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嗨!」唇角掛著一抹笑,任霽大剌剌地在柳吟江身邊落座。
「你又跟蹤我?」麗容滿是錯愕之色地看著他,一把無明火瞬間在她胸口竄燃,教她萌生駭人怒意。
「我只是來陪陪未婚妻,談不上跟蹤二字。」
「真過分。」
雙拳緊握,柳吟江恨不得送他一記,只可惜這是公共場合,她得忍耐。
「不,過分的人是你。」指著她的心窩,他一臉委屈地指控:「你這未婚妻已經足足冷落我這未婚夫好一陣子。」
冷落?
虧他說得出口,還大言不慚。
牙一咬,她冷聲糾正:「聽著,我不是你……」
「親愛的,你忘記咱們曾經公布喜訊,只要你一學成歸國就舉辦婚禮的嗎?」指著對座的男人,他說:「不信,你可以問問他。」
「任霽,你、你簡直是……」
可惡,他竟敢隱瞞交易的內幕,寡廉鮮恥地以「未婚夫」身分公然出現在她身邊。
天知道這幾天下來,他已經用這爛招數趕走了她多少朋友,再這樣下去,她豈不是連個談天的朋友都沒有?
美眸翻了翻,她怒瞪著他。
「你鬧夠了嗎?」
薄唇微勾,他揚起一抹笑,快樂的心情溢於言表。
還沒。
「呃,對不起,我臨時想起還有點事,先走了。」莫名插手別人感情事件而成為「第三者」的男人,神情狼狽,尷尬地離開。
「不,你誤會了,他不是我……」唉,人已消失多說無益;她側身瞪罪魁禍首一眼,撇過頭漠視他的存在。
不以為意招來侍者,成功趕走情敵的任霽心情豁然開朗點了杯曼待寧咖啡,而後深情地望著她。
「我以為身為堂堂的任氏負責人,應該會『很忙』。」
教他炙熱的目光給盯得心慌意亂,她想罵他出出悶氣,卻又找不出恰當的形容詞來,只好沉著一張臉。
「再忙也要和你喝杯咖啡啊。」
正巧侍者送來他點的咖啡。
執起杯耳,任霽套用電視的廣告詞,跟著露齒一笑,模樣很輕佻,耍賴。
「任霽,你!」她氣得說不出話來,只能死命地瞪著他。
「難得的好時光,別生氣,喝咖啡吧。」
「氣都氣飽了,哪還喝得下。」
「要不,我們聊聊天。」說著,他不以為意地往她身邊直挨過去,眨動一雙如閃著電光石火的深情眼眸望著她。
「你、我……你你你,坐過去點啦!」加速的心跳頓時讓她慌了陣腳,冷靜不下來,身子直往旁邊移去。
「不,這裡的冷氣太強,我怕冷。」說著,他又挨過去。
「任霽。」
呼!該死的他分明是故意。
噢——她恨死他這種死纏活賴的惡劣行徑,以及他臉上那抹好笑,煩死人了!
「噓——」食指輕抵朱唇,他柔聲提醒:「小聲點,這裡是公共場合,太大聲會惹來他人注目而被趕出場的。」
「既然知道這裡是公共場合,你還像只沾有黏膠的蒼蠅緊貼著我?」他不怕妨害風化,有礙觀瞻嗎?
「唉,都說我怕冷嘛。」他一臉無奈。
「你!」已經進退無路的她乾脆不閃也不躲,任由他緊挨著自個兒的身子,而後一臉冷然、鄭重其事地道:「容我再次提醒你,我們之間的合約已經終止,再也沒有任何感情牽絆,請你放……」
她未完的話語讓他落下的吻給緊緊封住。
他滾燙的舌尖向她表達苦悶的相思之情。
她微啟的唇瓣則默許他一解相思之苦。
這次他一定要好好吻住她,闖進她的心坎里,要她發現她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一輩子也忘不了他。
「我愛你,吟江。」
熱烈的吻和著低喃的愛語,再加上任霽給的甜蜜,悸動的感覺已讓柳吟江亂了思緒而無法呼吸。
他用溫柔的眸光凝望著她,伸手輕撥她柔亮的髮絲,近距離讓彼此的鼻息相互流竄,共處在瀰漫著迷人氣氛的情境中。
「吟江。」
一聲低喟,他將頭埋入她粉嫩的頸窩,恣意吸取那令他魂牽夢縈的馨香氣息。
「霽。」
思念她已久的臂彎突地緊緊圈住她,讓柳吟江在,迷情中陶醉呻吟,忘卻該有的偽裝和矜持,也忘記自己身在何處。
直至一陣細微的竊笑聲飄進她耳里,這才將她自迷惑的感官世界中拉回。
睜亮雙眼,她感到驚惶地推拒著他,「放開我。」
「不,我不放。」他耍賴。
「別這樣,這是公共場所,你快放開我,大家都在看我們了,快放開啦!」覺得羞愧的她低垂著頭,愈說愈小聲。
「傻女孩,現在才害羞不覺得太晚嗎?」眼底泛著笑意,他溫柔地打趣說,愛極她這副柔順、不針鋒相對的嬌羞模樣。
只是,他不說還好,這一笑她啊,她又生氣了。
只見她微抬星眸,死瞪著他。
天知道她會落到這般讓人竊笑,無地自容的窘境,還不都是他這色膽包天的臭男人害的,還敢取笑她!
「我要走了。」
她欲起身,卻教他給按壓下來。「告訴我,你想逃到什麼時候?」
這一次,他絕不容許她逃避,就算她還是不肯接受他的愛,也總得說出個合理的理由來說服他放棄。
「我、我沒有逃。」她移開視線,心虛得不敢與之對視。
「有,你有。」
「你,你別這樣好不好?」強力撫平心中如波濤般的情潮,她狠心的說:「我們之間早就結束,忘記我好嗎?」
她真的、真的快無法招架他這窮追不捨、絕不放棄的毅力。
「不,沒有結束,從來都沒有結束;因為你我心中都有對方的存在,而這地位更是無人可取代。」
相愛的兩人要忘記彼此談何容易。
「錯了,錯了,你錯了;時間會淡化一切,相信我,只要日子一久,你一定會忘記對我曾有的迷戀,一定會。」
「是,時間是會淡化一切,可半年過去了,請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坦白告訴我,你、曾、經、忘、過、我、嗎?」他咬牙問著。
「我……」
沒有,她從沒忘記過他。
只是,她不能承認。
「說啊,你說啊!」顧不得身處在公共場所,他失聲咆哮。
「我……」紅唇無情一勾,她淡然撇清:「沒忘並不代表什麼。」
「何苦自欺欺人呢,吟江?你明明也愛著我的。」他咬著牙,氣她不講理、氣她頑強。
讓他這麼一凶,幾乎屈於劣勢的她也氣得渾身發抖,口不擇言道:「我說的都是事實,何來欺人之說?是你習慣掌控他人,所以無法接受被拒絕的事實,所以自欺欺人的是你。」
水眸大膽凝視著濃眉下那雙深邃卻顯得陰沉的眼,挑釁意味甚濃。
「沒錯,我是習慣掌控他人,但你知道嗎?你是唯一我不想掌控,只想捧在掌心呵護的女人。」
如果可以,他真想剖開她的腦袋,看看裡面是哪條筋打結,何以她會如此固執。
薄唇勾起一抹佞笑,他的神情森冷得令她不寒而慄。
「是、是嗎?那我還真受寵若驚咧。」雖然心裡直發毛,可她還是挺直背脊,一臉傲然地回著,大有氣死人不償命的意味。
任霽雙手環胸,眯起一雙銳目,沉聲道出:「說真的,我很想殺了你。」
「我也說真的,如果你敢,請動手。」柳吟江不甘示弱地回應。
「你!該死的你明知道我下不了手。」氣憤得不知要如何以對,這女人真是他的剋星。
「既然下不了手,就放手吧!」忍著痛,她輕聲道:「你的不放手、不甘心,對我而言都是種折磨,請讓我徹底解脫好嗎?」
「這是你心裡真正的想法和感受?」態度忽地丕變,他的神情變得猙獰。
她點頭。
「該死的,你就這麼不顧及我的感受,一再狠心推開我,拒絕接受我的愛。」
任霽氣憤地抓住她的雙肩。
「看著我,我要你看著我。」
他如凶神惡煞的駭人模樣讓她心口一驚,但她仍依言看著他。
「告訴我,你真的看不到我的誠意嗎?」
誠意……
她是看到了,問題是,她能相信、能接受嗎?
飽含受傷意味的口吻聽在她耳里,心頭擰了擰,教她跟著難受起來。
天啊!
誰來告訴她,她該怎麼辦?她該相信他嗎?
不!
她深信愛情不能長久,唯曾經擁有才完美,就讓這份美感變成回憶吧!
望著眼前這張飽含驚懼,遲疑、不信任的麗容,任霽的心揪得死緊,疼得難受,整個人像是被掏空靈魂般低聲控訴著:「柳吟江,你真懂得如何摧殘一個男人的真心、踐踏男人的真意。」
「我、我沒有,我只是想要平靜的生活,想求你高抬貴手放了我、想簡簡單單過生活,想、想……」
天啊!
她什麼都不想,她不想這麼殘忍地傷害他,強逼他離開她的生命,因為她也愛他呀!
可是,她配不起他啊!
任霽冷著一張臉,幽深的眸子透出冷冽寒光,和剛才熱情如火的他簡直判若兩人。
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承認愛他很困難嗎?接受他的愛很難嗎?愛他很可恥嗎?
她怎能,怎能如此無情地劃清界線?
任霽飽含受傷的眼眸定定地望進她心虛的眸底,神情恁是陰鬱,複雜而痛苦。
「你知道嗎?在你這樣傷害我之後,我突然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愛不是佔有,縱使我有一顆真心,而你無意接受也是枉費。」
天啊,他說這話的意思是什麼?
難道他、他要放手了嗎?
不,她不要他放手,她其實是不想要他放手的。
然而,在被他眼中焚燒的怒火及強烈的痛楚給駭著,她一時嘴快的說出違心之論:
「謝謝你肯放手。」
殊不知她這樣直接的拒絕已將他給推落萬丈深淵。
深深看她一眼,他沉聲道:「既然你的自卑心理作祟,令你不願敞開心胸接受我,那麼,我會如你所願,識相不再糾纏你,讓你平靜地過你想過的生活。」
黯然垂下雙手,神情悵然的任霽忍痛步出她的生命。
「霽、霽!」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她感到心好慌、好亂,不禁掩面輕泣起來。
晶瑩的淚水像斷線的珍珠般,一顆一顆直往下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