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話
兩個冬天過去了,大地再次迎來春天,當聖光花重新開滿大地時,人類總算有了自己的棲息之地,雖然只是原瑟巴里帝國的一小部分,卻是人類最後的希望之地。
瑟巴里的北部,原來成片成片的麥田變成了乾枯貧瘠之地。
乾癟的麥稞在碎石地壟間零零碎碎的冒著,間或有小片小片的野蕨,靠著水源的地方,小小的聖光花靜靜的開放。
「春天了……」狄亞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直起背,揉了揉酸痛的腰,把摘好的野蕨放進背簍。
「狄亞!」梅偌思把水壺遞給狄亞,拍拍自己坐著的石頭,說:「休息一下吧。」
「哦,」狄亞喝了一口水,坐在了梅偌思的旁邊,看了看梅偌思,撲的一下笑了出來。
「笑什麼?!」梅偌思瞪著她說。
「不,沒什麼!」狄亞連忙搖手,扭過頭又忍不住想笑。梅偌思穿著一件到處是洞的外套,兩隻袖子被雜草劃成了細條,兩隻褲腿挽到膝蓋上,腳上滿是泥濘,可是,叫狄亞忍俊不禁的是,他頭上包著的毛巾和斜背在背上的破背簍,還有拿在手上的破耙子。貴族裡面有名的美男子,飛鷹軍團第一位的猛將,竟然象個逃荒的一樣,在這荒野里……
狄亞帶笑的眼睛里突然浮出了淚光,沒了!已經沒有了!克爾達也好,飛鷹軍團也好,凱伊殿下!你究竟在那裡!
「狄亞!」頭扭向另一方,梅偌思的手猶豫著,還是搭上了狄亞的肩頭,好象是自言自語般說:「凱格爾王一定能找到凱伊殿下的!而且,只要我和大哥還有英格爾的軍團在,飛鷹就不會消失,克爾達也會重新崛起。」
梅偌思,英格爾,還有安得路大人的軍團……雖然已經只剩下原來二十分之一的人,卻是現在凱格爾王僅有的部隊,在那一夜,艾霖穆河戰線上幾十萬大軍被沖得四零八落,在那已經不能稱之為戰場而象屠宰場一樣的艾霖穆河戰線,成千上萬的人成了碎片和魔獸們的美食,靠著安得路大人的機械裝甲兵兵團,梅偌思帶著自己和英格爾的兵團一起向克爾達突圍出來,而別的軍團,有的殺向了瑟巴里境內,有的四散而逃,那一晚的慘狀雖然沒有親眼目睹,而梅偌思也只是淡淡的幾句話,但從後來自己親眼看見的戰鬥去想象,也不難想象出那種地獄般的情景。
逃向克爾達境內的部隊在第二天就和看著情況不對而趕過來的凱格爾一行人碰上了,在凱格爾王的帶領下,一步一個營地的向瑟巴里境內移動,而從那一夜過後,魔獸也沒有再聚集成群來攻擊,剩下的這些人總算能殘喘下來。只是,從那一夜起,因為著急著前方戰線上的部隊,把凱格爾安置在一個小基地里,就連夜趕回來的凱伊殿下和力,就再也沒有蹤跡。
凱格爾王象瘋了一樣的到處找尋凱伊殿下,可是,兩年過去了,除了以前偶爾找到一點有人住過的痕迹外,再沒有別的消息,而現在,連那種痕迹都找不到了。
只是,凱伊殿下已經死了!這句話沒有人敢說,也沒有人願意去想,也許,凱伊殿下已經被位於瑟巴里南部樂土的人救了,大家都用這個理由來安慰自己。瑟巴里的樂土,三個月前,在那個最冷的時候,營地里再也沒有吃的東西,卻出現了從天而降的天使,那是芙蕾雅公主率領的飛行大隊,靠著他們運過來的食物,這幫克爾達的殘兵才活了下來。是啊!芙蕾雅公主真的是天使!英格爾大人獨一無二的天使。
不管是在什麼樣的困境里,男人和女人,總是會互相吸引。
我和他也是,狄亞握住了梅偌思的手,一絲甜蜜湧上了心頭。
「梅偌思!我說怎麼找你不著,竟然在這泡妞!」英格爾憤怒的臉突然佔去了大半邊視野,狄亞臉一紅,跳下石頭往另外一邊的也蕨里跑去。
「你找死!自己的馬子追不到,竟然想破壞我!」等狄亞的背影一消失,梅偌思揪住了英格爾的衣領罵道。
「我們兩是兄弟吧!兄弟不是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嗎!你好意思一個人在那邊痛快!」英格爾一副陰謀得逞得意洋洋的表情。
「誰跟你是兄弟!」梅偌思敲了他一拳頭,說:「還有難同當,要等到你追上那芙蕾雅公主,頭髮都白了!」
「喂!你太不講意氣了吧!」英格爾沖著追著狄亞而去的梅偌思後背叫道:「你這見色忘友的混蛋!」叫完后低聲咕噥道:「你這傢伙本來就是白頭髮嘛!望了就討厭!」
「英格爾大人!梅偌思大人!有魔獸!」從瞭望塔的方向傳來了喊叫聲:「大批的!是大批魔獸!數量很多!」
「狄亞!回去!」梅偌思把背簍丟給狄亞,和英格爾一起向停在後面的機械裝甲跑去。
「小心!梅偌思!」見梅偌思的手在背後比出勝利的手勢,笑了一下,狄亞又叫道:「英格爾大人!你也小心!」
英格爾蹌踉了兩步,罵罵咧咧的爬上了機械裝甲。
「英格爾!你這混蛋竟敢對我老婆有意見!」
「去你的!叫你老婆閉嘴!什麼叫也!」
「呵呵!那是我老婆好心!要不連替你祈禱的人都沒有!」
「去死了!我有芙蕾雅公主!」
「芙蕾雅公主?哦?在那?在那?」
「梅偌思大人!英格爾大人!」一騎馬衝過來的士兵對著一台做左顧右盼裝的機械裝甲和一台把炮口對準了它的機械裝甲叫道:「王被困住了!」
「***!回來再找你算帳!」英格爾掉轉炮口,機械裝甲邁開大步向前方衝過去。
「這話該我說!」梅偌思的裝甲亦緊跟其後。
「王!您先退回去!」安得路一邊叫著,機械裝甲的高離子震動刀向面前的魔獸劈下。
「狂,毀掉它的眼睛,艾里,往後撤三步,加農炮準備。」凱格爾沒有理安得路的呼喊,仍然守在中線指揮。
「王!大哥!別怕!我來了!」隨著機械裝甲高音喇叭里梅偌思的叫聲,一百多台機械裝甲沖了出來。
「王!這裡交給他們!您先退回去!」安得路護在凱格爾的機械裝甲前面叫道。
「那可不行!安得路!難道要叫這些小傢伙們小看!」一邊笑著,凱格爾的鮮紅色機械裝甲揮出了震動波,正向安得路右邊襲擊的魔獸裂成了碎片。
王!安得路輕嘆口氣,打開了機械裝甲上加農炮的埠,王……根本是不要性命的打法!
「不行!數目太多!我們打不過!」梅偌思對著安得路叫道,血絲從被震裂的傷口裡不斷流出。
難道就這樣完了!安得路的眼睛冒著血絲,眼前是黑壓壓不斷湧來的魔獸,只在縫隙里看到一兩台機械裝甲的影子,為什麼會來這麼多?從那一個晚上后,魔獸很少大規模行動的,這次為什麼會一下子冒出這麼多!
「砰!」的一聲巨響,一個幾隻魔獸抱擁上去的機械裝甲爆炸,碎片四散飛落。
「是艾里的坐架,」梅偌思看了看冒著濃煙的地方,自暴!最後只有這條路了嗎?!
「大哥!你把王帶回去!」梅偌思的機械裝甲開始向中央地區移動。
「你不怕你老婆傷心嗎?還是我來吧!」英格爾爽朗的笑著,衝到了梅偌思的前面。
到此為止了!芙蕾雅公主!要是在你離開的時候就算會被你活劈也要一親芳澤就好了!
關上武器系統,英格爾的手按向了自暴鍵。
「轟!轟!轟!」連續的巨響響起。
英格爾看了看離手指還有一微米的自暴鍵,再看了看被轟得四下奔逃的魔獸。
我沒有這麼大心靈威力吧?
「英格爾!你的小命還在不在!」
打開倉蓋,英格爾以非同人類的速度冒出頭叫道:「芙蕾雅公主!在下非常之健康!」
「笨蛋!別出來!」芙蕾雅的叫聲還未落,一個巨大的影子掠過英格爾頭頂衝進了魔獸群。
「你走路不上眼睛的啊!」在一瞬間縮回倉內的英格爾又冒出被燒得焦黑的頭沖著那身影罵道,罵聲未完,又急忙縮回倉內,一隻非常之囂張的火鳳凰正從他頭頂悠然飛過。
那個混蛋!英格爾收起倉蓋,重新啟動武器系統,那混蛋!混蛋!混蛋!
天空非常的晴朗,春天的風溫柔的吹著。
琶琊吐出的巨大火球毫不留情的灼燒著魔獸,而騎在它背上的騎士手中寒光一閃便有一頭魔獸倒地,那是叫人眩暈的風姿。
(當然,叫英格爾暴走的原因是頭頂上……芙蕾雅的叫聲……和口哨聲……)
「哈!哈!哈!」耳機里傳來了梅偌思的笑聲,英格爾更是咬牙切齒,加農炮的炮口一不小心從魔獸身上轉向了「正擋在魔獸前面」的騎士身上。
「帝瑟!往後退!琺嫫來了!」
沒有去看聲音的主人,英格爾和停止了笑聲的梅偌思護著被帝瑟從魔獸群里揪出來的,凱格爾那就快支離破碎的機械裝甲往後退。
琺嫫!和這些下級魔獸不一樣,那是令人膽戰心驚的名字,個頭不大卻擁有最強戰鬥力的琺嫫是最高等的魔獸。
「王!王!」安得路對著對講機大聲呼喊著,機械裝甲成了那種樣子,凱格爾王他……?
「放心!這小兔崽子命大得很!」回答他的是正用羅剎敲開凱格爾機械裝甲倉蓋的帝瑟。
「王八蛋!你說誰呢!」倉蓋還只開了一半,凱格爾憤怒的臉便冒了出來。
「你看!」帝瑟指著他對安得路說:「怎麼樣?人生得賤命都要大些!」
「混……」凱格爾罵到一半突然停住,本來往帝瑟身上招呼的手指向了正往琺嫫飛去的火鳳凰,說:「你的瘋女人在幹什麼?!你不去幫忙?!你終於想放棄她而選擇芙蕾雅了?!」
「白痴!」帝瑟把凱格爾從機械裝甲里拎了出來,對後面的人叫道:「不要戀戰!快退!」
凱格爾看了看帝瑟面帶微笑鎮定自若的臉,低聲說:「就知道瑟巴里的混蛋不能相信!幸好沒把凱伊嫁給你!薄情寡意的混蛋!」
「你捨得嗎?」如風一樣輕柔的,帝瑟的聲音飄過凱格爾耳邊,而在他一愣神之間,帝瑟叫著趴下把他按倒在自己身體下面。
天空亮得刺眼,而在那奪目的光芒中,一線鮮紅色晃動出艷麗的舞姿。
戰場上一下子安靜下來,克爾達人吃驚的看著面前一片空無,剛剛把他們逼到絕境的魔獸群和琺嫫已經被燒成灰燼,還留著灼熱的空氣里,飄動著點點灰塵。
她是誰?凱格爾盯著騎著火鳳凰翩然而下的女人,簡單的衣服,短短的黑髮隨風而動,那個帶著淡淡的笑容,眉宇間充滿自信和堅毅的女人是誰?
「蕾蒂!」帝瑟向火鳳凰上的人伸出了手,順便把凱格爾丟給了安得路。
蕾蒂?!她是蕾蒂嗎?破天慌的,凱格爾沒有出聲抗議,只是靜靜的看著那女人從火鳳凰上跳下,跳進帝瑟的懷抱里。
那不是蕾蒂那笨女人的表情!那應該是我的凱伊的表情!
「帝瑟!」蕾蒂擔心的回頭,手搭在帝瑟的脈搏。
「放心,我沒事!」帝瑟附在她耳邊輕聲說:「你累不累?」
「只是一隻琺嫫而已,沒有關係。」蕾蒂搖搖頭,看帝瑟脈搏沒有變化,才安下心來,對帝瑟粲然一笑。
「肉麻當有趣!」凱格爾冷冷的哼了一聲。
「別理他!」帝瑟對一臉不解的蕾蒂笑笑,說:「吃不到葡萄的人就這個德行!」
凱格爾沒出聲,只是默默的看著,跳下機械裝甲和從營地里跑出來迎接的狄亞緊緊擁抱在一起的梅偌思,還有開始口若懸河般找芙蕾雅搭訕的英格爾。
蕾蒂看著凱格爾捅了捅帝瑟,帝瑟對著她微微搖頭。
「你們……」凱格爾沒有問下去,如果凱伊在瑟巴里,一定會和他們一起來,已經快兩年了,只有她和力兩個人!突的,凱格爾捂著胸口從安得路的機械裝甲上跌了下去。
「王!」
「意思是說,以愛莉西亞女神的力量寶石為核心,愛莉西亞的魔法師做了一個龐大的光之聖結界。」芙蕾雅停了一下接住說:「陛下的意思是希望你們也能移到這裡去,現在我們必須集合所有的力量,而且,那裡也有一些克爾達部隊,如果凱格爾王去的話,就可以統一歸到你們的指揮下。」
三個人互相看了一下,不是克爾達以前的敵人瑟巴里帝國的皇帝而是芙蕾雅公主來說這件事情,皇帝的誠心由此可見。不約而同的,三個人的眼光看向了一直坐著沒動的凱格爾。
「對了!還有一件事情我忘了告訴你,」芙蕾雅拍了一下額頭,說:「蕾蒂有一種奇怪的感應能力,可以感應出相距不是非常遠的兩個有異常強烈思念波的人,而且,為了鞏固結界,她也要在這一帶設下結界點,所以……」
「安得路,你們帶隊跟芙蕾雅去瑟巴里。」芙蕾雅的話還沒完,凱格爾已經站了起來。
「你幹什麼去?」芙蕾雅望著路都走不穩的凱格爾問。
「既然是關係到全人類的結界,當然是越早鞏固越好!」凱格爾頭也不回的說。
瑟巴里西北部的丘陵地。
離一條小溪不遠的地方,搭了一個簡易的草屋。
「殿下!殿下!」
聽到門外的聲音,凱伊迷迷糊糊的爬起來,不小心腳一動,立刻傳上來一陣巨痛,不覺皺了皺眉頭。
「您別動!」剛進門的力把手上的獵物一放,急上一步扶住凱伊。
「我逮了一隻山狸,正好可以補補您的身子。」抱起凱伊走出門,力扶著凱伊在草屋外平地上的一張竹椅上坐好,蹲下身子,小心解開她腿上的繃帶,取下夾棍,拿過一個石瓦,把裡面搗碎的草藥敷在凱伊腿上那深可見骨的傷口上。
山裡飄著淡淡的薄霧,溪邊一叢叢山花開得正艷,下過小雨的空氣里有著春天特有的甜香。
早春的陽光燦爛而柔和的照著,力裸露在外面的皮膚被晒成了深褐色,隆起的肌肉透著野性,束在腦後的長發烏黑髮亮,力長得非常俊美,又有一副挺拔的好身材,因為一直呆在凱格爾王身邊而且又是唯一被凱格爾王信任的侍從,力有很長一段時間被周圍的人當作凱格爾王的男寵而投以鄙視的目光,連安得路有時候都會出言譏諷,一直到秋天屠殺事件發生的那一天,親眼目睹了力和帝瑟交戰的騎士們才開始懼怕力,如果,如果他們知道力是克爾達最恐怖的剎髁竦一族族長,有一大半人會半夜做噩夢驚醒吧?!而且,如果剎髁竦一族知道他們引以為傲的族長一直受著這樣的侮辱,只怕也不會善罷甘休。只是,沒有人知道!因為凱格爾王給了他以前從來沒有那個剎髁竦擁有過的高貴身份和一族的自由,所以他要守在王身邊保護他,剎髁竦一族一直相信著力的解釋。力是遵照自己的命令去到哥哥身邊的,十幾年來,一直默默代替著自己守護在凱格爾身後。
凱伊看著小心的替自己換藥的力,仔細而認真的注視著。力頭低垂下去后露出的後頸上的皮膚依然保持著以前的白皙和細膩,領口處隱約露出了一點傷痕,那個下面,力從來不在外人面前展露的身體上,有非常多的傷痕,那是力的秘密,也是凱伊的秘密,那是我打的!凱伊的心口微微一痛,一直以嚴以律己寬厚待人著稱的凱伊公爵,沒有人知道我做過這麼殘酷的事,因為,力從來不跟人說,甚至從來不讓人看到自己身上的傷痕,第一次鞭打力,是因為哥哥被人暗殺,雖然被哥哥當場就殺掉了刺客,但哥哥還是受了不輕的傷,為什麼你在哥哥身邊還讓哥哥受傷,為什麼你自己是好好的!一邊這樣憤怒的叫著,我差點把什麼都沒解釋的力給打死,可是,後來我才知道,是哥哥自己把力趕走的,因為不能忍受力的管制,哥哥用這種無聊的理由把力硬給調走,所以才被刺客有機可趁,原本開朗活潑的哥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暴戾和陰險甚至……變態……是從那一夜開始,是因為那一夜所受的傷,為了救我而受的傷,讓哥哥變成了這樣!可憐的哥哥……我沒有辦法責備哥哥,只好把所有怒氣都發泄到力身上,為什麼你不制止哥哥?為什麼你不採取措施去防範?雖然明知力根本沒有辦法制止或者防範哥哥做那些恐怖的事,我卻只能靠著鞭打力來發泄,是我的無能!因為我,讓哥哥變成了惡魔,又因為我的內疚而無法去制止他,要保持著寬容的態度,為了彌補哥哥的暴政,凱伊公爵必須保持著冷靜和仁慈的態度去安穩人心,壓抑到極點無法宣洩的苦就這樣假借著哥哥的名義全部發泄到力身上。
我是個虛偽的女人!披著慈善的外衣,讓哥哥背上所有罪名,讓力承受一切的痛苦!
為什麼你不反抗?力?你是驕傲的剎髁竦一族的族長,為什麼你要這樣忍受我的暴行!只是因為我救過你一次?就因為那樣你就做到這種地步?一命還一命!力你做得夠多的了,不光是對哥哥,如果沒有你,2年前我就死了,在那個暗黑之夜,和我的軍隊一起消失在魔獸的利爪下,看著那慘狀,我早已經忘記了如何行動,是力搶過操縱桿駕駛著小飛船從那屠殺場逃了出來,飛船墜毀后,一直在這山林間東躲西藏的日子裡,我才知道,沒有了哥哥沒有了侍從,我根本就什麼都做不到!連野外生活最基本的知識生火我都不知道,2年了……從找食物到找地方住,所有的一切,都是力做的!
不僅虛偽,我還是個無能的女人!什麼都不會,一點用處都沒有的女人!
「怎麼了?殿下?」發覺到注視著自己的目光,力抬起頭問。
「你一個人走吧。」凱伊看向了門口,那裡不知什麼時候開了一簇紫色的小花,雖然是嬌柔的模樣,卻透著蓬勃的生機。
「殿下……」力看了凱伊一會,低下頭把繃帶重新綁好。
一絲烏雲從山那邊飄了過來,夾著沉悶的春雷聲,空氣一下子鬱悶起來。
力突的站了起來,緊張的望向山的那邊,夾在吹過來的風裡面,有著魔獸的腥氣。
「力!你快走!」凱伊撐著椅背想站起來,那種味道,是那隻!把我逼落山崖的那隻魔獸!是想來報復嗎?那混蛋!害我斷了一條腿還不算,還想把我和力當作中飯嗎!至少……要讓力逃走!
「殿下……」力微微笑了一下,攔腰抱起凱伊,往草屋後面的山崖跑去。
「力!放下我!不要管我!」凱伊捶著力的背叫道,眼角餘光里,已經可以看見從小溪那邊衝過來的魔獸,不,不只那隻被我傷了眼睛的!還有一隻更大的!
「我永遠也不會離開殿下的……就算是您的命令也不行!」力輕聲說著,盡全力向山崖底下一個掛滿了青藤的地方衝去。
「力!快放下我!你帶著我是逃不走的!」凱伊聲嘶力竭般叫道,眼睛突然發酸起來。
一起死嗎?力!就算是這樣卑鄙的我,你也要陪我一起死嗎?
扯掉青藤,力身型沒有絲毫停頓的竄進了青藤後面露出的洞口,而魔獸的爪子已經近在咫尺。
「力……力!」
「別動!」雙手雙腳死命的抵住石壁,用自己的身體當擋板,力把凱伊緊緊護在了山洞最裡面的凹洞裡。
魔獸的利爪伸進山洞,先是使勁往裡面擠壓,然後在裡面一頓狂絞,折騰了半響,見實在是掏不出東西,而且它已經吃飽,搖晃了一下腦袋,晃悠悠的離去。
「力……」聽到外面魔獸離去的聲音,凱伊叫了一聲。
「殿…下…」力一張口,鮮血便滴淌下凱伊的面頰,歉意的笑了笑,偏過身子,再也沒有力氣的雙臂一軟,身體軟軟的癱落下去。
「力?」
陽光從洞口燦爛的灑進,淺淺的洞穴洋溢著蒼白的明亮,於是,俯卧在凱伊懷裡的力的身體,便成了最鮮明的色彩。
脊柱骨和肋骨被擠壓得碎裂,已經血肉模糊的背部因沒有了支撐而向下軟塌下去,從腰部被劃開的大口子里滑落出的腸子,活潑的向凱伊的膝蓋蠕動著,血,如同捏碎的西瓜流出的汁,夾著碎肉,染紅了凱伊的眼睛。
「力……力……?」凱伊大聲呼叫著他的名字,已經習慣看見死亡和鮮血的眼睛慢慢濕潤。
「別看!」力想翻過身,卻被凱伊雙臂摟住,緊緊的抱入懷裡,從她低垂的臉頰上,一顆淚珠滴落在力的臉上。
凱伊……凱伊……力的嘴唇蠕動了一下,抬起手,扶起了凱伊的臉。
「殿下,火石在袋子里,」非常冷靜的,力帶著喘息用微弱卻清晰的聲音對凱伊說:「殿下,還記得我教你的尋找食物的方法嗎?我……」
「別說了,力,別說了!」打斷了力的話,凱伊哽咽著說:「你會沒事的!你的身體一向很健壯!你一定會沒有事的,別死!力!別丟下我一個人!」
「殿下……殿下……」不知所措的擦著凱伊眼角突然奔流出來的淚水,力心痛如絞。
「如果可以,我也想永遠陪著殿下,可是,我已經不行了,所以,殿下,在您腿傷好以前,請讓力成為殿下的食物,」看著凱伊因震驚而僵住的臉,力接著說:「記住,一定要儘快的在我身體還沒有冷卻之前分割好,在火上考熟后,放到風口上吹乾,這樣子才能保持得久。」
「你要我吃掉你的屍體來活下去?」不可置信的望著力,凱伊的眼睛如火一樣燒起來。
「你以為我跟你一樣是剎髁竦,冷酷無情,只要能活下去,什麼事都能做?什麼東西都能吃?是啊,你是剎髁竦,你根本不知道什麼叫感情,你也不知道人活著是要有理由的,」冷冷的語調變得灼熱,凱伊的聲音越來越激動,「哥哥死了,連飛鷹軍團和克爾達都消失了!已經沒有需要我保護的東西了!為什麼只有我活著,為什麼要我一個人活下去!」
「為了完成任務,剎髁竦是會不擇手段,但是,殿下,剎髁竦也有自己的自尊,唯一的,剎髁竦的生命是由自己主宰。自古以來我們就被人瞧不起,那些讓我們去殺人的貴族轉過頭就罵我們骯髒,我們的孩子一生下來就背上暗殺者的稱號,不準讀書,不準經商,到處都不給我們容身,我們還能做什麼?凱格爾王肯定我們的價值,給我們容身的地方,可是,只有你,只有殿下你把我們當成人,誇我也好,罵我也好,殿下從來都是把我當成和你身邊那些貴族一樣的人。為了殿下,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力的臉開始發紅,喘息了一下,說:「並不是因為我是殿下的剎髁竦,很早很早以前,殿下,我就只為你而活了,我的地位卑賤,我知道,我這樣的人說愛你,只會成為你的恥辱,可是,殿下,可是……」帶血的淚從力的臉上滑落,這本來是他準備帶到墳墓里的秘密,「力?」凱伊驚訝的望著力,深切的悲傷和憐惜交織在一起,力的撲克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豐富的表情。
力愛著自己,凱伊比誰都清楚,因為每次不經意的回頭,凱伊都可以感覺到默默守在後面的力那帶著笑意溫柔的眼神,那種只是看著自己就讓他很幸福的眼神,而一直壓抑著自己感情的自己只有對他,才能沒有顧忌的發泄,也許在心地深處,我也是愛著這個男人的。
「大家都死了,我也得活下去嗎?力?!沒有力就什麼都做不了我,力你就那麼狠心讓我一個人活下去嗎?!」
「殿下……」力輕輕撫摩著凱伊悲痛欲決的臉,說:「還在的,殿下,只要你活著,克爾達就不會滅亡。我知道那很苦,但是如果你也死了,克爾達就真的滅亡了!凱格爾王他一心想看見的,由殿下你創造的幸福的克爾達,就再也不會出現了。力也想看到,殿下你建立的,剎髁竦的孩子也可以幸福的國度。」
「而且,殿下,還沒有證實凱格爾王死了!他一定會來找你的!」力握住了凱伊的手,輕聲說:「在王來之前,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所以,殿下,把我吃掉,我想在最後也能成為殿下身體的一部分。」
「叫我的名字,力!」凱伊低下頭,淚水不斷的滴落在力的臉,和她隨即覆蓋上去的嘴唇上面。
「凱……伊……凱伊……」弱不可聞的聲音從力的嘴邊溢出來,猛的,象是用上所有的力氣般,力緊緊抱住了凱伊,開始激烈的吸允痴纏著凱伊的櫻唇。
烏雲從山那邊飄了過來,光線變得黯淡下來,沒多久,一聲炸雷劈在了草屋上,在火焰從屋頂燒起來的時候,暴雨,下了起來。
凱格爾他們找到凱伊的時候,已經是十天以後的事情了。
當看到倦縮在小小山洞裡的凱伊時,凱格爾的眼睛一下子變得通紅。
當蕾蒂撲上去把衣服披在凱伊的身上時,帝瑟只是默默的看著她身邊那露了一半白骨出來的屍體。
克爾達的殘餘部隊和瑟巴里軍隊匯合的那一天是四月十五日,和三年前史蘿黎大公進攻斯穆里司是同一天。
人類最後的力量在珈藍集合。
雖然……發生了很多非常悲慘的事情,但是,活著的人除了替死去的人悲傷外,必須得想辦法堅強的活下去。
太陽,每天都會升起,生命,也一直在延續。
「蕾蒂阿姨!你又在發獃了!」燈心糕睜著大眼不快的叫道。
「啊?啊!你說什麼?」蕾蒂一愣,忙低下頭,向面前這還不到兩歲的小孩露出獻媚的笑臉。
「我要吃蛋糕!」燈心糕一邊堆著沙子,一邊很大牌的對蕾蒂說。
「蛋糕?你不是已經吃過了?」
「我要皇帝叔叔給你留的那塊!」燈心糕在沙子堆里挖出個洞,得意的看著蕾蒂,說。
「皇帝叔叔?」蕾蒂的眼珠亂轉了一會,乾笑著說:「沒有啊!蕾蒂阿姨沒有蛋糕啊!」
「蕾蒂阿姨你鼻子上的是什麼?」燈心糕露著天真的表情,臟髒的手指著蕾蒂鼻尖上的奶油痕迹。
生命的延續……!還是講究點優生優育比較好吧!蕾蒂不禁氣惱的想,莉迪雅姐姐和加佰櫪兩個人的化學作用,竟然生出了這麼個小鬼精靈!
「蕾蒂阿姨!」燈心糕拉了拉蕾蒂的袖子,露著天真可愛的笑容,甜甜的說:「我不全部吃完,就吃一點點好不好?」
好……可愛!蕾蒂忍不住親了一口燈心糕紅撲撲的臉頰,剛才的氣憤全部拋到九霄雲外,說:「阿姨這就拿給你!」
「啊!蕾蒂你在啊!」從小道上傳來了銀鈴般的笑聲,蕾蒂的身體猛的一僵。
「真是好運氣!好久不見啊!」隨著那嬌柔的聲音,蕾蒂額頭上大顆大顆的汗珠冒了出來。
「我們就在那邊的亭子里坐吧!」低沉而柔和的聲音聽在蕾蒂耳朵里等於是惡魔的笑聲般,牽著燈心糕的手都抖了起來。
「這下糟糕了!蕾蒂阿姨!」用同情的眼光看了看蕾蒂,燈心糕低聲說。
「好了!窩窩頭,燒餅,拉麵,到你蕾蒂阿姨那玩去,燈心糕妹妹也在呢!」安霏莉絲把三個一模一樣胖墩墩的小男孩一推,自己在涼亭里坐下。
「你看,好多小朋友呢!湯圓,你就跟著燈心糕妹妹玩,蕾蒂,芝麻糊給你。」迪薇把手上七個月的兒子放到蕾蒂手上,一邊說著好累一邊用輕鬆自在的腳步朝涼亭走去。
咦?蕾蒂抱著芝麻糊愣了一下神,想起還有什麼不對,轉身看到費瑞狄早已經和安霏莉絲她們聊得火熱,條件反射似的叫道:「麻花!油條!」
一個三歲和一個兩歲的男孩從假山洞裡鑽出來,手裡還拎著一隻小孔雀,大叫道:「抓住了!抓住了!」
「抓你個頭啊!」蕾蒂連忙把芝麻糊放到草地上,跑過去一人頭上敲了一下,把孔雀搶了過來。
「臭小鬼!」火鳳凰影隨聲到,劈手奪過孔雀,一張口,火焰噴射出來。
昨天是這樣!前天也是這樣!一頭焦黑的蕾蒂還沒來得及發脾氣,就聽見燈心糕的叫聲:「啊!芝麻糊拉粑粑了!」
「我們今天要報仇!麻花油條!接招!」
「不準打架!」
「湯圓!不能摘花吃!」
「燈心糕!芝麻糊呢!啊!你怎麼爬到那裡去了!」
看著庭院里「和樂融融」「生氣勃勃」的場景,帝瑟不禁笑出聲來。新的生命…,每天這個世界上都有無數的生命消失,但是新的生命也每天在誕生,那一夜,如果沒有蕾蒂,瑟巴里也會毀滅,拿回力量寶石的蕾蒂恢復了大半的神力,莉迪雅曾經說過,光之神族的力量是沒有盡頭的,最近,蕾蒂的力量更加強大了,那些孩子們,也功不可沒啊!把蕾蒂從失去修的痛苦中解放出來的,不是我,也不是莉迪雅,而是那些稚嫩可愛的小手,口中說著討厭,卻一回來就去找燈心糕的蕾蒂,和喜歡她更勝過自己母親的孩子們,是現在珈藍城裡最寶貴的存在和……最大的戰力(破壞力)!
有了自己想珍惜的人,人類是會非常堅強的!帝瑟的目光又轉回了房間里,莉迪雅正默默的放下凱伊的手,向他使個眼色,走出門外。
凱伊……看著凱伊熟睡中蒼白的臉,凱格爾心一陣陣抽痛,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默默的看了一會,起身走出門外,把門輕輕帶上,走到靠在長廊石柱上的帝瑟面前。
「莉迪雅說她沒有大事,修養一段時間把身體補好就可以了。」看著凱格爾在欄杆上坐下,帝瑟又看向那已經開始鬧做一團的庭院,說:「還有,莉迪雅說不必擔心凱伊,因為……快要做母親的女人,是最堅強的!」
「母親!」凱格爾一驚,不禁瞪圓了雙眼小聲叫了出來。
「莉迪雅說……」帝瑟停頓了一下,仍然看著去抓爬上假山的窩窩頭的蕾蒂,說:「大概才十幾天。」
是……力的孩子!凱格爾低下了頭。
空氣突然沉悶起來,孩子們和蕾蒂的嬉笑聲從庭院里傳來,非常清脆。
「力,」凱格爾低著頭,手緊緊握在一起,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其實是父王的私生子,因為他的母親是低賤的剎髁竦族長的妻子,父王一直沒有承認他,而且還威脅他母親說如果她說出去就滅了剎髁竦一族,為了保住孩子和族人,他母親選擇了死亡,知道這件事情的,就只有父王,和他臨死時在他身邊的我,父王是在懺悔時說出來的,真是諷刺!我和凱伊都不是他的親生孩子,卻一直享受著他孩子的一切榮華富貴,而力……」
帝瑟轉回了頭,默默的看著凱格爾。風吹過樹梢,發出了嗚咽般的聲音。
「可是……命運還真是有趣!我沒有辦法生孩子,」凱格爾突然笑了起來,嘶啞的聲音夾在笑聲里,「克爾達始終是他們家的!」
「孩子……是凱伊的!」帝瑟冷冷的說。
「凱伊……」凱格爾抬起頭,風吹起了窗帘,點點花瓣落在了床上,凱伊的臉色似乎也紅潤起來。
「凱伊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而且……」自信的笑容重新回到凱格爾的臉上,他輕笑著說:「雖然被力那小子搶先一步,不過!凱伊的心,我一定會奪回來!」
「凱格爾,凱伊的心已經千瘡百孔了……」帝瑟心裡不禁可憐起凱伊,凱格爾的愛是烈火一樣的愛,在把自己燒成灰燼的時候,也會把對方燒成灰燼,而力的死,已經讓凱伊心裡背上了沉重的負擔,再被凱格爾折騰……
「我知道!凱伊是什麼事情都會怪到自己身上的那種人!我知道……」凱格爾喃喃的說著,痴痴的看著窗戶里的凱伊。
「對了!那個笨蛋女人把你治好了?」凱格爾腔突然調一變,笑著仰起頭,問。
「說起這個……」帝瑟陰笑起來,說:「咱們是不是也該算算帳?」
「嘿嘿……」凱格爾乾笑著轉過頭。
「不要在這裡提這件事,你也不希望凱伊知道吧。」帝瑟直起身子,拍掉落在肩頭的花瓣。
凱格爾猛的抬頭,認真的看著帝瑟。
「等一下過來吧,我們要開軍事會議。」帝瑟指了指慢慢聚集到老婆們身邊的男人,說。
沒有好嗎?連光之女神都沒有辦法治好!凱格爾看著向庭院走去的帝瑟的背影。
「對不起……」雖然是微弱的聲音,帝瑟卻頓住了腳步,凱格爾會道歉?!輕笑著,帝瑟揮揮手,仍然向前走去。
「別忘了來開會,你要是一早用上那些機械裝甲,我早完了!」
「奧麗薇西菲霓婭!奧麗薇西菲霓婭!奧麗薇西菲霓婭!」菲岈扯著嗓子叫了幾聲,見女兒沒有一點反應,不禁回頭望了望迪薇。
「湯圓!你爸喊你呢!」迪薇笑了笑,叫道。
正和燈心糕玩得開心的湯圓回過頭,說:「我沒有空啊!叫他等等吧!」
「喂!這!這!」菲岈指指女兒又看看妻子,最後只好泄氣的站回妻子身邊,想著想著,忍不住嘀咕道:「好好的奧麗薇西菲霓婭怎麼就硬成了湯圓呢!」
「那麼長的名字誰記得住!還是蕾蒂起的小名好,好吃上口。」迪薇笑著說道,不經意般悄悄握住了丈夫的手。
「可是,為什麼叫湯圓?」菲岈還是一副想不通的模樣,小名取茉莉什麼的不是更好?
「湯圓好啊!這是寓意我們女兒長得白白嫩嫩健康可愛嘛!」迪薇笑道。蕾蒂能想出什麼好名字?沒叫燒鵝就不錯了!
「是嘛?」想著反正也沒有辦法改過來了,湯圓就湯圓吧!菲岈揉揉頭,端起石桌上的茶杯遞給解釋累了的迪薇。
「這樣子說的話,安啊,」雷頓問安霏莉絲:「拉麵可以說是要做有韌勁的男子汗,燒餅和窩窩頭是什麼意思?」
「笨蛋!當然是億苦思甜的意思,時刻記住這世界上還有很多連燒餅和窩窩頭都吃不到的窮人,做為王者就要時刻以百姓為重!」安霏莉絲一本正經的說著,迪薇早一口水噴了出去。
「我倒想看看她給自己孩子起什麼名字!」費瑞狄象想起了什麼似的突然扭回頭對安霏莉絲說:「蕾蒂和陛下什麼時候舉行婚禮呢?」
見眾人愣住的神情,費瑞狄接著說:「蕾蒂和陛下同床也有兩年了吧?不正式有個名分還是不好,對不對?」
「說得也是哦?」迪薇也看向安霏莉絲。
「望著我幹嘛?又不是我結婚!」安霏莉絲避開她們的視線,說。說是說兩個人已經住進一間屋子,而且到那裡都是同進同出,可是,再也沒聽見哥哥對蕾蒂說過「我愛你」,連玩笑都沒開過,而且,每當自己去問他關於結婚的事,他也總是繞開話題,決不談這方面的事!以前只要逮著機會玩笑也好認真也好總是把愛字掛在嘴邊的哥哥……為什麼?
卡斯利特聽著身後面的議論,心裡突然難受起來,修的屍骨還沒入土,蕾蒂和陛下就…,雖然他並不希望再看到蕾蒂為修傷心欲決的樣子,也明白陛下對蕾蒂用情之深,就連死去的修也應該會希望蕾蒂能有陛下的照顧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但是,一看到蕾蒂和孩子們玩得這麼開心的樣子或者聽到說蕾蒂和帝瑟的事情,他就會想起修,如果,修有留下孩子的話,蕾蒂會不會記得修久一點?
費瑞狄站起身,走到卡斯利特身邊,挽住了他的胳膊,輕聲說:「蕾蒂沒有忘記修,你看,那隻戒指她從來沒有脫下過。」
卡斯利特拍拍妻子的手,對著她笑了一下,心情開始溫暖起來,是啊,蕾蒂不跟陛下結婚,也是因為這個吧?
「麻花!不準退後!三個怕什麼!是男子汗就給我上!」鬆開丈夫的手,費瑞狄叫道。
「窩窩頭燒餅拉麵!怎麼能三個打一個!單挑!讓他們見識一下我們蒙羅拉夏的勇士!」涼亭里響起了安霏莉絲的聲音。
「不準打架!」蕾蒂的聲音無力的消失在和煦的春風中。
「怎麼樣?」看著帝瑟走近,莉迪雅問。
「凱格爾很吃驚。」帝瑟停住腳步,看了看另一頭涼亭里的人,在莉迪雅旁邊的一張涼椅上坐下。
「因為孩子?不是他的嗎?」莉迪雅一愣,然後露出了解了的神情。大概的情況,蕾蒂一回來就全部跟她說了,自己喜歡的女人懷了別人的孩子,怎麼說都不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
「凱格爾把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凱伊身上,雖然說他為了凱伊可以犧牲一切,可是,卻替凱伊選擇了一條最艱難的路。」帝瑟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支著頭,看向庭院里蕾蒂身影的眼睛里有著一種莫名的悲傷,微風吹起嫩綠的柳枝在他頭上輕輕拂動,灑下點點飛絮。
「是說凱格爾想把王位讓給凱伊那件事?可是,他為什麼要那樣?」莉迪雅望著帝瑟,問。
「凱格爾認為自己不是真正的王者,也認為自己配不上凱伊,怕把她也帶到不幸中,所以想盡自己所能用強權和王位來保障她的幸福。而且,他相信著只有凱伊才能建立美好的克爾達。」帝瑟淡淡的說。
「打著愛的旗號,卻給愛人壓上承受不了的負擔?雖然他的行為令人感動,卻是個愚蠢的男人!女人最大的幸福就是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國王的地位和權利,這些男人們的夢想,對於女人來說只是負擔。不管他的理由是什麼,他做的事只是把凱伊和克爾達推進地獄。」莉迪雅微微皺了一下眉頭,說。
「凱格爾不是一個合格的王,為了自己的私慾把整個國家都當成砝碼,我也一樣,我也不是個稱職的皇帝。」帝瑟嘴角浮現了一絲嘲諷的笑容,聲音里有著和這暖春不相稱的冷酷,「莉迪雅,我是個自私的人,為了我的願望,有一天我也許會象凱格爾一樣,就算瑟巴里會陷進地獄,我也在所不惜。」
莉迪雅深吸了一口氣,直直的看了帝瑟好久,問:「您的願望是什麼?」
「我的願望?」帝瑟眼裡閃過一縷溫柔,神情突然變得柔和溫馨,葉縫裡灑下的陽光照在他臉上,讓莉迪雅突然有種恍惚的感覺,似乎那絕美的容顏已經不是真實存在的一樣,然後,從那帶著微笑美麗而性感的嘴唇里,說出了讓她一時之間為之屏息的話。
「我的願望和修一樣,我只希望蕾蒂能幸福快樂健康的生活,我不想看到她為了保護人類而犧牲,聖王為了莉耶邇而寧願背叛人類,說不定那天,我也和他一樣。」帝瑟仍然淡淡的笑著,晚春時節,庭院里開滿了鮮花,蕾蒂的叫聲夾著笑聲不時的傳過,花便顫巍巍的搖弋著,飄起幾點緋紅。
「不過……」帝瑟轉過頭看了看慘白著臉的莉迪雅,笑道:「蕾蒂不是莉耶邇,我要是做了那些事,她不活剝了我才怪!蕾蒂她啊,是絕對不會看著別人受苦而不管的,老是傻乎乎的去幫別人拚命。」
「所以您才愛她不是嗎?」莉迪雅輕撫了一下胸口,說。她從來沒有想到帝瑟心裡會有這種想法,瑟巴里帝國的皇帝,人類的真王,人們寄託了太多希望在他身上,而他也不負眾望,一直一直和蕾蒂一起為人類努力戰鬥,這兩年,他們兩個人幾乎是沒有休息的時間,從一個戰場到另一個戰場,浴血奮戰著。被保護著的我們究竟有什麼權利要求他呢?自己沒有力量就期待著別人的保護,然後用英雄或者救世主之類的枷鎖來強求別人獻上鮮血以至生命,一旦對方拒絕這要求,那就是惡魔的同伴,人類的敵人!真是卑鄙的想法啊!
「說得也是。」帝瑟的笑聲讓莉迪雅從思考中回過神來,看著帝瑟惡作劇般的笑容,莉迪雅卻笑不出來,想了一下,問:「陛下您什麼時候和蕾蒂結婚呢?」
帝瑟笑容僵了一下,想象以前一樣把話叉開,但看到莉迪雅異常認真的樣子,收起笑容,轉回頭看著蕾蒂,說:「我…,不會和蕾蒂結婚。」
「陛下!」莉迪雅臉上露出了震驚的表情,叫了出來。
「莉迪雅,你還記得嗎?蕾蒂抱著修的頭的樣子?蕾蒂一直愛著的人,依然是修,我只不過是她很關心,不,應該說是擔心,只是她一直擔心著的好朋友,蕾蒂和我住一間房,並不是象你們想的那樣,」帝瑟停了一下,思索著該怎麼解釋這個問題,蕾蒂是因為擔心他發病而不敢離他太遠,如果這樣說,就勢必要說出凱格爾的事,但現在的局勢,是不容許有一點不和的因子存在!
「蕾蒂她,」帝瑟看了看莉迪雅,接著說:「蕾蒂晚上經常做噩夢,夢見修死的那個晚上,有時候,半夜起來一個人偷偷的哭,我只是想,她難受的時候能馬上找到傾訴的人,只是這樣而已。」
「那,和您不會和他結婚有什麼關係?」莉迪雅似乎接受了他的解釋一樣點點頭,接著問。
「如果只是好朋友,雖然也會傷心,但受的打擊遠比丈夫死去要小得多,只是好朋友死了,傷心一段時間還能站起來,但是,如果再失去心愛的人,蕾蒂她受不起這樣的打擊。」帝瑟俯身撿起滾過來的球,丟給跑過來撿球的麻花,帶著欣慰的笑容說:「我很慶幸,蕾蒂她沒有愛上我。」
「那幫傢伙!連開會時間都忘了!」看了看天色,帝瑟突的站起來,一邊嘀咕著,一邊向涼亭走去。
莉迪雅心口如同壓著巨石一樣的難受,她看著帝瑟走進涼亭,看著他帶著調侃的笑容和臉已經紅起來的雷頓他們說話,看著他因逗弄著蕾蒂而發出的燦爛笑容,看著他和雷頓他們離去。
莉迪雅突然發現自己心裡很空,什麼想法都沒有,只有想大哭出來的衝動。
「見鬼的加佰櫪!跑到那裡去了!」
好累好累!帶那幫小傢伙們比和魔獸大打一場還累!蕾蒂揉著肩頭低聲嘀咕著,還有安霏莉絲她們!那有把孩子丟給別人自己去聊天的母親!我是不是應該找她們要保姆費才對?!又不是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蕾蒂的手停了下來,慢慢的,攤開五指伸在眼前,食指上的銀色指環在清亮的月光下閃爍著溫柔的光芒,蕾蒂左手輕柔的握上右手,彷彿是修從背後擁過來一樣,把指環握進了心底,如果是我和修的孩子……
「砰!」一聲椅子跌倒在地的輕響驚醒了蕾蒂,緊走幾步,推開半掩的房門,蕾蒂問道:「帝瑟?你回來了?」
「帝瑟!又發作了嗎?」怔了一下,蕾蒂搶前幾步扶住了帝瑟半撐在桌子上的身子。
「把門關上。」一手使勁的壓住腹部,帝瑟對蕾蒂說。
「知道。」蕾蒂把帝瑟扶到床上,轉身把門關上反鎖好。
「你等一下,我就……」一邊安慰著帝瑟,蕾蒂匆忙從腰間的葯袋裡掏出罌粟花的粉末。
帝瑟握住了蕾蒂的手,輕輕的搖搖頭。
「可是!」蕾蒂手上的罌粟粉末飄落在地,蕾蒂心裡非常清楚帝瑟的意思,雖然罌粟可以減緩一點那種巨痛,但是,如果再用罌粟的話,過大的量會讓帝瑟的身體麻痹,更嚴重的是說不定他的身體都會癱瘓掉。可是,雖然她努力的用自己的魔力阻止,也無法阻止深入內髒的糜氤侵蝕帝瑟五臟六腑,內臟慢慢的腐爛,那種疼痛絕不是人類可以忍受的了的。
「嗚!」帝瑟悶哼了一聲,鬆開握住蕾蒂的手,兩手捂住了腹部,身體在床上蜷曲成了一團,豆大的汗珠滾滾而落。
「帝瑟!」蕾蒂有點慌亂起來,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減少他的疼痛。
「蕾蒂,」勉強的擠出一絲微笑,帝瑟拿過了替他擦汗的蕾蒂手上的毛巾說:「抱緊我。」
「帝瑟…」蕾蒂扶起帝瑟,緊緊的摟住了帝瑟顫抖著身子。
「帝瑟,咬住我的肩。」聽著帝瑟為了壓住呻吟而咬緊牙關發出的咯嘣聲,蕾蒂的心猛的痛了一下。
「沒有關係。」帝瑟在蕾蒂耳朵上輕印一吻,把毛巾塞進口裡,摟過蕾蒂脖子的手在她背後交叉,手指深深的掐進了自己另一隻手臂里。
汗滲過帝瑟單薄的襯衣浸濕了蕾蒂的上衣,雖然看不到伏在她肩上的帝瑟的表情,但是背上卻被不斷滴落的鮮血灼痛,就算摟得再緊也止不住的帝瑟身體的顫抖,一下一下的,震動著她的心。
「帝瑟,對不起……對不起……」更加用力的抱緊帝瑟,蕾蒂喃喃的道著歉,淚珠不斷從蕾蒂的臉頰慢慢滾落,落在帝瑟的肩頭上濺起了小小的水花后消失在一片汗水裡。
沉沉的更鼓遠遠的響著,從窗戶灑進來的月光里泛起些微緋紅。
快天亮了!蕾蒂低下頭,看著倚靠在自己懷裡剛剛才入睡的帝瑟那憔悴的面容,心再次隱隱痛了起來,疼痛的時間越來越長,而且發作的間隔也開始縮短,帝瑟的體力也快到極限了!蕾蒂的手指滑過了帝瑟內陷下去的雙頰,輕輕將他潤濕的頭髮撥到耳後,然後小心的脫下帝瑟完全濕透的襯衣,拿起毛巾輕輕沾去那白得透明般的肌膚上的汗水。
依然白皙細膩的皮膚上清晰的顯露著骨骼的紋路,雖然隔著毛巾,蕾蒂的手指依然可以感覺到那下面肋骨的形狀,望著眼前這形銷骨立的軀體,蕾蒂眼前突然浮現出三年前的帝瑟,那個意氣風發風流倜儻的帝瑟,那讓無數女人驚叫出聲強健而性感的帝瑟……
在別人眼裡,帝瑟依然是美麗帥氣的帝瑟,蕾蒂的眼光不覺瞟了一眼放在床邊的輕便盔甲,只有她知道,那輕便盔甲里塞了厚厚一層海綿,那是為了掩飾住這瘦骨嶙峋的身體而專門製作的。
帝瑟……
呀!手指傳來一陣刺痛,蕾蒂一驚,低下頭,看著在她走神時刺破了她手指的罪魁禍首。那是帝瑟一直掛在胸前的小掛件,緊纏在外面的紅線鬆散開來,露出了下面尖銳的角,上面沾了一點她的鮮血,有著暗淡的鮮紅。
蕾蒂輕輕拿起掛件,想把紅線重新纏好,她記得有一次問過帝瑟這是什麼,帝瑟當時笑著回答說,這是對他很重要的東西,因為,是一個比他生命都重要的人送的。
這麼重要的東西還是快點弄好,要不他醒來還當是我弄壞的!越是想小心的纏好,那紅線越是不聽話的鬆脫開來,在蕾蒂低聲惱罵中,紅線下的掛件完全顯露出來,發出丁冬的脆響。
天色漸亮了起來,清爽的晨風吹得掛件叮噹輕響。
蕾蒂突然有一種彷彿整顆心都被掐住的感覺,眼睛一下子熱了起來。
慢慢的掏出掛在自己胸口的小布袋,蕾蒂解開了封印了兩年多的口子,把裡面的東西倒在手掌上,玉佩,還有……沾著一點早已乾涸的血漬卻依然修長美麗的指甲,和纏繞在那上面閃耀著白金色光芒的髮絲。
「我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給你,就算你不要,就算你愛的是別人,就算你只會蹂躪它,我的心都只會給你,」
「而我的命,我的性命,隨時隨地都可以因你而亡,為你而死,隨你而去。」
一幕幕畫面在腦中飛閃而過,耳邊彷彿又響起帝瑟的聲音,那在當初自己當成玩笑的聲音。
而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在心中翻騰掙扎,最後,只剩深切的痛苦刻在了心底。
帝瑟的行為,我一直只是單方面的把那些解釋為因為是好朋友所以才那麼做的行為,我真笨!瞎子都看得出來的,帝瑟的心,我卻一直視若無睹!不,並不是完全不知道,是我自己故意在迴避,因為我的自私而一直迴避著他的感情!這兩年來,不,從更早的時候開始,在我漠視著他的感情的同時,卻早就把他的懷抱當成了避風的港灣,失去修的我,如果不是他在後面支撐著,也許早就失去活下去的勇氣,可是……可是……
燦爛的朝陽升了起來,灑了滿庭耀眼的光芒。
低沉的嗚咽聲,被風吹散,消失在屋檐的陰影下。
站在陽光溫馨照射下的窗戶旁,凱格爾靜靜的看著凱伊的睡臉,凱伊依然熟睡著,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和著輕微的呼吸聲,她逐漸紅潤的臉上顯現著一種安詳的神態。
我有多久沒有看到凱伊有這種神情了?凱格爾慢慢走到床頭,跪了下來,輕輕撫摩著她的臉頰,凱格爾低聲呢喃著:「凱伊……對不起!對不起!」
「力?……」凱伊慢慢睜開眼,望著眼前模糊的人影輕喚了一聲,晚春的風輕柔的吹著,遠方似乎有音樂的聲音,夾在淡淡的花香里虛幻似的隨風飄了過來。凱伊眨了眨眼睛,慢慢適應著明媚的陽光,眼帘里力的幻影慢慢散去,凱格爾高興又焦慮的臉浮現出來。
「哥哥?」凱伊懷疑的喚了一聲,抬起手,確定似的輕撫上凱格爾的臉頰。
「是我!凱伊!你醒了嗎!」凱格爾握住了凱伊的手,想著要趕快把莉迪雅喊過來,但是又捨不得離開,慌張中,淚珠滑了下來。
「你瘦了!」凱伊輕嘆了一句,眼光在房間里掃了一圈,問:「這是……?」
「我們在瑟巴里。」凱格爾把凱伊扶了起來,讓她半靠在靠墊上,窗外嬌艷的景色登時映入凱伊的眼帘。
「凱伊……」凱格爾盯著凱伊望著窗外有點茫然的臉,吞了吞口水,說:「嫁給我好嗎?」
雖然還是有點搞不清狀況,凱伊還是被他這句話給嚇了一跳,瞪圓了眼睛望著凱格爾。
「我不想再浪費時間!這句話我10年前就該說!因為我的愚蠢,讓我差點失去你!」凱格爾扶住凱伊肩頭的手微微顫抖著,聲音里透著真切的后怕和激動。「我本來想等你心情好一點再說,但是……凱伊,我們結婚吧,以後的日子裡,我和你還有孩子,一起生活,再也不要分開了。」
孩子?凱格爾語無倫次般的話里,這兩個字眼象鐵鎚一樣猛的敲醒了凱伊,孩子?是力的嗎?凱伊的手撫上了自己的腹部,力用最後的生命送給我的禮物?讓我能繼續活下去的禮物?
「凱伊?」凱格爾輕喚了一聲,看著凱伊那飄忽的眼神,他的心猛的痛了起來。
「哥哥……」凱伊抬起了頭,看著凱格爾,想說的話卻卡在了嗓子里。
「我知道,你好好休息,不要想那麼多,沒關係,哥哥理解,哥哥知道的。」凱格爾突然惱怒起自己的笨拙,提什麼孩子,等凱伊和自己結婚後,就說那是自己的孩子不就行了(笨蛋)!不過,沒關係,不能急,可以的!只要凱伊再次感受到我的真心,她會象從前一樣愛我的,會的!一定會的!
「哥哥?」
「凱格爾?帝瑟說讓你快去開會!」蕾蒂一邊說著,一邊探進一個頭,看見房間里兩個人奇怪的狀況連忙收聲,準備開溜。
「等等!」凱格爾一個箭步竄出,一把拉住蕾蒂,說:「我去開會,你在這裡陪她,聽著!要是凱伊出什麼問題,我……」我可會活剝了你!這句話在蕾蒂忽閃忽閃的眼睛注視下,凱格爾給咽了回去。一個可以把魔獸一招解決的人,我是不能活剝的吧?突然意思到這點的凱格爾改抓為拍,對著她笑了笑,快速離開。
「嘿!」蕾蒂對著凱伊打了個招呼,看了看凱伊奇怪的眼神,再回頭看了看門口探出來的小腦袋們,笑道:「啊!他們啊!那是莉迪雅家的燈心糕,那個是安霏莉絲家的燒餅拉麵窩窩頭,那邊的是……」
什麼跟什麼啊?凱伊一頭霧水的望著門口的小不點們。
「啊!對了!凱伊的孩子就叫牛肉丸好了!」蕾蒂的話差點沒叫凱伊跌下床去。
「來來來!」蕾蒂跑到床邊,一邊小心的想扶起凱伊,一邊對跟著竄進來的小傢伙們說:「去,拿一張長椅到院子里去,小弟弟的媽媽要到外面晒晒太陽了!」
「好的!」孩子們一邊高興的回答著,一邊你推我擠的去搬長廊上的竹椅。
「蕾蒂!」凱伊叫了一聲。
「凱伊,雖然現在我們活著,說不定明天就死在那個戰場上,」蕾蒂小心的半抱起凱伊,好似不經意般的輕聲說著:「雖然過去是不能遺忘的,但是現在更重要!如果不把自己的心情說出來,如果不抓住眼前的幸福,等到失去的那一天,就後悔都來不及了。對你來說,凱格爾應該是最重要的人吧?你難道希望再次失去他嗎?」
「力……他一定希望你能幸福,希望著你能和最愛的凱格爾在一起。」蕾蒂的臉在陽光下浮著淡淡的笑容,看在凱伊眼裡異樣的耀眼。
力?!真的可以嗎?我真的可以就這樣忘記力和哥哥在一起嗎?凱伊伸出手,陽光暖暖的照著,手指都似乎融化在那溫暖里。
那是晚春燦爛的陽光。
不知何處傳來稀疏的歌聲,杜鵑啼血般的聲音越過遙遠的森林傳入耳際。
已是初夏時節,吹拂過頭頂的風帶著些微燥熱,可站在壕溝旁,卻仍覺一股沁人的寒氣。
最後一戰……嗎?!羅西尼握起一把黑紅色的泥土,在他身後,廣闊的平原上正慢慢集結各種奇怪的部隊,羅西尼看了看那群奇怪的部隊里最顯眼的機械裝甲和披著白金戰甲的黑角虎牛,然後眼光轉向了不遠處的小山丘。
開滿野花的草地一直鋪上山頭,在山丘頂上,一棵百年大樹伸展開巨大的樹冠,替下面小息的兩人籠出一片綠蔭。
「帝瑟……」蕾蒂手指玩弄著帝瑟的頭髮,喚了一聲側著身體躺在她腿上假寐的帝瑟。
「嗯?」帝瑟輕應一聲,拉過蕾蒂的手,指指肩頭。
「你覺得我們有幾成勝算?」雙手替帝瑟的肩頭按摩著,蕾蒂問。
「你說呢?」帝瑟轉回身平躺著身體,睜開了眼睛,問。
蕾蒂緩緩搖頭,這是拼上人類最後力量的一戰,可是,她的心裡一點底都沒有。
「我們只要儘力而為就好。」帝瑟微笑著說,抬起手,摘下掉落在蕾蒂肩頭的樹葉。
儘力而為嗎?蕾蒂不禁望向了山下,閃亮的盔甲反射著寒光,一望無際般的平原上滿是全副武裝移動著的軍隊,克爾達的戰車和巨大的機械裝甲夾雜在成群的黑角虎牛里,全身都裹在戰甲里的機動騎士和沙蟲一起揚起巨大的灰塵,白色的龍和紅色的飛船在天空掠過,留下嘈雜的低鳴。
人類最後的力量!如果這一仗敗了,就再也沒有翻身之時了!一定要贏!就算要再次犧牲我的生命,也……蕾蒂的眼光越過了平原盡頭的山脈,伊甸……
我不會讓你再次犧牲的!帝瑟望著蕾蒂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決然,絕對!不會讓你犧牲!蕾蒂,你只要幸福的活下去就可以了,回到你應該呆的地方,回到天界去。
「蕾蒂……」帝瑟鬆開手掌,已被捏得粉碎的落葉碎片飛散在風中。
「什麼?」蕾蒂低下頭,繼續替帝瑟做按摩。
「你上次說到那裡了?叫什麼野的?」帝瑟皺了下眉頭,說:「那條龍出生的地方?荒野?」
「你啊!渴野!」蕾蒂輕拍了一下他,臉上因為想起往事而露出了燦爛的笑容,聲音也不覺清脆起來,「渴野是天界最美麗的地方,龍族是居住在銀河裡的種族,還有很多,比如說……」
「是啊!是啊!」帝瑟附和著蕾蒂說著,唇角泛起了淡淡的笑容。
蕾蒂…,我會讓你回去的!你最喜歡的天界……
「帝瑟……」說著說著沒有了迴音,蕾蒂才發覺帝瑟閉著眼睛已經睡著了,輕輕一笑,把披風蓋在他身上,天界啊……蕾蒂把帝瑟抱緊一點,看了看飄著點點白雲的天空,我是沒有辦法再回去了吧?我的身體仍然是光之神族的身體,那就是說我的身體是迪修司犧牲了他的心臟製造出來的。而天界之門是由迪修司的血所封印的,如果在20歲的時候我能順利的恢復神力,再在伊甸的神壇上注入我的鮮血和力量來喚醒迪修司,天界之門可能能打開那麼一瞬間,但是,人界的湮氣這麼重,迪修司的心臟沒有辦法那麼快復原,現在,迪修司一定在沉睡中……而我……也沒有那個時間上神壇了!
「蕾蒂……」帝瑟輕聲夢囈著,翻了翻身,更深的貼進了蕾蒂的懷裡。
帝瑟……雖然消瘦很多,帝瑟那透著成熟和剛毅的臉卻更加叫人著迷,望著帝瑟熟睡中依然掛著笑容的臉龐,蕾蒂不禁俯下身,輕輕吻了吻那總是帶著淡然笑意的唇。
如果我死了……你千萬不要悲傷……
一陣風吹過,草地上盪起了漣漪,一直,延續到那無邊無際的渴野花海……
「加佰櫪!加佰櫪!」
「我在這!」加佰櫪抬起頭,對空中繞來繞去的一條龍背上的莉迪雅喊道。
「怎麼了?你們怎麼停在這裡?」莉迪雅將龍降下來,問蹲在地上一臉油污的加佰櫪。
「再檢查一下。」加佰櫪用扳手把戰甲腿上滑輪的螺絲扳緊,站起身,用欣賞的眼神看著面前比人高一點可以完全包裹住人的身體的戰甲,說:「真沒想到,阿發爾有這種技術!太棒了!」
「比起那些傢伙,還是差點吧?」莉迪雅指著從旁邊走過的巨大的機械裝甲,說。
「那是沒有辦法比的了!體積都不一樣啊!」加佰櫪鑽進戰甲合上外部盔甲,看了看那巨大的人型機械裝甲,眉頭一揚,自信的說:「不過,我們也不會輸給他們!」
「加佰櫪!」莉迪雅丟了一個小護符給加佰櫪,說:「女兒給你的。」
加佰櫪親了一下粗糙的護符,對莉迪雅揮揮手,蓋上頭盔。
「小心點!」莉迪雅沖著開始前進的戰甲部隊叫道:「再把那衣服弄壞我可不給你買新的了!」
「知道!」
真的知道嗎?莉迪雅嘆口氣,飛龍升高,下面滾出濃塵的戰甲部隊象移動著的玩具一樣渺小。
突然的,莉迪雅想起凱格爾在出征前和凱伊吵架的那件事,一直對凱伊百依百順般的凱格爾那天象凶神惡煞一樣把凱伊關在房間里,不讓她參加這次的會戰,那兩個人吵架的聲音差點沒把屋頂掀翻,凱格爾那樣子倒沒什麼奇怪,不過,凱伊那種樣子倒是百年難遇!最後將爭吵畫上休止符的是凱格爾的一句話。
「我死了還有你和孩子在,你要是死了,我們就什麼都沒有了!」
男人為了心愛的女人奔赴戰場,是為了讓生命在女人身上延續……
可是,失去心愛的人,女人的堅強又能維持多久?莉迪雅摸了摸胸前的護符,不禁低聲祈禱起來,雖然我知道這樣很自私,可是,神啊!請保佑我的丈夫和孩子,請保佑這些為了自己心愛的人而踏上死亡戰場的勇士,希望我的孩子們,可以有一片自由的天空……
我知道這樣對你不公平!蕾蒂!對不起!但是……請你保佑他們!
不過!你放心!這次不再是你一個人的戰爭!我,不,我們,我們也是在拼著性命的保衛我們的家園!
拼盡全力的!保衛我們的家人!
沙獸噴著巨大的鼻息,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溝,各色的龍馱著龍騎士和魔法師們在天空上組成了圓陣,火鳳凰鮮紅的身影劃出艷麗的舞姿,引得銀光閃爍的琶琊開始長聲鳴叫。
那是黑暗時代最大的一場,也是最後的一場戰爭的……
前夕……
是日凌晨,清爽舒暢的晨風徐徐吹來,迎風招展的旌旗發出清脆的響聲。
「咚!咚!咚!」一聲聲深長的戰鼓聲撕裂了天幕,鮮紅的一線霞光衝破黑暗,在天邊鑲上金黃的光環,微白的天光在那後面透了出來,陽光慢慢照耀到平原上的戰陣。
金屬盔甲閃爍著沁人的殺氣,機械裝甲和戰車在靜穆中被漸漸明亮的陽光映成金紅,黑角虎牛和著越來越急促的鼓聲噴著鼻息,人類最後的聯軍在大地上布好了決死之陣。
天……漸漸亮了。
「嗚……!」戰鼓驟然而停,尖銳的號角響起,照耀到群山的陽光象是被阻斷一樣散開,黑暗開始從丘陵上涌了下來。
那是無數魔獸組成的黑暗,腐化成骷髏的人類屍體成為第一陣沖在了前面,後面是散發著惡臭的低級魔獸,間中有著一群群尖牙硬鱗的中級魔獸,各種各樣的奇型生物咆哮著,籠下丘陵,在廣闊的大地上拉出了黑色潮流。
大地在震動,陽光似乎也失去了亮麗,帶著慘白色退了回來。
也許,不要這樣挑戰它們的巢穴比較好?!不覺而同的,恐怖襲上心頭,那黑暗的壓迫感讓人們心中突然產生了懷疑,輕微的,鎧甲關節的磕碰聲傳染了整個戰陣。
這樣可不行!凱格爾看了看旁邊部下慘白的臉色,腦袋裡飛速轉著激動人心的詞語,站了起來。
「我……」凱格爾的長篇大論卡在了喉嚨里,一聲長鳴,火鳳凰的影子掠過站在機械裝甲肩頭的凱格爾,撲向魔獸群。
熾熱的光球在魔獸群中暴開,灰暗的天空一下子耀眼起來,暴烈開的銀色光流掠過之地,魔獸瞬間燃成灰燼,消失在紛飛的氣霧裡,當刺目的光芒消失時,魔獸群的一半已經湮滅在清晨淡淡的霞光里。
真厲害!這就是光之女神的力量!凱格爾笑著,坐回機艙,自己的家園自己保護!我們也不能輸給那笨蛋女人!凱格爾關上倉蓋,機械裝甲的手臂高高舉起,鮮紅的克爾達徽章在燦爛的朝霞中異樣奪目。
瑟巴里的戰旗在琶琊的背上飄揚,蓋邇來,蒙羅拉夏,聖亞格梅尼,各國的戰旗紛紛高舉。
「必勝!」凱格爾輕聲自語透過揚聲器遠遠的傳了出去。(註:他自己不知道。)
「必勝!」整個戰場在片刻寂靜后,突然沸騰了起來,高舉著各自的武器,雷鳴般的呼聲響徹雲霄。
「我可不能死在這個地方!我還要回去看我的老婆兒子呢!」凱格爾推下操縱連桿,機械裝甲在發出了一聲巨大轟鳴后,緩緩的打開了加農炮的埠,青芒的高離子震動刀一下明亮的起來。
閃耀著白色光芒的機械部隊跟著鮮紅色的機械裝甲沖向了隨後湧上來的魔獸群,同時,遠在河道中的戰艦發出了巨大的轟鳴,炮彈呼嘯著掠過頭頂,狠狠的砸到了魔獸群中。
嘶聲的吶喊響徹了起來,黑壓壓的人群在裝甲騎士帶領下漫出了一道道波浪,左右翼的黑角虎牛和沙蟲同時開動,從兩邊繞了上去,揚起的厚厚塵土將整個戰場再籠上一層迷濛。
「大地母親,用我生命作為交換……」
「火之眾神,吾奉上所有……」
……
飛龍從魔獸群頭頂掠過,最強化的攻擊咒語此起彼伏的響起。
魔法師們開始使用以生命為代價的強力魔法,無數亮麗的光環在天空中凝聚起來。大地轟鳴,原本晴朗的天空在一瞬間變為了漆黑,閃電劃出了數道明亮的光華后,整個天空開始綻放出五彩的斑斕,巨大的火球、冰塊如雨點般落下,半圓的光團在大地上歡快的顯出,籠罩在光團中的魔獸立時散裂成細小的黑色灰塵。
最強的魔法攻擊轉瞬之間將目力所及的地方鋪上了血色的地毯,殘碎的魔獸屍體厚厚的堆積在上面。
當月亮褪去最後的影子,太陽升上天空的時候。
紅色機械裝甲的刀刃將第一隻撲過來的魔獸斬成兩半。
短兵相接,血花如精靈般躍動,綻放出妖艷的風景。
「蕾蒂!」站在低空飛行的飛船船頭,帝瑟沖正使勁吹掉聖光上的火星的蕾蒂叫道。
蕾蒂回頭,還劍入鞘,拍了拍火鳳凰的頭叫道:「摩裟!這裡就交給你了!」
「嗚……!」火鳳凰一聲低鳴,饒著跳到飛船上的蕾蒂轉了兩圈,往上挑的長眉毛顯現出擔心的表情,然後在蕾蒂露出傻笑后,不屑的哼了一聲,向魔獸群掠去,一個個火球從它嘴裡噴出,畫出了鮮艷的色彩。
「走吧!」隨著帝瑟的命令,飛船和一小隊飛龍離開了硝煙瀰漫的戰場,往魔獸紛涌而下的山麓後面飛過去。
遠方的山麓飄著淡淡的霧,陽光在那裡反射出絢麗的光彩,伊甸的影子若隱若現。
「法迪瑪大人!法迪瑪大人!」忽米急匆匆的捧著戰甲追到平台上,焦急的呼喚著正騎上魔獸脊背的法迪瑪。
「幹什麼?」法迪瑪皺著眉頭問。
「您的戰甲!」忽米半跪下,把戰甲舉過頭頂。
法迪瑪盯著已經被血染成黑色的戰甲,好一會沒有出聲,戰甲上的瓔珞已經變形,前胸的圖案也失去了以前的明亮,那是霏凌婭親手做的瓔珞,一式四份的瓔珞,那圖案是艾菲奧親自雕刻的,按照各自的屬性而精心雕刻的,那時候,大家還都是住在願望之泉旁的少年,為什麼會離開那裡?我們為什麼來到人界,我又為什麼要獨自在這裡戰鬥?
沒有任何意義嗎?法迪瑪接過戰甲,手指掐了進去似的緊緊抓住戰甲。我不需要意義,因為喜歡,所以我殺戮,因為喜歡看到人類眼底那種深切的恐懼……
不過,我現在真的很想見到你們……霏凌婭……艾菲奧……
「法迪瑪大人!人類在那邊!」忽米驚訝的抬頭看著法迪瑪開始打開的冥界之門。
「我要休假!你們想回去的可以跟來!」不待周圍的魔獸有所反應,法迪瑪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冥界之門裡。
很奇怪?!帝瑟揮手讓後面的人停下,雖然地上留下了大量混亂的腳印,但伊甸的大門竟然一個守衛都沒有!
「你說什麼?法迪瑪大人帶著他的部隊回去冥界了?!」門裡面傳出了雜亂的聲音,一行人各閃回到石壁後面。
「法迪瑪大人說他要休假!」有人小聲的解釋著,腳步聲一下子停了下來。
「休假?!在這種時候休假?!法迪瑪大人也腦袋壞掉了!」有人叫道,然後命令道:「你們!給我去守著大門!提!你去向神皇陛下報告!」
「我去?!」絕望般的聲音響過後,沉寂了一下的腳步聲再度響起,大門口出現了一對士兵,不是魔獸,而是人類的士兵。
「伊甸近衛軍團?!」芙蕾雅驚呼出聲,原來以為那些近衛軍團的騎士應該都被魔獸化了的!怎麼!
「誰!」伊甸騎士驚然回頭,剛抽出來的劍即被打落在地,脖子上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劍刃。
「芙蕾雅公主!」領頭的騎士無視脖子上的劍刃,只是獃獃的看著從石壁後面走出來的芙蕾雅。
「牙哥尼!」芙蕾雅遲疑了一下,喊出了他的名字。
「芙蕾雅公主!您還活著!」牙哥尼跪倒在芙蕾雅的腳下,淚水僕僕而下,哽咽著說:「還以為,聖亞格梅尼就此斷絕了!幸好!芙蕾雅公主還在!」
「可是!牙哥尼!你們……」芙蕾雅想問為什麼你們還能活下來,可看到騎士們慢慢低下頭的樣子,把話咽了回去。
「聖王殿下的孩子!我們是為了保護王子殿下才留下來的!不過……王子殿下也不在了!」牙哥尼低垂著頭,不敢看芙蕾雅變幻著的臉色,一口氣般的說道:「莉耶邇懷了聖王的孩子,因為那孩子需要有人類照顧,我們才被容許以人類的姿態留下來。但是,上個月……莉耶邇不知道因為什麼惹怒了黑暗神皇,連同孩子一起,被神皇殺掉,連屍體都丟到異度空間去了。」
「莉耶邇……和哥哥的孩子……」芙蕾雅喃喃自語著。
「莉耶邇死了,法迪瑪是不是也走了?黑暗神皇在什麼地方?」帝瑟收起劍,問道。
「法迪瑪是回去冥界了,不過,從這裡到神皇所在的神壇有很多魔獸守著……」牙哥尼抬頭回答,看了看面前的一小隊人,遲疑著說:「你們真的要去……?」
「嗷!」一聲凄厲的慘叫在大門裡響起,一頭魔獸在火焰里痛苦的扭動著身體化成灰燼。
「得快點!」蕾蒂的手掌再次冒出火焰撲向從裡面湧出來的魔獸,對帝瑟說:「他們會撐不住的!」
「你們留在這!」帝瑟對芙蕾雅說,一邊往大門裡走去,羅剎帶著血光在空中揮舞出一道道漂亮的痕迹。
「守著飛船!」莉迪雅拍了拍芙蕾雅,追向已經衝進去的兩人。
火焰和聖光肆意的掃蕩著面前一切的生命,死神的羅剎在人類騎士手中閃出勾魂之色彩。
慘叫聲此起彼伏的在伊甸響起。
天空和大地上……
生命如同塵埃一樣消散……
太陽已經悠閑的爬上天空,燦爛的照耀著大地,血色的大地……
到處都是激烈的撕殺,沉悶的戰鼓聲令這戰場顯得無比悲壯。
「去死吧!」
一架機械裝甲發出了凜人的嘶喊,青芒的高離子震動刀在幻過一絲亮弧后,在一隻掙扎著站起來的魔獸上終止了路程,血花濺起,將原本紅艷的裝甲上更蒙上一層血色。
「嗷——」後面的士兵甚至來不及看見情況,那台機械裝甲在閃過數道電光后突然暴裂,四散的碎片激起了一片哀鳴。
大地抖動了一下,踩在層層屍體上,一隻猶如從血海中爬出的魔獸對著天空一次發出了凄厲的悲鳴。
「開火!」
青煙燃起,在撕裂空氣的呼嘯后,無數血花在那隻魔獸的身上歡快的綻放開來,越起,在空中劃出一道血線后落下,巨大的黑影籠罩了下面火槍手的所有視線,一陣慘叫響起,緊接著又是一片密集的火槍聲……
拱開前面的魔獸屍體,黑角虎牛和沙蟲們遠遠領先在中央苦戰的機械軍團,當騎士們暢呼著包圍魔獸的喊叫聲時,數個巨大的黑影橫在了面前,最前面的黑角虎牛直撞了上去,尖利的黑角盡數沒進了阻擋者的體內,沒有血花,騎士們還來不及做出反應,撕裂的巨痛就傳遍了全身,感覺著身體在空中劃出優美曲線后,一切思維都遠遠散去……
「琺嫫……」後面的士兵倒抽了口涼氣,轉眼之間十餘黑角虎牛殞命,騎者盡數被咬死,血如同瀑布一般從琺嫫的滿是尖牙的嘴中滴落下來。
沒有後退,僅做了片刻思慮后,騎士們高高挺起了戰矛,發出了猶如狼群嘶鳴的怒喊,在揚起一片灰塵后沖了上去,同樣的黑色立刻交織在一起……
「槽糕!」加佰櫪低喝了一聲,手上的戰矛在半空中畫出了一個圓弧后劈碎了衝上來的一個骷髏戰士,隨著衝勁戰矛向前一刺,狠狠刺進了另一個骷髏戰士的骨架,只是輕微的顫動一下,骷髏戰士立刻散架,零碎的骨頭掉落在地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轟——」隨著巨大的響聲,一道火光在加佰櫪的眼前明亮起來,令他忍不住閉上了眼睛,當再次張開時,一隻魔獸已經衝到了身前。
舉矛格擋,鐵質的矛桿在魔獸一擊之下斷成了兩截,利爪同時抓到了硬質的戰甲上,加佰櫪只覺口裡一甜,鮮血噴在了頭盔的視窗上,身子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倒飛了出去。
身體在地上劃出了深深的溝痕,加佰櫪只感到全身如撕裂般巨痛,手上還緊緊握著斷裂的戰矛,但除此之外一點力氣也使不出。
「加佰櫪大人!」一聲嘶喊,一名戰甲兵不顧一切的撲向急衝過來的魔獸,只看見鋒利的獠牙在空中閃過一道陰寒的亮光,緊接著就是血線劃過,那名士兵連同戰甲整個的被撕成了兩半。
沒有阻攔,魔獸踏過屍體,猛的越上了半空,直直的撲向了加佰櫪。
「完了——」加佰櫪輕嘆一聲,腦中突然閃過莉迪雅和燈心糕的臉,手不覺握緊了護身符。
「咚」加農炮的沉悶重響,一個火球越過加佰櫪翻滾著撞進了那隻魔獸的身體,時間猶如片刻凝固,瞬間后,在加佰櫪的眼前就綻放出華麗的血色花團。
「這樣子就不行了?!瑟巴里小子!」隨著笑聲,一架火紅的機械裝甲大踏步的向前衝去。
「凱格爾你這個混蛋,我怎麼也不會比你先死!」抹了下嘴角的鮮血,加佰櫪掙扎的站了起來,從旁邊屍堆中復又抽出了一桿戰矛,緊跟著沖了上去…
隨手一揮,羅剎在地上灑下了最後一道血紋,魔獸的碎片在帝瑟的眼前紛飛飄散,柔和的光從洞口灑進,抹出了縷縷殘酷的顏色。
到了!再過去就是神壇了!望向透著光亮的洞口,蕾蒂的手不覺輕微顫抖起來,但隨即便被一隻溫暖寬大的手掌止住了心裡的那絲恐懼。
「快結束了!」帝瑟的聲音沉穩中帶著笑意,閃耀著自信的眼瞳在微亮的通道里異樣的明亮。
蕾蒂抬頭對著帝瑟粲然一笑,是啊!快結束了!
「走吧!」微微緊握了一下蕾蒂的手后,帝瑟鬆開手掌,向前方走去。
光,從他的前面照過來,在通道上留下長長的影子,已經被染成血紅的盔甲到處都是被利爪撕裂的痕迹,用長鍛帶束在腦後的頭髮帶著凌亂的感覺飛揚在風中,映著那雖然憔悴卻依然神采依舊的面容,那種凜然的氣勢,讓蕾蒂心裡突然湧上一種莫名的感動。
但,隨即,一聲驚叫從蕾蒂口中發出。
從突然變暗的洞口處,一隻渾身浴血的莢牟(飛翔性一級魔獸)撲動著殘翅從外面沖了進來,鋒利的爪刃在帝瑟身上劃出深深的血溝。
「退後!」帝瑟叫了一聲,羅剎從下往上揮起,斬在莢牟還陷在自己身體里的前爪上。
「嗷——」莢牟吃痛狂吼出聲,血紅的眼睛里冒起了更加憤怒的火焰,另外一隻爪子也揮舞過來,直抓向帝瑟的胸口。
帝瑟側身,不往後退,反而欺身逼近莢牟,羅剎借他身體扭動之力切下莢牟前爪后化成直刃直刺向莢牟要害。
光帶著血色從莢牟的背後照進來,通道中如霧氣般飄著血腥。
狹隘的洞口,如同孩童扭打在一起的莢牟和帝瑟在空中綻放出朵朵鮮艷的紅。
蕾蒂向前一步,手中的聖光發出凄厲的光芒。
只是一瞬間,在她眼裡卻如此漫長,她驚叫,向前,拔劍,是在一瞬間完成。
那扭纏在一起的身體已經分開,羅剎留在了莢牟的胸口,莢牟的爪子掛在帝瑟的左臂上隨著帝瑟向後退了一步。
「帝瑟!」蕾蒂叫著扶住帝瑟,聖光的光芒如同劍一樣暴長。
可是,莢牟卻沒有逼近,看著面前兩人的眼瞳里有著不可置信的驚訝。
「人類……你是誰?!……」莢牟艱難的吐出幾個詞語,它身上慢慢迸裂出無數道劍痕,然後是耀眼的血色,從那些傷口裡爆發出來,莢牟就在一剎那間碎成了無數細小的塵土……
「鐺——」羅剎掉落在地上,發出的響聲在通道里沉沉的迴響。
「帝瑟!」
看著蕾蒂焦急的臉,帝瑟想笑,但是喉嚨卻發出了咕隆的聲音,血泡夾著血流從嘴裡不可抑制般冒了出來。
「帝瑟!」匆忙的用手按住帝瑟噴血的傷口,蕾蒂焦急的喊道:「莉迪雅!」
「知道!」一直躲在十米開外的莉迪雅踏著滿地的碎肉跑上前,手掌上已經發出治療之光。
「蕾蒂!」喘息著,帝瑟用右手拉住了蕾蒂的衣袖,眼光飄向了她身後的洞口。
「帝瑟……」稍一沉吟,蕾蒂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把帝瑟交給莉迪雅,握緊了聖光,口中念著飛行咒余,發著微光的身體離開了洞口,向懸浮在空中的神壇飛去。
修迪瑪正悠閑的坐在神壇的祭台上。
他微閉著眼帘,思緒似乎漂移在遙遠的時光里。
非常遙遠的時光,連修迪瑪都記不清楚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
那時候,修迪瑪還只是修迪瑪皇子,而光之神族的族長,美麗而光耀的多彌霓還是個少女。
美麗而光耀的多彌霓……
她的一個微笑就令三界黯然,她翅膀的光輝讓太陽都失去顏色……
多彌霓的歌聲讓大地都為之起舞……
只要是多彌霓的願望,就算讓黑暗神族滅亡都無所謂……
可是,多彌霓的眼裡,卻從來沒有修迪瑪……
多彌霓的願望……
多彌霓的願望里沒有修迪瑪……
多彌霓不應該忽略修迪瑪!
多彌霓不能忘記修迪瑪……!
就算斬斷你的翅膀……也要讓你留在修迪瑪的身邊……
永遠的留在修迪瑪的身邊……
留在我的身邊……
修迪瑪慢慢張開眼睛,看著從洞口飄過來的影子。
他的眼底依然映著那寧願化為星塵也不肯屈服的多彌霓的笑容……
那是深刻在他心底已經成為他的一部分的,多彌霓最後的殘像。
只要用她女兒的身體,也許能召喚回多彌霓的靈魂!
修迪瑪一直懊惱著上次怎麼沒有想到這個方法,這種悔恨讓他心裡非常的不爽。
來吧!來吧!我在這裡等著你!不設防的等著你!
多彌霓的分身啊!多彌霓用自己的生命製造的分身……
快來吧!
修迪瑪高興的張開了眼睛……
「你終於來了!」修迪瑪溫溫爾雅的笑著,支著下顎的手白皙而修長。
「修迪瑪……!」蕾蒂的聲音從牙齒縫裡透了出來,但臉色卻異樣的平靜。
「多彌霓的女兒竟然以人類的樣子出現……」修迪瑪的笑容突然一收,寒光在眼眸里閃過,笑意盈然的臉登時殺人凜然,聲音也如冰峰一樣,說:「你真是丟盡你母親的臉!」
「我母親……?」蕾蒂一愣,從她有記憶開始,就只見到迪修司一個光之神族而已,我母親?!
「哼哼!」低沉卻尖銳的笑聲從修迪瑪的喉嚨里發出,修迪瑪從祭台上站起來,用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著蕾蒂,說:「你連多彌霓都不知道!你根本不配做她的女兒!既然是這樣,你也沒有必要留下來!」
「把你的心臟拿來!」隨著一聲怒喝,剛剛還在神壇上的修迪瑪出現在蕾蒂背後,修長的手指划向她的後頸。
心中突然掠過不安的蕾蒂下意思的俯下身(也就是說她根本不知道後面有偷襲),堪堪躲過那尖尖五抓,就見眼皮底下多了一隻腳,那帶刺的鞋尖正沖著自己的心臟。
媽呀!蕾蒂本能的在空中翻了過身,滾動著躲了過去。
「只有這種程度嗎!多彌霓的女兒!」修迪瑪冷笑著,再度欺身逼近,五指直抓向蕾蒂的心臟。
「什麼見鬼的多彌霓!」蕾蒂後退,聖光刺向修迪瑪,叫道:「我是蕾蒂!愛莉西亞!」
「你不配叫愛莉西亞!把命還給多彌霓!」修迪瑪手一劃,卸掉聖光的攻勢,五指仍然抓向蕾蒂心臟。
「你管我那麼多!」蕾蒂惱怒的叫道,手上的聖光開始迸裂出刺眼的光芒。
糟糕!修迪瑪暗叫不好,因為輕敵,忘了這笨蛋雖然是人類的外貌,畢竟也是光之神族!
糟糕!蕾蒂暗叫不好,因為憤怒,而忘了對方是黑暗神皇,雖然光之結界把他的力量封住了,但是,這樣子不僅自己也動不了,而且,這種情況下,消耗的只是自己的光之力,那混蛋的力量只是被封住卻一點也不會被消耗,他只要等著我把力量耗盡就可以輕輕鬆鬆的殺掉我!
看!那混蛋果然在嘲笑我!
半空中流溢著光的神采,黑暗神皇和光之蕾蒂正以怪異的姿勢僵硬在光圈裡,修迪瑪憤怒的神情慢慢轉為嘲笑,冷冷的看著正開始叱牙裂嘴的蕾蒂,而蕾蒂的表情也正以常人不能及的速度變幻著。
蕾蒂!帝瑟扶著牆壁站了起來,眼光落在了一根顫顫巍巍連接著洞口上方的石樑和神壇的細繩上,鐵鏈已經在上次戰鬥中被毀壞,這條細繩也許是唯一剩下連接著神殿的「路」!
「他們在幹什麼?!」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正盯著半空中的莉迪雅一驚,還未回頭,肩頭上已經搭上了芙蕾雅的手。
「你!」莉迪雅心一落,不覺埋怨道:「你想嚇死我!」
「我看這麼久了還沒動靜,所以過來看看!他們在幹什麼?」芙蕾雅指著半空中問。一路過來所看到的慘狀,讓她的手到現在仍然微微顫抖著。
「我怎麼知道!」莉迪雅轉回頭,卻驚叫了起來:「陛下!」
用撕下來的布條掛住細繩,帝瑟正沿著細繩向神殿滑過去。
「恩,」帝瑟用右臂撐住蹌踉的身體,從被擠壓在石柱上左臂的斷裂處傳來的疼痛讓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帝瑟!不要!」眼角看到了降落在神壇上的帝瑟,蕾蒂大叫道。在那一剎那,蕾蒂突然想起了離開山丘頂時,帝瑟的微笑,那種熟悉的笑容,為什麼當時沒有覺察到?那是帝瑟下了必死決心的笑容,那個神壇!在這種時候只有一種作用!
「蕾蒂…」帝瑟慢慢滑落著坐在了地上,刺痛從全身的傷口傳來,讓他的身體一陣陣的顫抖,被汗水遮住的視線里,遠處和黑暗神皇陷在膠著狀態的蕾蒂的身影忽隱忽現。
血,從他的傷口一滴滴落進神壇上的血槽里。
「迪修司的血!」看到帝瑟的血滴落的地方開始發出光芒,修迪瑪的眼中亮起了冰冷的火焰。
「陛下!」莉迪雅和芙蕾婭大聲叫道。雖然不知道帝瑟想幹什麼,但是恐懼卻襲擊了芙蕾婭全身,她突然想起進來前,叫她們留下時帝瑟那非常溫柔的笑容。
「住手!帝瑟!」蕾蒂想趕過去阻止帝瑟,可是她和修迪瑪的力量僵持在一起,除非現在有一個消失,才能從這個力場中離開。為什麼我沒有發覺到?能壓制住我體內的湮氣只有和我一樣流著光之神族血液的人!是什麼時候?什麼時候迪修司在人界留下了自己的血脈?
「人類,你是他們的皇帝吧?」淡淡的,修迪瑪緩緩的說:「你想一下,天界之門打開的話,這個笨蛋光神就會回去,那樣你們人類就只有滅亡了。」
「是嗎?」帝瑟微笑著看著懸在空中一臉焦急的蕾蒂好似漫不經心的答著修迪瑪,用右手卸下了上身的盔甲,撕開了襯衣,削瘦的身體從襯衣下面顯露出來,被汗水和著血在畫出了斑斕紋路的肌膚依然有著晶瑩的光澤。
「不要做這種事,不要啊!帝瑟!」蕾蒂嘶聲叫道,眼淚禁不住滾了下來。
「你想清楚了,你想讓你的國家,你的子民陷入地獄嗎?你放蕾蒂回去只會加快人類世界的滅亡!如果你放棄這種愚蠢的舉動,我會考慮放過人類,給你們生活的土地。」黑暗的嘴角浮上一絲冷笑,只是做做樣子而已吧,人類!怎麼可能會有人用自己的命去換別人的自由!
蕾蒂……蕾蒂……可愛的蕾蒂啊……淡然卻好似帶著幸福的微笑,在帝瑟那慘白的臉上燦爛的泛開。
「瑟巴里滅亡也沒有關係,」脫下撕裂的襯衣,帝瑟的右手抽出了腰上的配劍,劍尖抵在了下腹部上:「這個世界,你想怎樣隨便你好了,我的願望,我的願望只有一個。」
「帝瑟!」蕾蒂拚命的想掙脫力場。
「偉大的天界之王天帝啊,我現在奉上您的血脈的鮮血和生命,請您打開吧,天界之門!」帝瑟用力把劍刺進體內,然後使出全身力氣往上拉切直至胸口,鮮血如血廉一樣噴濺而出,泊泊然滑過帝瑟的身體,迅速的流滿了神壇的魔法圈狀的槽溝。
「蕾蒂……」從身體內部傳出的慘烈巨痛讓帝瑟的視線開始模糊,蕾蒂的身影是乎變得越發遙不可及,卻又非常鮮明的在自己恍惚的視線里燦爛的微笑著。這樣就好,只要你幸福快樂就可以了,蕾蒂!
我的生命只是為你而存在的……
艱難的,帝瑟努力挪動著自己的右手,想完成血祭的最後一個步驟,掏出自己的心臟。
「帝瑟!」蕾蒂的眼睛變成了血紅色,身體周圍開始浮現妖異的銀紅色光芒。
全身的力量已經耗空,帝瑟的手還沒碰到胸口就無力的跌落在自己的血泊里,但是,拼著最後的意志,帝瑟再次想抬起手。
可是,這時,變化已經產生了。
在灌滿溝槽的最後一滴鮮血流入后,魔法圈閃起了強光,光集中在石柱上向天際衝去,一瞬間,整個天空亮起了刺目的強光,在眾人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石柱和天空間連著一條光柱,遙遠的天際上,是乎可以看見金光閃爍的天界之門,而在半空中和黑暗僵持著的蕾蒂渾身都籠罩在光芒里。
在魔法圈的光亮起時,蕾蒂身邊的光就開始不斷的變化閃動,當天界之門開啟時,蕾蒂的周圍已經全部籠罩在銀色的光芒里。
「消失吧!修迪瑪!」蕾蒂身上的光暴烈開來,頭髮和眼瞳瞬息間幻變成銀色,從背後慢慢伸展開一對光耀無比的銀色翅膀。
「多…彌…霓…!」修迪瑪痴痴的看著在光芒里展現輝煌姿態的蕾蒂,嘴裡輕聲念著多彌霓的名字,任那銀色的光芒把自己的身體溶解。
「多彌霓!」修迪瑪的臉上突然露出了笑容,在身體完全溶解之前閃進了最後一絲黑暗裡。
「這才是蕾蒂的真正樣子嗎?!」望著那銀色的光之女神,芙蕾雅和莉迪雅喃喃自語著,同時摸了摸胸口,我以前欺負過她嗎?
「帝瑟!」拍動翅膀,蕾蒂飛到了帝瑟的面前。
「快回去!」已經成了血人的帝瑟仍然微笑著對蕾蒂說。
「傻瓜!傻瓜!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蕾蒂流著淚把帝瑟流到體外的腸子塞了回去,手按在傷口上把自己的力量輸進他的體內。
「快走!蕾蒂,門要關了!」帝瑟抬起沾滿鮮血的手徒勞無功的想拭去蕾蒂臉上的淚水,聲音微弱卻清晰的說:「回去后,就再也別管人類的事情了,好好的過自己的生活,知道嗎?把我忘了,把以前的事都忘掉。」
蕾蒂拚命的搖著頭,淚水被帝瑟拭去又不斷的流出來衝掉了帝瑟留在她臉上的血跡。
「愛莉西亞!回來!別辜負皇帝的心意。」從天界之門傳下來天帝威嚴的聲音,「你不能留在人界。」
「帝瑟!」只是為了讓我能回去嗎?做這種事情,傻瓜!你才是傻瓜!
「蕾…蒂…!」話沒有出口,帝瑟的唇就被蕾蒂堵住了。
象是想用盡全部的生命般,帝瑟和蕾蒂深吻在一起。
「再見……」鬆開帝瑟,蕾蒂展現出笑容深深的看了帝瑟一眼,張開翅膀,往天界之門飛去。
真是殘酷的女人,頭也不回的就走了。淚夾著血從帝瑟的眼角里流了下來,向蕾蒂消失的方向伸出的手臂無力的垂了下來。
「我愛你,蕾蒂……」
從伊甸里溢出來的銀色光芒慢慢把整個星球籠罩,溫暖和煦的光芒讓森林重生,精靈開始生長,流水開始歌唱,黑暗消失無蹤。
從山麓背後照過來的光芒把魔獸瞬間吞噬。
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人們獃獃望著剛剛還和自己拚死撕殺的魔獸消失的地方。
陽光溫暖的撫摩著人的皮膚,金屬的盔甲,大地,樹木……
「勝了!愛莉西亞女神萬歲!」歡呼聲響徹天際,在平原上捲起了喜悅的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