓給了大弟，之後他縱使偶爾回家，也不會在家裡過夜。

他發誓，總有一天，他會買一棟大房子讓全家人住在一起。

「小薇小姐常常去呢！」聽見他的低語，小陳說道：「她常常去幫忙打掃，不然就是人家送了什麼東西來，她就拿一些到你家，你母親很喜歡小姐，她跟你的兩個弟弟也處得很好，常常跟他們一起出去看電影，不過都有姓孫的跟著就是了。」本來說得興高采烈的小陳在說到孫翔志時語氣轉為不悅。

「姓孫的？」齊季川問道。

「就是小姐的男朋友呀！齊先生，那小子真是愈來愈不象話了，不但老是對小姐大呼小叫的，每次出門還都是小姐跟在後面付錢耶！生日那天還要求小姐送一輛機車給他，說什麼以後方便接送她上下學，結果接送沒幾個禮拜，他人就不見了。這幾個禮拜不是我去載小姐回來，就是她自己坐公車回家，小姐還拜託我別告訴老爺、太太，唉！那種小流氓，也不知道小姐看上他哪一點……」

小陳兀自滔滔不絕，而齊季川則是過了一會兒才想起孫翔志這個人。

在出國之前，步小薇曾把他帶回步家一次。首次照面，他便直覺認為他們兩個不太可能長久交往。

孫翔志有一張白凈俊朗的臉，也有著時下年輕人的不羈與叛逆，雖然他特意掩藏，但輕浮的眼神還是泄露了他的真性情。

不過他當時並沒有多說什麼，因為那時步小薇小巧的臉上有一種幸福的光彩，彷佛孫翔志就是她的全世界。

所以孫翔志對她愈來愈冷淡，他一點也不意外，事實上對於孫翔志能撐那麼久，他還挺訝異的。

車子在一排老舊的公寓前停下，齊季川下車接過小陳手中的行李，站在原地抬頭望著熟悉的家，心裡想著或許該是搬家的時候了。

才要舉步，就看見步宇鴻從公寓鐵門走出來，著見他，似乎也嚇了一跳。

齊季川率先回過神來，走到他面前，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一番。

他的頭髮留長了，身高還是比他高，不過比高中時瘦了些，身材比例看來更好，就連寬鬆的Ｔ恤也掩不住他結實的胸肌。

「好久不見，看來你似乎過得不錯。」齊季川的微笑帶著些許的距離感，畢竟在他的認知里，步宇鴻曾經是個叛徒。

步宇鴻則是大方一笑，向他伸出手。「歡迎回來。」

齊季川倒也瀟洒，伸手與之一握，然後放開。

「聽你媽說已經有多家醫院爭相聘請你，看來你渴望的成功已是唾手可得了，恭喜呀。」

若是以前，齊季川會認為這是步宇鴻真心的道賀，因為他就是那種不會拐彎抹角，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但過了這些年，他已經不敢肯定了，所以只是但笑不語。

見他不說話，步宇鴻拍了下他的臂膀，臉上泛起因尷尬而故作爽朗的表情。

「臭小子，你該不會還在記恨當年的事吧！」他搔搔腦袋。「不怕你笑，其實我到加拿大一個月後，就被她給甩掉了，那裡的洋鬼子每個又高又帥，我實在比不過。」

他嘆了口氣，然後神秘兮兮的靠向齊季川，壓低聲音道：「不過我在那裡也把了好幾個洋妞，總算是為咱們台灣人挽回了一點顏面，不錯吧！」他玩笑的輕撞他的肩膀，高中時代笑鬧時的熟悉感又回來了。

步宇鴻的雙眸清澈坦蕩，令齊季川想起了心無城府的步小薇，他們兩兄妹還真是一樣，說好聽是單純，說不好聽就是笨。他笑了笑，拿這種人最沒轍了。

「只怕你在床上替台灣男人丟臉了。」他也跟著輕鬆起來，提起行李往公寓里走。

步宇鴻交代小陳等他一下，隨即跑上前硬是將齊季川手中的行李換到自己手上，一隻手臂隨興的搭上他的肩膀。

「這你放心，我有好好的為台灣人爭光。倒是你，在英國有沒有為台灣爭光呀？」他曖昧的問。

沒想到齊季川的回答，差點讓他跌下樓梯。

「我還是處男。」

說完，趁他七手八腳穩住身子之際，齊季川奪過自己的行李，一次跨兩階的將他甩在身後。

「臭小子，晚上記得到我家來呀！我保證絕不會向任何人透露這件事的。」回過神來的步宇鴻對著樓上大喊。

「知道了！」他大聲響應，忘了自己多久沒這麼高興的笑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