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呣……你平常晚上都做什麼消遣？」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搖晃著雙足，她估算從這裡走到他公司差不多正好五分鐘，剛剛好。

「應酬啊，不然就回家看電視、聽聽音樂，就這樣。」

「你這個人還真無聊耶！」她翻翻白眼，由長椅上跳下來，穿過公園的草坪，往公園出口移動。

「這樣吧，我想坐捷運，你陪我去坐，我就快到你公司樓下了。」

皇甫靖閉了閉眼。

「想去哪我載你去，幹麼一定得坐捷運？」

他有車，就停在公司的地下停車場，舒舒服服的房車不坐，坐什麼捷運呢？光憑想像，下班時刻捷運里壅塞的空間、人擠人的汗臭味，他便感到一陣呼吸困難。

「我沒有想要去哪裡，只不過就是想坐捷運，怎麼樣嘛？你陪不陪我坐？」

「……」

直到已經站在捷運車廂內，皇甫靖還是想不透，自己為何會莫名其妙讓她牽著鼻子走？

他的車還孤零零的被丟在公司停車場里，他卻像個傻子般坐在捷運里，唉——

柳沛瑄揚起頭看他。

「喂，你高興點行不行？」

剛上捷運時，人滿為患，剛好有個位子，他發揮紳士風度讓她坐，她就大大方方的坐下嘍，所以現在她坐著，他則站在她面前。

「我沒有不高興啊。」他只是覺得無奈。

「你的臉很臭。」她毫不遮掩的當面說明。

「有嗎？」他搓搓下巴，就著捷運車廂玻璃擠眉弄眼。

「不會啊，你瞧我，表情豐富的咧！」

就站在他們身邊的幾個乘客忍不住低聲訕笑。

柳沛瑄翻翻白眼，卻忍不住發出輕笑，適巧列車進站，鄰近的車門又擠進很多人，其中有個媽媽牽著個約莫三、四歲的小女孩。

「媽媽，人家要坐坐嘛。」小女孩一進車廂就喳呼著。

「妹妹來，阿姨的位子讓你坐。」柳沛瑄站了起來，拉過小女孩坐好。

「謝謝阿姨。」小女孩極有禮貌的道謝。

「嗯，不客氣。」拍拍小女孩的頭，她自然的攀住皇甫靖的手臂。

「喂，你覺得我們去哪裡好？士林還是淡水？」

一抹清雅的馨香，有別於車廂里的汗臭味，隨著她的貼靠竄進他的鼻端，冷不防讓他的心臟怦然一跳。

「都、都可以．」他的腦袋有點當機，因她突如其來的貼靠。

「你能不能有點自己的意見？」這怎麼行？他是長得很好，也很體貼且尊重女生的意見，但真要吹毛求疵則顯得他沒主見，不是個好現象。

他苦笑。對今晚的行程他半點概念都沒有，是被她拖著來的——不過認真想想，這陣子以來，他還真都讓她牽著鼻子走，他記得自己不是這樣的人。

「到淡水吧，我好久沒去了，可以去坐坐渡輪、逛逛老街、騎騎協力車……」他憑著記憶細數著，嘴角不覺揚起淺笑。

哪個人沒有青春歲月？年輕時常和同學們到這裡來殺時間，畢業后忙於當兵和工作，算算真的好多年沒去了。

「喂，你講這麼多，不是一個晚上玩得完的吧？」好笑的糗他，說得她也好想去玩個過癮喔！

「嗯，不然我們就去老街吃東西，然後去漁人碼頭散步或租輛協力車來騎怎麼樣？」有機會再找一整天的休假，好好的玩個透徹。

「騎協力車？那不就還好我今天穿七分褲？」她低頭看著自己腳上的休閑布鞋，慶幸今天的打扮是走休閑風。

「是還好，還是早有預謀？」他懷疑她根本就是計畫好的，不然怎會堅持拉他來搭捷運？眼角餘光瞥見車廂玻璃反映出兩人的身影，還真像對戀人呵——

她聞言跳腳。

「哪有！人家只是突然想搭捷運，哪有什麼預謀？」

兩人就這麼說說聊聊，很快的便到了淡水站，兩人隨著壅塞的人群走出捷運站，柳沛瑄旋即被捷運站外的街頭畫家吸引。

「欵，你看，畫得好傳神喔！」她站在畫者後方，指著畫紙上幾近完成的女孩畫像，再看看坐在畫者前方的女孩，嘖嘖稱奇。

「你不會也去畫一張？」或許是被工作和歲月磨去了某些熱情，看到這種攤子，他從不曾有去讓人作畫的衝動，不過瞧她臉上明顯的雀躍，他竟不舍潑她冷水。

「我去喔？」她的眼滴溜溜的轉了轉，未幾，彎成下弦月。

「我是很想畫一張看看，不過我們兩個是一起來的啊，又正好沒帶照相機，所以你要陪我一起畫！」

「不是吧？！」驚恐的瞠大雙眼，沒料到她會天外飛來一筆。

「要嘛要嘛！快來！」正好女孩的圖像完成，她立即拉著他坐上適才女孩坐著的長椅，全然沒給他拒絕的機會。

「先生，我們畫兩個人可以嗎？」

「可以。」戴著畫家帽的老先生笑道，拿起畫筆在他們面前比劃。

「麻煩坐靠近一點……對，笑一下。」

兩人像傻子一樣，不由自主的依照畫者的意思揚起嘴角，就見畫者飛快的在畫紙上畫下他們的輪廓，十分專業。

約莫四十分鐘后，兩人栩栩如生的畫像出爐了，皇甫靖付了錢，和她拿了畫像離開畫攤。

「畫得很不錯耶！」她特地叫老先生在畫的右下角落款，並題上今天的日期，往後好有個回憶，以證明他曾是自己的假男友。

「我拿回家貼廁所。」

「貼廁所？！」他不明白她的用意。

「避邪啊。」看著他不可思議的瞠目結舌，她格格笑。

「你這丫頭真壞！」他搖了搖頭，不禁輕笑出聲。

夏日夜風徐徐，透著一絲悶熱，有她在一旁搞笑，空氣似乎不再那麼沉悶。

往常他一回到家就懶得出門，這種人或者該稱之為「居家型男人」吧？長年下來他倒也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方式，不過這幾日有她作陪，感覺還不錯，說說笑笑倒也快樂。

「我才不壞，是你太正經了好嗎？」不過大她六、七歲，卻像個老頭子一樣，沒趣。

「這樣日子多悶哪？像我這樣多好，每天嘻嘻哈哈多快樂。」

「是是是，你說什麼都是。」他就是辯不過她，呵——

「再來呢？你不是說要去漁人碼頭？」將畫像小心卷好塞進包包里，她可沒忘了他安排的行程。

「那我們先買點東西在路上吃，不然到時肚子餓怕會買不到東西吃。」他想都沒想的牽起她的手往老街走，邊走邊看著路邊琳琅滿目的攤位。

「你想吃什麼？阿給、魚丸、魚酥還是鐵蛋？」

「阿給啦，都到淡水了，當然要吃阿給。」她興奮的蹦蹦跳跳。

「那有什麼問題。」他笑了，兩人一路殺向販賣阿給的攤位。

在等待食物的片刻，他的體溫源源不斷透過掌心傳遞給她，柳沛瑄低頭凝著彼此交握的手一眼，心頭不免漾起甜甜的滋味。

他是她認識的男人里長得最好的，脾氣也很好，工作也很棒，有這種男友真好！即使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相、短暫的，但仍很享受這種被寵愛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