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郁庭一個人提著簡便的行李走了好長一段山路,來到她母親的出生地——鄒族的村落。
一百六十公分不到的她,具有四分之一原住民的血統,她的面貌清秀,說不上特別美麗或出色,但那雙遺傳自母親,屬於原住民特有的靈活大眼,卻總能吸引周遭人士的注意。
嘹亮、甜美的嗓音,常常使得初次見到她的人,錯以為她是那種需要人呵護、憐惜的小女人,可是一旦跟她相處久了,就不難發現她原來是一個思路清楚、個性堅強且辦事能力極佳的現代新女性。
原本靜謐的村落,因為她的出現而引起一陣騷動,這個陌生人不常出現的鄒族部落,聽說曾是原住民里最團結的一族,全村人口最多的時期曾達七百餘人。它有過光輝的歷史,也曾經燦爛壯大過,但是現在卻顯得沒落而蕭條。
大半的原因是年輕人移居都市,尋求生活享受跟現代價值,留在這裡的是走不掉也不想離去的老人,以及需要人照顧的小孩。
白色的T恤配上已經洗得泛白的伸縮牛仔褲,是郁庭一貫的打扮,烏黑亮麗的長發被她束成馬尾綁在腦後,脂粉未施的容顏在步行一段崎嶇山路之後,已經泛出胭脂般的紅暈。
郁庭用手背拭去涔涔而下的汗水,勉強擺出一張笑臉,問著前面正朝她指指點點的人道:「請問瑪珞住在哪裡?」
一個禮拜之前,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還有這麼一個外婆存在,一直到一封限時挂號信來到,說明她已過世多年的媽媽還有母親住在這裡,並且極迫切要見到她,所以她來了,出現在這個蕭條的村落。
「瑪珞?你是說巫師婆婆吧!」其中一名滿頭白髮的老人步出人群,和藹的回答道。
巫師?郁庭眨動靈活的雙眸,想不到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還有這種被稱為巫師的人存在?而且還是自己的外祖母?這對於身為新新人類的自己真是一大意外。
「或許是吧!請問她住在哪裡?」郁庭聳聳肩,展露她慣有的甜美笑容問道。
不管瑪珞在這個村子里是什麼身分,她來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見見媽媽唯一的親人。
老人指了指不遠處一座土牆的屋舍,用崇敬的聲音說道:「巫師婆婆就住在那裡,不過你來得不是時候,她病了,而且病得很重,恐怕沒辦法見你。」
「病了?」怎麼信里完全沒有提起呢?「有沒有請醫生來看?」郁庭很關心的問。即使從未見過面,但血濃於水的情感仍在,所以當她聽說外祖母生病,也不由得緊張起來了。
白髮老人嘆息的搖搖頭道:「瑪珞不肯看醫生,直嚷著要以有限的生命來等待她從未見過面的外孫女,她說有重要的事情要當面告訴她。」又是一聲深深的嘆息。
瑪珞不只是他們這一個部落里的巫師,也是整個鄒族裡僅存的巫師,她如果有個萬一,巫師一職將從此在鄒族中消失。「我們所有的酋長曾聚集在一起,希望能勸得動她,接受醫生的治療,可是瑪珞說什麼也不肯離開這裡去看醫生,因為深怕永遠錯過與外孫女相見的機會。」老人邊帶著郁庭往屋子的方向走去,邊繼續說道。
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老人停下腳步注視著郁庭,以有些顫抖且焦急的聲音問道:「你……你不會就是瑪珞等待的外孫女吧!」
見郁庭肯定的點頭,老人一陣狂喜,激動的拉起郁庭的手快速的朝瑪珞所住的屋子走去,嘴裡興奮的直嚷道:「巫師有救了,巫師有救了。」
瑪珞住的房子雖然不大,卻保持著整潔與良好通風,與一般巫師給人的神秘氣氛完全不同。除了客廳之外,還有一間卧房和一個專為村民祈求治病的地方。此刻,瑪珞坐在客廳的藤椅上,彷彿早就預測到她會來一般的等在那裡。
「瑪珞?」郁庭試探性的開口,叫著眼前這位一頭白髮卻滿臉慈祥的老婦人,她臉上的蒼白印證了老人所說的話。
瑪珞露出一抹慈愛的笑容,溫和的朝她招招手說:「進來吧!孩子,我等你很久了。」
確定她的身分之後,郁庭獨自一人走了進去,而那位白髮老人則識相的退了出去,留給這兩個從未謀面,卻有著血緣關係的人寧靜的談話空間。
郁庭將身上的背包解了下來,放在瑪珞對面的藤椅上,這些傢具看來都有很久的歷史,可能連自己的母親都曾經用過或坐過。
彷彿聽得到郁庭內心所想一般,瑪珞微笑的開口:「這些藤椅都是你媽媽的父親奧多親手做的,你媽媽沙織最喜歡坐在上面聽我講故事了。」回憶起數十年前一家人和樂融融的樣子,瑪珞的眼眸有著許久不見的幸福光芒,不過只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換上的是黯然憔悴的神傷。
郁庭來此最大的目的就是想知道母親的過去,可是看瑪珞的神情,好像媽媽曾讓她失望傷心過。「怎麼了,外婆,為什麼嘆氣呢?」她在瑪珞的面前蹲了下來,輕撫著她滿是皺紋的手,歲月的痕迹殘酷的刻劃在其上。
瑪珞抬起頭,注視著眼前這位從未見過的外孫女,她長得真像沙織年輕的時候,美麗大方、充滿活力,從外孫女的身上,彷彿看見愛女久逝的身影。
沙織是他們的獨生女兒,原本乖巧甜美的她,因為愛上一位富有的華僑郁志恆而離開他們。
奧多反對沙織跟郁志恆交往,認為在純樸村落長大的她,不適合嫁入富豪之家,怕她受不了郁志恆家人的歧視,可是熱戀中的沙織根本不管這些,她一心一意想與志恆結為夫妻,不顧瑪珞跟奧多的反對,隨他移居美國,結果這一去就是好幾年,再見面時,郁志恆捧著她的骨灰跪倒在他們家前。
奧多對郁志恆很不諒解,認為是他使得他們父女關係決裂,造成沙織客死異鄉的慘劇。於是,悲慟中的奧多拿起木棒,將滿臉懊悔的志恆打了出去,永遠不許他再出現。當然,他們的女兒郁庭也被摒除在外。
可是瑪珞知道,奧多是後悔的,因為他臨死前,都還緊握著沙織寄來的唯一相片,那上面是沙織跟四歲小女兒郁庭的合照相。
瑪珞眨眨滿是魚尾紋的眼瞼,盡量讓迷濛的淚水不流出來,她握住郁庭年輕柔嫩的玉手,愛憐的輕輕拍打著。「我的嘆氣是在惋惜,惋惜沙織無法看到你長大美麗的樣子,也在惋惜我沒有時間再好好看你了。」
對於瑪珞的話,郁庭感到納悶,她知道外婆的身體不好,可是應該還不到絕望的時候吧!「外婆,不會的,我以後會常常來陪您,我也想聽您多說一些我媽媽的事情。」郁庭安慰道。
她想為父母多盡一點孝心,彌補他們的遺憾。
雖然志恆從未對她提起外婆家的事,可是她看得出來,爸爸並不快樂,儘管他的事業越做越大,甚至成為全美前十大企業,但每當夜深人靜,她便看到父親的孤寂與傷痛。多年來、她一直在猜測,是什麼樣的遺憾讓爸爸變成這樣?直到這封限時信出現,郁志恆才把事情的發生經過告訴她。
多孝順啊!瑪珞感到一陣欣慰,她也想多跟外孫女聚聚,可惜時間不多了,她必須把預卜的結果告訴她,因為這關係著外孫女的一生。「聽我說,孩子,我叫你來的目的是有一件事情必須在我死前告訴你,這是我唯一可以送給你的東西。」
郁庭想說些什麼,但瑪珞做個手勢阻止了她的安慰。她從身後拿出一個藍絲絨錦盒,交到郁庭的手中。
郁庭接過錦盒卻詫異的發現,從盒裡透出陣陣的涼氣,照理說,絲絨給予人的感覺應該是溫暖的,絕不是這種冰涼的感覺。在好奇心的驅使下,郁庭急切的想打開它,看看裡面有什麼東西,就在她打開一條縫隙,從裡面透出一道銀光的剎那,瑪珞驚覺到了,立刻代為合上它。
「別打開它,孩子,一旦打開了,它的主人就會立刻來索回。」
郁庭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這是怎麼回事,不是說要送給她的嗎?為何不許她看?還說這是別人家的東西?希望不是臟物才好。
彷彿看出郁庭心中的懷疑,瑪珞不以為意的笑了笑。「別擔心,這樣東西在我們家族已有上百年了,從來沒有人打開過它。」
「為什麼?」郁庭好奇的問。難道外婆家的人都是聖人,都沒有強烈的好奇心,不然怎麼會放任一樣寶物在家中上百年而不打開呢?
瑪珞知道她的心思,答道:「那是因為我們都不是它的主人。」
郁庭直至此時才驚覺到,她從未開口問過瑪珞任何問題,可是她卻能一一解答她心中的疑問,莫非……她真的具有巫師的超能力?
「不錯,我們家世代都在守護這件寶物,因此具有特殊的感應能力。」瑪珞說道,適時解開郁庭心中的疑惑。
至此,郁庭已經完全肯定自己的猜測,對於手上的東西更加好奇。「外婆,您的意思是說我們家是為了守護這樣寶物才成為巫師的?」
瑪珞略一沉吟,點點頭道:「可以這麼說,不過我們家有預言能力是百年前就已經存在的,也因為有這個能力,你曾外祖父才有辦法去偷得這樣寶物。」
果然是臟物!郁庭有些失望的想道,難怪外婆她們都不敢拿出來。「那現在又為什麼要交給我呢?我又不是巫師,也沒有預言能力。」她可不想成為收受臟物的罪犯。
看到郁庭嘟起嘴的模樣,瑪珞不禁笑了。「因為你是它的主人啊!」
瑪珞的話讓人越聽越迷糊,既然是百年前偷來的,怎麼會變成是她的東西?郁庭忍不住輕嘆一聲,也許瑪珞的病並不如她想的那麼樂觀,而且已經病得有些神智不清了。
收拾起錦盒,郁庭不想再聽瑪珞神智不清時說的話,因為那話的可信度不高,她伸手想去攙扶起瑪珞,希望早一點送她去看醫生。「好了,外婆,我們別再說這些了,我還是先送您到醫院吧!我聽老伯說您已經不舒服好一陣子了,不看醫生是不行的。」
可是瑪珞卻笑著撥開她的手,握住道:「孩子,別為我的事情操心,很多事情冥冥中都註定好了,就像現在,我的存活只是為了等待你的到來。當我傳達了要告訴你的話之後,我必須結束生命,到另一個世界去了。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所以你不需要再為我的事情擔心。」她頓了頓,略微喘息一下又繼續道:「也許外婆說的話你並不相信,但請務必要記住。」
她拉著郁庭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一臉專註的指著郁婷已經收進背包里的藍絲絨錦盒道:「那個錦盒裡放著一隻來自海底水晶宮的『紫晶手環』。它原是天帝賜予海皇皇妃的信物,可是卻被你曾外祖父偷來了,也因為這樣,害得海皇一直無法正式冊封皇妃。」
水晶宮?海皇?魔法?一個個童話里的人物竟然從外婆的口中說出來。她不會是把她當成了五、六歲的小女孩在哄著吧!
儘管心裡有千萬個不相信,當郁庭看到外婆認真的神情時,她還是忍不住點點頭,鼓勵她說下去。只是,心底更確定外婆是因為生病而導致精神錯亂。
瑪珞滿意的笑了,繼續道:「你曾外祖父怕海皇循著它的氣找到這裡來,集合當時的巫師,一併用法力將紫晶手環的氣封在錦盒裡,因此只要錦盒不開,海皇就永遠找不到它,也永遠封不成皇妃。所以,我今天會把它交給你,也是命定的結果,我在預卜中得知你命中與它有緣,我把你叫來的目的,就是希望將它親手交給你,希望你能好好的保存它,不要打開,因為打開它的結果不是我的能力預知得到的,我不希望你冒險。」瑪珞一口氣將紫晶手環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說到最後竟有些力不從心,也許她的時刻已經到了吧!
「曾外祖父為什麼要偷人家的紫晶手環?」不管這件事的真實性有多少,郁庭還是忍不住想問。
「或許是貪吧!真正的原因我不太清楚,只聽說他也後悔了,所以一直沒再動過這隻紫晶手環,也不許任何人佔有它。」瑪珞有些虛弱的靠在躺椅上,她正覺得氣力一點一滴的消逝。
看到瑪珞極度疲勞的樣子,郁庭忍不住上前,關心的問道:「您怎麼了,外婆?還是讓我送您到醫院吧!」
瑪珞有氣無力的搖了搖手,非常不舍的望著郁庭。她多麼希望留下來,跟好不容易相認的外孫女再聚聚?可是時間不允許啊!命運之神正要收回祂賜予的生命。「不用了,該是我走的時候了。記住!孩子,千萬不要把它打開來,不要讓它改變你的命運。」
她慢慢的合上眼,就在這一剎那,郁庭彷彿又聽到她在說:「不過,也許已經來不及了吧!命運的齒輪已經開始轉動了。」
轉載自POOH樂園雲掃圖BANG校對
海底水晶宮內,金碧輝煌的大殿中,正舉行著一個歡樂的慶祝宴會。
十幾位天仙般的美女手執各式樂器,譜出一首首宛若天籟的美妙佳音,迴繞在這充滿貴賓的大殿,為來自各個海域的海神們提供娛樂。一個個婀娜多姿的妙齡少女在中間的廣場上載歌載舞,極盡所能的展現曼妙的舞姿,希望能藉此得到在座貴族們的賞識,飛上枝頭當鳳凰。
一位身形高大、身著希臘古服的英挺男子,臉上掛著一抹慵懶的笑容,舒適的斜靠在王座的主位上。他的懷裡擁著一位絕色嫵媚女子,她正斟著酒,遞到他的唇邊。
「我的皇上,這是依芙獻給您的蜜酒。」她露出足以迷死人的甜美笑容,嬌柔道。
本欲張口接飲的波頓,突然神色一正,只見他原本歡愉的面容,換上了凌厲之色,像察覺到什麼異樣般的靜止不動了。
「怎麼了?海皇。」懷裡的女子感覺到他異常的舉動,抬起頭來問道。
「紫晶手環的氣。」雖然只乍現一下就消逝不見,但他確定是紫晶手環的氣。它消失了近百年,沒想到會突然出現,傳出了訊息。
一聽到「紫晶手環」這四個字,在座的眾人及依芙的神情都跟著亮了起來。
尤其是依芙,更是興奮得跳了起來。早在天帝賜下紫晶手環那天,她就應該被冊封為海皇皇妃,誰料它會突然失蹤,害得她多年的夢想、期待就此落空。今天紫晶手環再現,正意味著她皇妃的寶座又快回來了,怎麼不令她高興呢?「真的?它在哪裡?能不能將它拿回來?」
海皇波頓搖了搖頭,他同依芙一樣期待紫晶手環早日出現,可是目的卻完全不一樣,他只是不允許他所屬的東西被人奪走,況且這還是天帝賜予海皇皇妃的信物呢!「氣消失得太快了,不確定它的所在之地,不過依氣的方向來看,應該在亞洲的台灣。」
台灣!那裡距離此地有幾萬浬啊!海皇的法力果然厲害,竟然能在一瞬間就感應到紫晶手環微弱的氣息,這一點絕不是一般海神辦得到的。
尤其是統領著那一帶海域的海神伊查,更是羞愧得無地自容,想不到失去的信物竟然就在他的轄區之內,而自己竟然毫無所覺?他慘白著臉,顫抖著身軀在喜怒不形於色的海皇面前跪了下來,負荊請罪。
因為他深知海皇的習性,心情起伏極大,雖然喜怒不形於色,臉上老是掛著慵懶恬適的笑容,但對於他認為失職或無用的人,便會在舉止談笑中降罪處分。所以即使海皇現在還沒有怪罪於他,他還是誠惶誠恐的跪在那裡,準備隨時接受責罰。
「起來吧!這不關你的事。」
海皇和煦的笑了,不過這個笑容看在伊查的眼裡卻覺得毛骨悚然。海皇說這不關他的事,那無非是在責怪他的失職,所以打算處罰他、撒消他的職位。天啊!好不容易爬升到今天的地位,得到海皇的賞識,千萬不能為此喪失一切。於是他趕緊說道:「海皇陛下,這關臣的事,是臣失職了,臣立刻回台灣去尋找紫晶手環的下落,求陛下開恩。」
唉!這伊查莫非有病,都已經說過不關他的事了,他還在自請處分?「紫晶手環的氣被封住了,你是感覺不到的,去了也沒用。」
海皇這麼一說,伊芙原本雀躍、一臉期待的興奮表情倏地垮了下來,不悅的問:「這麼說,還是沒辦法把它找回來了?」她皇妃的寶座也沒機會坐上去了。
海皇波頓哈哈大笑,把正嬌嗔的美人一把擁入懷抱,伊芙的心事他還會不了解嗎?「別急,天底下還沒有我海皇波頓辦不到的事情,只要紫晶手環出現,我就有辦法找到它,將它要回來。」
那雙原本迷人心魄的俊目大眼,此時正進射出一道震懾人心的銳利光芒。他無論如何都要找到那隻紫晶手環,不只因為它是天帝所賜,更為了他海皇的威信,敢盜走他水晶宮中寶物的人,他絕不輕饒。
他放開懷中正撒嬌的伊芙,站起來走向水晶宮的大殿門口,在經過伊查身邊時,只淡淡的說了句:「跟我來吧!伊查。」就逕自往前走去。
伊查如蒙大赦,立刻站起來追過去,兩人一同消失在大殿門口。
綉芙蓉2003年11月2日整理製作
瑪珞逝世了,在處理完她的喪事之後,郁庭重新背起背包,腳步沉重的走下山。
喪事簡單而隆重,完全依照村裡的習俗,所以從請醫生開具死亡證明書到出葬,只花了三天的時間就完成了,這跟一般民間繁複的喪事完全不一樣。
天空突然傳來一聲巨雷,驚嚇了正在沉思的郁庭,也提醒她將有一場大雨來到。
她不得不加快步伐,幾乎是半跑步的沿著下山的小路跑去。可是不管她跑得多快,還是比不上這場雷陣雨的降臨,可想而知的結果,她被淋成落湯雞了,更慘的是,還讓自己陷在樹林里找不到出路。
「剛剛不是還很晴朗嗎?怎麼突然就下起豪雨了?而且還來勢洶洶的。」郁庭無奈的長嘆一聲,可惡的天氣預報,出門前才說這幾天都是晴朗無雲的好天氣,怎麼一出門就下起傾盆大雨,看來這些氣象播報員的素質有待提升。
郁庭望著烏雲密布的天空,心想這雨不會那麼快停止。
她放眼望去,希望能找到可以避雨的地方,可是前方是一片林地,哪有半戶人家或涼亭可供避雨呢?不過還好,阿里山什麼都沒有,就是巨木特別多,所以郁庭當機立斷,就近找了棵上百年的巨大樹木靠過去。
「對不起啊!樹大哥,借您巨大的身體檔一擋雨。」郁庭俏皮的向老樹行個禮說道。在這不見人跡的地方,唯有自嘲、自娛才能稍稍化解心中油然而生的恐懼。
尤其近來社會很亂,聽說很多通緝要犯都躲到深山裡來了,老天保佑,千萬不要讓她遇到才好。當然了,不只是壞人,鬼啊、毒蛇、猛獸的也都不要遇到。
「小姐。」
壞人跟惡鬼都沒遇到,倒是遇到帥哥兩個。
郁庭望著不遠處正從雨中徐徐走來的兩人,訝異他們的突然出現自己竟毫無所覺。
高大頎長的身軀讓人很有好感,尤其是為首的那名男子,五官更是英俊端正,一雙湛藍晶亮的俊目,炯炯有神的盯著她,彷彿能看透人心一般。一身名牌的淺藍色襯衫跟深色長褲,將他挺拔的身材及修長的雙腿完全襯托出來,吸引住郁庭的視線,久久不能離開。
一個年輕俏麗的人間女孩!
海皇波頓循著紫晶手環的氣找來,駭然發現這氣的來源竟然發自眼前這位被大雨淋濕的女孩,她狼狽的躲在茂密的枝葉下,睜著一雙慧黠大眼望著他。
海皇直挺挺的走到郁庭的面前,他可以確定這女孩曾經被紫晶手環的氣籠罩過,雖然很不明顯,可是他仍能感覺得出來,這對他來說是一條不能疏忽的線索。
男人迫近的壓力讓郁庭不自覺的清醒過來,退了一步,天啊!這個男人真高,足足高她一個半頭以上。「你……你在叫我嗎?」電影明星她看多了,就是沒有一個及得上他迷人。
又是一個著迷於海皇英俊外表的女人,伊查暗嘆道。可是依她面貌中上、身材普通的條件來看,海皇一定不上眼,可憐這世上又多了一位心碎的女人。
海皇波頓露出慣有的笑容,以溫和的嗓音說道:「小姐身上的氣跟別人很不一樣,是不是曾接觸過什麼特殊的寶物?」一派單刀直入的作風,絲毫不拖泥帶水。
再怎麼痴迷,這下也全嚇醒了,怎麼東西才交到她手上,就馬上有人尋上門來?外婆不是說過對方有上百年不曾來找過嗎?怎麼現在會突然出現呢?
「什麼寶物?我不知道。」她可不想扛上偷竊的罪名,所以她拚命搖著頭。
這個人的年齡看起來不過二十幾歲,應該沒見過那隻紫晶手環吧!他會不會是手環主人的子孫呢?
海皇暗暗的運用起讀心術,對於狡詐的凡人,光用問的問不出真相,所以最直接也最簡單的方法就是使用讀心術,這可以讓他很快的知道對方的想法,以及她所要隱藏的真相。
可是……海皇的眉頭微微蹙起,這是怎麼回事?以他數千年的修為法力,竟然無法看透這小女孩的心思?此種情況從未有過。莫非她不是人間女孩?不,不可能,以她氣的波動來說,她絕絕對對是人間女孩沒錯,這麼說來,唯一的可能是她曾經被紫晶手環的氣籠罩過,身體暫時受到紫氣保護,使他無法看透她的心思。
「一隻紫色的水晶手環。」看來還是得用問的才行。
果然是來討東西的,郁庭略顯心虛的思忖。她並不是個貪心的人,可是東西是外婆臨終時交給她收藏的,在不明白對方的真實身分之前,她不能輕易的將寶物交給任何人。「對不起,我想你問錯人了,我從來沒見過你所說的東西。」
這是實話,外婆交給她時只告訴她寶物的名稱,卻不允許她打開來看,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裡面是什麼東西。
狡猾的人類!
伊查想奔上前搜查郁庭背上的背包,可是卻被波頓伸長的手臂阻止了。
郁庭被伊查衝動的舉止嚇得畏縮了一下,如果不是因為背抵著大樹,毫無退路,她早就轉身逃走了。「你……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認定我身上有你們要的東西?」郁庭挺起胸,壯著膽子問。
「因為你的身上有它的氣存在。」波頓簡潔道。
氣?郁庭忍不住低頭嗅了嗅自己的身體,不會吧!她有狐臭怎麼從來沒聽人說過呢?「什麼氣?你別亂說哦!小姐我可是很愛乾淨的,身上哪會有什麼臭氣?」這個人一見面就說她身上有怪氣?莫非他長有一個比狗還靈敏的鼻子?
不過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聞到了,當著淑女的面說出來就是不對,這使得郁庭原本對他的好印象消失殆盡。
端起俏臉,郁庭抬高鼻子生氣的說道:「喂!你們不要以為在這深山野嶺,看我一個女孩子家就覺得好欺負,我可是學過柔道的哦!而且嗓門也很大。如果你們想要搶劫的話,我保證你們是討不到好處的。」
「搶劫?還不知道是誰搶誰的劫呢?」伊查忍不住從波頓的身後站了出來,嗤之以鼻道:「你明明拿了我家主人的寶物卻不交出來,到底是你搶我們的?還是我們搶你的?」做賊的喊捉賊?這種事情只有陰險的人類做得出來。
郁庭又是一陣心虛,但還是壯大膽子道:「喂!你別胡說哦!我什麼時候拿了你家主人的東西?你親見看見了嗎?你有證據嗎?」
什麼主人?這個楞獃子,在這民主社會的台灣人人一律平等,哪還有人稱老闆為主人的?
伊查恨得牙痒痒的,他英明偉大的海皇說的話還會有假嗎?以海皇數千年的法力修為,他說紫晶手環在這丫頭身上,就一定是在她的身上,還要有什麼證據來證明?有什麼證據比得上海皇說的話準確?
「你如果沒拿就不應該怕我們檢查你的背包,你不敢給我們檢查就代表你的心裡有鬼。」
背包?原來他們只想檢查她的背包,那有什麼不可以呢?反正她早已把錦盒放在口袋裡了,背包給他們檢查也檢查不出什麼東西來。不過為了預防他們繼續騷擾她,還是得把條件講清楚。
「原來你們是懷疑我偷拿了東西放在背包里?那好啊!為了證明我的清白,我可以給你們檢查背包,可是如果你們檢查不到呢?可得答應我,永遠都不許再來煩我,知不知道?」她這話是對著海皇波頓說的,因為他是主人,應該有一諾千金的氣度吧!
正在沉思中的波頓還來不及表示意見,伊查便搶先開口道:「好啊!只要證明你沒拿走紫晶手環,我們便不再來找你。」
伊查的話才剛說出口,立刻換來波頓一記凌厲斥責的目光。
不讓他們有反悔的機會,郁庭立刻笑著點頭,把背包拿下來交到伊查的手中,語帶威脅的道:「君子一言九鼎,說過的話不能黃牛,說謊的是小狗哦!」絲毫不給他們反駁的機會。
「你……你敢罵我們陛下是小狗?」伊查雙眼大睜,氣得有些顫抖了。
郁庭兩眼一翻,俏皮的道:「怎麼?你們主人常常黃牛、說謊嗎?」
伊查恨不得捏死這狡猾的小丫頭。「誰說的,我們主人最重信諾,從不反悔。」
郁庭興奮的拍起雙手來。「好啊!好啊!這可是你說的,不可以反悔哦,那就請你搜查吧!」她很有禮貌的做了個請的姿勢,等的就是他這一句話。
波頓忍不住要按摩一下發疼的太陽穴。伊查少說也活了五百年,怎麼會看不出來這人間女孩的伎倆?那背包里如果真有他們要找的東西,這小丫頭不早拎著逃跑了?還會大大方方的交給他們檢查嗎?看來伊查這些年太混了,腦袋裡的思路越來越不清楚,他得找個機會再教育一番了。
果然,伊查翻遍了背包,就是找不到他們所要的紫晶手環。
「怎麼?沒話說了吧!如果你們沒事的話我要走了,這麼大的雨我如果再淋下去是會感冒的。」郁庭抬頭望著傾盆大雨說道。
這雨不但越下越大,而且雷聲轟隆,看來就像雨神在大發雷霆一般,如果再不走,恐怕會被這一道道巨雷劈死。
她走過去,從伊查的手中搶回自己的背包,在雨中將伊查翻倒出來的東西從泥濘地里撿起來,小心的拭去泥土後放回背包內。
一直愀然不語的波頓開口了:「你不喜歡雨天?」
雨越下越大,郁庭終於放棄擦掉泥土的舉動,粗魯的把東西全部扔入背包里,然後站起來怒視著波頓,口氣不甚好的道:「世上有誰會喜歡下那麼大的雨啊!濛濛細雨尚可稱為詩意,這麼大的雨簡直是想把人淹死嘛!有誰會喜歡?更何況打雷聲那麼大,一個不小心被它嚇成心臟病怎麼辦?」這人真是莫名其妙?沒事問人喜不喜歡下雨幹嘛,攀交情嗎?
波頓劍眉一揚,雨勢頓時小了,他盯著郁庭問道:「你住在哪裡?」以往這點小事毋須他親自開口,只要心思略轉,就能把這丫頭的祖宗八代查個一清二楚,可是此時她被紫氣籠罩,波頓根本看不清與她有關的事務。
「耶!你真的想當黃牛或小狗啊!不然為什麼還要問我住哪兒?」唉!如果他不是紫晶手環的主人,她很樂意把自己的一切告訴他,畢竟要再遇到他這麼帥的白馬王子是很困難的。
都怪外婆,沒事要她收受什麼臟物嘛!現在可好了,連那麼好的對象都得放棄。
不甘海皇受辱,伊查想為海皇出氣,他指著郁庭的鼻子罵道:「你……你……你這不知死活的小丫頭!你知道我們主人是誰嗎?」
「是誰?該不會是王永慶吧!」郁庭嘲諷道:「就算是,他也不應該這麼年輕吧!」
伊查要吐血了,如果不是礙於海皇在場,他一定要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大卸八塊。「我們主人他是……」
「住口。」海皇難得揚高聲音,神色嚴厲的禁止了伊查即將出口的話。他緩緩的轉身面向郁庭說道:「我答應過的事情絕不反悔,不過一旦讓我發現紫晶手環真的在你身上,而你又欺騙我的話,那你最好有心理準備,我一定會讓你嘗到苦果,付出代價。」
郁庭聽了心底一陣驚慌,臉色也跟著一片蒼白。這個男人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字字鏗鏘的傳入她的耳朵,讓人想不牢牢記住都難。「不……不會的,我……我永遠不會讓你有這個機會。」顫抖不穩的聲音透露出她的緊張。
「是嗎?」波頓的嘴角揚了起來。
一記巨雷倏然劈下,恰好打在郁庭身後的百年大樹上,嚇得她跳了起來,尖聲大叫的竄入離她最近的波頓懷裡。
「啊!救命啊!巨雷打人了。」
溫暖寬厚的胸膛是她此時最安全的碉堡,埋首在他濕濡的懷中,竟然令她有著釋然的安全感,這是怎麼回事?他是個陌生人啊!
波頓完全無懼於這記巨雷,反而趣味盎然的望著竄入懷裡的人間女孩,她在顫抖,害怕的模樣顯得嬌弱而惹人憐愛。
一抹笑意浮了上來,很自然的,波頓伸出強而有力的臂膀輕擁著她,一顆千年冰封不動的心,竟開始莫名的有了一絲絲的暖意。
她全然的依賴,激起了他保護的慾望。「這雷專劈愛說謊的小孩,怎麼,你也愛說謊嗎?」聲音里有著愛憐的笑意。
本來陶醉在他寬闊懷抱里的郁庭,聞言立刻放開雙手,退了一大步抬起頭來,有些羞紅卻充滿怒意,道:「誰說這雷是專劈說謊的人?這雷是專劈你們這些沒事亂愛誣賴的人。」郁庭哼著鼻子反駁道。
剛剛那是什麼感覺?一陣從未有過的悸動,郁庭感到自己的心臟跳動得好快。
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丫頭,波頓略感無奈的想。看來只有等紫晶手環的氣再現時再來找她了。
他略一頜首,示意伊查讓出一條路來,給這個人間女孩過去。「你走吧!不過我相信我們一定有再見面的機會。」
知道他願意放自己走了,原本應該高興的心,竟然浮上悵然的失落感,舉步邁向那條剛讓出來的山路,她不舍的回頭望了望英俊高大的男子,希望真如他所說的,自己有再見到他的機會,不過千萬不是害她坐牢的機會才好。
波頓望著她的背影怔怔出神,這個女孩並不美,比不上他水晶宮裡的嬪妃,那麼的婀娜多姿、嫵媚動人,但卻另有其活潑、俏皮的一面,她的靈活甜美莫名的撼動他千年不動的心,勾走了他的思緒跟魂魄。
「海皇陛下,剛剛那道巨雷,您為什麼不幹脆劈中她,送她到冥王那裡,也省得留她為害世人?」一想到那丫頭得理不饒人時的狡猾模樣,伊查就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那道巨雷劈的是她,而不是她身後的那顆大樹。
是啊!剛剛為什麼不直接劈向她呢?海皇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