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找了一整天的工作，喬辛莓回到家時已是傍晚，她累得像頭牛的打開冰箱，拿了罐啤酒咕嚕喝下肚，然後一手快狠準的把求才令扔入垃圾桶。

什麼爛報紙嘛，花了一整天的時間應徵，仍是無功而返。

唉，這年頭的工作愈來愈難找了，好一點的工作沒她的份，差一點的工作她也不情願去做，不過，依她現在的處境，似乎也沒有挑工作的餘地。

如果情況再差，搞不好她真的得為五斗米折腰，下海到酒店當服務生。

反正她不偷不搶，穿的少少的不等於要賣身，就有的賺也有小費拿，多好。

暗忖著，喬辛莓自嘲的笑了笑。說真的，短期內她必須儘快找到穩定的工作，再辛苦她也願意去做，要不她真的得喝西北風了。

想到這裡，她突然憶起，上個月的房租還沒繳，這個月的房租又到期了，房東已經對她發出追緝令，如果她再不繳錢，就要把她趕出去，還要沒收她的押金。

唉，她該怎麼辦啊，難不成又得沒骨氣的向爸媽要錢付房租……

鈴──

喬辛莓沒有馬上去接，懶洋洋的撕了包餅乾，當作她的晚餐吃。

知道她電話的人並不多，有事沒事會打來，也只有母親大人而已，唉呀，煩死人了，她能不能不接啊！

鈴──

吵死了，響個不停，她頭都快炸了！

喬辛莓遲疑了會兒，還是硬著頭皮去接了。「喂……」

「小莓啊，是媽啦，我跟你說……」

喬辛莓吐了吐舌，裝死道：「對不起，我現在不在家，有事的話請在嗶一聲后留言……」

「喬辛莓，你敢說你不在家就試試看！」喬母發火了。

喬辛莓像是泄了氣的皮球，撒嬌道：「媽，我好累，我想睡了……」

「嗯哼，是不是又被甩了，工作也沒著落了？」

喬辛莓嘟起嘴兒，埋怨道：「媽，你女兒我已經夠可憐了，請不要用幸災樂禍的語氣對我說話，好不好？」

「你今天是不是找了一天的工作，還是沒著落？」喬母又說中她的痛處。

知女莫若母，喬辛莓知道無論她在外頭髮生什麼事，向來都瞞不過她的母親大人。「被你猜中了又怎樣？你能改變你女兒我可憐的命運嗎？」

「呸呸呸，什麼可憐的命運，我女兒的命要好轉了，只要聽我這個當媽的話就准沒錯了……」喬母當然也知道，女兒長期被陰陽眼所困擾，做什麼事都不順心，單純的以為幫她找個好對象就能改運。

「媽，我跟你說，算命師說我命中注定會有個真命天子，所以你不需要大費周章……」還沒說完，話筒里就劈哩啪啦的傳出一串話。

「小莓，媽跟你說，隔壁的陳伯伯一直問我，你有沒有男朋友，他說他想介紹他讀博士班的小兒子給你認識。」

又來了，只要她哪兒不順，媽就會自以為是的想幫她作媒，不過她可不認為相親之後，從此就能讓她改運，畢竟素不相識的兩個人，一見面就要論及婚嫁，沒有愛情的基礎，怎麼想她都無法接受。

「老大是吝嗇鬼，我就不信小的會有多慷慨！」喬辛莓哼了聲，不以為然。

怎麼陳伯伯上回介紹了大兒子給她，鬧得不怎麼愉快后，還不放棄要她當兒媳婦的心愿啊，真是讓她「受寵若驚」！

「什麼吝嗇鬼啊，人家老大也只不過勤儉了些……」

「哪有人勤儉到連約會的費用都等著女方付，不是吝嗇是什麼！」喬辛莓邊吃著餅乾，邊譏笑道。

「說來說去，你就是還要繼續待在台北找工作，交男朋友就對了！」

「媽，你別念了妤不好，我倒楣的要命，頭又痛的要死，煩都煩死了……」

「養你那麼大，你居然還敢嫌我煩！」喬母頓了下，終究語重心長的道：「小莓，媽是說真的。你既然在台北混不出什麼名堂，就回家吧，再多麼不濟，我跟你爸也會養你……」

老媽愈這麼說，她就愈會覺得自己沒有用，長那麼大了還得靠父母救濟。

「媽，我真的累了，有話明天再說吧，你跟爸也早點睡……」喬辛莓心情鬱悶的掛上電話，又咕嚕的把啤酒灌完，扔入垃圾桶。

有哪個年輕女孩子愛喝啤酒的？只有她吧，這是她每當心情不好時，為了排解鬱悶所養成的壞習慣。

對她來說，她渴望平凡，但真正的安定並不是她最想要的。

她貪心的想要操控自己的命運，包括談戀愛，當個稱職的上班女郎等，她希望她的生命是豐富多變的。

她才不想回家呢，回到南部的鄉下多無趣，她實在無法想像，和相親對象結婚的生活，要怎麼過才能幸福。

罷了，她還是繼續過她的苦日子，努力不懈的找工作吧！

力求振作后，喬辛莓哼著歌到浴室洗澡，約豐個小時洗完后，她調好鬧鐘，躺上床，準備早點睡覺，明天再繼續找工作。

不過，今晚她似乎別想安眠了，才躺了一會兒，空氣的流動像是凝滯住，詭異的愈來愈冷，連她蓋著棉被也渾身起雞皮疙瘩，就她的經驗而言，她知道一定有什麼東西跟著她回家。

唉，新朋友最難搞了，總是纏著她，罵都罵不跑……

喬辛莓索性下床，百般無奈的環視四周，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她還是免不了被憑空出現的女鬼給狠狠嚇了一眺。

「你、你、你……」她結巴的說不出完整的話。

喝！好面熟的女孩啊，她不是那個……

對，她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女鬼是前幾天她在車禍現場撞見的亡靈，沒想到當時的她只是憐憫的說了聲她很可憐，她就真的找上門了。

她好漂亮，電視上演的美麗女鬼，就是像她這個樣子，美的不食人間煙火吧。

不過這種因為意外而死的鬼魂會找上人，通常不會有什麼好事情發生，她還是離她違一點，明哲保身吧。

「拜託你別找我，害死你的又不是我……」人鬼殊途，喬辛莓縱然早有許多應付的經驗，但說不害怕是騙人的。

「我不是故意要嚇你的。我叫童童，我知道你看得到我，我想請你幫我……」說著，童童若有所求的接近她，眼光飄忽的好凄涼。

「別過來！我能看得到你也不是故意的，我根本巴不得不要有陰陽眼……」看著她直直朝她飄來，喬辛莓心底的恐懼更深了。

她想做什麼，又要她幫她什麼？

不，她不要聽，什麼都不想管！她只是個很平凡的女人罷了，她沒有什麼神力能為她做什麼！

「我不會傷害你的，我只是想……」

接下來，喬辛莓根本無心聽進對方說的話，她只知道她不想和鬼打交道，定下心盤坐在床上，念著她早已背熟的佛經，想把女鬼驅走。

可童童依然不痛不癢，仍舊老神在在的佔據在房間內，不過見她那麼厭惡她的存在，她無奈的嘆了口氣，如霧般的緩緩消失了。

她走了吧……

喬辛莓吁了口氣，仔細的掃了眼室內，在確定那個叫童童的女鬼真的離開后，莫名的感到了幾分內疚。

她是不是做的太絕了，搞不好人家真的是有求於她，而且說真的，她年紀輕輕的就這麼死了，真的好可憐……

不，她在說什麼，就算對方真的有什麼冤屈，也不該來找她，她根本幫不了她什麼忙。

唉，甭想那麼多了，睡覺吧，她明天還得早起找工作。

喬辛莓煩悶的把自己埋入棉被中，不想連睡覺，也被那些頑皮的好兄弟吵到。

想談戀愛可以再找男人，但工作不能慢慢等機會。

景氣不好，喬辛莓抱著豁出去的心態，連從未涉及的陌生工作，也躍躍欲試。

一大早，正值上班時間，她來到了頗負盛名的冠鈞廣告公司，經由工作人員的指示，直接拿履歷表到片場面試助理，想說做點特別的工作，她的工作運能不能好轉些。

不過一到片場，喬辛莓就莫名的泛起了冷顫。

是因為冷氣太強的關係嗎？不，瞧她手臂都起雞皮疙瘩了，如果她沒猜錯，是這個地方的陰氣太重……

「小姐，請問你是……」片場中的某個年輕男人，見她一個人愣在門口，親切的上前詢問。

喬辛莓回過砷，被男人那一口晶亮的白牙給嚇了一跳。「我姓喬，喬辛莓，我是來應徵片場助理的……」說著，她的臉色像是看到什麼的倏地蒼白。

喝！果真如她所想的，這個片場的確很陰，而且還有很多的……

「我姓宋，是片場的助理導演，你叫我小宋就好了。」說完，小宋看她臉色蒼白的緊，在她面前揮了揮手。「喬小姐，你沒事吧……」

喬辛莓乾笑，笑得好難看。她怎麼能跟他說，她看到了很多鬼影在片場中飛來飛去，真是驚心駭目啊。

「你們片場還真熱鬧……」久久，她才找到一句合適的話。

「當然啦，我們工作人員和演員的互動一向很好，熱鬧是一定的……」小宋聳聳肩，志得意滿的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喬辛莓抱著愈來愈冷的身子，笑不出來了。「我看我還是先走好了……」她已經夠倒楣了，再多和那種東西攪和，豈不是更糟……

「等等，喬小姐……」小宋喊住她，然後神情緊繃的道：「你是不是看到那種東西啊！」

喬辛莓僵了下，索性大方的承認。「嗯，我的確是看得到……」

她也看到了，有個小鬼坐上了他的肩，還朝她扮了扮鬼臉，可她怎麼都不敢說出來，怕嚇壞他。

聞言，小宋把她拉到一旁咬耳朵。「喬小姐，其實我們片場一直在鬧鬼，工作人員受傷的受傷、辭職的辭職……」

喬辛莓根本沒有專心在聽，瞠大驚駭的雙眼望著他的背後，輕輕微顫道：「小宋，你背後……有個無頭鬼飄過。」

片場的小鬼們沒什麼好怕的，倒是那個無頭鬼給她的脅迫性比較大。

她說了，是希望他自個兒小心點……

「無頭鬼？」小宋倒抽了口氣，嚇壞的低喊而出。

現場的人都被這三個字給弄得緊張兮兮，驚慌了起來。

喬辛莓同樣也嚇得要死，不負責任的想趁兵荒馬亂之際離開片場。「對不起，你們好自為之吧，我也幫不上什麼忙……」

她不能再待在這種地方了，只會徒增她的倒楣而已……

「大家是怎麼了，那麼混亂！」

一句話鎮住所有吵鬧，喬辛莓也愣住了，怎麼聽都覺得這個聲音好像在哪兒聽過，卻想都想不起來……

「是這位喬小姐說片場鬧鬼！」

第二句話駭人的迸出，喬辛莓還沒回過神，就被小宋逮了回來，她不甘心的嚷嚷道：「喂，小宋先生，我要走了，你幹嘛拉我回來……」

她只是好心提醒一下，幹嘛捉她回來！

「是你？」

聞言，喬辛莓抬起臉，訝異的嘴兒怎麼都合不起來。

「你、你、你……」過多的驚嚇讓她結巴的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怎麼會是他，太戲劇化了吧，她巴不得一輩子都別再遇到這個臭男人！

哼，竟敢批評她的穿著，說她不是淑女，還害她被業人圍觀，這筆帳她還沒氣消！

展鴻禾身為廣告製作人，平常在樓上辦公，有空就會到片場看看拍攝情況。

此時，他的驚訝不比她少，他同樣沒想到，會在公司的片場中，再次遇上這個腦袋空空且四肢發達的笨女人。

對，他真想掐死她！都是她錯認了他，害他上回的會議遲到，還自掏腰包的請了一桌酒席賠罪……

「怎麼了，看到我內疚的說不出話了嗎？」展鴻禾不懷好意的輕笑道。先別提她來這裡的目的，他一看到她就想找她碴，以報前仇。

臭男人！他一定在計較上回的事！

「對不起，恕我走錯地方了，我先走一步……」喬辛莓忍住一肚子怨氣，不想在這種陰森森的地方和他正面杠上。

至於面試？別說她哪有膽子留下來，一看到他，就被他損的要命，她也不想留下！

「喬小姐你還不能走，你要當見證人！」小宋豈會放過她，擋住她的去路。

喬辛莓變了臉色。什麼見證人啊，難不成他想……

「展哥，連這位小姐都說片場鬧鬼了，你快請道士來驅鬼吧……」

喬辛莓才閃過某個念頭，小宋就如她所想般的說出她的顧忌。

慘了……她幾乎可以想像，這個姓展的男人，會如何的對她另眼相看。

「這世上哪有什麼鬼怪，胡扯！」展鴻禾怒叱道，瞟了四周一眼，什麼都沒看見，當然不會相信什麼怪力亂神。

「是沒有什麼東西……」喬辛莓愣了下，納悶道。

咦，怎麼回事啊！片場中的陰氣倏地都消失無蹤了。

怪了，是她的錯覺嗎？怎麼這個男人一出現，所有的鬼魂都見光死了……

實在是太神奇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宋，聽到沒，這位喬小姐說，片場根本沒有你說的鬼怪。去工作吧，導演都快噴火了。」展鴻禾輕鬆的在談笑間，讓小宋駁不出第二句話，乖乖回去上工，然後直衝著喬辛莓，逸出哂笑。

「喬小姐，你怎麼會在這裡？別跟我說，你是湊巧來到這裡，湊巧想為上回的事向我道歉……」

喬辛莓順他的話接下。「上回真的很對不起……」既然她都想一走了之了，就不想讓他知道，她想來應徵助理一職。

展鴻禾挑眉，哼的一聲，存心想讓她愧疚。「說對不起還有用嗎？你還是害我會議遲到了。」

「那你想怎樣？」喬辛莓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你怎麼不先老實說，你來這裡做什麼？」甭說她是特地向他道歉的，他們壓根兒不相識，她怎麼可能會知道他在這間公司上班，除非……

看來她不說實話，他是不會放過她了。

「我是來應徵片場助理的。」喬辛莓沒好氣的道。

「應徵？」被他猜中了。展鴻禾挑眉，笑得有點不懷好意。看來她還不知道，面試片場助理的主管就是他……

「不過，我已經改變……」主意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喬辛莓像是看見什麼，俏臉再度刷白，屏息的指著展鴻禾的背後……「你後面……」

那個陰氣最凌厲的無頭鬼又出現了，悚栗的讓她雙腿都快虛軟……

「我後面有什麼？」展鴻禾蹙眉，利眼往後一掃，仍是什麼都沒看見。「你又想說片場鬧鬼？」語氣充滿鄙夷。

這個女的，她當真有陰陽眼嗎？就算有又如何！他沒看見就是不算數！

喬辛莓直點著頭，稍後又搖搖頭，連她都無法回答這是什麼情況。

這個片場確實是鬧鬼的，但是卻發生了更不可思議的事。

她肯定她沒有看錯，這個姓展的男人往無頭鬼的方向一瞟時，無頭鬼就立刻消失了。

他似乎擁有某種力量，能教陰氣張狂的鬼都無法與他共存……

「很可惜，我是不信邪的，看來我們的理念不合。喬小姐，你回去吧。」展鴻禾承認對她確實有點小小的偏見，但還不至於以怨報怨的故意否認她的能力。

只是他向來重視整個團隊的士氣，鬧鬼之說已教員工們成天疑神疑鬼，若她再加入，恐怕會徹底影響到人心，以及抽攝的進度。

他要她回去？意思就是說，她的面試失敗了？

他果然是存心針對她，小氣巴啦的臭男人！

「稀罕！我也不想一天到晚跟一群鬼為伍！走就走！」喬辛莓火大了幾秒，然後在他轉身後，自他背後扮了個鬼臉。

對，她一點都不在乎，因為她根本不屑這份工作！

她早就改變面試的主意了，要不是被那個小宋逮著，她恨不得早早離開呢！

「喬小姐，對不起，我們展製作本身不信邪，怎麼都不肯承認，片場一連串出了幾次小意外是因為鬧鬼。」看著展鴻禾前腳一走，小宋悄悄來到她身旁，繼續咬耳朵。

「沒關係……」喬辛莓微笑再微笑，自以為能忽略胸臆間的那把火，然後語重心長的正色道：「小宋，我勸你還是別久待在這個地方比較好。」

她是說真的，在陰氣過重的地方待久了，多少會影響到本身的運勢。

沒多看小宋嚇愣的臉色，喬辛莓轉身，在離開片場之際，撞見展鴻禾和一個美艷女人，有說有笑的先她一步離開片場。

等等，那女人好面熟，那不是目前最當紅的女演員嗎？難不成他們在交往？

猜臆著，喬辛莓心底小小的火苗愈燒愈旺，愈想愈不甘心。

臭男人！對她的態度是那麼差勁透頂，換了個女人就溫柔多情的要命，虛偽！

幸好她不用再面對這張令人恨得牙痒痒的俊臉了。

對，真是可喜可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