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洛之遙,霽雪,火雲。」
記得常慕曾經在聽到蒼伶的時候說過「火雲山」這個地方,判判相信冥冥之中,自有註定的緣分,這種緣分不是天庭可以安排的,那是真正的「天」所賜予的。觀音所說的「火雲」,有可能就是常慕說的火雲山。所以挑了個有空的日子,一大早騎著小三到了這座山腳下。
火雲山的風景好的令人意外,沒來到訪過此地的人還真會被他的名字騙到。這兒一片片的青松綠竹,一處處的清泉幽澗,一聲聲的蟲鳴鳥語,雲霧繞足,清露心,絲毫沒有「火」的感覺。
判判跳下狗背,決定自己隨處走走。這一陣子心裡很難受,想念固執彆扭的許點,想念搗蛋無恥的常慕。雖然知道世事變幻無常,勸自己學著釋懷,可就是做不到。
沿著一條山泉慢慢往上走,橫在水中的一塊會發光的鵝卵石吸引了判判的注意,因為這塊石頭特別大,特別的惹眼。於是他捲起袖子把它撈了起來,奇怪的是,它並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沉。
「奇怪的石頭!嘿嘿,撿回去放進我的池子里。」判判搜羅破玩意兒的惡癖又犯了,想把石頭收進他的乾坤袖,就在這時,很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這塊石頭上浮現了一排密密麻麻、書寫工整的小字,判判頓時興奮起來,湊近了輕聲念起來。
「我是居在火雲山的無名,有兩位好友身遭不測,魂飛魄散,我於心不甘,研究古老的靈魂重生法,只要一魂一魄尚存,就能重新還其完整的靈魂。我希望此種法術能夠讓好友重生,但因時間有限,無法完成,便將這未完成的法術寫在這塊續緣石當中,它會幫我找到有緣人完成這種法術。你若願意繼承我的遺志,併發誓助我好友重生,滴一滴血在這塊石頭上。你若不願,請把石頭放回原處。毀石者自毀。」
靈魂重生法?判判第一個念頭就是——可以讓許點的靈魂重生嗎?
他沒有再多猶豫,咬破食指擠出一滴血滴在石頭上。很快,原本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消失了,繼而又浮現了另一些內容。
「我的兩位好友靈魂存放在火雲山密洞之中,可在夜間根據月下香的指引找到此山洞,殘破的靈魂放在一個白髮少年體內,請在完成法術之前代我好好看管。」
接下去,就是靈魂重生法術的記載,判判找了塊軟軟的草地,盤腿坐下,聚精會神的看下去,每當他看完一段,字跡就自動消失,顯示下一段內容,周而復始。
等到續緣石的內容展現完畢,它又恢復成一塊普通的石頭。
此時大半天已經過去。判判捏了捏脖子,鬆了松肩膀,把石頭塞進袖子。看看時辰,不過傍晚,還未到月下香花開時刻,決定走上山頂看看著四周的風景。
山頂上有一間殘舊的小屋,判判猜想,這可能是無名先生原先居住過的房子,走進去之後,裡面整排整排的書一下子吸引了判判的注意,隨意翻開幾本,都是很奇怪的法術和很奇怪的記載,幾乎是聞所未聞,本本都是經典的好書!判判熱血沸騰,今天非但撿到了靈魂重生法的前半部,還遇到這麼多的好書!雖然髒了點,但是沒關係,他把這些「前人」留下的寶書全數收進了乾坤袖,從此宣布歸為已有。
今日收穫不小,心情好似一下子開朗了許多,走出屋子看晚霞,才知道為何這座山叫做「火雲」,因為這裡最美的風景不是蒼秀的山,不是靈動的水,而是每天傍晚山頂的那一抹晚霞。艷麗的夕陽映成火紅的雲霞,勾勒出金色的雲邊,透過雲隙,柔柔的灑在觀雲者的臉上。雖說這是落日的晚霞,但只要是多看它一會兒,那熱情如火的顏色就會渲染透你的心底,讓你燃起無盡的希望與勇氣。
夕陽退下之後,天空換成深藍色,月亮漸漸的爬了上來。月下香綻放花苞,吐露芬芳,在夜風中向判判招手。
判判沿著花朵排著的花徑很順利的找到了洞口,可是山洞裡並沒有前輩所說的白髮少年,只有兩堆破碎的水晶石片。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來晚了?
細心的判判不會放過現場任何的蛛絲馬跡,他在其中一堆里找到了兩根五寸長短的紅色頭髮,又在另一堆里找到了一根很長的白色的頭髮,判判估算著它的長度,突然靈感一閃而過,腦海中出現一個人:蒼伶。
火雲山,兩位友人破碎的魂魄,白髮少年……判判收好這幾根頭髮,躊躇滿志的走出洞去。
他想他已經大致明白了所有的事情。蒼伶的魂魄是兩個人的靈魂合在一起形成的,他不是洛之遙的後人,而是他「本人」的一部分。但是兩個人的靈魂怎麼會合起來,這是個不解的疑惑。而且蒼伶記憶完整,絲毫沒有過去的回憶……
判判一邊走一邊思考,總覺得問題可能出在蒼伶的那個「好哥哥」身上,如果可以找到他,問題就可以得到解答。
不過連蒼伶都不知道他哥哥在哪兒,尋到他的機會很渺茫。先不管這麼多,回去再說。
判判心裡已經充滿了期待和希望,坐上狗狗很快就奔回了冥界。
他發誓從今往後要刻苦鑽研,一定要讓許點回來,讓大家得到幸福!
五年之後。
蒼伶還是獨自一人,判判挑剔的眼光讓黑無常之位足足空缺了五年。他最常掛在嘴邊的四個字就是「寧缺勿襤」。
有時候閻王都免不了責備幾句,說是蒼伶一個人出去不符合規定,也不安全,可是責備多了,判判就來氣了,乾脆穿上黑無常的衣服跟在蒼伶後面濫竿充數。所有的人都護著判判,閻王真是無可奈何由他胡鬧。
終於有一年,蒼伶和判判路過灤河,目睹了一位青年為了一方百姓勇戰惡蛟龍,兩人頓時四目放光,達成默契,躲在岩石后看好戲,評估他的實力。
「力量很大嘛!」
「身手很敏捷。」
「身材不錯。」
「好像人也長得不錯啊!」
「……」
兩個時辰之後,這有為青年力克蛟龍,斬下蛟龍首級,只可惜他自己也身負重傷,倒在江邊殘喘,百姓們扛來擔架,請來大夫,期望能救活這位勇士。
判判和蒼伶還躲在後面不伸援手也就算了,還惡毒的祈禱他早點氣絕身亡。
終於……
「好了好了,死了!死了!」
「快!快出去!」
蒼伶和判判你推我攘,最後判判被推進人堆,把這位勇士的魂用力拽了出來。
「你是誰?」年輕人站穩腳跟糊裡糊塗的問道。
判判樂呵呵的打量著這位仁兄,「冥界黑白無常啊,沒見識過吧?想不想多了解一點?很有趣的。」
「不想。」
「哎,真不識貨!反正先跟我回去再說吧!」
「我幹嘛跟你走!?」年輕人甩掉這個奇怪的人,轉過頭想看看人堆里情況到底怎樣了。蒼伶上前把他揪回來,「看什麼看啊?你都死了,快點跟我到閻王老子跟前報到!」
「嗯?」年輕人一對上蒼伶淺灰色的眸子,兩眼放出萬丈光芒,這光遠比判判和蒼伶看到他放出的光芒厲害多了。他直勾勾的盯著蒼伶,從上到下,從下列上,盯得好像連蒼伶的內褲都要被他看穿了。
這種看人法,是不是太沒有禮貌?蒼伶有意眨了三下眼睛,他還是直勾勾的盯看。蒼伶嘴角很不爽的抽動了一下,依舊保持面容的微笑,「壯士貴姓?」
「白祿。」
還算有點反應。「貴庚啊?」
「二十。」
「來,跟我走吧。」
「噢。」
一等蒼伶轉身起步,這位姓白的年輕人立刻像小鴨子一樣跟上他的步伐。
判判本能的感覺這人有點脫線,有點奇怪,可是一下子又說不上來問題出在哪裡,還是等回去了再說。他小跑追上蒼伶,右手勾著他的肩,左手豎起大拇指贊道:「小白,勾魂果然還是你行啊!」
「哼哼,小意思。」
判判回到冥界一查資料,此人不在生死簿上,果然是非凡的異類。這就更由不得他了,趕快拖他入伙。
原本還擔心他會拒絕,可一提到蒼伶將是他的搭檔,這位白祿同意得一連點了七八下頭。判判就順手把他丟給蒼伶,要「小白前輩」親力親為好好帶「新人小黑」。
從此,蒼伶屁股後面多了一隻一臉呆樣的跟屁蟲,他到哪兒,這「蟲子」就跟到哪兒。喜歡空閑時候到處亂跑的蒼伶難免有些嫌棄他,好在小黑的學習能力很強,什麼東西一教就會,腦袋並不像他的表情那麼呆;性格也很順,對蒼伶是言聽計從,不敢忤逆。最好玩的是,小黑保護欲出奇的強,每次出現狀況,都要把蒼伶攬在身後,好似保護柔弱的小羔羊,根本忘了誰是前輩,誰是後輩。出去辦事,總是準備一把傘,一葫蘆酸梅湯,一包點心,自己不享用,全都用來服侍蒼伶的。
每次蒼伶站在他身後,總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一瞬間彷彿回到了受著哥哥保護的日子,而且,小黑的背影有些像哥哥,相處一段時間之後,蒼伶的嫌棄也就變成了歡喜,嘴巴上常掛著「小黑小黑」。
一個月之後,判判向大家隆重介紹冥界的新任黑無常——白祿。由於這位黑無常姓白,叫他「白大人」總會有幾群笨笨的小鬼搞錯掉,於是根據判判「小黑小白」的稱呼,大家乾脆改口叫他「黑大人」,而蒼伶就成了「白大人」。
白大人喜歡笑著一張臉,黑大人喜歡黑著一張臉,大家都說,新的黑白配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兩人從早到晚黏在一起,一起做事,一起吃飯,一起遲到,一起犯錯,犯了錯還一起死不悔改,一同辱罵閻王。橫看豎看,黑大人就是白大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