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徐海納匆匆趕到葉飛霜就讀的女校時，放學時間已經過了十五分鐘了，許多穿著一致制服的女高中生魚貫走出來，外型顯眼又高大俊酷的他，不時受到女孩兒們好奇的注目。

徐海納完全沒注意到那些注視禮，他光要在這一堆看起來一樣面孔的女學生里找出葉飛霜就已經很是吃力了，哪還有工夫去注意其他的人。

他看得眼睛發酸、頭昏腦脹，幾乎想來罐蠻牛的時候，女高中生們也走得差不多了，他站在校門口往校園裡望，除了三三兩兩的女學生慢慢朝校門口走來，就只剩下在操場上集訓的田徑隊和籃球隊。

該不會是他錯過了吧？葉飛霜已經走了？他看了眼手錶，四點五十七分，他補習班的課五點半開始。

看來她是已經回家了。他鬆了口氣。回家就好，回家就不用擔心了，她自然懂回家的路怎麼走。

就在他打算離開的時候，一名穿著運動服的短髮女孩攔住了他。

「你是徐海納嗎？」她問。

他點點頭。

「飛霜被老師留下來補課了，她問你可不可以等她？她會盡量快一點的。」

徐海納猶豫的看看手錶，考慮了一下。

「我等她。」

短髮女孩思了聲后，朝學校附近的一家漫畫連鎖店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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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飛霜坐在漫畫店裡，手裡捧著一本格鬥漫畫，嘴裡喝著熱可可，一派悠閑。

「飛霜，他還站在那裡等耶。」短髮女孩葉更嫻坐在椅子上不安的說。「外頭那麼冷，他又只穿了件毛衣，一定是急著來接你，所以連外套都忘了——」一記冷冷的眼神掃過來，她怯怯的閉了嘴。

葉飛霜白了她一眼后，瞄了眼壁鍾。五點二十三分，還剩七分鐘，他就算現在趕回補習班也來不及了。

沒錯，她就是要讓他來不及！她抿緊嘴唇。

他早上沒來接她。

他沒來，她本來不想上學的，結果被父親強押到學校。那時一長排二葉門高級幹部，全站在校門前目送她進入學校，所有的人都在看她！

她對那些目光沒有感覺，讓她感到可恥與憤怒的是，徐海納竟敢如此對待她！把她當成三歲小孩來哄騙？以為隨便下個承諾就像丟顆糖嗎？

別以為在校門口吹一下冷風她就會放過他，可以對付他的方法多得是，這根本算不上是教訓。

「飛霜，那個男人是誰？」坐在她身邊的葉更艷歪著頭問，性感的大波浪鬈髮

纏繞在天使般潔白無邪的臉蛋旁，交織成一幅動人的畫面。

「誰都不是。」葉飛霜負氣的答道。

「可是我沒見你對哪個男人這樣過，你不是常說，男人就像別人的小孩，可愛時就抱一抱，大哭時就丟掉，尿了你一身就狠揍他屁股幾下就好？」無視她難看的臉色，葉更艷又說。

葉更嫻點頭附和姊姊的話，眼睛眨巴眨巴的望著她。

「我哪有報復？是他自己笨，愛待在那裡等的，干我什麼事？」葉飛霜對她的問題很惱火。

「是你要我問他，可不可以等你的……」又一記凌厲的白眼射過來，葉更嫻的聲音倏地縮起。

「飛霜，那人到底是誰？跟我說嘛！」葉更艷撒起嬌來，拿下葉飛霜手裡被她冷落已久的格鬥漫畫。

「我說過了，他誰都不是！」她一個字一個宇的說，再次後悔兩年前堅持要跟這兩個表姊妹讀同所高中。她們兩個雖然好使喚，但也很纏人，尤其是最不會看她臉色的更艷。

「既然誰都不是，你幹麼還要更嫻去騙他？」她直指她話里的漏洞。

「我高興，不行嗎？你不也做過這種事？我只不過從你的馴男一百招里，隨便挑招最小兒科的出來用罷了。」葉飛霜反擊回去，要比伶牙俐齒，在葉氏一族裡她也算是翹楚了。

「這下被我套出來了吧！還說誰也不是，誰也不是你會這麼用心機去整他？想騙誰？」葉更艷一臉得意。

「你少激我，我說他誰都不是就誰都不是，不管你怎麼說，我還是這四個字，誰、都、不、是！」

「那……我去跟他聊聊也沒關係？」

「我綁著你嗎？想去就去呀！」

她一說完，葉更艷就迫不及待的穿上雪白的羊毛外套跑了出去。

「幫我叫一份烏梅冰！」葉飛霜抄起一旁的格鬥漫畫。

葉更嫻打了個寒顫。

「飛霜，很冷耶，吃冰不好啦。」

「我很熱！」葉飛霜氣呼呼的對她大叫。她的火氣大到快把自己燒死了！

葉更嫻只好去幫她買，等到她用袖子端了一碗剉冰回到座位上，剛才興匆匆奔出去的葉更艷，同時垂頭喪氣的推門而入。

「怎麼那麼快？」她問姊姊。

「沒看到人，不知什麼時候走掉了。」葉更艷索然無趣的回答。

拿著湯匙攪拌劍冰的葉飛霜，耳朵豎得直直的。

葉更嫻睜大眼睛，顧慮的瞧了葉飛霜一眼。從沒聽說誰敢在沒得到飛霜的允許前，就膽敢擅自離開的。

「你見過他，他長得怎麼樣？帥嗎？」葉更艷的語氣里有股掩不住的興奮。

葉飛霜嗤了一聲。只愛帥哥的更艷，怕要大失所望了。

她認為徐海納一點也不帥，但葉更嫻可不那麼想，她一個勁兒的點頭。

「很帥！輪廓很深，身體很壯，但不肥喔，身材很好的那種壯，很高，大概有一八五到一九○，剛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覺得他跟飛霜很配。」她老實的說。飛霜現在有一七二，在同儕之間算鶴立雞群了。

葉飛霜假裝沒聽到，逕自吃她的烏梅冰降火氣。

葉更艷瞄了她一眼。

「什麼配不配？沒聽她說那帥哥誰也不是嗎？對了，他叫什麼名字？」她圓圓的杏眼發亮著。

「叫徐海納。」葉更嫻答道。「可是你知道也沒用，他應該不會再來了。」

她覺得那人很老實、很正派，沒什麼脾氣的樣子，是個好男人，這樣的男人來追求愛玩任性又下守規炬、男人緣奇佳的飛霜，有些不可思議。

「徐海納……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她偏著頭思索著。

難不成那小子還是個名人？葉飛霜皺起眉頭。

「我想到了！」葉更艷興奮的叫了一聲。「前陣子我們班有個女生跑去補習班學英文，一直說她的導師是個又帥又酷的大學生，名字好像就叫做徐海納。」她搖搖葉飛霜的手臂。「效，他是不是大學生呀？如果是的話，那肯定就是他了！」

「應該不是，他塊頭那麼大，皮膚那麼黑，又長得那麼成熟，眼角皺紋都出來了，應該快三十了吧，怎麼還會是大學生？」葉飛霜轉向葉更嫻。「你見過他，覺得他像個大學生嗎？」

葉更嫻覺得有種被人拿刀抵住腰部的恐怖感。

「是……不像，他看起來是不太像大學生。」迫於無奈，她只好這麼回答。口不對心，總比得罪飛霜好。

「是嗎？」葉更艷嘆了口長長的氣，似乎沒懷疑。「那就沒辦法了。」

葉飛霜放下湯匙站起身來，拿過背包，走了幾步后又折了回來，乾淨漂亮的臉蛋上有種拋下一切的豁達。

「葉更艷，我老實告訴你好了，就算他誰都不是，也還是我葉飛霜的，就算我不要了，我也不會允許別的女生動他。你知道我的脾氣，要是你敢動他，就別怪我不念姊妹之情了。」撂完狠話，她扭頭就走，留下兩姊妹面面相觀。

「她從沒這樣跟我們說過話耶。」葉更嫻膽顫心驚的。

「這表示她跟那個徐海納還沒完，以後還是有機會見到他的。」葉更艷的眼睛又重新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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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葉飛霜的大小姐脾氣有了初步的認識，第二天，徐海納衡量好了時間，準時出門接人。

反手關上補習班大門，拉上夾克拉鏈一轉身，兩名五官深邃的義大利人已經等在門外。

看見他們，徐海納冷硬的臉龐上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回復冷靜，沉默的邁開腳步。

「海納少爺，請留步。」留著粗長鬢角，酷似影星安東尼奧班德拉斯的班，橫出一隻手擋住他。

徐海納的一雙濃眉朝眉心聚攏。「我還有事，有什麼事等我回來后再說。」他繞過他們。

班與阿麥緊緊跟在他身旁。

「海納少爺——」「這裡不是義大利，你們也不是在組織里，叫我海納。」他的語氣里沒有命令。

離開義大利四年，他還是輕易被他們找到了，看來他的行蹤一直都被掌控監視著，而班與阿麥是他在義大利與父親生活時，和他一同上中文課的朋友。

班與阿麥又互視一眼。

「海納，你父親安東尼先生，打算投資一家預定在台灣設立的外商銀行，他希望你能辭掉補習班的工作，他已經在銀行里內定一個職位給你了。」班說明來意之一。

「不需要，我很滿意現在的工作，代我謝謝他。」徐海納回絕。

「你不要嘔氣了！」阿麥沉不住氣，攤開雙手在他面前揮舞著。「你可是教父的大兒子，西西里島最古老、最有權勢與威望一族的教父的兒子呀！就算想買下整個台灣，也沒人敢吭一聲的教父之子，居然落魄的窩在那個小補習班裡教書？你真是太丟教父的臉了！」

阿麥的性子強烈度與他的魁梧成正比，徐海納已經夠高大了，但阿麥硬是比他大了一號。

「阿麥！」班瞪著他，要他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

「我說錯了嗎？」他罵了一連串義大利髒話。

徐海納嘆了口氣，停下腳步。

「阿麥，就算拿出了我父親名下的資產，也買不了台灣的。」他斯文的潑熄好友的氣焰。「不管你們覺得現在的我是落魄還是丟臉，我都無所謂，跟待在教父的身邊比起來，這樣的日子還是比較適合我。班，告訴他，他還能想到我，我心懷感激，但還是請他像過去幾年一樣，讓我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別來打擾，這樣我會更加感激。」拍拍班與阿麥的肩膀后，他邁步向前。

兩人不死心的又追上。

「可是我們已經買下了一棟豪宅，還把你的外公外婆從鄉下接上來了。」阿麥在他耳邊著急的大吼大叫，生怕他聽不見似的。

班則是翻了個白眼。這小子總是看不懂他的臉色說話，來之前他真該先拿針把他的嘴巴縫起來的！果不其然，徐海納聞言立刻變了臉色，猛地煞住腳步，之前的泰然自若瞬間消失。

「班？」他看著班，冰涼的視線凝住不動。

班突然覺得有點冷，又在心裡狠狠給了阿麥一串國罵。

「是安東尼先生指示的。」見徐海納臉色更加冷沉，他連忙又說：「我知道你現在最大的心愿就是把他們兩位老人家接到台北來照顧，這樣不是很好嗎？而且我們還請了位看護，這樣你去上課時，就不用擔心老人家沒人照顧，老人家也會因為看得到你而開心呀！」見他雙手緊握成拳，班害怕被揍，連忙往後退了步。「兩位老人家待會兒就會到了，你該不會想讓他們開心的來，然後失望的回去吧？」

徐海納試著穩定住內心翻騰的怒氣。

雖然對他們的自作主張感到憤怒，但根深蒂固的理智卻殘酷明白的告訴他，他們說的並沒有錯，只是這種先斬後奏的決定，讓他有種被任由擺布的嘔。

他原本以為父親會忍耐到他大學畢業后，才會出手支配他的生活，想不到他才進大學，他的魔掌便伸了過來。

「地址在哪裡？」他的聲音里仍帶著火氣。

班立刻拿出一張名片放到他手裡，討好的說：「我們跟你外公外婆說，豪宅是你父親獎勵你考上大學的禮物，他們聽了都很高興。」

「你們來台灣多久了？」他又問，犀利的目光在班與阿麥的臉上逼出了薄汗。

「一個禮拜而已。」班小心謹慎的答道。

「那天晚上，那個小混混揍你時，我們本來要出面幫你的，可是那個女孩是二葉門老大的掌上明珠，班很孬，硬是不讓我出手幫——唔！」心急口快的阿麥，肚子上忽然挨了班一記重重的拐子，馬上痛得說不出話來。

徐海納明白了。在PCB對街與葉飛霜的那群小混混發生衝突，已經是半個月前的事了，阿麥不察，一明說漏了嘴，意外的揭露班的謊言，只是他沒想到，一向以跟隨名揚四海的教父為傲的他們，居然也會對二葉門有所顧忌。

「你們住在哪裡？」他又問。

「福華飯店的VIP套房。」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我知道了，你們走吧，有事我會找你們。」意思就是，他們這顯眼又引人注目的二人組，最好別再出現在他面前了。

「海納，聽說葉飛霜的脾氣很不好，你可要小心點。」班提醒道。

「怕什麼！她要是敢囂張，一拳給她就好了！」阿麥放開捂著肚子的手，豪氣的說。

「海納，你會到銀行上班吧？你讀金融系的，在那裡剛好可以發揮所長，不是嗎？」班不死心的遊說。

「你們另外找人，我不會去的。」沒再理會他們，徐海納向前胞去。

望著他碩長高壯的背影，班與阿麥互視一眼。

「忘了把安東尼先生也來了的事告訴他了。」阿麥突然想起。

「沒關係，我想時候到了時，也許安東尼先生會自己去找他。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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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徐海納氣喘吁吁的跑到二葉門，葉飛霜正被兩個虎背熊腰的男人給硬拖出大門。

「放開我！放——開——我！」她激烈的掙扎，用力到她整張臉與脖子都漲紅了，那兩個大男人還是一臉冷漠的拖著她，絲毫不憐香惜玉，也不在意路上行人好奇的注視。

徐海納筆直的朝他們走去，擋在前頭。

「我是來接她的，請放開她。」他像座大山似的矗立著，有股不怒而威的氣勢自然流露。

兩名壯漢互視一眼。

「是他嗎？」

「好像是。」

「要放開小姐嗎？」

「放開好了。」語音剛落，兩人齊齊放手。

還在掙扎的葉飛霜，沒料到這兩個殺千刀的竟會如此合作，四隻手一起離開她的雙臂，於是她整個人頓時失去重心，眼見就要在徐海納面前跌個狗吃屎了！尖叫的同時，她也害怕的閉上了眼睛。

徐海納想也沒想的，在她撞上硬實的地面時，撲過去抱住她，一聲巨大的悶響在他的背碰撞到地面時傳出。

他咳了兩聲，穩穩的接住了她。

葉飛霜睜開眼，正好與他四目相對。

「你沒事吧？」他黑黝黝的眼睛里有著忍耐與關心。

他救了她引她整個人躺在他身上，而他強壯的手臂還牢豐的抱住她！

葉飛霜的心像被什麼狠狠的撞擊了下，嘩的一聲，全身的血液急速的往粉臉上沖，她趕忙七手八腳的從他身上爬起來。

「你以後不用再來接我了！」急急拋下這句話，她拽起掉在一旁的書包，自己也不知為什麼，朝他的大腿踢去一腳后，飛快的跑掉了。

葉飛霜一邊跑，一邊在心裡大叫。

混蛋！王八蛋！可惡的臭雞蛋！誰叫他抱她的？誰准他抱她的？她跌死摔死都不要他救！

他算哪根蔥？想來接她就來，不想來就一個影子都看不見！讀大學了不起嗎？

哥哥的同學了不起嗎？她才不吃那一套！

她以後不要再見到他了！絕不！他要是敢再來，她一定給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