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兄弟情誼

三、兄弟情誼

涼水泉子有三位要好的朋友。他們的名字分別是董傳貴、朱三、侯志國。

朱三在涼水泉子可是一位數得著的人物。他和董傳貴年齡差不多大小人長得高高大大身材十分雄壯。一張大臉盤兩隻小眼睛見人不笑不說話眼睛眯眯著樣子很親切給人的感覺是憨厚直爽其實高人有才不外露心眼都在肚子里。朱三脾氣不好還愛出頭村子里有事他啥都愛管。別人打架他也過去湊熱鬧說是勸架還不如說是過拳癮。不問青紅皂白上去先每人三拳兩巴掌。人家一看這下好勸架的比打架的還凶得好漢不吃眼前虧惹不起還躲不起嗎!因此村裡人都有些怕他。

朱三行三上有大哥叫朱一、二哥叫朱二。朱三家在村裡沒地位輩輩受人欺負。父親朱勛臣老實巴交膽小怕事。老大朱一犯傻、老二朱二犯渾唯有老三才真正是朱家的梧桐樹、頂樑柱。老朱家光陰不濟家中一貧如洗。朱勛臣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勉強強給老大老二合說了一房媳婦。兄弟兩個獃頭獃腦也不計較啥名分有半個媳婦總比沒有強。弟兄兩個一人一天這個等不到天黑那個就怕天亮日子倒也過得有滋有味。朱三是老朱家的希望為了給老三娶媳婦朱老漢賣掉了家中唯一的一畝二分水澆地。媳婦娶到家裡模樣長得丑是丑些可是身強力壯家裡地里粗活重活餵豬喂牛鋤草割麥犁地碾場樣樣都行樣樣都能幹。公婆哥嫂都高眼看她敬得跟個娘娘一般。唯獨朱三毛長毛短唉聲嘆氣總嫌媳婦女長男相沒點女人味。

朱勛臣老妻趙氏本是北山趙有淼的嫡親妹子只因當初趙有淼不同意這門親事姊妹倆反目所以就少了來往。爹媽過世以後趙氏就再也沒有回過娘家。趙春蓮那時還小別說不知姓名就是當面相逢她也認不出她的姑媽。

自從見了董傳貴家的新媳婦之後朱三魂都叫勾去了一半。整天蔫獃獃的地也不想下了活也不想幹了有事沒事總愛往董家跑。

朱三這人別樣不說尤其色上看得重些。十六歲那年陰山溝里洪水鄰村一個女娃困在對面山上哭啼落淚被朱三瞧見。他冒著生命危險涉水過河笑嘻嘻地對那女孩說說:「妹妹莫慌我背你過去就是。」女娃一見大喜還以為遇到好人破啼為笑道:「哥哥過了河到我家我讓我爹給你打酒喝。」朱三一口回拒說:「酒我不喝我要和妹妹做那事。」鄉里娃娃懂事早常看見牛羊驢馬尋娃娃。女孩子膽小正眼不敢瞧偷看幾眼的事是有的。今聽朱三說要做那事她立刻明白是啥事。頓時羞得滿面通紅半天不敢吱聲。可是再抬頭看天低頭看水心裡越慌亂。不想辦法趕快回家爹娘在家著急不說到了晚上還不餵了狼吃女孩兒左思右想沒了主張。朱三見有機可乘不由分說三兩把扒了女孩的衣褲在山坡草叢裡成就了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做男人的壯舉。事後朱三意猶未盡幾次三番找那女孩重溫舊情女孩被逼無奈臉色一變指著路邊一頭正在吃草的驢說:「你給我學幾聲驢叫我就給你做那事。」朱三知道此時非彼時女孩絕不會輕易上鉤因此也就暫時熄了邪念不敢再胡思亂想。

又過了幾年父親為他娶了媳婦就是宋秀珍人長得丑是丑些畢竟是有了女人有了家兩口子不算美滿也算幸福小日子頓時添了不少起色。可自打見了董傳貴的媳婦以後他的思想突然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時候他才知道世上的女人啊原來有如此多的奧妙。這時候他才知道什麼叫女人。女人不但是女人而且還要有一樣東西這樣東西叫啥他說不上名子反正是他老婆沒有那個讓他學驢叫的女娃也沒有但凡他接觸過的女人都沒有唯有董傳貴的媳婦有這樣東西。沒念過書的朱三不知道女人的這樣東西叫女人味反正是總讓他心裡痒痒的不是滋味。他不知道董傳貴咋就那麼有福氣他躺下不比他短兩分站著不比他矮半寸他哪兒也不比董傳貴差多少怎麼好事就讓他佔全了他就這樣命苦哩?

不說朱三躺在炕上怨天怨地。卻說朱三媳婦宋秀珍看著男人這幾天碴口不對從打在董傳貴家吃喜酒回來之後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不是沖著牆角愣就是說話前言不對後語別說下地幹活吃飯的心思都沒有了。宋秀珍本是粗人都能看出男人的這些變化說明朱三的情況已經很嚴重了。這樣想著宋秀珍試探著把手伸進朱三的下身不摸猶可一摸不由氣不打一處來遂惡狠狠罵道:

「你個驢慫有了老婆了還干那事?」

朱三沒小心被媳婦現了短處嘴張了幾張半晌沒找出合適的詞出來。他不甘心一翻身坐起來拍拍被子借題揮說:

「你懂個球!如今非比往常搞壞了肚子里的娃娃你讓我絕後哇!」

宋秀珍聽著似乎有理哼哼兩聲賭氣轉過臉去不再說話。

照理說朱三真不該打董傳貴媳婦的主意。他們不但是好朋友而且還是好得不一般的朋友。朱三真要有這樣的想法確實是壞了良心。朋友不朋友不說董傳貴還救過他的命哩!

朱三、董傳貴還有一個叫侯志國的他們仨人年歲相仿志趣相投從小一塊兒長大。一塊兒掏鳥蛋、一塊兒挖松鼠。稍大一點兒上前山拾糞一泡驢糞分三份。三個人的背斗全裝滿了才興高采熱地回家。再大點他們進後山打柴。先堆成一大堆兒再分成三小捆兒。背起柴火三個小夥伴說說笑笑你啃我一口洋芋我抓一把你的炒麵快活得忘乎所以。下了山臨分手各回各家的時候還忘不了叮嚀一聲第二天見面的時間和地點。

轉眼之間他們已長成半大不小的漢子了。三個愣小伙不知天高地厚要學獵人的樣后溝里尋野物去哩!開頭無非是打個山雞攆個野兔挖個獺子洞什麼的。漸漸人也大了心也大了小打小鬧不過癮要進深山打岩羊、捉小鹿、獵獐子去哩!然而種田的人不知狩獵的危險而且還是三個初喑人事的渾小子。有一次在他們回家的路上朱三性急頭前開路侯志國膽小夾在中間董傳貴辦事穩妥斷後壓陣。正當他們剛要轉過一處山彎拐角的時候朱三和一隻大狗熊迎頭撞了個滿懷。躲閃不及而又無處逃避的朱三隻好趁勢將大狗熊攔腰死死地抱住頭頂著大狗熊的下巴頦兒滿地打起滾來。

侯志國見狀三魂早去了六魄哆哆嗦嗦退到董傳貴身後。董傳貴也沒見過此等陣式他要再往後退已經沒地方可退了。由於害怕董傳貴變腔變調地喊了聲:「志國別怕!」

侯志國說:「哥呀我們、咋辦?……」

朱三被大狗熊壓得半天喘不過氣來好不容易抽個空帶著哭腔哀求道:「你們倆人可別扔下我不管哪!」

董傳貴緊張得頭暈腦漲手忙腳亂一時半會也拿不出個主意來只好在原地打轉轉。侯志國哭咧咧地站在一旁渾身抖得像是打擺子。

朱三雖說是有些蠻力但和大狗熊相博畢竟不成比例。朱三拚命掙扎了一會兒體力不支逐漸處於下風。大狗熊仗著身高力壯壓根就沒有把朱三放在眼裡。幾個回合下來朱三連出氣的力量都沒有了。只見大狗熊前腿一推正好推開朱三的頭顱大吼一聲張開血盆大口眼看就要咬住朱三的頭臉……

說時遲那時快董傳貴情急之下靈機一動迅解下腰間的炒麵袋兒裡面正好還有半袋乾乾的炒麵順過口兒對著大狗熊的頭臉鼻口眼一陣亂抖。狗熊雖勇終歸獸類不知董傳貴的炒麵袋子為何種武器白花花的細面兒撲面而來眼睛鼻子以及張著的大嘴裡頓時鑽進許多白麵粉又癢又嗆又難受忍不住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眼前早已是模糊一片。無奈之下顧命要緊大狗熊只得丟下朱三直立起身抱頭抓臉嗷嗷怒吼猶如小兒啼哭一般。

董傳貴他們見狀拉起驚慌失措的朱三沒命地狂奔下山。走出好遠回頭去看那隻老狗熊仍然站在原地未動還在用爪子揉眼睛著哩。

朱三撿回一條命自然忘不了董傳貴的好處非要和他結為異姓兄弟不可。開頭董傳貴是死活不幹認為朱三是小題大做說他們早就是好兄弟了還要拜什麼把兄弟?最後經不住朱三死纏活纏董傳貴看朱三也是一片赤誠真心拗不過只好點頭應允。侯志國是個老實人從不肯主動表意見一切都是董傳貴和朱三他們倆人說了算。哥仨找了個好日子殺了一隻雞打了半瓶酒跑到鳳鳴山上的三姓廟裡磕頭燒香拜了兄弟。仨人同歲按生月算董傳貴為大、侯志國為二、朱三命里就是「仨」的命。

末了朱三懷著十二萬分的感激之情信勢旦旦地對董傳貴說:「大哥今後你就是我親哥誰敢動你一根汗毛我就動他的腦袋。」

別人倒是未動董傳貴的汗毛朱三卻動起董傳貴媳婦的念頭。細細想想朱三自己也臉紅。可是沒辦法朱三最管不住自己的就是在「色」這一點上以後的吃虧佔便宜統統都在這一點上。

朱三這陣就在想啊:董傳貴摟著天仙般的女人睡覺可能「嬲」(方言:快活)得都要昏過去了。自己吃不上肉聽聽別人喝酒過不了嘴癮過耳癮也就等於是自己享受了。這樣想著他就趴出被窩翻身下地宋秀珍勞累了一天睡著就像休克一般踢她一腳都懶得哼哼兩聲。朱三摸索著悄悄穿上衣服提上鞋躡手躡腳地來到院子里。他知道平時爹媽睡得就早兩個哥哥更不用他放在心上所以他就大著膽兒打開大門回身再掩上。然後像個夜蝙蝠一般一溜煙兒直奔董傳貴家。

董家和朱家比鄰而居相去不過幾十米以泉水為圓心朱家離泉子近些董家離泉子遠些。一家在坡上一家在坡下說是坡其實就和塄坎差不多。中間隔著不多幾戶人家鄉間本來就有早睡的習慣何況現在差不多是小半夜了。夜深人靜月明星稀萬賴無聲。這一小段路朱三走過何止成千上萬次唯獨這次走得最艱難。有道是做賊的心虛天上飛過一隻鳥他縮在牆角里貓一陣路上跑過一隻貓他躲在樹后瞅半會。誰家的男人打呼嚕他都要立馬站定仔細辨別清楚了到底是真拉呼還是假打鼾他才敢邁開下一步。他花了比平時多十倍的時間才捱到了董傳貴家的大門口。董家的院牆不高這讓他省去不少力氣。

朱三不知此時是啥時辰好在月光當頭照得滿院子亮光光的。朱三顫顫抖抖地摸到董傳貴和他媳婦住的小屋窗口窗戶紙頭幾天鬧洞房撕碎了不少這為朱三提供了極大的方便他屏住呼吸往裡瞅:咦怎麼炕上只睡了一個人?不對呀還有一個呢?……朱三正納悶著哩屋裡頭傳出了說話聲:

「哥你還沒睡著?你到炕上來咱倆換換吧。」這是趙春蓮的聲音。

山裡人習慣夏天有時也燒炕。夜裡冷寒氣重不加把火關節容易出毛病。

「別管我你快睡吧。明天還有事哩!」

順著說話聲朱三這才現董傳貴打了個地舖就睡在屋地上。這世上的怪事偏偏都讓他朱三碰到了叫男人不叫名字叫哥倒也罷了。人還以為他董傳貴摟著俏媳婦、流著涎水嬲得當神仙呢誰知叫化子偏就是要飯的命拾上個金磚頭還當是爛瓦塊哩!

老郎中的雪蓮花配的中藥生了奇效父親董萬山已經拄根棍兒可以下地走路了。老人家有起夜的毛病剛一開門就看見兒子的窗口蹴著一個人忍不住喊了一聲:

「誰一個?」

「我呀我一個大叔。」朱三吃了一驚好半天才緩過神來趕忙站起來往前走兩步壓低嗓門說「我老三哪大叔。」

「好你個***半夜三更不睡覺聽你哥的窗戶根?」

「不不是大叔。我爹病了拉肚子。我想請我大哥給我做伴去請先生。」

「那還不趕快把傳貴叫醒?」

「不了大叔我大哥睡得正香我再另想辦法。」朱三邊說邊退頭碰到牆上才知道伸手開門。

董萬山微微一笑心說:「這小子怕是哪裡馬尿灌大了吧。」

朱三一路上都在想:董傳貴真是個天下最大最大的大傻瓜。要不就是肯定有那兒毛病有毛病?朱三突然茅塞頓開:有毛病好啊!巴不得他有毛病呢!還說我命苦不知是誰命大哩?娶了個媳婦當花看好戲在後頭哪!……朱三樂顛顛地一路小跑著回了家這時他的心氣呀真比大熱天喝了一杯冰糖水還舒暢。

外邊公公和朱三的對活趙春蓮一字不落地全聽見了。這一段時間她心事重重常常是徹夜不眠。俗話說人心都是肉長的她趙春蓮的心就是鐵打的?即便是鐵打的也會化成水的呀何況她一個懺弱女子受人這麼大的恩德豈能無動於衷?董傳貴死守他的承諾堅決不和她在一個炕上睡覺自己鋪一張草墊子就睡在屋地下。這時間久了人能受得了?這叫過的啥日子啊?有好幾次趙春蓮想走想一走了之。有一次她已經走出好遠了想想不合適又原路返回來。是啊面對人生她是個無能的人。她是那種靠男人吃飯的人離了男人就寸步難行。除了能幹點家務活她什麼都不會幹。當初如果不是於占水她可能老早就草草嫁人了。出了這個門她能上哪兒去?哪兒是她的家?她還能碰上董傳貴這樣的人嗎?於占水會回來嗎?要是能回來今天最好明天也行如若三五年十年八年那就害死人了。救了命的人不給人家回報倒也罷了還讓人家受這麼大的連累這日子啥時候是個頭啊?想來想去趙春蓮暗下決心她不能再等那不能再等的人她要鐵了心和董傳貴過日子她要感化董傳貴。當然她也明白像董傳貴這樣正直誠實的人不可能一天兩天讓他改變主意她要用滴水穿石的毅力來感化他來捂熱溫暖他的心這樣既報答了他的深恩又讓她和她的孩子有了安身立命之地。

今夜的月光真好先在牆壁上露了頭又照得炕上亮光光。她本來早想把窗戶用紙糊好了可是家裡頭一點打漿糊的白面也沒有隻好任由窗戶一直這樣暢著嘴。趙春蓮不放心睡在屋地上的人剛囑咐了幾句話就聽見了屋外的說話聲。

朱三這個人她見過好幾次了對人挺熱情見面不笑不開口。模樣不算難看男人嘛高高大大的就很體面了。最不好說的就是他那一對小眼睛好壞都在那兒說話。看人怪怪的和一般人不一樣。今天都這時候了這個朱三還蹲到牆根底下幹什麼屙屎這也不是屙屎的地方。莫非他知道了什麼?莫非他聽到了什麼?她和傳貴的事好人知道了說好壞人知道了說壞這個朱三到底算是哪一路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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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蒼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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