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國家大型典禮活動並非單純浪費民脂民膏而有其功能存在對內是宣示政權的神聖與正當性同時也展現君主的力量和威儀對外則是向友邦顯示能履行盟約的實力並對敵國進行威懾畢竟觀禮的不僅是受邀貴賓還有各方勢力的眼線。

但對於參演的下級人員來說那只是累人的差事而已越隆重盛大的儀式典禮準備時間就越長就為在觀禮台前走不到半刻鐘的時間天狼騎士團的參演者們練習將近一個月整齊步伐和隊形變換。

雖然典禮是在上午舉行但過了午夜后不久所有人員就被叫醒吃飯當全體整裝完畢準備出到預備區時為大家照路的依舊是幽淡的月光。若在途中遭遇同樣要參演的隊伍雙方確認彼此身份后便各自依原定路線行進要是路線重迭的話那樂子就來了。

對大部份人來說這種事情早點結束就早點休息不出差錯的話通常士兵們都能得的到幾天的輪休。可是做得好也不會有額外獎賞所以只要能保持一定水平以上沒幾個團員會認真地全力以赴。

但參演的都是精銳部隊幾乎都有『老子們是最強的！』這種想法『甩開那些弱雞給他們點顏色瞧瞧』就成為大家共同採取的做法。關係到面子問題所以這場夜間急行軍競賽大家都卯足了勁。

因為還沒天亮許多民眾都還在睡夢之中所以大家在維持隊形整齊之外還不能出太大噪音。這對特遣隊的成員來說正是拿手好戲在北方作戰時這種夜間靜默急行是家常便飯他們連續趕五個單位其中還包括弧稱王國最精銳又有地利之便的冰龍近衛騎士團。

傭兵團隊伍素質就沒那麼高可是長途行軍的經驗並不遜於其它實戰部隊和來自南方的炎馬騎士團競賽比得旗鼓相當但當曙光照在彼此身上時對方領隊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因為他現早先對手竟是支裡面有不少女兵的隊伍手下精銳跟姑娘們比成不分勝負傳出去大概會被當成笑柄。

日出時分所有部隊都已經準備就緒只待慶典的開始。

接受封賞的高階騎士們並不和隊伍同行而是直接到會場由執事們確認身份后帶至各廳房休息等候典禮開始穆在這和其它人分開而被引導到另處。本來應該和自己一起來的諾修到接待外賓的廳房去了這次以他國貴賓身份受勛的還有位相識以穆對那人的了解應該會趁機拉攏浣熊這種良才為其所用。

自己早已習慣單獨行動大家也不需要他操心什麼都想過問不會把事情辦的更好只會讓人身心疲累更何況眼前還有別的問題要處理。會在這座廳房裡休憩的都是將被授爵、晉爵的騎士和貴族其中也包括奧克斯.韓將軍。

不管是東方還是西方寒暄問候都是基本禮貌而且在下位者必須主動向上位者行禮。包括他在內的六名尚未被授與爵位的騎士身份最低進入之後得一一跟其它人致意。他到得算很早裡面才只有兩人彼此招呼之後知道都是新封爵的騎士便坐在一起談話。隨著時間過去其它獲封者也6續到來。

廳內被看不見的界線劃分成兩區一邊是即將晉爵的舊貴族一邊是正要封爵的新貴們。相較於平民出身者貴族世家的態度顯得冷淡許多穆還注意到他們握手的方式似乎和平常不太一樣。

「請問那邊的幾位握手方式是不是和人不太一樣似乎沒將手整個伸出而是只用三或四根手指？」他請教身旁邊的騎士。

「哼！那不過是自以為是的傲慢罷了。」回答者說時用敵視的眼光看向廳房另一邊「你就是那個在北方戰場很活躍的東方人是嗎？」他轉回眼光、語氣也變得溫和。

由於諾修為愛情辭謝爵位、官職的事極為轟動外界反而不太注意他這個繼任者因此穆對這人立刻認出自己身份有些意外。

剛才只交換姓名、階級的對方開始簡單地自我介紹南方第二師團長多萊奇亞約四十多歲略矮的身形反而突顯其壯碩體格棕色的頭已經從頂部開始稀疏在格林法門之役后的追擊戰中表現傑出加上以前指揮過幾場勝仗的功績而受到封賞。

「其實那天你去拜訪將軍閣下時我就在樓上托德大人和薩班大人提到你的智謀讓大家都很讚賞只可惜當時沒能見到面。」

「當時臨時想到急事不得不告辭之後我們師團里的情況大人也該聽說過所以就沒辦法再去拜訪將軍閣下要等慶典結束后才有空暇。」穆響應道曉得對方是南方的師團長時就已經推想到大致情況由其親口說出只是進一步確認而已他又問「不過你剛提到的傲慢又是怎麼回事呢？」

「那種握手方式是上對下的做法因為身份低者不可以觸碰尊貴者身體部位太多國王對臣下只用一根手指而且君主不會輕易與人握手所以那還是種嘉勉賞賜。王室成員就用兩根貴族們依對方身份用三或四根那邊的人就是把我們當成下位者用四根手指還是看在我們的騎士身份上三根就是把還沒封爵的我們視為普通平民。」多萊奇亞解釋「這些傢伙不過是仗著祖先庇蔭現在僅是守住家業而已我們可是靠自己獲得的榮耀和地位論能力他們憑什麼和咱們平起平坐。」

聽到這事穆只是微微一笑新舊權貴階級各自的心態其實不難理解越多人擁有的特權就越沒價值所以舊貴族對曾是平民者來和他們分享榮耀感到不悅。而新貴們對自己辛苦掙來的身份卻有人僅靠著有對好父母就能取得同等甚至乎其上的地位而感到憤慨。

只有受到不公待遇者才會要求平等如果多萊奇亞一帆風順地展下去繼承其地位的子孫大概也會成為別人口中的『傲慢者』說不定他貴族當久以後自己就會變成那樣。

這時進來一名黑綠眼、深褐色肌膚的高大男子身旁的人都起身致意穆也跟著照做就連廳房另一邊的世家貴族們如此。「這位巴爾斯提督不也是新封爵位嗎？為什麼那些世家貴族卻對他十分客氣呢？是因為他將被封贈的是伯爵領主之位嗎？」

「這只是原因之一不過最主要還是因為提督的功績直接影響到貴族的生活普羅西亞重視海上展這為國家帶來巨額的稅收和財富並讓他們能享受更好的生活因此海上開拓航線和新據點的冒險家要比我們這些在6地上防衛國土的將領更受尊敬而巴爾斯閣下更是其中的佼佼者。」頭頂微禿的騎士回答。

「不過那也是他們應得的在海上要比在6地上更危險我們只有戰爭時的風險比較大平時卻是過著還算安穩的日子但他們就算沒有遇上戰爭和海盜海上的風暴和暗礁也會致命。其實我年輕時也曾想上船如果會游泳的話…」

「所以說換成同樣是受封伯爵領主的將軍閣下就不會那麼受尊重了是嗎？」

對方擺了擺手指「這可不一定喔！據說元老貴族們原本對將軍受封有些意見所以陛下特地派人去調查竟現將軍是貴族世家出身你也來自東方是否知道一些情況。」

「其實將軍在東方的名氣極大那天我去拜訪時就從牆上的寶劍認出來了他們家包括其本人在內四代都是公爵就可惜因為他能力太強、權位又高所以讓皇帝猜忌不安而受人陷害流亡至此。」

「真的？我只聽說將軍是貴族出身卻沒想到地位竟那麼高還是連續四代的公爵？」若在普羅西亞這可稱得上是名門中的名門在王國歷史上這樣尊顯的世家也寥寥無幾。

「對了你在東方是什麼身份？也是貴族嗎？」多萊奇亞頗感興趣地問。

「雖然在東方曾當過官不過我是平民出身後來因為沒能達成理想就離開職位四處旅行如今會在這裡也是當初沒預料到的。」

「其實你還年輕將來大有可為若自稱在東方有爵位的話還能有更好展。只要不是說得太離譜別人想拆穿也不容易就算國王陛下也沒辦法查清楚東方所有的貴族世家吧！」他用開玩笑的語氣說。

「謝謝你的提議但我實在不擅長說謊騙人。」穆嘆口氣回答因為這話要是讓團員們聽見有人會笑到在地上打滾。

「真的嗎？那咱們一定合得來我也是常說話太直而得罪人所以對你這種誠實的人特別有好感。」這位來自南方的將領高興地說。

「那太好了我也覺得會跟你相處得來。」東方人微笑著說。

巴爾斯先和世家貴族們寒喧后才到這邊來其它人高興地上前握手致意但是輪到穆時卻出了點狀況。東方人主動照西方慣例將手伸出去時對方卻雙手抱拳彼此愣了一下后航海家先大笑起來「不好意思因為常年在海外見到各地不同的人所以習慣見到哪裡人就用當地的禮節打招呼。」

「喔各地的招呼方式都不同嗎？」旁邊的人好奇地問。

「是啊東方人是這樣抱拳行禮或躬身作揖但我也遇過土人是用互碰額頭和臉頰來致意的也有拍打自己肚子出聲音即使是握手也有很多不同曾遇過一個沙漠部族是雙方都用自己左右手相握。」

這樣的事穆也知道一些其實別說那些遙遠的地方連鄰近兩國都有不少差異例如帕威魯人將姆指、食指撮成圈表示『沒問題、狀況良好』同樣手勢在普羅西亞卻是『零分、一文不值』的意思。

重新握手時巴爾斯臉色微變隨即露出認真的眼神這次握手時間比其它人都久「做為一個上過船的人來說我的握手還算誠懇吧？」穆問道。

航海家吹了一下自己紅的手掌「從外表真看不出你有這麼大的勁道要不是已經被封為爵士我真想拉你上船。」

以前在航行時聽水手們說過船員間的握手越用力越有誠意顯示力氣以表示自己是個可靠的夥伴。剛才就注意到巴爾斯握手比別人用力不過對象是6地上的貴族和騎士所以已經是有所節制了。

「對了這次受封的不是還有位東方籍將軍嗎？他沒跟你一起來嗎？。」巴爾斯順勢攀談道。

「將軍閣下比我早到西方七年以上雖然我也很想見他一面可惜因為許多事情而耽擱了。」

「那是我誤會了當初我聽到兩個東方人同時受封的事直覺就認為你們應該是互相支持的同伴。」對方有些訝異的說。

穆也明白多數人都會有類似看法若和韓猛密切來往容易讓外界有兩人結黨的印象不過為向他傳遞某些訊息適當的接觸是有必要的。

「奧克斯將軍閣下到。」當有貴族或是將軍、提督、大臣等要職身份者到達時門口的執事就會這樣大聲報名這是還未封爵的騎士們所沒有的待遇。

雖然很久以前就知道這個人物卻從未會面米西魯侯爵曾說他像熊般高大強壯在東方時傳言則以虎背熊腰形容其壯碩今日一見確實如此。但以前傳言也用虎目鷹視形容他眼神銳利但現在所看到的卻是平易近人的柔和目光不知是經過這些年的滄桑將其心境磨得圓融還是早已學會深沉內斂。

不過些世家貴族所表現的熱情倒叫穆感到意外他們把這位將軍圍住談話就連剛才的巴爾斯提督也沒這種待遇。

「將軍閣下為何那麼受歡迎？雖然他曾經是公爵可是那個國家已經滅亡而且聽說有不少貴族對東方人受封領主之事表示反對。」雖然多萊奇亞剛已說過但穆還是不能理解這種異常狀況。

「這和權勢大小無關而是品味問題剛才貴族們歡迎我是因為我可以為他們帶來財富但是一個東方貴族…嗯你剛說他以前是公爵是嗎？」翹腿坐在沙上的航海家說。

「而且連續四代都是。」微禿的騎士也插嘴說出剛聽來的消息。

「四代都是？那就更不得了。貴族們都喜歡用來自遠方的各種奇珍顯示自己的不凡東方大6的茶、香料、磁器、絲織物等都是他們愛用的而且越是精美考究越能顯示自己品格流亡東方貴族正這方面的絕佳指導者更何況是那種名門出身。貴族世家可以不炫耀財富但是一定要突顯自己品味所以和將軍閣下拉攏關係對提升品格可是大有幫助那些人當然不會放過這個結交的機會。」巴爾斯說明。

此時奧克斯好不容易才擺脫世家貴族們的熱情糾纏過來向其它獲封的騎士問候。看到穆時這位將軍表情顯現出些許意外從已知消息來看這位同鄉的武藝、兵法、謀略都十分精湛在他想象中應該是位英偉的豪傑沒想到卻是這副柔弱的相貌。

『貌若女子胸藏萬軍』想到這個形容的同時他腦中浮現一個名字而且其別號還是…。只是聽說那人已死就算還活著也該封公拜相而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但眼前這位或許和他有什麼關連。

「久仰『白虎』韓將軍的威名今日得見不勝榮幸。」對方用故國的語言和禮儀致意道。

「過去的事已如雲煙不值一提只是沒想到先生竟會認出我？」聽到自己過去的名號流落異域的韓猛心中有幾分喟然。

「將軍過去名滿天下若非改換名字從東方來的人都會知道敝人之前拜訪時見到那把七星劍就明白您的來歷。」

「原來先生也看過那本識器錄。」苦笑的表情顯示出他對間接害自己家破人亡的書實在沒好感似乎是不想多提往事韓將話題轉移到對方身上去「先生是哪裡人氏？在故國的姓名是？」

「說來可笑其實我是姓穆但西方名字是名在前、姓在後當初沒有注意到等察覺時新名字已被當成姓氏本姓卻成為名字。至於萊特這個名字是在船要出航時取的當時是滿月光華正盛的時候知道我的姓剛好和華斯特語中的『月』同音所以就以光為名。」

「我剛到這片土地上的時候也是分不太清楚西方人的名和姓。」韓猛笑著說對方所說的情形確實和自己所知相同滿載貨物的船都喜歡選在月圓的晚上利用滿潮出航雖然剛才的懷疑可能只是多心不過還是多問些比較妥當。

「我出身鈞州寒山因為幼名不雅所以後來授業恩師為我改名為若青字勝藍。」

「若青？尊師是？」聽到這名字韓猛有些咋異。

「我十一歲拜入九雲山門下十四歲時成為堂下弟子向崔羽師父學武向6皓師父學兵法、謀略二十二歲才成為入室弟子這時又向馬承師父學習醫術只可惜三位尊師已仙去而未能受其教誨。」

聽說因為求學者極多九雲山將剛入門的稱為門徒由堂下弟子帶領修行經過考核升為堂下弟子才由親傳弟子授課而入室弟子則是由親傳弟子推薦方有資格受被稱為尊師的三靈指點更高深的學問技藝那三位遣散門徒閉關後學院仍繼續維持只是入室弟子改由留在院內的親傳弟子們共同傳授。

因為多年戰亂一個地方可能在十幾年內數度易主所以東方人往往以出身地區分而不是哪一國百姓寒山郡鄰近九雲山當地大戶人家莫不相爭將子弟送往求學而十四歲成為堂下弟子二十二歲成為入室弟子可說是資質極佳為何這樣的人才不留在故國展而遠渡重洋也讓韓猛感到奇怪。

「若青這名字是6師所改因為知道我外貌上的困擾所以勉勵以一位有相同情況的同門前輩為榜樣。」

聽到這話困惑一下就消解大半正因如此兩者才會有多處相似韓聽說那人因為覺得自己威儀不足所以在部屬面前常戴著獸紋鬼面以懾人但因為在君王之前不得遮面的規定所以許多朝臣見過其真容才有『貌若女子』的說法傳出甚至有人認為他根本是女扮男裝只是都無法證實。

只剩下最後一個懷疑的他問「雖說以先生的才華到哪都可以展露頭角但為何會到此地來？」

「將軍謬讚了我雖學武藝和兵法、計略但離山之時天下大勢已定雖謀過幾個職位但最高不過做個都騎尉在那職位上尸位素餐三年後感嘆生不逢時而辭官打算雲遊各地行俠仗義也懲治過幾個惡霸。但在偶然聽見人說一句鄉談『棺材店裡咬牙－恨人不死』方才驚覺應該慶幸自己一身所學無用武之地從此收起怨憤之心遊山玩水後來聽說西方別有天地才隨船出海。後來加入傭兵團結識許多人最後就變成現在這樣。」

「好！先生有此領悟實在令人佩服。」韓猛贊道。

「他們在談些什麼啊？」一名聽不懂兩人的東方語的騎士問。

「只是互相問候和談談各自的出身來歷而已。」場中除兩名東方人外唯一聽得懂那些話的人出聲他看向兩人說「兩位如果用大家都會用的語言的話就可以稍解其它人的好奇心了。」

不過他們並沒繼續談下去。

「打擾各位大人時間已經差不多了請諸位準備跟隨引導就位。」執事來提醒他們典禮快要開始了。

跟著眾人步出休息的廳房穆知道自己暫時解除韓猛的懷疑所謂「君子欺之以方」對於聰明人遮遮掩掩地隱藏否認反更引注意倒不如大大方方地坦白是很像的模仿品。必須瞞住對方自己的真實身份至少是現在在傳達某些訊息給他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