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倒霉」二字根本不足以形容邵煜今天的厄運!
先是早上出門,車子在高速公路拋錨,害他在重要的會議遲到,接著竟然接到廠商將他辛苦設計了一個多月的手錶設計圖給退稿的噩耗,還說他們已經採用另一位設計師的圖了。
「不可能!」邵煜拍桌大吼,「我的創意空前絕後,怎麼可能有人不接受!」
「何老闆……說很好,可……可是……」倒霉的助理何忠河,無辜地承受邵煜的怒火。
「可是什麼?」
「這……因為……因為不大符合上流社會年輕女孩的心思,太華麗了。」
「他懂什麼!上流社會本來就要有上流社會的樣子,我在表面加了鑽石有什麼不對?」邵煜咆哮道,這還是他第一次被退稿,自尊心受到嚴重打擊。
「是是是,是他不懂,但還有別人懂,我們再接其他case。」何忠河連忙安撫著,否則邵煜一發火,准又要罷工數月。
「不行,我邵煜二字是鐘錶設計界的東方不敗,我絕不能讓任何人退我的稿子。」
出道五年,他出的案子從沒有回籠冷凍的例子。
「那你想怎麼樣?」
「想辦法把對方的設計圖弄來,我要知道敗在哪裡。」
「弄來了。」早知道邵煜會想看,所以他早就利用關係把圖找來了。
頓時,邵煜眼睛一亮,這個設計圖線條簡單利落,感覺清新亮眼,果然很符合少女單純的心思,卻又不失嬌貴之氣。而且,圖裡拉曳式錶帶的貼心設計,更令他感到驚訝。
一般伸縮錶帶的缺點,就是會令手腕骨較粗的人勒出一道痕迹,或是因為戴不下而放棄喜歡的款式。但拉曳式的就不同了,它不用剪去錶帶,就可以隨著手腕粗細作調整,再輕鬆地扣上就行了。
做這樣設計的人,真的非常了解消費者的心理,果真是上上之作。
「真聰明,虧他想得出來!」看了這樣的作品,從未吃過敗仗又心高氣傲的邵煜也忍不住讚賞。看來他得在少女系列方面多下功夫了。
聽見邵煜難得的誇讚,何忠河活像是見到了外星人,看來邵煜心裡那把火應該是消了。
「那現在……」何忠河等著他的指示。
「既然他們不用我的設計圖,那就算了,圖先留著。」
「喔。」
「你去查查,這名設計師是誰。」
「我查過了,是連續兩年獲得瑞士最高設計榮譽的華僑珍妮佛·蓮娜。」
原來是她,那他輸得並不丟臉嘛!邵煜心裡總算有些釋懷。
「好了,我知道了。東西收一收,下班了。」
「是。」何忠河鬆了一口氣,連忙逃掉。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了,邵煜以為不用再面對煩人的客戶,沒想到一個個不識好歹的,專挑他下班時間來煩他,害他和女友古芝芯的約會遲了,等他到了餐廳的時候,古芝芯早就等得不耐煩走人了。
他今天怎麼會這麼衰呀?彷彿二十五年來的厄運全在今天發生了!
他逼自己樂觀地想否極總會泰來,可是當他回到家,站在家門前搜摸著口袋時,他的臉不禁發綠,嘴裡更咒了一句:「去他的否極泰來!」
他早上將車鑰匙交給修車廠的人時,忘了把家裡的鑰匙給拿下來了!
接連的不順遂,令他氣憤地踹了大門一腳,沒想到堅固耐穿、又昂貴得嚇人的鱷魚皮鞋,竟不給面子地開口笑!
他又低咒了一句,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氣,再慢慢地吐出,稍微平心靜氣后,他才打手機找鎖匠開門。
不一會兒,年邁的鎖匠拖著蹣跚的步伐慢慢地走向邵煜,他看了看門牌上的號碼,下垂浮腫的眼皮忽然訝然地睜開,這戶人家他半小時前才來過!怎麼這家人都有忘記帶鑰匙的壞習慣?
鎖匠掀掀嘴皮本想詢問,但一想又不關他的事,有錢賺就好了,於是他安靜地替邵煜開了門。
「謝謝。」邵煜付了錢,看到門終於開了,重重地鬆了一口氣。他相信,只要回到家,再怎麼不如意的事也會自動滾得遠遠的。
他嘴裡輕鬆地哼著歌,放下公文包,全身鬆懈地癱在單人沙發上,一抬眼,卻被沉睡在對面雙人沙發里的女人嚇得跳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有個女人睡在他家?她的樣子不像是定時來家裡打掃、準備三餐的阿春嫂呀,難道是他走錯房子了?
他連忙看了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屋內,牆上還有兩幅他親手畫的風景素描。
這是他家沒錯呀!那這個女人是誰?
他小心地湊近她瞧,忽然一股甜甜的清香竄進他腦門,令他忍不住又多嗅了幾下。
他隨即皺起眉,有些惱。這發上好聞的香味並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女人怎麼會睡在他家的沙發上?
這個女人頭髮、衣服雖然散亂,但瞧她身上穿的、戴的可全是名牌,絕不會是個闖空門的飛賊。
他搖了搖她,嬌小蜷縮的身體令他不忍太過用力。
「小姐……」
沙發上的人兒嚶嚀了一聲,不但沒醒,反而環住邵煜的腰,小小的腦袋舒服地埋在他的腰際,她奇怪的抱人姿勢,讓邵煜不得不將身體傾向她。
「小姐……」低頭看著她小嘴微張,萬分嬌憨的睡容,脾氣急躁的邵煜竟不忍心大聲叫醒她,彷彿打擾了天使的休息是種不可饒恕的罪惡。
但如果不喚醒她,難道要讓這個陌生的女人賴在他家?
於是他狠下心搖著她,聲音粗魯,但力道仍顯得小心翼翼。
「小姐,你醒醒!小姐……」
「我好累……我快累死了……累死我了……我要睡……」她含糊地喃喃夢囈著,臉上全是無法安眠的痛苦。
看著似乎已經累得虛脫無力的她,邵煜心中動了惻隱之心。
算了!還是讓她睡吧,等她睡飽再趕她好了。
可是這一等竟讓他等了一天一夜,等得他耐性全無、肝火直躥。他毫不憐香惜玉地拎起她的衣領。
「喂!你該醒了吧?」
「別再催我,我就快畫好了。」睡夢中的塗盼盼嘟著嘴,一翻身,又抱住邵煜的腰。
「喂!」邵煜剝開她緊纏的雙手。
「我家不買,你回去吧。」像有人搶玩具似的,她愈揪愈緊。
什麼跟什麼?她把他當成推銷員了?「起來,不準再睡,快起來!」
「房東先生,房租我明天會匯給你,你讓我睡好不好?」煩人的聲音,不斷地在她頭上呱噪,她放開雙手,改抱著抱枕,聲音滿是睡眠不足的痛苦低求。
「我不是推銷員,也不是房東,你快給我起來,這是我家——」逼急了,邵煜不禁火大地拉著她的耳朵叫道。
「啊——」塗盼盼被邵煜這麼一吼,倏地捂著耳朵慘叫連連,她難受得眉頭糾成無數個死結。
「你終於肯醒了?」邵煜雙手環胸,有些嘲弄地看著她披頭散髮、抱頭慘叫的狼狽樣。
「你是……」初醒的她聲音有些沙啞,她兩眼惺忪又一臉呆傻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奇怪,她不記得家裡有男人呀,難道她還在阿姨潘莉霞的工作室?她看了看四周覺得很陌生,但也不能確定是不是工作室,畢竟她只有在交設計稿的時候才偶爾去一次,所以她根本不記得工作室是什麼樣子。
邵煜沒有回答她,反問道:「你是誰,怎麼會在我家?」
「這是我家吧……」她不確定地看看四周,迷濛美麗的雙眼裡有一絲疑惑,因為她看不到客廳中那架心愛的鋼琴。
「小姐,難道你連自己的家都搞不清楚嗎?」邵煜又氣又好笑,這小姐莫非患了老年痴獃,否則怎麼不認得自己的家?
「這裡不是二十五號七樓五室嗎?」她還是一臉迷糊。
邵煜真是敗給她了,「笨蛋!五室在隔壁,這裡是六室!」
原來她是上個星期才剛搬來的鄰居,可是就算是剛搬來,也不至於迷糊到這種程度吧?
她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不是我家呀!難怪我的鑰匙打不開,我還以為自己帶錯鑰匙了,還叫鎖匠來開門呢!」
她傻憨憨地搔搔頭,那嬌憨無辜的模樣,令人無法板起臉來責罵。
聽她這麼一說,邵煜終於知道鎖匠為什麼會有那種詫異的眼神了。
「那你現在可以回去了吧?」她已經侵犯他的地盤一整天了。
「對不起,睡了你的沙發,不過你放心,我天天都有洗澡。」塗盼盼趕緊道歉,怕他怪她弄髒了他的沙發。
邵煜怪異地看著她,不明白她洗不洗澡和睡他的沙發有什麼關係?
「我回去了,有空來我家喝茶。」她有禮地深深一鞠躬,退了一步,才轉身走。
「等一下!」邵煜忽然叫住她。
「什麼?」
邵煜指指她緊抱在懷裡的抱枕。
塗盼盼低頭一看,臉倏地漲紅,「對不起,還給你。」
她連忙將抱枕放回沙發,拍鬆了抱枕,歉然一笑,趕緊走人。
邵煜吁了一口氣,但彷彿想到什麼似的,連忙衝到門口。
他不放心地探著頭,看著那個迷糊的女孩進了門,才安心地返回客廳。
他無奈地搖搖頭,沒見過這麼迷糊的女孩,真懷疑這麼迷糊的人怎麼能平安地長到這麼大?
看來不是家人保護得太過火,就是她不可救藥。
鈴——
塗盼盼還沒進家門,催魂般的電話拚命地響著。
她撲向沙發,接起電話,還沒聽來電是誰,就喊道:「媽咪!」
「盼盼呀!媽咪的心肝寶貝,媽咪終於找到你了!」鄭美淑雙眼含淚,激動地緊握著話筒嚷著,要不是老公攔著她,她早就從瑞士沖回來,看看女兒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對不起,媽咪,我沒事,我……」塗盼盼囁嚅著。
她實在難以啟齒說自己跑錯家門,還在陌生男人的家裡睡了一整天。
說好要學著獨立才決定回來的,如果讓母親知道她還是改不了迷糊的個性,母親一定會叫她立刻回瑞士的。
「沒事?那你昨天一整天去哪兒了?我打去莉霞那裡,她說你早就回家了,打回家又找不到你,你可知道媽咪差點急死了!」
「我……」
「盼盼,媽咪看,你還是回家吧。在家裡你一樣可以畫設計圖呀,而且在家裡還有媽咪可以照顧你,一個人在外面很辛苦的。」塗盼盼才離開她身邊不到半個月,就差點兒鬧「失蹤」,簡直就快嚇死她了。
「媽咪,你答應給我一年時間學習獨立的!」塗盼盼不依地抗議著,她都已經大學畢業兩年了,同學們個個在職場上都春風得意,只有她,還像是個襁褓中的嬰孩,事事都得依賴著父母。
要不是上個月同學會,同學的一語點醒,恐怕她這株溫室里的花朵還不知有另一個世界呢!
「可是外面人心險惡,每個人為了利益勾心鬥角,太可怕了!盼盼,你還是快回媽咪身邊吧!」鄭美淑繼續勸說。
「不會的,莉霞阿姨工作室里的每一個人都對我很好,鄰居也對我很友善。」就像隔壁那個好心人,不知道她是誰,還好心地讓她安睡了一整天。
「那是因為你的設計圖得到瑞士鐘錶的設計大獎,他們才會拍你馬屁的。」
「得過獎又不代表我有利可圖,他們不需拍我馬屁呀!況且,除了莉霞阿姨知道我是珍妮佛·蓮娜,其他人都不知道呀!」
「你真傻。」鄭美淑真不知該如何向寶貝女兒解釋這其中的利益關係,更不知道該如何向她說清人心的狡詐及阿諛。
「媽咪,只要我做得快樂,做得心安理得就行了,傻一點無所謂的。爹地不是常說傻人有傻福的嗎?」
「媽咪的傻女兒。」鄭美淑不由得喟嘆。
「媽咪,你就別擔心了。我答應你,以後不管去哪兒,我都會打電話給你,向你報平安的。」
「好吧。」鄭美淑勉為其難地答應,誰讓她當初沒考慮清楚,就答應女兒離開自己身邊一年呢!
「Thankyou!媽咪,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咪了!」塗盼盼開心地大叫。
「別灌迷湯,如果你再突然失去消息,不管誰阻止我,我都要把你帶回瑞士。」
「我知道了,媽咪,拜——」
掛上電話,塗盼盼忽然紅了眼眶,長這麼大,她都沒離開過父母身邊一步,而這次一離開竟就是千里遠,也難怪媽咪會這麼擔心了。
她得堅強,不能再讓父母擔心了,她發誓,這一年裡她一定要學會獨立。
然而她首先該如何開始呢?
就從準備日常三餐開始吧,她總不能再靠干、泡麵過日子了……
難得的假日午後,邵煜本應該打扮得西裝筆挺,帶著古芝芯參加各種商業宴會的,如今卻一個人在家。
昨天因為失約,氣得古芝芯竟說要分手,她的小題大做雖然令他有些錯愕,但想想,和這種高傲、不講理的千金小姐分了也好。
不過,沒女朋友的作陪,害他只能一個人在家,對著前來打掃的阿春嫂乾瞪眼。
「唉——真是無聊。」他仰頭一嘆。
「先生,你怎麼把公文包丟在沙發底下呀?」阿春嫂撿起公文包,好奇地問。
邵煜無聊地抬起眼,瞄了下,「不是我的,丟了吧。」
「先生,那……可以給我嗎?」這隻公文包還很新,送給女兒,女兒一定很開心。
「等一下!」邵煜忽然想到什麼,搶了過來。
他看著這隻女用公文包,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的,除了那個迷糊蛋,不可能會是別人了。
這個女孩不但迷糊,還丟三落四的,誰要是娶到她,肯定得當一輩子的保姆。
「這是隔壁鄰居的,幫我拿去還她吧。」
「喔。」阿春嫂好失望。
「等一下,我自己去。」邵煜叫住她,打算親自走一趟,因為他忽然想取笑一下那個獃獃的女孩,為無聊的假日增添一點樂趣。
他拿著公文包,按了隔壁的門鈴,在毫無心理準備之下,被突然開門的黑面夜叉給嚇退了一步。邵煜捧著胸口,差點岔了氣。
「先生是你!你這麼快就來喝茶了?請進。」塗盼盼以為邵煜是來喝茶的,開心地打開門歡迎著。
邵煜盯著她臉上邪惡的面具待在原地不做聲。
看到他怪異的表情,塗盼盼看了看自己,才發現自己還戴著面具,她尷尬地將面具丟到一邊。摘下面具,她髒兮兮的臉,比起面具也好不到哪兒去。
「對不起,我……因為我在炸魚,我怕油會濺到臉上,所以戴了面具。」
「現在不用了。」他皺了皺鼻子,拒絕聞這嗆人的焦臭味。
「對呀,已經不噴了。」她沖著他憨憨一笑,「對了,你有沒有聞到一種肉乾的味道?不知道是哪一家在烤肉喔?」她探出頭,小小的鼻頭四處嗅著。
「小姐,這肉乾的味道,恐怕是從你家廚房傳來的吧?」他雙手環胸,訕訕地暗示著。
「我沒有烤肉呀……啊!我的魚!」她忽然跳起,衝進廚房。
「還不算太笨,還有葯醫。」邵煜喃喃念著,看到手上的公文包還沒還她,便走了進去,才抬腳就傳來一聲聲的尖叫。
「救命呀!失火了!救命!」
邵煜丟下公文包連忙衝進廚房,一見是油過熱起了火,他冷靜地關掉抽油煙機,再蓋上鍋蓋,兩個動作幾乎都在同一時間發生,整個過程就像是變魔術似的,看得生活白痴的塗盼盼一愣一愣的,當下將邵煜尊崇為萬能的神。
「天!你能不能小心一點,萬一失火,我也會跟著倒霉的!」邵煜被她嚇得心臟猛跳,控制不住地朝她大吼,俊逸的臉氣得差點扭曲變形。
和她做鄰居,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看來他得離她遠一點,才不會惹禍上身。
塗盼盼縮著脖子,他吼一句,她就往角落退一步。
她滿臉無辜,小小聲地說道:「我已經很小心了,如果沒有跟你聊天……」
現在的她灰頭土臉,不用面具,也已經成為黑面夜叉了。
「那你是怪我了?」他手叉腰瞪著她。
「不是的。」她瘦弱的肩頭縮了一下,纖細的十指絞握著,「我……那個……要發生的都會發生,只是早晚而已。」
「你這是什麼理論!」邵煜撇撇嘴,眼睛就快噴火了。
「對不起……」
瞧她又端出可憐兮兮的臉,害他怒氣倏地又消了一半,根本無法朝她吼,只好再次自認倒霉。
「別光會道歉,下次小心點。」
見他的臉色緩下,塗盼盼才敢再開口:「先生,要不要留下來吃晚飯?」
邵煜瞥了眼混亂如臨二次世界大戰的廚房,實在不敢恭維,「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那你要不要喝茶?」她討好地又問道。
「我不渴。」
「我有一些小茶點。」
「謝了,不必了。」
「喔。」他的不捧場令塗盼盼心底閃過一陣失望,她低垂下眼。
邵煜原本想轉身回家,見她這模樣,心底閃過一絲罪惡感,本想說再見的,但嘴裡卻說:「我有一點渴。」
唉!就當是日行一善好了,他就不相信自己真會倒霉到因為喝口茶而被嗆死。
「真的?你等等,我去泡茶!」塗盼盼開心地雙眸一亮,立刻從壁櫥里拉出一組泡茶用具。
邵煜看著這套專業的泡茶組,心底一陣訝然,不太相信她會泡茶,再看見因使用年歲長久,而壺面光滑古雅的紫砂壺更是難以相信。
可是當他看著她神情專註地溫壺、置茶到運壺、倒茶,所有的動作皆一絲不苟,每個泡茶細節都沒有遺漏,很難相信迷糊的她真會泡茶。
而且,她那有如運筆書法般優美的運壺姿勢,使古樸雅緻的紫砂壺,發出了圓融勻美的壺音,令人煩躁的心情不禁沉澱了下來。
那專註的神情竟莫名地吸引住他,看得他閃神,更令他對她刮目相看。
她將茶斟進聞香杯,蓋杯,一翻,「好了,你聞聞,這是上等的武夷山紅袍。」
塗盼盼帶笑的眼毫無設防地看進邵煜眼底,令他心底一震,一種莫名的、模糊的情緒好像在他胸口泛開。
這怪異的感覺令他非常不適應,他為消除這怪異的感覺,故意不接過聞香杯,反而拿起旁邊的茶杯,一飲而盡,還誇張地用力「哈」了一聲,動作粗俗不雅,好像這麼做就可以否定心中的感覺似的。
「等一下,你還沒聞過茶香呢。」他的舉止看得塗盼盼很心疼,他還沒聞過茶香,就呼嚕一口喝下,真是糟蹋了好東西。
「喝茶就喝茶,幹嗎搞得這麼麻煩?」他想替自己再斟上一杯。
塗盼盼搶過茶壺,不想讓不識貨的人浪費,「喝茶本來就是要慢慢來的。」
「慢慢來?你知不知道我的時間有多寶貴?」長年被叔叔邵閑雲逼迫一起窩在茶藝館,他當然知道品茗得慢慢來,但他就是想和她唱反調。
「對不起,耽誤你了。」她側開臉,扁起嘴,心底難過。第一次有人不欣賞她泡的茶,她傷心極了。
「怎麼,不高興了?」見她不高興,邵煜反而更想逗她。
「沒有。」她綳著臉。
「嘴巴都噘起來了,還說沒有,難道是在邀請我吻你?」他盯著她紅紅嫩嫩的唇,觸感應該不錯。
「無賴!」塗盼盼低罵一聲,臉倏地通紅。
「我只是猜測而已,難道被我說中了,所以你惱羞成怒?」
「你不是很忙嗎?請吧。」她收著茶具,發誓再也不要泡茶給這個不識貨的男人喝了。
「我是很忙,但還有三分鐘的彈性時間,我可以委屈點接受你的邀請。」他故意噘起嘴靠近她。
塗盼盼嚇得往後跳了一步,「這三分鐘剛好夠你走回家,請吧,不送了。」
大無賴!她還以為他是好人呢!她噘嘴,瞪著自己忙碌的手。
成功地惹惱她,邵煜心情真是愉快極了,一整天的壞心情全沒了。
啊——他還以為她傻憨憨的樣子,不懂得喜怒哀樂呢!
現在他又找到人生另一項樂趣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