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憑著在日本苦學多年的技巧，江紫雲並不難在婚紗店找到一份工作，她最終選擇回到台灣，她最熟悉的一個環境。

她很快的就將自己的生活給安定下來，她沒有往專業攝影的領域走去，畢竟她沒忘了跟Lassie所簽的那份合約！因為有這份合約綁在身上，所以她並不想自找麻煩。

她的人生少了華傑，還是得要繼續過下去。在她將合約丟還給他的那一刻起，她決定不再與他有交集。

只是她深愛著他，就算已經離開，也不是說放下，心裡就能放得下的……

她一邊食不知味的吃著手上的三明治，一邊用電腦軟體IllustratorCorel做后制工所……。

「紫雲姐！」歐丁惠亮著甜美的笑容出現在她身旁。

江紫雲露出一個淺笑的看著她。丁惠是她的攝影助理，看著她年輕的臉龐，就令她想起多年前的自己。

「我可以下班了嗎？」

她這才注意到已經快十一點了，「可以。」她連忙說道；「你快點回去吧，小心點！」

「紫雲姐，你還不走嗎？」歐丁惠問。

「再一下就走。」江紫雲交代，「你把鑰匙放著，門我來關就好。」

「好！」她將鑰匙給放在一旁，「紫雲姐，我媽說懷孕的女人最好不要工作得太累，不然這樣對你和小孩都不好。」

「我知道，我自己會小心的，謝謝你的關心！」

歐丁惠最後與她隨口閑聊了幾句才離開。

忙得告一段落之後，江紫雲站起身，伸了伸懶腰，輕敲了下後背，然後摸了下微凸的小腹。

她慢慢的將東西收拾好、放定位之後，才穿上外套，將大門給關好，緩緩的走路回家。

她租了一間小套房，就在上班地點走路約十分鐘的地方，那裡除了離工作的地點近之外，其它沒什麼優點好說的。

入伙俊的夜晚，空氣微涼，這使得她的腦袋清醒了一點！

「寶寶，我們得要再工作一陣子，」江紫雲一邊往小套房的方向走去，一邊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低聲說道：「然後我們才能休息，我們該再找一個比較安靜而且舒眼的地方，那比較適合我們！你說，對不對？」

她不知道肚子里只有五個多月大的胎兒是否可以聽得懂她說的話，但是從知道懷孕的那一刻開始，她便習慣與肚子的孩子對話，這樣的互動使得她不再感覺那麼的寂寞、孤單！

這世上的事情真的很諷刺！仰頭望著看不到星星的夜空，她任由思念蔓延。在知道華傑下愛她之後，她竟然懷了他的孩子，如今有了他的孩子安慰她，雖然她的痛苦並沒有因此而減輕，但她相信情況會隨著時間而好轉。

華傑會得到他的幸福，而她——也會！她摸著自己的肚子，微笑心想。

「你每天都要工作到這麼晚嗎？」

江紫雲因為看到從黑暗中現身的華幼凌，而感到心在狂跳，「姐姐？！」

「你還願意這麼叫我，真是太好了！」她的表情明顯的鬆了一口氣，「我還以為我會因為我那個豬頭弟弟而不受歡迎。」

「怎麼會呢？」江紫雲的目光下意識的看著四周。

「華傑沒來。」

這個結果並不讓人意外，但卻使她有著失望！不過就算他來了又如何？情況下會有太大的改變。

她擠出一個微笑。「姐姐，你看起來氣色好極了。」

「而你則糟透了！」華幼凌嘆了口氣，目光移到了她的肚子。

江紫雲下意識的拉緊自己的外套。

「不用藏了！」眼眶一紅，「我已經知道了。」

她有些意外。

「我弟弟不來找你，可不代表我也不管你，」華幼凌的眼淚掉了出來，「對不起，我一直以為你跟華傑會在一起，卻沒有想到那個該下地獄的傢伙，竟然這麼無情的對待你，真的對不起。」

「你別哭啊！」看到她的淚，江紫雲手足無措了起來，「這跟你沒有關係，是我跟華傑沒有緣份。」

「才怪！要是當初我沒硬要你去法國替Lassie拍照就好了。」

「很多事情很難說啦！」她安慰的拍了拍華幼凌的手，「進去坐一下好嗎？不過我家很小！」她要她先有心理準備。

華幼凌點頭，跟在她的身後爬上樓梯。

坐在不到五坪的小套房裡，華幼凌的眼淚掉得更凶了。

江紫雲無奈在的心中嘆了口氣。怎麼她這個當事人沒哭，華姐姐這個旁觀者卻哭得那麼起勁呢？

「你跟我一起回家好不好？」華幼凌哽咽的提出要求。

「回家？！」江紫雲困惑的重複了一次，「你指的是……」

「如果你想去找華傑，我陪你去找他，如果你不想，你就跟我回德國，我會好好照顧你！」

她微笑的搖頭，「謝謝姐姐，但是我現在過得很好，可以自己照顧自己。」

「那是現在，等你生了孩子之後怎麼辦？」華幼凌提出一個現實的問題，「一個女人帶著孩子過生活很辛苦，而且華傑是孩子的爸爸，難道你真的不打算告訴他嗎？」

江紫雲沉默了。一想到他厭惡的眼神，她就不由得畏懼！她不希望他以為她想藉由孩子來操控什麼。

「如果姐姐想要告訴他的話，你可以告訴他，」她淡淡的說，「但是也請你轉告他，我不需要他負任何的責任，他依然可以做他的總監，而我——還是一個平凡的江紫雲！」她頓了一下，「不該有交集，其實，我們本來就不該有交集。」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華幼凌可以料想到自信滿滿的她如何被華傑傷害到自信心全無。若是華傑現在在她的面前，她會很不客氣的給他一巴掌。

「只是實話實說罷了。」江紫雲嘆了一口氣。

華幼凌的雙眼冒火，拿出電話——

「姐姐，你——」

「你不是說我可以告訴華傑嗎？」她挑釁的眼神看著她。

江紫雲遲疑了一會兒，沒有再阻止。

「我在忙！」電話一接通，華傑便說。

「我管你在幹麼？」華幼凌火大的說：「要不是情況特殊，我根本就懶得跟你這個混蛋說話！」

華傑壓下自己的脾氣。這一陣子，他心煩意亂，實在沒有空應付她。「我要掛電話了。」

「你敢掛試試看！」她威脅道，「我問你，紫雲之子你到底代表著什麼？。」

他沉默不語，單單隻是提到江紫雲的名字就令他感到心痛。

「你在發什麼瘋？」過了半晌，他不悅的說，「我等一下要開會，沒時間跟你說了。」

「華傑，這世上有這麼多女人，你要玩，為什麼不找一些跟你一樣玩得起的女人，你為什麼要挑上紫雲？這幾年來，她為了你不停的往上爬，那麼辛苦，為的是什麼？但是你跟她見面之後，你又做了些什麼？你到底還是不是人啊？」

華傑那一端是一片死寂，就在華幼凌以為他要掛她電話，她正要破口大罵之際，他開了口——

「我將事情弄得一團亂，不是嗎？」他的聲音陰鬱，「華幼凌，你說對了，我真的是個混蛋！」

他自己承認了，反而使她受到了驚嚇。華傑？！承認錯誤引真是見鬼了！

「我現在該怎麼辦？」

華幼凌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江紫雲，「不怎麼辦！如果你在乎她的話，就自己來求她原諒！」

「你知道她在哪裡？！」華傑懷疑的問。

「在台灣！」華幼凌嘆了一口氣，「你自己親自來問她，看她是否願意原諒你吧！」

語畢，她掛上了電話，然後專註的看著江紫雲。

「看來，華傑也不好受，不過是他自己活該！」華幼凌撇了下嘴。自滿的傢伙偶爾受到教訓也是應該！她看著這狹小的空間，「紫雲，把東西收一收，跟我回家。」

「姐姐！」江紫雲堅定的眼神看著她，並沒有想搬離開這裡的打算。

華幼凌無奈的望著她，心中咒罵著華傑。白痴！她真以有這弟弟為恥啊！原本好好的一件喜事，被他弄成這麼個德行，她真的想要掐死他。

「你要有心理準備，」她拍了拍她的手，「華傑早晚會來！」

「我知道。不過，我還是要待在這裡，畢竟我跟華傑——未必會在一起！其實他來了，也不會改變什麼事，我們之間已經無話可說了。」

「先別這麼快下定論，我想，你的狀況不會影響你的工作嗎？」

「這幾天就會結束！」江紫雲強迫自己微笑，不要去想華傑，「我不會拿小孩的安全開玩笑。」

華幼凌聞言，雖不滿意但也只能勉為其難的接受。

最後她轉念一想，她確實沒有必要強迫紫雲跟她回去，因為她根本就不需要替華傑來哄老婆回家。

畢竟他自己種下的因，就得自己去承受惡果！對於這種自大的男人，她一向不會太慈悲的。

看著江紫雲沉靜的側臉，她不由得在心中輕嘆了口氣。只是委屈紫雲了……愛上了這麼一個把自尊擺在愛情前的愚蠢男人！

＊＊＊鳳鳴軒獨家製作＊＊＊bbs..cn＊＊＊

上班的最後一天，江紫雲還是盡責的將屬於她的工作給完成。離開公司時，時間一樣將近午夜……

要爬上爬下的攝影工作，對懷孕的她真的是不太適合，所以要繼續這份工作可以，不過得要等生下孩子才行。

她將外套給拉緊。天氣真的越來越冷了！她加快自己的步伐走回家。

拿出鑰匙，正要打開小套房的門時，她察覺了一絲不對勁，看了看四周，發現華傑竟站在陰影處，有一瞬間她以為是自己思念過度的錯覺，她用力的眨眨眼，他沒有消失！真實的存在！她的心不禁因為見到他而狂跳。

「我可以跟你談談嗎？」他的口氣有著一種謹慎與禮貌。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緩緩吁出。

「這有什麼好談的！」遲疑片刻之後，她開了口，語氣顯得冷淡而疏遠。

「我姐姐已全都告訴我了。」

華姐姐？！江紫雲的手摸向肚子，然後揚起一個苦澀的笑容，大概知道他來的原因了。

「請進！」她打開門，請他進去。

他知道孩子的事也未嘗不是件好事，就讓他們彼此把一切談清楚也好，以免以後有紛爭。

她平靜的態度令華傑感到意外，他進入小套房裡，因為裡頭只有一張椅子，所以她請他坐在床上，自己則坐在椅子上。

他的視線移到她的小腹，眼神激動。

「你想跟我談孩子的事嗎？」江紫雲專註的看著他，注意到了他眼下的黑眼圈和略顯蒼白的臉色。他看來似乎憔悴了許多……

「我姐告訴我的時候，我很驚訝！」他以同樣專註的眼神移到她的臉上，「為什麼不告訴我？」

她遲疑了一會兒，「不是不告訴你，而是不知道該用什麼立場告訴你才好。」她強迫自己壓下心頭的悸動，平靜的說。

「這需什麼立場？」華傑皺起了眉頭，「這是我的孩子！」

「沒錯，但是我們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她實際的說：「我們不適合，這個孩子是意外，但我會愛他，所以你大可放心！」

他突然目光凌厲的瞪著她，「那我呢？你把我放在什麼位置？」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協商出一個令彼此滿意的探視方式。」她沉默了一會兒，忍住心痛的加了一句，「當然，你不用看到我。」

「我之前說的是一時的氣話。」他一臉的苦惱，「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傷到你。」

江紫雲思索著他的話，然後緩緩的點頭，「我接受你的道歉！」

她的回答使他鬆了口氣，正要伸出環抱她的手，卻因為她接下來的話而停在半空中——

「可是我希望你可以讓孩子在還未求學前，跟在我的身邊！可以嗎？」她提出自己的要求。

「不是你瘋了，就是我瘋了！」華傑怎麼也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他們曾經那麼相愛，現在卻像兩個陌生人，而她正試圖在他們之間劃出一條更深的界線。

他突然站起身，讓江紫雲嚇了一跳。

她看到華傑直直的走向一旁的衣櫃，然後用力的拉開抽屜，隨手就把裡頭的衣服抓出來。

「你……」她結巴的看著他，「你在做什麼？」

「你有了我的孩子，這代表著你屬於我，孩子也屬於我！」他雙眼四顧的找著皮箱，找到之後，他把皮箱給丟在床上，然後一古腦的將衣服給丟進去，「你得跟我在一起。」

「我並沒有打算不讓孩子跟你接觸，」江紫雲試圖想要阻止他的動作，「所以你不用這麼做。」

「你讓開！」他一點都不想在不小心的情況之下傷了她。

「華傑，」她沒有讓，反而用手輕覆在他的手上，「你放心，我沒有打算不讓孩子跟你接觸，你可以擁有孩子，但是你的生活不需要有我。」

她的話使他停止了一切動作。

「什麼意思？」他側頭看著她。

江紫雲強迫自己露出一個笑容，「你不需要因為孩子勉強跟我在一起！」

「勉強？！」他深受打擊，一把抓過她，「在你心目中，我真的那麼不堪嗎？我已經說了，當時我說你是因為拿身體跟我交換才拿到合約的事情只是一時的氣話！你很有能力也很有才華，就算沒有我，你一樣可以拿到Lassie的合約，你懂嗎？」

她微垂下眼眸，沒有回答。

他想要用力的搖晃她，但是她的狀況不允許，在他因為愚蠢的驕傲而傷害她之後，她是不該寬恕他——

「我愛你！」他大吼，「不然我幹麼來這裡？」

「因為孩子！」江紫雲眼眶有淚的看著他，不知道他為什麼又突然憤怒了起來？

「錯！」華傑將她拉進懷裡，「我要的是你，一直都是你！孩子只是給了我借口來請你原諒罷了！」

她的眼睛睜大。

「我打算來台灣找你的時候，並不知道你懷孕。」他提醒她，「所以說我是為了孩子而來的，對我來說並不公平！」

江紫雲凝望著他，感受到他的心痛，只是她該期望嗎？

「還是你要我跪地道歉？」他的眼神有著焦急，只要她能原諒他，他什麼都願意做。

「我跟桑雅之間，早在我認識你之前就結束了，我們現在幾乎都沒有聯絡！我可以發誓，在你離開法國之後沒多久，我便知道了自己的愚蠢，所以我也積極的派人找你。只不過我怎麼也沒想到會讓華幼凌早了我一步，難道就因為如此，你就一口認定我不愛你，而且只是為了孩子才來的嗎？」

她無法回答，她想要相信他，但是又害怕……他渾身所流露出來的苦澀使她的心一緊。

他等著她回應，但是她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他的嘴角揚起自嘲的弧度，「你不相信我？也難怪你不相信我，我是個獃子！」

看到他這副樣子，江紫雲的淚水忍不住滑落臉頰。

看到她的淚水，華傑感到痛苦正在扯裂他。

「別哭！」他輕觸她的臉頰，「我真的令你難受了是嗎？只要你開口，我可以立刻離開，」他困難的開口，「若你想的話，我也可以一輩子都不來打擾你，只要你開心。」

看著他小心翼翼的神情，江紫雲敏感的察覺，她第一次看到他的恐懼。華傑竟然會害怕……

她踮起腳尖，輕觸了下他的唇。

她的吻令華傑驚訝得雙跟大睜。

「紫雲……」

「我想念你！」她再吻了他一下。

「我也是！對不起！」華傑張開雙臂擁住她，「我是笨蛋！」

「還是個自大的笨蛋。」她不留情的加了一句。

「隨便，」他不在乎的說：「只要你開心，就算你要說我是頭豬，或是噁心的蟑螂都可以！」

江紫雲的手輕撫著他的下顎，「你憔悴了好多。」

「這是我自找的！」他抱苦她，怎麼也不想讓她離開，「對不起，在巴黎再見到你的時候，我最該做的是好好抱著你，而不是想著自己受損的自尊，最後更該死的選擇傷害你！這些年你也不好過，對不對？」

「辛苦！」她輕嘆，「但是只要想到你，什麼苦都不怕。」

她語氣中的感情使他的身體為她悸動，「對不起！」

「其實我們都有錯，」她告訴他，「若是當初我不要害怕被你拒絕，堅持跟你談的話，你說不定最後終會贊成我去逐夢。我錯了！錯在當時沒有給你表達意見的機會。你願意原諒我嗎？」

華傑忍不住的緊摟她，「在我如此傷害你之後，你竟然還求我原諒？」甚至連大聲責罵他都沒有。

她抬頭吻住他，情感在他們之間爆發，他們吻得更深了……

江紫雲想，她終於擁有自己的夢想和自己所愛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