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到六點，向晚便結束了日班的工作，把接下來的工作交接給小夜班的同事，帶著一身的神清氣爽走出護理站。

「小晚，很難得看見你會準時交班下班。」前來交班的徐若正好撞見了她。「那麼就一起去吃個晚飯吧！」

「這個……」向晚面有難色，吞吞吐吐的回道：「我有約了。」

徐若聞言受不了的翻白眼，想起了中午所發生的事件。「對了，我差點忘記了，你的晚上約會已經被一個霸道的男人給訂下來了。」

向晚溫柔淺淺的揚唇。「小若，抱歉，下一次再一起吃飯好嗎？」

「不要!你這個傢伙有了異性就沒義氣了。」她勾住她的手腕。「既然你的晚上有約了，那陪我喝杯咖啡的時間總有吧？」

向晚快速瞄了眼腕錶，然後點了下頭。「可以，不過可能不能太久喔！」

她擔心江葳海會真的來護理站等她，她不想讓他撲了個空。

「知道了。」徐若在交班表上籤了個名后，拉著她走向電梯。「趁現在還有點時間，到花園去走走吧!」

「好。」向晚柔順的點了個頭，跟著她的腳步踏入電梯。

「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想要問你，但是卻又不知道該不該問你。」在電梯內，徐若提出了她的疑問。

向晚奇怪的看她一眼。「你想問什麼就問吧！你曾幾何時跟我變客氣了。」

「我這是尊重你。」電梯抵達一樓，到要轉角的地方投了兩罐咖啡，將其中一瓶遞給向晚，領著她走到醫院內部的花園。

向晚拉開拉環，喝了一口溫熱的咖啡，拉緊了身上的外套，做好了心理建設。「你想問什麼就問吧！」

「你跟江葳海之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好端端的你怎麼就跟他在一起了，然後又變成他名正言順的未婚妻？」這中間層層的疑點直教她好奇不已。

「這個……」向晚無奈的一笑，早就料到她會問這個。「一時間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他之所以會跟我訂婚、結婚，全都是因為他想要負責。」

「負責？」徐若雙眼冒出兩個問號，但敏感的她在瞧見向晚眼底的羞怯后，隱約有了個底。「難不成聯誼會那一天他喝醉酒，你照顧他照顧到出事了？」

向晚臉上的紅潮燒得更為狂熾，令她不敢迎視徐若逼問的目光。「嗯，差不多就是像你想的那樣，然後向晨發現了，他跟海談了一下，然後……」

「然後你就從一個不相干的人變成他的未婚妻了。」難怪，難怪他們的進展會如此神速。

「我也很煩惱，因為我知道在海心中他愛的人不是我，他之所以會跟我在一起進而訂婚都只是為了要負責。」

「小笨蛋!」徐若輕啐一口。「既然你有這樣的想法，為什麼你不向他本人求證？與其在這兒胡思亂想，倒不如跟他說個明白吧！」

她倒不以為江葳海是為了負責任才想跟向晚結婚，那麼她在江葳海眼中所捕捉到了戀戀愛意又是為了誰綻放的？他的溫柔就只僅僅針對她一人，只是向晚似乎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我沒有勇氣，因為我害怕……」她又啜進一口咖啡。「我害怕會聽見我所擔心的答案，所以我選擇了逃避，任由他寵著、享受他所給予的柔情。」

「那麼你認為江葳海給你的溫柔、寵溺都不是為了你嘍？」

她為什麼不睜開眼睛好好看清江葳海的心呢？是膽怯蒙蔽了她的心，讓她產生了驚疑懼怕，間接讓她失去了一切勇氣，不然她應該是可以發現的……

「我不知道。」她很是迷惑。「海對我很好，真的很好，好得讓我分不清我究竟是不是一個代替品。」

「代替品？」徐若不快的深吸口氣。「我想如果江葳海知道你的想法，他一定會很訝異。」

「為什麼？難道我不是華小姐的代替品嗎？打從他要求我結婚的那一刻起，我就是這樣認為，從起初的抗拒到現在……我發現我愛他多過他對我的喜歡，因為我愛他，所以我願意當個代替品……」

徐若沉默不語好半晌，這才語重心長的開口：「我認為，與其你在這邊胡亂猜測，你為什麼不幹脆向江葳海求證呢？我認為他不是那種是會為了負起責任而匆促決定結婚的那種短視男人。」

「我……」她握著鐵罐咖啡，心中瀰漫著猶疑及種種的不確定。「我就是提不起勇氣來，我是個膽小的女人，膽小到不敢去面對自己……」

「那就勇敢一次，為了自己跟所愛的人勇敢一次如何？」徐若正色的續道：「小晚，你該對自己有自信一點，照我看來，配不上你的人是江葳海，而不是你。」

聽見這話兒，向晚有些憂心的蹙緊眉心。「小若，你還在討厭海？」

「算不上討厭啦！只是我也無法喜歡他，我總覺得他那個人心機深沉，教人無法捉摸得定……」徐若突地停頓，不再說下去，微眯的眼神直直的落在前方。

「小若，怎麼不繼續再說下去？」注意到她呆愣的眸光，向晚順著她的方向探去，卻看見了一個令她心為之一陣絞痛的畫面。

那是一個江葳海正在與華薔薇低語交談的場面，可是他們看起來相配極了，一個斯文俊挺、一個美麗大方，怎麼看都像極了一對璧人。

雖然他們倆人僅僅只有交談而已，可是看在她的眼中卻是充滿了曖昧之情。

「走!」徐若霍然拉起她的手向江葳海的方向走去。「我們去跟江葳海問個清楚，省得你一個人又開始胡思亂想。」「小若，不要。」她極力抗拒。

「為什麼不要？現在你是他江葳海的未婚妻，論資格，有誰比得上你有資格去質問他？」

「我不要。」向晚偏頭不去看那副惹她心傷的畫面。

「你想逃避到哪時候？」徐若受不了的朝她大吼，不顧她的抗拒，拉扯著她朝江葳海與華薔薇的方向走去。

???

「怎麼樣？你的電話打完了嗎？」華薔薇見到江葳海不禁急急迎上前追問。

江葳海的眼光沒有接觸她迎上的目光，喃喃低語的自問：「她不在護理站，那麼她會在哪兒？」

「你在說什麼？」華薔薇臉上難得顯露出一絲急躁。「如果你的事情辦完了就快點跟我走，我出門的時候醫生說我父親的心臟病犯了，現在還要接受取齣子彈的手術，我……」

「你冷靜一點！」江葳海自信的莞爾揚唇。「你這個樣子一點都不像是平常的你。」

華薔薇連做幾個深呼吸。「你現在應該很得意，總算給你抓到我的小辮子取笑我了，可是你不會明白我心上的壓力，『龍幫』不能沒有我父親，而我父親不能就這樣死去，否則事情將會一發不可收拾的混亂。」

聽聞她的敘述，江葳海的神色在瞬間凝重起來。「我知道了，現在趕過去應該來得及吧！現在惟一要考量的是你父親他有沒有體力來應付取齣子彈的手術。」

「那你的電話不打了嗎？」從剛才她就發現他一直在打電話找什麼人似的。

「我看只有等我回來之後再向她解釋了。」

「她？」華薔薇立即意會的擠出一抹曖昧。「你口中的那個她指的該不會就是那個可憐的小護士吧？」

江葳海沒好氣的白他一眼。「你真不愧是老二的朋友，三句話中都不忘要糗我一句。」

「算了，不糗你了。」她拍了他的肩胛一記，感激之情在眼神交流中展露無遺。「江葳海，雖然你是個可惡又討厭的男人，但是這次真的謝謝你的幫忙……」

江葳海眼中乍現頑皮捉弄精光，突地伸臂重重的擁抱住她。「那就先給我一個感激的擁抱吧！」

「你這個臭傢伙，你該不會是想看我的反應吧？」從認識他開始，他就以捉弄她的反應為樂，實在是可惡得緊。

他失望的啐了口。「真是無趣，被我這種大帥哥擁抱，你居然都不會臉紅。」

華薔薇突然間像是發現了什麼，伸指點點他的背，然後一把推開他的胸膛。「那兩個人是你的朋友嗎？」

「誰？」經她一說，江葳海這才猛然回頭，結果卻看見向晚一張涎著悲愴凄楚的臉龐，一雙晶亮水眸盛著滿滿的不諒解。「小晚……」

「看來連解釋也不用解釋了。」徐若在一旁悠哉的補上一句。

向晚凝望著他，所有的話哽在喉間什麼也說不出，瞥了眼一臉莫名的華薔薇后，她無法忍受不斷湧上的刺痛，轉身就跑。

「小晚，你誤會了！」江葳海暗暗叫了聲糟，想要拔腿追上她解釋一番時，卻被華薔薇給抓得死緊。

「她該不會就是你的小護士？你想追上去跟她解釋？」從剛才的情況及徐若帶有敵意譴責的眼神，她大概明白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了。

「沒錯，我不能失去她!」

「我也不能失去我父親，『龍幫』更不能失去他的領導!」她向身後兩名大漢使了個眼色。「你負責挽救我的父親，我則負責幫你解釋一切。」

「我要親自跟她解釋。」他怕華薔薇的出現只會讓一切失控。

「這可由不得你。」她向兩名大漢一瞟眼。「帶江先生回總部去見幫主。」

「是！」兩名大漢立即把江葳海往車子里架。

「華薔薇，你不可以這樣對我!」他氣憤的狂吼，不斷地掙扎。

「江葳海！」華薔薇一掌擊在他的胸膛上。「你負責救回我的父親，我會幫你搞定一切，OK？」

江葳海凝望著她那雙散發堅毅強硬的眼神，不由得拿她沒辦法的搖了下頭，只好向她的決定妥協。「好，我負責救你的父親，可是你得把我的老婆給找回來，否則你應該知道我的報復能力如何。」

華薔薇不屑地一撇嘴。「我說到做到!」

「好，我相信你！」他朝向晚離去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后，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跟著兩名大漢上車離開。

「這是怎麼一回事？」還留在現場的徐若被他們之間的對話給搞得一頭霧水。

華薔薇忽然笑容可掬的來到她面前。「這位小姐，我想你是小護士的朋友吧？不知道你可以告訴我小護士她跑到哪兒去了呢？」

「她……我……」望著她那張親切的笑臉，徐若發現她的疑惑更深了……

???

坐在轉角的小公園內，向晚就這麼獃獃的坐著，泛紅的眼眶有著盈盈珠淚轉，但是傷心的淚水就是無法恣意落下。

為什麼？是因為她還是無法放下嗎？就算她看見了他們相擁的的場面，她的眼淚卻依舊無法順利掉落。

「為什麼……」為什麼要把她僅存的期盼希望給打破呢？

如果沒有見到那個令她錐心的場景，或許現在的她還會天真的任由江葳海的寵溺、關愛，享受著他不經意流泄而出的溫柔眷意吧！

一眨眼，充滿心碎的熱淚像珍珠般失控掉落，而她緊咬著下唇，不讓一絲懦弱傷心從她的口中逸出。

正當她失神的探手在皮包內找尋面紙想擦去淚水時，一塊從天而降的手帕猛地竄入她的眼。

「拿去吧！不用跟我客氣。」華薔薇把手帕塞進一臉呆愣的她的手中，順勢坐進她身旁的座位。

「你……你不是……」向晚驚詫她的出現，眼中的珠淚因為她的驟然出現而驚嚇得不知該不該落下。

「看來你認得我。」從她詫異吃驚的眼神中，華薔薇不難發現她的思潮。

「我當然認得你，因為你是……」向晚悲苦的閉了嘴，任由一波波的痛沖刷一顆無助的心。

「我是什麼？」華薔薇奇怪她怎麼說到一半。

「沒什麼。」向晚緩緩搖頭，悄悄把心痛給隱藏起來。

華薔薇趁隙多看了眼前女子幾眼，想到這個嬌柔纖美的女子竟是江葳海的未來老婆，她就不禁為她一掬同情之淚。「你好嬌柔，配江葳海那傢伙真是糟蹋你了。」

「不，是我配不上他。」

「你哪會配不上他？是江葳海配不上你，他不值得你這麼文靜又美麗的女人伴他一生，不過你確定真的要把自己的幸福託付給江葳海嗎？我勸你最好是三思而後行。」

向晚抬起一雙晶眸凝看著她。「華小姐，你不希望我嫁給海對不對？」

「沒錯。」她點點頭后又突覺不對。「也不是，我只是覺得你嫁給他實在是糟蹋了，他是個大爛人，而你是個好女孩……」

「其實是你想嫁給他對吧？」她截斷了華薔薇的話，明快果決的詢問。

華薔薇有短暫的呆愣。「對不起，你說什麼？」她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我知道，海其實想娶的女人是你不是我，因為……你是海的心上人……」

她充滿哀怨的指控讓華薔薇愣了一下，然後爆出荒唐驚叫。「你說什麼?!」

她是江葳海的心上人?!

天啊！這是個何其可怕的認知跟消息啊，要是心臟不夠力的人恐怕早就被嚇死了，不過幸好她的心臟很夠力。

向晚被她突如其來爆出的驚語給震了下耳膜，泛紅的眼眶不明就裡的探向她。「你為什麼這麼吃驚？海他說他跟你表示過心意了，然後你拒絕他了，所以……」

真是見鬼了！華薔薇忍不住咒罵一句。

「江葳海說什麼你就信什麼，難道你不覺得自己被他騙了嗎？」以江葳海那種人格低劣的傢伙來說，他絕對會做出這種下流的欺騙。

「被他騙了？海為什麼要騙我？」她眨著一雙澄凈水眸輕問。

「他為什麼要騙你？」華薔薇腦中同樣飄蕩著一個大問號。「這個我就要好好想想了。」

向晚趁機打量她姣美的側面，堅毅獨立的性格隱約浮現於眼底。「我可以明白海為什麼會這麼喜歡你，要是換了我，我也會喜歡你的。」

「謝謝你的恭維，不過我倒不認為江葳海那個傢伙是出自真心的喜歡我，他只是喜歡捉弄我，看我的反應罷了。」「但是……」向晚垂下哀傷的眼。「他就是喜歡你、愛你。」

「別說了！」華薔薇越聽渾身就不禁抖落了一地的寒毛。「江葳海他絕對不是喜歡我，他為什麼故意要曲解你，讓你以為他真的喜歡我？」

「他並沒有故意曲解我，我也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喜歡你，只有在你面前，他才會露出孩子氣的笑顏。」想到這裡，悲凄淚珠又在眼眶中頻頻打轉。

「江葳海的確是個孩子氣的男人，不過我倒不以為他會愛我，這輩子我跟他是絕對不可能！我想一定是你誤會了。」她頓了頓，細細回想著向晚給她的部分資訊。

「沒有誤會。」向晚低垂螓首，不斷回想著江葳海所吐露的真心話語。「他親口向我說他喜歡你、他愛你，可是你卻狠狠的拒絕了他。」

「笑話!他哪時候跟我說過這些肉麻透頂的話？這根本就是他欺騙你的伎倆!」

她越想越覺得很有可能，江葳海是個何其下流又卑鄙的男人，撒個小謊對他而言不過是九牛一毛。

「他不會騙我的，因為……」當時他所表現出來的感情是那樣的痛苦且強烈。

華薔薇輕輕的瞥她一眼。「小姐，我看你根本就不知道江葳海這個男人的真面目，誠如火所說的，江葳海可是個披著羊皮的惡狼，心思狡黠得如精明狐狸，我看你真的是給他騙了。」

面對她的指控，向晚是怎麼也不信。「你騙人，海他怎麼可能會騙我？」

「為什麼不可能？他連自家兄弟都會欺騙，更何況是你這種單純天真的小女孩，就我猜想，我想這可能是他想引你入瓮的一種下三濫伎倆。」

端瞧江葳海適才一副緊張異常的樣子，他對這個文靜嬌麗的小護士可是重視得很，否則他也不會急得失控，更不會失去他一派的鎮定自若。

「下三濫伎倆……」向晚被她給搞得迷惑了。「海沒道理要欺騙我……」

「怎麼會沒道理呢？我想他的最終目的應該……」耳尖的華薔薇聽出了身後一些不尋常的動靜。「誰？」

她一回頭便見到幾個來者不善的黑衣男子朝她們所在的地方走近，當下華薔薇的黑眸湧現一股肅冷之意。「你們想幹什麼？」

「我們的主子想請華小姐去作作客。」

「啊！」向晚發出驚懼的尖叫，臉色發白的看向一派鎮定的華薔薇。

「我想或者也該請你的朋友一起去坐坐……」

華薔薇的臉色霎時變得難看，她一時的大意竟引來惡狼。「好，我跟你們走！」她答應的同時，偷偷打開了懷中裝有發信機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