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病房外。

「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非要這麼大呼小叫，還爭得面紅耳赤！」麥琳厲聲責備著。

「幸好你爸只是血壓突然升高，不是腦中風。」

藍封鑫綳著臉，不言不語。

麥琳見他臉色凝重，也不忍心再說什麼，徑自在他身邊坐下，握住他的手，給予他無言的支持。

王媽和沈姨這時帶著藍怡心趕到醫院，「怎麼樣了？老爺他怎麼了？」

「沒事，只是血壓突然升高，他現在在裡面，醫生說盡量不要吵他，他需要休息。」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王媽安慰的說：「不然我先回去好了，做些清淡一點食物，待會兒帶來給老爺吃。」

麥琳和王媽及沈姨在一旁商量著。

而藍怡心對陌生的環境然到十分不安，走向前，拉拉藍封鑫的衣袖，「阿弟……」

藍封鑫投有回應她，仍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回想著之前和父親的爭執。

「怡心姐，來，我們不要理他。」麥琳心疼的拉開藍怡心，還不忘投給藍封鑫具有殺氣的一眼。他是怎麼了？難道他不知道怡心姐會驚慌無助嗎？

昨晚，沈姨已經告訴她，怡心姐因為智商不足而有些遲鈍。

藍怡心開始不安了起來，「嗚嗚……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在安撫不了她的情況下，沈姨只好帶她先行離開。

不一會兒，王媽來了，堅持由她照顧藍老爺，並要他們先回去休息。

麥琳只好拖著出神的藍封鑫離開。

見他兀自沉思，麥琳也不想吵他，徑自去廚房做了些東西。

「喂，吃東西吧！我做的喲！」她推推他。

藍封鑫無神的看了她一眼，而那一眼卻讓麥琳愣住，頓時感到有些鼻酸。

那是一個無助小孩的眼神哪！卻又不知該怎麼幫他，麥琳靜靜吃著自己做的三明治。

等吃光后，「啊——」她揉揉眼睛打了個大大的呵欠，瞥了藍封鑫一眼，發現他仍睜著雙眼呆坐著。

他和她一樣需要睡眠！

「走啦！」她奮力的拉他起來。「我們去房間睡覺。」

她又拖又扯的將他拉到床邊，便七手八腳的脫了他的衣服、再脫他的褲子，然後一把拉開床單，雙掌往他的胸口使力一推，他像木頭人一般躺在床上。

隨即她將自己也扒光，躺在他身邊，讓兩人面對面，握住他的雙手，兩人的姿勢就像兩支親密的湯匙般互相慰藉著。

麥琳拍柏手中緊握的大掌，「睡吧！不要再想了，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再說。」

「不要再想了」幾個字入了他的耳，將他腦海中不斷浮現的片段記憶給暫時趕走了，他閉上眼，平靜的進入了夢鄉。

美妙的烤雞在她前方飛著，那香噴噴的味道引誘著她拚命向前追。「等等我啊——」她驀地驚醒坐了起來。

聞聲趕來的藍封鑫不解的問道：「等你什麼？」

「有隻烤雞……咦？你醒了？」

他意喻深長的回答，「醒了，還幫你做好了早餐。小懶豬，你該起床了吧？」

麥琳嗅了嗅遠處傳來的香味，忍不住咕噥，「原來就是你在煮東西，才會害我做噩夢。」

可惜藍封鑫轉身離開沒聽見，否則他一定會將他做的美食收回，不給她這個沒良心的愛吃鬼吃。

「等一下我們先去醫院看你父親，然後你再送我回家。」她想想不安，「我還是先打一通電話回家好了。」免得家人擔心。

「不用了，他們知道你跟我在一起，前天我們還以為你被綁架了。」

「我一開始也以為找被綁架了呢！」麥琳無心的嘟囔著。

「什麼？！」藍封鑫板著一張臉追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說清楚！」

麥琳抬眼一瞄，心知那個愛擺臉色的藍封鑫回來了。奇了，昨天那個惹人心憐的男人跑到哪裡去了？

瞧他，現在又開始命令她，可是，她已經不怕他了。

「我、我……」她幹嘛說話結結巴巴的？勇敢一點，麥琳！「其、其實……都是誤會、誤會嘛！」

眼前的男人絕對是她的剋星，她居然連撒個小謊都會覺得全身不自在，真是夠了！

藍封鑫當然了解麥琳不想要他再和父親鬧得不愉快。

「我先送你回去。」

「可是，我想先去看看藍老爺，難道你不打算去看他？」麥琳不解的問道。見他沉默不語，意思就是他默認了？

「鑫，你不去看他這樣好嗎？他是你父親耶！」這是第一次麥琳主動叫他的名字，希望因為她的勸說能改變他的主意。

「你不要管！」藍封鑫喝斥，希望她不要再為「他」說話，也拒絕她的靠近。

什麼？！要她不要管？！混蛋、臭雞蛋、王八蛋！居然叫她不要管！好，她統統不管了，就連他，她都不要管了！只是……不行啊！那怡心姐及藍老爺怎麼辦？

「喂！小琳，藍封鑫找你。」麥婷遮著話筒喊叫。

「哼！說我不在。」

距離地說出那句大逆不道的話，已經過了三十八小時又四十三分鐘，即一天又十四小時又四十三分鐘，也就是說她和他冷戰了兩千三百二十三分鐘了，她看看手錶，又過了一分鐘。

「真的說不在？」麥婷不耐煩的站了個三七步，這幾天她倒霉的成為他們之間的傳話筒。

這次麥琳明顯的停了一下，才回答，「不在。」

不要管他、不要管他、不要管他……麥琳不斷自我催眠著，不然她怕自己又會心軟。他必須對她敞開心房，這樣他們才走得下去。

麥婷聳聳肩，將話轉告給籃封鑫后，掛上電話。

「小琳，」江秀鈴在她身邊坐下。「要不要和媽媽談一談？」

「人家不知道該怎麼說……」麥琳撒嬌的倚在她的懷裡。

「用嘴巴說不就好了。」麥婷已經快受不了了，她才不要再當他們之間的接線生了，「求你快點說吧！」

麥琳正要開口說，在廚房裡切水果弄點心的麥小弟突然深出頭來，「等一下，我快好了。」

沒多久，就見他端著自製的草盪果凍及切好的蘋果出現。

「哇——果凍裡面真的是新鮮草莓嗎？好棒喔！」麥婷和麥琳一看到果凍，眼睛都亮了。

「嗯！」麥小弟開心的點點頭，看見大家欣喜的表情，他就很有成就感。

「真好吃！不會很甜！」一群人就這樣邊吃邊聊，將心裡的問題與煩惱—一解決。

等全部的人聽完藍老爺和藍封鑫的心結后，雖然對藍家的往事還不是很清楚，不過都為他們感到難過。

「二姐，我覺得你應該去藍家才對。」善良的麥小弟說出自己的意見。

麥婷問她：「現在藍老爺已經回家去了，對不對？」

「對啊！」麥琳點點頭。

聽到肯定的答案后，麥婷沉默的沒再表示什麼。

汪秀鈴拍拍她的小手，「媽也覺得，其實你可以幫助他們父子倆，要不然也可以陪陪藍老爺下下棋。」她贊成小兒子的意見，他們不是壞人，只是有心結解不開的傷心人罷了。

「我有個想法。」麥婷將她的餿主意講了出來……

藍封鑫將電話掛上。還是不接他的電話？已經三天了。

「你這樣算被拋棄了嗎？」展祥十二萬分同情的看著他，哀悼好友的情殤。不過依他對阿鑫的了解，阿鑫不會讓麥琳和他鬧很久的。

藍封鑫警告地睨了他一眼，「我明天就去她家站崗。」

這小妮子以為她逃得開他嗎？哼！休想。不管他們之間有什麼歧見，永遠也不能教他放手！

「去她家？那你恐怕找不到人喔！」展祥朝他咧了個大大的笑容。

「什麼意思？說清楚！」藍封鑫不高興的瞪著他，他在說什麼鬼話？

「由於你的小琳還不想和你說話，所以，她要我代為轉告你——」展祥故意停下來，佯裝口渴喝喝酒，緩慢的舉止簡直讓人抓狂。

「你快說好不好！」明知道他在耍把戲，藍封鑫還是忍不住催促他，誰教自己已經整整三天沒看到麥琳了。

「她現在搬到你家了。」展祥幸災樂禍的宣布。

「我家？」藍封鑫不解的皺起俊偽濃眉，一時間還沒有意會過來。「她什麼時候搬來的，我怎麼不知道？」

「我指的是藍宅，她搬到藍宅去了。」展祥突然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墮入情網的好，瞧瞧原本聰明的藍老大，自從遇到麥琳后，變得笨頭苯腦的。

她搬去那裡做什麼？藍封鑫心情頓時陰沉下來。

麥琳正坐在藍宅的廚房裡，交受著如五星級皇家餐廳般的待遇。

自從她來到這裡，每天飯後，沈姨、藍怡心和她都會留在廚房享受王媽精心特別為她們做的低卡路里點心，她都快要樂不思蜀了。

下一個階段，她打算打破藍老爺和怡心姐各自用餐的情形，並帶領她們這支女子軍團反攻藍宅。

「小琳，你搬來都好幾天了，少爺還是沒有過來，現在怎麼辦？」沈姨擔心計劃失敗。

「沒關係的。只要請王媽打一遍電話給他，他就會來找我。」她信心滿滿的說。

「我？」王媽很是疑鐫的指指自己，什麼時候自己有這麼大的魅力，她都不知道？

「對！請王媽打電話給他，說我懷孕了，他就會回來了。」麥琳笑著投下一顆炸彈。

「啊啊啊——」王媽吃驚地指著她的肚子，這是真的嗎？老爺和她們真的還有機會可以抱到藍家的第三代？

「還不確定就是了。」麥琳聳聳肩。

沈姨眼眶泛紅，開心的拭著淚。「這是好事、這是好事。」

見每個人都在笑，藍怡心也跟著笑了。站在門外的人也流下珍貴的眼淚。

藍川勝井無意偷聽，只是幾天下來，他已經愛上和這小妮子下棋的感覺，每當他們下棋時，她總有無數的花招想要讓他分心輸棋，逗得他十分開心，原本是來找她下棋的，乍聽到這個消息，他比誰都還開心。

淑雲，你知道嗎？他含淚抬頭仰望著天，我們的阿鑫有小孩了！待他往生后，總算有臉可以去見淑雲。藍川勝以中國袍的衣袖擦淚，梢悄地離去。

「王媽、沈姨，阿鑫和藍老爺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應該不只是為了怡心姐的問題而搞得這麼僵的吧？」麥琳終於問出深埋在心中好幾天的問題。

王媽和沈姨對看了眼，最後王媽決定，也許由她來告訴麥琳會比較客觀點。

「老爺快四十才娶了淑雲，嗯，就是藍夫人，我們以前是同鄉的窮人家，所以彼此熟得很，這份工作就是淑雲替我向藍老爺求來的。」一瞬間，王媽彷彿看見年輕時的淑雲，如果，她不是那麼早過世就好了。

「淑雲是怎麼跟老爺在一起的我不是很清楚，可當我來這裡工作時，淑雲就已經常常生病了。」

「生什麼病？」麥琳好奇的問。

「她偶爾會自殺、鬧情緒，常常一個人悶著胡亂假想一些情形，好像是現在人說的什麼、什麼憂鬱之類的。」王媽努力的想。

「憂鬱症。」麥琳漸漸比較了解了。

「唉！以前人哪裡知道什麼憂鬱症。」沈姨感傷的嘆了口氣。

「少爺從小就是個滿敏感的小孩，淑雲死的時候，他已經五、六歲，也許淑雲生病時有對他說過什麼，我不太曉得，不過，那時真的是難為他了，因為他是男孩子，又是老爺唯—……」王媽沒有將話講完，只是憐惜的看了藍怡心一眼，但她想說的，麥琳及沈姨都明白。

「總之，老爺對他特別嚴厲。」

麥琳想了想，又問：「那王媽，阿鑫的媽媽和藍老爺感情好嗎？」

兩人不管在年紀和背景上都相差懸殊，怎麼會走在一起的，十分令人好奇，這是不是有點像阿鑫和她的情形呢？

王媽會心一笑，「這可是當年每個人心中的疑問，所以才會有什麼老爺是為了傳宗接代才娶淑雲，或是淑雲是為了錢才嫁給老爺的一堆不實傳聞。其實，我一開始也跟大家一樣的想法。」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因為那個時代大家都很保守，很難相信他們是真心相愛，直到有一次，嗯……好像是少爺還不到一歲吧！那年大家都回去過年，我晚一點才走，卻被我看見……」

麥琳和沈姨全部聚精會神的聆聽。

「他們手牽著手，還抱著少爺牽著小姐走在後花園賞梅呢！那年，天氣冷得很，看到這溫馨的畫面，我才知道他們之間其實是有感情的。」

這時，一旁的藍怡心像是認同般笑了出來。

「好吃！」她興奮的指了指她前面的點心，「好吃！」

望著天真的怡心，那笑聲如暖暖的微風吹向她們，讓交談的三人會心的笑咧了嘴。

藍封鑫一夜無眠，他不懂麥琳為什麼要回到藍宅去，難道她不生他父親的氣了嗎？就算她不生氣，她又為什麼要回去呢？

想她、惱她、氣她的思緒統統混合在一塊，以至於他今天上班的情緒，比前幾天更要差上十倍百倍。

敏感的王秘書當然察覺到，而且她敢斷言，今天的低氣壓正在逐漸增加中。

果然，現在才上午十一點，總裁已經將高級主管快罵光了。

「滾！給我出去！」接下來，「砰！」的一聲，就見到門內的人頓時奪門而出。

「王秘書……」下一個等著獲接見的業務經理不禁軟聲哀求。

「別喊我，我也愛莫能助。」王秘書聳聳肩，開玩笑，她又不是不想活了。

業務經理瞄了瞄總裁辦公室一眼，「他這樣子多久了？今天是屬於什麼戰況？你也稍微透露一下嘛！」

「有幾天了，但以今天最嚴重，恭喜你了！」

這時，王秘書桌上的內線燈亮起，她一按下通話鈕，冷冷的質問聲就當面擲了過來。

「王秘書，業務部的人到底來了沒？叫他快點給我滾過來！」說完，馬上切掉通話。

業務經理哀求的拉著王秘書的衣袖，「老婆！你忍心讓我去送死嗎？跟他說我出去了，好不好？」

「老公！」王秘書緩緩的將她阿娜答的手挪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所以，我只好對不起你了。」話才說完，她即按下通話鍵，「總裁，業務部的人已經到了。」

「老婆……」業務經理用不敢相信的眼神指控親親老婆的殘忍。「快進去吧！免得——」

她未完的話他當然知道，為了保住小命，他趕緊沖了進去。

在藍封鑫正要對他發飆時，桌上的電話驀地響了起來，他怒氣騰騰的接起電話。「喂！」

也不知對方說了什麼，下一秒，就見藍封鑫急急沖了出去。

「總裁，不用報告了嗎？」業務經理在後面大喊。

這些話根本入不了藍封鑫的耳，因為現在他的腦海里，塞滿了剛剛電話里告訴他的事——

麥琳懷孕了，可是，她不小心跌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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