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休息了兩天，早就已經從驚嚇中回復的季雨彤，沈易□還是不讓她上班，害她無聊得發慌。

她皺著眉，無聊地抬起腳放在茶几上，卻馬上被走過來的沈易□給拍了下來。

「女孩子坐這樣，難看死了！」「有什麼關係，這個姿勢很舒服呀。」她又放了上去。

「還放。」沈易□又拍掉她。

「喂，我發現你還挺在意女孩子的形像喔？」季雨彤問著他。

「是最親的人我才會在意，其他人我不管。」沈易□把咖啡遞給了她。

「你的意思是說──我是你最親的人？」季雨彤連忙正襟危坐，大眼眨也不眨地盯著他問。

「那還用說。」他寵溺地對她一笑，然後再把手上烤好的花生厚片遞給她。

「快吃吧。」季雨彤把厚片放在」邊。「可是我從來沒聽過那三個字耶。」「哪三個字？」準備好季雨彤的早餐，沈易□才收拾著自己的公文箱，準備上班。

「快說嘛！」季雨彤纏著沈易□要他說，可是他卻一臉「莫宰羊」。

見季雨彤眼巴巴，又急又期待的樣子，他已經猜到八成了，不過他仍然選擇裝傻。

「到底哪三個字？」「就是那三個字嘛，你知道的，快說、快說嘛！」季雨彤拉著他的手臂，不讓他出門。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耶？」他裝傻的眼神突地閃過一抹戲弄。

「就是「我愛你」呀！」這個笨蛋難道要她說得這麼明白嗎？她會臉紅耶。

「謝謝你這麼愛我。」沈易□得逞地在她唇上重重一吻。

「不是我愛你，是你愛我。」是他沒聽懂她的意思嗎？

「都一樣啦！」他笑著，又吻著她，懷中香軟的她，令他突然有種不去上班的衝動。

「不理你了啦！」季雨彤推開他，氣嘟著嘴。

沈易□見佳人動怒了，連忙摟著她安撫著。「雨彤，我的心意，不用我說，你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嗎？」「我就要聽你親口說嘛。」季雨彤環住他的頸項，整個人乾脆賴在他身上。

「為什麼你們女人總是喜歡聽這種肉麻的話？」面對懷裡香軟誘人，卻又特別纏人的她，沈易□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怎麼會肉麻？！你不知道那三個字對我來說有多重要，那代表著「承諾」呢。」季雨彤不認同地嚷嚷著。

「承諾往往都是口頭上說說就算了。真正的情感是得打從心底發出，那才是最真誠、最有保障的。」「說到底，你就是不肯說了？」季雨彤鼓起腮幫子，瞪著他。

「我早就說了，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沈易□笑笑地掐掐她粉嫩的臉頰。

「你什麼時候說過了？」她連忙回想再回想，但任她再如何努力回憶，記憶中就是搜尋不到他說過什麼「我喜歡你」或是「我愛你」的話！

「我寫了一封英文情書給你，你不是收了嗎？」他提醒著。

「什麼？！原來那份英文信是他給她的情書？！

「如果你想知道我對你的心意，就趕緊把那封信翻譯出來吧，我去上班了。」說完，沈易□怕季雨彤再賴著他說那些肉麻的話，連忙按了電梯下樓。

要他親口說出這麼肉麻的話，他肯定雞皮疙瘩先掉滿地。

「喂！你分明是刁難我嘛沈易□！」季雨彤拍著已經合上的電梯門，叫道。

氣死她了，這隻狡猾的狐狸，明知道她英文破得很，還故意刁難她。

好！我就不信我翻譯不出來。

於是她跑進屋子，找出那封信，拿著字典，開始逐字的翻譯。

結果才翻了第一句，她的眼眶就開始泛紅，第二句時，眼淚已經不聽話地滾了下來……愈翻，她的眼淚就掉得愈凶，到最後已經是泣不成聲了。

她迷濛著淚眼，試著把那些不通順的句子再順過一遍，然後捧著一顆幸福的心，慢慢地將他的愛意再讀過一遍──親愛的：

能遇見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運。

你一定不知道，當你用美麗的黑瞳注視著我，好心地「提醒」著「我」，要小心「我」的無情與冷血時，我就愛上了善良又有點搞不清楚狀況的你。

那時候，又羞又窘的你真的好可愛，令我忍不住地想再一次逗弄你，看你局促不安地絞著十指，無措得惹人憐的模樣，我就有種想將你捧在手心上呵護的衝動，腦海里更出現了想將你留在身邊，時時刻刻看著你的強烈念頭。

我想，那個時候，你美麗的身影就已經烙在我心底了，你的一顰一笑更牽動著我的心思，無論何時，腦海里滿滿地都是你。

我從來不曾為了一個女人而失眠，是你讓我的夜變得安靜、不知所措；是你讓我第一次感覺到偌大的雙人床是刺眼的、懷裡是空蕩蕩的……當我知道你也喜歡著我的時候，我快樂得喜想大聲對全世界宣布，但基於「某種」原因，我又不得不隱忍著。

你可知道，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是什麼嗎？那就是──快樂的時候無法與人分享！

而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我對你的愛戀也漸漸深不可自拔，心底藏著不能說的愛意就快潰堤了，所以，我只好將心底的愛全傾訴在這信里，希望有一天你能明白。

知道你因我的沈默而彷徨不安，我喜的好心疼、好難受。雖然目前我仍無法親口說愛你，但我在這裡向你保證，我心底那份有增無減、濃濃的愛，就算我倆相偕來生也用不盡。

雨彤，你願意陪我一起度過今生、來生，每一個漫漫的日子嗎？

愛你、一顆心只為你而跳的易□原來沈易□早就愛上了她，而且對她的愛竟是這麼地濃烈！

都怪她不努力，才會把他的心意攔在一邊蒙灰塵，她實在太不應該了。

可是沈易□也有不對，愛她就愛她嘛，幹麼繞了一大圈，還寫了英文情書來刁難她，害她猜得心都快絕望了。

不行，她一定要想個辦法讓他親口說出「我愛你」三個字，絕對不能讓他將對她的愛一輩子藏在心裡不說。

她胡亂地抹去眼淚正要起身，電話剛好響了起來。

「季小姐，我想和你談一談。」沈振威公式化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來。

「沈先生，如果你是想叫我離開易□，那我不想談。」季雨彤直截了當地表明心意。

以前不可能，現在，在知道沈易□的心意之後，就更不可能了。

「別這麼沖嘛，出來再說。「星情咖啡館」見。」說完，沈振威不容她反駁地掛上電話。

季雨彤瞪著話筒，實在非常不願意去赴沈振威的約。

但事情總是要說清楚、講明白的，她不能再逃避了。所以，就算待會兒會再次受沈振威的侮辱，她也得去。

當何芳如知道沈振威竟瞞著她回台灣，她也立刻趕回台灣。

這個姦猾的老頭子，竟敢騙她說去歐洲考察，結果自己卻偷偷地溜回台灣。

如果他敢破壞沈易□和季雨彤的感情，她這輩子就跟他沒完沒了！

她氣急敗壞地推開門。

「沈振威，你給我說清楚！」「喂，小聲點行不行，我現在是病人耶！」沈振威難受地拉著耳朵。

和何芳如夫妻二十多年，到現在他還是無法習慣她突然的尖叫。

唉！偏偏他又拿她沒辦法。

何芳如一見到拐著腳的沈振威，一張臉頓時因擔心而皺了起來，原本的厲色早已消失不見了。「你怎麼了？」「受了點小傷，不要緊的。」沈振威腳一拐一拐地準備要出門。

「你怎麼會受傷的？」她心疼地看著他腫大的腳踝。

「沒事、沒事。」沈振威不想讓何芳如擔心地揮揮手，眼神還不斷暗示司機千萬別說溜嘴。

被丈夫排拒關心的何芳如，心底忍不住氣悶。

她酸酸的語氣不禁有些刻薄。「一定是你做了什麼缺德事，才會拐到腳的。」「你能不能有一點點同情心給你老公啊！」沈振威委屈地垮著臉叫道。

「哼！你這麼勢利眼，叫錢同情你好了。」何芳如別開臉。她才不要浪費同情心給這個老是和她鬥嘴的老公呢！

「你怎麼能這樣說？我是你老公耶！」雖然她說的是事實，但話從她口中說出來，沈振威真有種受傷的感覺。

「誰教你跟我作對，不讓雨彤進我們家門。」「你真的為了她不顧夫妻三十多年的感情了？」「別想讓我內疚，總之，我一定會盡全力阻止你叫易□娶洋妞的。」何芳如堅決地表明心志。

「我什麼時候說過要易□娶洋妞了？」沈振威一臉不解。

「你沒說過，但你心裡就是這個意思。你說過要易□娶一個和我們家世能匹配得上的媳婦，而你在商場上的朋友又幾乎都是外國人，你會不從他們的女兒之中去挑一個嗎？」何芳如戳著他的胸膛，忿忿地說道。

這個女人也太會聯想了吧！都怪他太寵她，捨不得讓她出外辛苦去拋頭露面，她才會閑閑沒事做，成天只會胡思亂想。

「我不跟你爭辯了，我要去見季雨彤，你跟不跟？」他讓司機扶著走。

「真的？！當然跟了！」何芳如一聽，馬上興奮地挽著沈振威的手，向來脾氣來得快也去得快的她，馬上就忘了要生氣。

這個沈振威還真抓得住何芳如的脾氣，總是懂得如何讓氣呼呼的何芳如開心得怒火頓熄。

到了咖啡廳前，何芳如迫不及待衝下車。她跑進咖啡廳里，目光急切地尋著季雨彤。

一看到季雨彤，她立刻奔了過去，一點貴夫人的形像也沒有。

「雨彤！」何芳如親昵地握住她的手，不明白的人，可能會以為她們是一對母女呢。

「對不起，您是……」季雨彤不解地看著眼前這位熱切的美婦人，想不起來自己是否認識她。

「我是沈媽媽──喔，不是！是你未來的婆婆。」何芳如大言不慚地自我介紹著，而後又直接地問道：「你什麼時候嫁給我們家易□呀？」「沈媽媽……」季雨彤整張臉頓時紅了起來，她沒想到自己會見到沈易□的母親，更沒想到，這位沈媽媽竟是這麼的直接、熱情，害她一下子不知該如何反應。

「乖，叫婆婆比較親切。」何苦如哄著她。

看著比照片美麗嬌怯幾千倍的季雨彤，何芳如簡直愈看愈滿意。

「沈振威，我警告你，你如果敢不讓雨彤當我的兒媳婦，我就跟你沒完沒了！」何芳如回頭瞪了沈振威一眼。

「沈媽媽……」季雨彤尷尬地輕喚著。

雖然她很高興何芳如是站在她這一邊，但見她為了自己而這樣對沈振威，季雨彤仍不免感到尷尬。

「季雨彤能不能當我的兒媳婦，明天就知道。」他是個男人，最重要的就是面子，雖然他心底早已接受季雨彤，但為了面子，他怎麼也要等到賭約的最後一天。

「全世界的人都看得出易□愛雨彤，他說不說，無所謂了！」何芳如耍賴著，因為明天就是最後期限日了，她無法確定，死要面子的沈易□會不會向季雨彤表達愛意。

「哈！別想耍賴，賭約就是賭約。」而他將是最大的贏家，因為不管他贏或輸，季雨彤都將是他沈振威的兒媳婦。

「你──我有辦法，雨彤來，我跟你說喔……」何芳如原本氣炸地想踹沈振威一腳，但她美目一轉，馬上拉過季雨彤說起悄悄話。

「可是，萬一他沒追來呢？我不就真的要──」季雨彤擔心地看著說得興緻勃勃的何芳如。

「放心，我那個傻兒子知道你要離開他，他一定會追來的。」何芳如朝她眨眨眼保證著。

「可是……」季雨彤皺著眉，心底還是很不放心。

「好啦，就這麼決定。」何芳如不給季雨彤反對的機會，逐自替她下了決定。

然後何芳如走到沈振威面前，她手插腰，一副茶壺姿態地向他下著戰帖。

「沈振威，明天是賭約最後一天，我一定會贏的！」「那我就等著嘍。」沈振威笑著接受了，眼底忽地閃過一絲縱容的寵溺，那目光和沈易□看著季雨彤時的樣子是一模一樣的。

看來，他們表面雖然愛鬥氣，但心底一定很愛對方的，否則也不可能相持相扶了三十多年。

季雨彤忽然好羨慕，她真希望，她和沈易□也能一起走過無數個三十年。

「何秘書，怎麼回事？」沈易□皺著眉頭，看著桌上這封辭職信。「你做得好好的，為什麼突然不做了？」「這不是我的辭職信，是季雨彤的。」何秘書表情淡淡地看著他。

沈易□心裡雖然驚訝，但也沒有反對，反正她辭職，剛好可以改行當他老婆。

只是昨晚回去，她怎麼沒向他提起呢？他奇怪地皺起眉。

何秘書見沈易□問也不問，就拿起筆批准，冷淡的臉首次出現焦急。

她連忙故意問道：「季雨彤今天中午的飛機去英國，您需不需挪出時間到機場送她？」昨天下午，總裁夫人何芳如突然召見她，要她幫忙把季雨彤的辭職信交給沈易□，還要她用最「自然」的方式讓沈易□去機場，千萬不可讓他起疑，否則參與這次計劃的一干人等，一定會死得很慘。

「什麼？！」沈易□猛然站起。「我沒聽錯吧！雨彤什麼時候說要去英國的？」「今天早上。」「該死！」沈易□啐了了聲，連忙奔出去。

可是到了機場，他四處都找不到季雨彤，害怕、焦急的心情令他僵白了臉色。

就在他絕望得想硬闖出境口時，他終於在貴賓休息室外，看到提著一大箱行李的季雨彤了。

沈易□踩著氣憤的腳步，從季雨彤身後摟住她。「你好好的，為什麼要去英國？」季雨彤被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等看清是沈易□時，她才安下了心。

她等了這麼久，還以為他不來了呢。

她低著頭，忍住開心，故意裝出一副懊悔、自責的模樣說道：「對不起，是我沒用，雖然我把信里的單字都找出來了，可是我還是看不懂、拼不出它的意思。可是我又真的很想知道你信里的心意，所以我決定到英國去學英文，等我學會翻譯了，我再回來。你放心，這次我已經下定決心了，學不好英文絕不回來。」聽到她的話，沈易□差點沒昏倒。

她去英國的理由竟是為了翻譯一封英文情書，真不知道她是笨還是執著！

「要學我可以教你，不必去了。」沈易□搶過她的行李箱，拉著她就走。

「不行。」季雨彤扯住他。「我在台灣學了好幾年都學不會，我相信到了英國耳濡目染，不出一年時間，我一定可以學會的。」「你──」他真會被她的傻樣給氣死！

「已經要出境了，把行李還給我。」季雨彤搶著行李箱。

「我不准你去！」沈易□著急地將她緊緊摟在懷裡。

「我知道你捨不得我，可是我也捨不得你呀！但為了能早日知道你的心意，我只好先離開你了。」季雨彤低著頭，難過的眼淚真的匯聚在眼眶裡了。

他怎麼還不開口呀？

「你要知道，不必去英國，問我就可以了。」逼不得已，原本打算下個月她生日時再表達愛意的沈易□，只好提前在今天說了。

「你肯說？」她帶淚的目光，倏地晶亮。

「嗯。」沈易□不自在地點點頭。

「說呀！」季雨彤一臉期待地輕聲催著他。

「回家再說吧。」先把這個傻瓜拐回家再說。

「這裡又沒有認識的人，說了也不怕人家笑的。」誰說的，此刻所有和這次賭約有關的人，全躲在貴賓休息室的門后偷聽著。

「這……」這裡這麼多人來來往往的，他實在不好意思說。

「快點，在催了啦，我會趕不上飛機的。」季雨彤佯裝地掙扎一下，嚇得沈易□趕緊將她摟得更緊。

他連忙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我……我愛你。」喔！他終於說了，她好開心呀！可惜聲音比蚊子還小聲，後面那群人根本聽不到。

不合格，再來一次！

「什麼？這裡太吵了，我聽不到啦！」季雨彤佯裝聽不到地傾著耳朵。「你不說，我走了喔！」「我說我愛你！你聽清楚了嗎？季雨彤！我愛你！」怕失去她的心，令他再也顧不得面子地大喊著，聲音大得幾乎蓋過那催人登機的廣播聲，而過往的人全都佇足地看著他們。

「萬歲！」季雨彤開心地擁著他，而下一秒鐘，她的紅唇也送了上去。

突然，一大群人從貴賓休息室的門后跌滾了出來，而且臉上全部都是尷尬的表情。

「嘿嘿嘿，你們繼續，我們什麼也沒聽見、什麼也沒看見……」所有人皆很有默契地慢慢往出境口移動。

「爸，你們怎麼全部都在這裡？還有，媽，怎麼連你也回台灣了？」看到父親和好友竟一起出現在機場，就連母親也在，沈易□心底突然產生一個大疑問。

他冷著臉，看著這群一副做了什麼虧心事，心虛得不得了的人。「你們是不是有事瞞著我？」「我們──」所有人在沈易□還來不及發飄前，一窩蜂地衝進了出境大廳。

果然沒錯！向來思緒敏銳的沈易□，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被戲弄了。

「怎麼回事？」他瞪著季雨彤，聲音有些緊繃。

「我愛你。」季雨彤笑對著他的怒臉說道。

當那一夥兒不負責任的人，決定把盛怒的沈易□留給她時，她就已經為自己找一顆糖來甜沈易□的心，而這顆糖，她相信他是絕對拒絕不了的。

「我不要聽這個──什麼？！」盛怒中的沈易□好像聽到了那三個字。他提著心，不確定地問著她。

「我愛你！」她毫不吝嗇地又說了一次，染上幸福的笑容看起來可甜了。

沈易□專註熱情的眼神，瞬也不瞬地深深看著季雨彤。他臉上閃過千百種情緒，彷佛正考慮、組織著該如何將他的愛用最貼切的話語說出來。

頓了三秒后，他突然低下頭擺住季雨彤的唇，決定用這個方式，將內心所有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濃情與感動，藉由這親密的接觸與脈搏相貼的悸動來傳達。

而季雨彤也真切地感受到了，她的唇角、眼角霎時全染上了幸福的光影。

呵呵呵……外面的天很藍，不必再猜測的心更是晴得萬里無雲呀！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