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管現在你看到什麼,都當沒有看到。」聽到身後的聲音,雷予辰頭也不回的的說:「替我把門打開,」
出現在他身後的是個高大的身影,身高近一百九十公分,體格壯碩,就像個巨人一樣,他的名字叫比爾,是雷康德聽從蘭澤集團所屬的安全部門最高主管強森的建議,挑選來保護他安全的人之一。
「先生,你受傷了。」比爾正經的臉上難得閃過擔憂。
「放心吧!這不是我的血,是她的。」抱著緊閉雙眼的安朝雲,雷予辰平靜的說。
比爾強迫自己不要皺起眉頭的上前打量安朝雲,他看不清楚她的五官,只肯定她的身材嬌小,而且有一頭他這輩子所看過最烏黑長亮的黑髮。
「先生,」他一板一眼的道:「因為職責所在,所以我需要知道這位小姐的身份。」
雷予辰冷冷的回視著他,「你不需要知道她的身份。我已經說了,你沒有看到任何的東西。」
比爾沉默了一會兒,最後他不認同的搖了下頭,「先生,不好意思,基於你的安全——」
「這個女人不會上海我,」他打斷了他的話,「如果你真擔心的話,我會在最快的時間安排她的去處,我的父母自然什麼都不會知道。」
「這並不單純是總裁或夫人的問題。」
「比爾,你一直表現得很好,從沒有一個保鏢可以做到像你這般,這也是為什麼我同意我父親讓你留在我身邊的原因,但我希望你明白——我的想法無人可以左右,就算我父母都一樣。」
雷予辰的態度強硬,比爾只好讓步,他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替雷予辰打開門。
「小聲一點。」雷予辰對比爾說道,小心翼翼的抱著安朝雲進門。「已經很晚了,我並不想吵醒我父母。」
這是飯店頂樓的總統套房,套房裡包括了三間卧室還有一間起居室,佔地接近百坪。
因為父母的堅持,所以雷予辰得要乖乖的待在三間卧室的其中一間,而且不管天大的事情發生,他每天早上一定得要準時起床出現在餐桌旁,跟住在另一間卧室的父母共進早餐。
此時已經近午夜了,他肯定父母親皆已入睡,為了避免給自己惹麻煩,所以他並不想驚擾他們。
他將安朝雲給安置在床上,比爾清楚的看到她衣物上的血跡——
「先生,」比爾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她看起來像受了很重的傷。」
「我已經送她去過醫院,但是她不想待在那裡。」雷予辰隱瞞了安朝雲沒有任何身份證明文件的事,他不想比爾變得更加緊張兮兮,「所以我只好把她帶回來。」
「先生,這是不智的舉動。」
「不用你提醒我,我也很清楚。」
「既然清楚,那麼……」
他站定在比爾的面前,目光里寫著堅持的看著他,「我要留下她!」
「為——」
「別問我為什麼,」他臉上出現難得的笑意,「因為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比爾啞口無言,反正自己要講什麼、問什麼都會被他早一步搶白了,他還能怎麼辦?
「去睡吧!」雷予辰對比爾說道:「你等我等到現在,應該也很累了吧!」
比爾輕嘆了口氣,「先生,若是明天你沒有將這位小姐送走,我會把這件事告訴總裁。」
「這件事,我們明天再談。」雷予辰不是很在乎的揮了揮手,或許等明天安朝雲清醒一點之後,他會問出她家再哪裡,把她送回去。
他立再床邊,低頭看著安朝雲,躺在床上的她,雖然一身狼狽,卻掩不去她的美貌,她的脆弱自然而然的引出他人的保護欲。
比爾跟在雷予辰身邊五年,他很清楚雷予辰絕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研究室里,有時甚至可以一、兩個星期不踏出研究室半步,這樣的瘋狂使得他無法有穩定交往的對象,他甚至懷疑過雷予辰只對研究有興趣,對女人根本無心理會,外頭關於雷予辰性向的猜測,多到令人噴飯。
「先生,她是一個美麗的小姐。」比爾不得不承認這點。
雷予辰聞言,嘴角也露出一個認同的笑容,然後他像室想起什麼似的走了出去。
「先生?」比爾困惑,連忙跟上他。
雷予辰來到客廳后巡了一下,很快的在角落裡看到了一推購物袋,有生以來第一次,他慶幸自己有個購物狂的母親。
他不客氣的一手拿起好幾個袋子。
「先生,那是夫人所購買的物品。」
「我知道。」他將裡頭的衣物全倒了出來。
比爾一愣,幾乎可以預見慧妮的錯愕表情。
安朝雲有著東方人獨特的細緻骨架,雖然母親也不算高大,但是仍比安朝雲豐滿了一些,所以這些衣物對安朝雲來說肯定都太大。
不過將就一下應該不成問題,雷予辰帶著挑剔的目光選了幾件他喜歡的衣物樣式。
反正讓她穿著不合身的衣服,總比穿著被剪掉一隻袖子的骯髒血衣來得順眼多了。
不理會比爾眼底未說出口的擔憂,「你快去睡吧!」拋下這一句話之後,他徑自拿著衣服回房。
「可是夫人的衣服——」
他嘆了一口氣,折回來,胡亂的將其他衣服塞回購物袋裡,隨意丟在一旁。
「可以了嗎?」雷予辰看著比爾問。
比爾嘴巴微張,無奈的低下頭,「先生,晚安。」
「晚安。」看出他的讓步,雷予辰得意的揚起嘴角,走回自己的房間。
雷予辰擰了一條毛巾,輕手輕腳的擦掉安朝雲臉上的臟污,他儘可能放柔動作的替她換上衣物。
不意,從被他解開的腰帶,滾落一個不起眼的小小扁鐵盒……他彎腰撿了起來,不以為意的放在一旁,繼續拉開她的衣物。
不過連他自己都沒料到,因為看到藏在衣物底下的雪白肌膚,而使他的心湖起了波瀾。
他的喉嚨發乾,強迫自己的身體忽略本能,她受了傷,他不能趁人之危。
安朝雲含糊的咕噥了一聲,仍然在睡眠狀態。
她身上的香味因為靠近而更顯得濃郁,這個味道真的很像繁花時節,但是又有那麼一頂點不同,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撫上她的雙唇,指尖在她的唇上流連。
他想要親她,就像著了魔似的,他強迫自己深吸一口氣,在他產生另一股洶湧的慾火之前,連忙將一件背心短裙套在她身上,時間不對,她受了傷,而且他對她一無所知。
她脖子上的白金十字架項鏈很醒目,上頭有藤蔓圖案,還有一顆耀眼的紅寶石,設計得就像一朵鮮艷玫瑰,他的手輕撫而過,覺得這實在像極了專屬與蘭澤集團的圖案……
他像催眠似的喃喃自語,「你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一個謎樣的女人,不施脂粉依然容顏剔透,身上有著熟悉的香味,還有這條——他打量著手心裡的十字架,就連這條項鏈他也有股似曾相識的感覺,不全然是因為上頭的紅寶石玫瑰……
他們相視的第一眼,她說她見過他,但是他很肯定自己沒有見過她,而連他自己也說不上來,雖然沒見過她,他卻可以在她身上發現許多熟悉之處,香味、項鏈——這條項鏈……他到底在哪裡見過?
敲門聲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
「親愛的?」
聽到門外的聲音,雷予辰神色一變。
這個時間,母親早該上床睡覺了,他怎麼——他滿半拍的想到自己的房門似乎網了上鎖。
看到襯衫上頭的血跡,也顧不得扣子沒解開,用力一扯,襯衫上的扣子掉了好幾顆,他也不在乎,俐落的將衣服脫下塞進枕頭底下。
赤裸著上半身,他跳上床,拉著被子蓋住一旁的安朝雲,整個人接著也躺了下來。
幾乎在同一時間,慧妮沒有等待允許就徑自開門走了進來。
「媽媽?!」雷予辰坐起深看著,「我還沒說『請進』。」
「我只是來看你回來了沒有。」慧妮一臉的無辜。
他深吸了口氣,壓下自己如擂的心跳,他很清楚若讓母親看到安朝雲,今晚他肯定不得安寧。
「我正準備睡了。」他感覺到身旁的安朝雲動了一下,他連忙抖動了下被子,這才注意到散落在床邊的黑色長發。
母親卻緩緩走近,他立刻側身,擋住她的視線,拉起被子,不著痕迹的將安朝雲的黑髮給蓋起來。
慧妮充滿困惑的眼神直視著兒子,「親愛的,你有點奇怪。」
「我只是有些累。」他做作的打了個哈欠,看著母親,柔聲下了逐客令,「你應該明白,現在已經很晚了。」
「當然。」慧妮不是笨蛋,聽得齣兒子要她離開的意思,只是她仍不死心的問:「我方才似乎聽到了一些聲音?」
「我在跟比爾說話。」雷予辰不假思索的回答,「媽,我很累了,不管有任何事,我們明天再談,我想睡了,你可以離開嗎?晚安。」
她聳了聳肩,轉身離開,但是走沒幾步,又扭頭看著他,「你真的沒事嗎?你將我買的衣服全都丟在沙發上,我買了那麼多東西惹惱了你嗎?」
他眼神一轉,勉強找了個蹩腳的理由,「我只是看看你買了些什麼,不好意思,弄亂了你的衣服。」
「沒關係。」她微笑,「不過我好想少了幾件衣服,是你拿的嗎?」
「我並沒有拿任何東西,我想照你買東西的迅速,你自己也應該搞不清到底買了多少吧?」他臉不紅氣不喘的編謊道。
「慧妮的手優雅的滑過自己的金髮,口氣有些苦惱,「應該是吧!」她確實買到忘了自己到底買了什麼,最後她決定放棄思考這個問題,「我和你爸爸回法國時,你願意跟我們一起離開嗎?」
「我當然會跟你們一起離開,不過你們回法國,我要回台灣。」
「可是——」
「我們明天早上再談這個問題。」感覺身旁的人又動了一下,雷予辰立即說道:「不過媽,麻煩你下次進我房間前,請先等我說『請進』再開我的房門,晚安。」
「我們是母子——」
「也該維持基本的禮貌尊重。」
被他一搶白,慧妮無法反駁,只好訕訕然的離開。
她一關上房門,雷予辰才能自在的呼吸。
他連忙拉開被子,安朝雲一點都沒有被吵醒的跡象,他忍不住伸出手輕觸了下她的臉頰——
「若讓我媽看到你,我就沒安寧日子過了,天知道就算你再楚楚可憐,我也不該惹你才對。」
說到底,這句話他也不知道是想對她還是對自己說……
總統套房裡,在一大清早便瀰漫著迷人的食物香氣。
飯店的主廚親自為雷康德一家服務。
鋪著雪白桌巾的餐桌上,有著精緻的銀制餐盤,正中央擺著慧妮最愛的玫瑰花,這個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都可以看出飯店對雷家人的用心,目的便是想讓貴客有賓至如歸的感覺。
「你看起來精神不是很好。」慧妮一看到從房裡走出來的兒子,關心的開口,「昨晚睡得不好嗎?」
「還好。」雷予辰輕撥了下黑髮,敷衍的應了一句。
沒想到自己因為身旁熟睡安朝雲,輾轉難眠了大半夜,真是見鬼了!這輩子要什麼女人沒有,竟然會被她搞得身體興奮,緊張得睡不著?!
「雷先生今天想要用什麼早餐?」一個穿著白色襯衫、黑色長褲的服務生客氣的詢問。
「先給我一杯黑咖啡。」他需要清醒一下,「然後再給我法式煎蛋。」
「好的。」服務生點了下頭,退了一步,「請稍候。」
「親愛的,」慧妮轉頭看著雷康德問道:「今天我們去拜訪李之後,你有其他的計劃嗎?」
「我可能無法跟你一起午餐,中午前,我得抽空跟廣州分公司的人去幾位有興趣代理蘭澤集團下一季的美白產品的廠商談談。」雷康德微笑說道,「你想跟我去嗎?」
她皺了皺鼻子,「你明知道我對這些公事最不感興趣。」
雷康德的手自然的搭在妻子肩上,「我會儘快將公事儘快完,還是——我陪你吧!反正工作永遠做不完,更何況我們是在休假,我把事情交代給下面的人就好,今天陪你一整天。」
慧妮露出興奮無比的神情,「真的嗎?」
「親愛的,你這麼說真是傷了我的心。」他抬起她的手,輕吻下她的手背,「這輩子,我可從沒騙過你。」
她喜孜孜的露出一個小女孩假的甜美笑容。
雷予辰對天一翻白眼,他啜了口服務生剛送上的咖啡,拿起雜誌,假裝凝神閱讀,反正現在只要不要叫他應付這對肉麻當有趣的夫妻就好。
電話鈴聲響起,服務生走過去但沒來得及接起來,突然傳來一聲尖叫聲——然後再一聲,一聲比一聲凄厲。
所有人的動作一頓,電話鈴聲停止,尖叫聲也突然消失……
比爾冷靜的大手一促,阻止了正要衝去查探的手下,他一雙黑眸直勾勾的看著雷予辰。
他是除了雷予辰之外,唯一一個知道那聲音是來自何處的人。
「不好意思,」慧妮困惑的開口,問著一旁呆住的服務生,「這是貴飯店最新的電話鈴聲嗎?」
「當然不是,夫人。」服務生也是一臉的茫然。
「這個聲音……」雷康德精明的看著兒子,「好像是從你的房間傳出來的。」
「你聽錯了。」就算眼底曾閃過驚慌,但是雷予辰也很快的平穩下來,他一臉平靜的拿著叉子吃著煎蛋。
雷康德的眼睛發亮,「我肯定我沒聽錯。」
「就算沒聽錯又怎麼樣?」雷予辰不在乎的抬頭看著父親,「你要進我房間去看嗎?」他的眼中閃著警告,對於父親,他可沒有像對母親一般的和顏悅色。
「我一向很尊重你的隱私。」看到他臉上閃爍的光芒,雷康德很清楚,若他真的派人去搜,兒子一定會發火。
「我只是想要表達我不喜歡你帶不三不四的女人回來過夜。」他接著又道。
這個時候,兩個男人的眼角同時瞄到慧妮一臉熱切的站起身。
雷康德幾乎掩飾不了突然出現在臉上的笑意。
「媽!」雷予辰無奈的看著她。
「我只是……我沒有惡意。」她無辜看著兒子,「只想替我孩子整理一下房間。」
從小到大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千金大小姐,關愛孩子的心是不容置疑,但是這種打掃的工作,絕對輪不到她來做。
雷予辰站起身,擋住了她的去路,語氣婉轉卻堅持的說:「這是飯店,若真的讓你動手,你可能會害得服務生沒工作。」
「可是……」慧妮有些不甘心。
不識趣的電話再次響起,而果然——房內的尖叫聲沒有令人失望的再次出現。
雷予辰對天一翻白眼,轉身大步起向自己的房間,在跟在後頭的母親進門前,將房門給甩上,落鎖。
「夠了!」他一進門,直指著捂著耳朵尖叫的安朝雲,「在我耳聾之前,別再叫了。」
她卻根本不理會他,仍是指著電話,放聲大叫。
他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一把擁住她,然後將電話接起,該死——一大早誰打來的鬼電話——
「兒子!」話筒彼端傳來雷康德的聲音,「這女人到底是誰?你好像很緊張她?」
雷予辰在心中詛咒,匆忙之間,他沒有注意到原來第二通電話是父親撥的,這種無聊的事真的只有唯恐天下不亂的老爸才做得出來!
「那個……這個……」安朝雲指了指電話又指了指他。
她被一個奇怪的盒子不停的發出的刺耳聲音給吵醒,然後發現自己穿著一件很奇怪的衣服,露出了整條手臂不說,就連大腿也被人看光光。
「沒事。」雷予辰安撫她道,「只是電話鈴聲。」
「電話?!」
「對。」他點頭,「只是電話。」
「電話……」她小心翼翼的看著他,心中猶存恐懼。
很奇怪的,雷予辰平穩視線不自覺的安撫了她,她慢慢回復平靜,可是沒有幾秒,她又緊張了起來。
「衣服……」她慌張的說:「我的衣服——」
「髒了,所以我替你換了一件新的。」
「你替我換?!」她的腦袋轟了一聲,「你替我換?」
「對。」
她的尖叫又在他的耳邊響起,刺耳的聲音令他頭皮發麻。
「夠了!」他以不亞於她的聲音吼道:「不要再叫了!」
她被他的吼聲嚇了一跳,「不要對我吼!」她指控的看著他。
「他媽的,到底是誰對誰吼啊?」
「我——」下意識的想要否認,但是才開口,安朝雲不得不承認自己的音量是比他大多了,「不是你瘋了,就是我瘋了。」
「我覺得瘋的人是你,不過就是換衣服。」雷予辰略帶挑釁的目光看著她,「有意見嗎?」
「什麼叫做不過就是換衣服?」她大驚失色,呼吸又急又喘,「你要替我換衣服,就要先把我的衣服給脫掉,然後……」
「就我所知,這是正常程序。」看到她狼狽的神情,他覺得好笑,「放輕鬆點,這沒什麼。」
「沒什麼?!我赤身裸體……」她結結巴巴,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看是看到了,不過我並沒有亂來。」他自認還算君子,就算一整夜他的腦子浮現過幾次不君子的念頭,但他沒有真的行動,所以她這副大驚小怪的模樣大可省省。
「公子。」安朝雲深吸了口氣,要自己表現出大家閨秀沉穩的一面,「我還未婚配。」
婚配?!他想了一會兒,意思是沒有嫁人嗎?
「那又怎麼樣?」雷予辰對她一挑眉,「我也沒娶老婆啊!難不成看了你的裸體,我就得對娶你嗎?」
看到他嘲弄的神情,她的雙手緊握了起來,幾乎忍不住眼眶中屈辱的淚水。
看到她指控的眼神,他的心一突,「不會真的是要我負責吧?」這麼荒謬的事不可能發生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別忘了,我救了你,很多事情是逼不得已的,這之中也包括替你換衣服。」
安朝雲深吸一口氣,將頭一撇,整個人縮在被單底下。她不想哭泣,然而眼睛卻不停的發酸。
她很清楚,他沒有把她丟下,她就該對他心存感激,但是——她想起他動手脫掉她的衣物,忍不住呻吟了一聲,不知道日後自己該用何種顏面面對他。
「喂!安朝雲,」看著她整個人蓋在被子里,雷予辰輕推了推她,「事情沒那麼嚴重。」
她一點都不這麼認為,她縮著身體,儘可能躲開他的碰觸。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緩緩的說:「我在跟你說話的時候,你最好看著我。」
「我不要。」她咕噥。
他在床畔坐了下來,長手一伸,把她連人帶被單的給撈了起來,他可以清楚聽到,她在他碰到她的那一瞬間,尖銳的倒抽了口氣。
「你到底想幹麼?」她驚恐的看著他。
「別一副我一直找你麻煩的樣子。」他帶著挑剔的目光打量著她。
經過一夜的休息,她的臉色依然不太好,但至少精神還算充沛,畢竟她方才的尖叫可以說是驚天動地。
「傷口還痛嗎?」
她不自在的看著他一眼,空氣中充滿了緊張,除了爹和兄長之外,她可沒有跟其他的男子如此接近過,他口氣中還帶著一抹她怎麼也無法忽視的真誠關心。
「還好。」她的聲音明顯的顫抖,不過她很清楚這不是因為害怕或氣憤,而是一種連她都覺得陌生的激動。
雷予辰伸出手輕觸了下她臉頰。
她如驚弓之鳥的拉開兩人間的距離,雙眼指控的瞪著他。
「我沒有傳染病也不想占你便宜。」看到她的眼神,他沒好氣的說,「我只是擔心你可能會發燒。」
聞言,她不自覺的感到慚愧,「失禮了,公子。」
他對天一翻白眼,「我看你是沒事了。」
除了傷口傳來的痛處之外,她的確是沒事了。
「公子……我的衣服呢?」她問。
竟然事情發生了,她只能接受,現在她想要回自己的衣物,要不然她現在穿這樣,跟赤裸著身體在他面前沒什麼兩樣。
「那些衣服都髒了。」他聳了下肩,「所以我丟了。」
她錯愕的看著他,「丟……丟了?!」
「有意見嗎?」他對她挑眉問道,「你的衣服都是血,你還想要嗎?」
她沉默了下來,她的衣物上頭有她的血和兄長的血……
死了!他們都死了——一場夢,原本希望這一切只是一場夢,但是現在夢沒醒,她掉落了另一個更可怕的夢境,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她想要回去——只是,回去又如何?她已經沒有任何親人了。
雷予辰看著她,不清楚現在她腦子裡翻轉的思緒,然而他實在很不喜歡她眼神突然浮現的落寞。
「你一定餓了。」他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想看她悶悶不樂的樣子,「我去弄點吃的給你。」
「我不餓。」安朝雲阻止他,「我只想要……」她瞄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的閉上嘴。
「要什麼?」
「衣物。」她小聲的說:「一些得體的衣物。」
「得體的衣物?」他困惑的重複了一次,在她還來不及反應前拉下被單,露出她身上穿的土耳其藍的背心短洋裝,「你不喜歡這件衣服嗎?」
她馬上想要拉回被單蓋回身上,但是他卻不防守。
「這件衣服糟透了。」安朝雲忍不住提高語調,臉也漲紅,看著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臂,這是她這輩子穿過最傷風敗俗的衣服。
「這是我媽買的。」雷予辰微笑的提醒她,她現在漲紅的臉可比方才的低落表情讓他看得舒服多了,他像是故意似的把被單丟到一旁,「別質疑她的品位,你看起來好極了!」
藍色小洋裝一如雷予辰所預期有些寬鬆,但穿在她身上卻顯得她皮膚白皙。
「公子,請恕我無法認同。」她想要撿起被子,可他不讓她如願,實在不想承認,他現在就像個無賴一樣。
「安朝雲,你很漂亮。」他彎下腰對她說,聲音低沉,「這是屬於你的顏色。」
聽到他低沉得近乎親密的語調,她愣愣的抬起頭,與他四目相交。
在這一瞬,他們之間彷彿產生了一股電流,他的眼神告訴她,她真的很特別,她的心中不由得生起一縷羞怯。
「我的衣服、我的頭髮……」她下意識的躲開他熾人的眼神,「沒有一樣是合宜的,公子,體的讚美實在令人無法信服,請你給我另外的衣物,我無法這樣見人。」
「你很漂亮。」他抬起她的下巴,堅持的重複一次,「現在去洗把臉,然後我肯定你會感覺你整個人都活過來。」
她毋需活過來,她只想要回她熟悉的事物。
我要衣服。」她堅持道:「公子,請給我一件衣服!一件至少我的手臂、腿不被見到的衣服。」
這算是他聽過最荒謬的要求之一,但是她看起來很認真。
「求你!」她看著他的目光中有乞求。
「好吧。」他妥協了,放開她,從衣櫃里拿了件襯衫給她。「我只能做到這樣,因為我媽有一雙美腿,她沒有任何褲裝。」慧妮可一點都不介意讓她最有自信的一面呈現在眾人面前。
她沒空回應他,立即將襯衫緊緊的包住自己,然後發出心安的嘆息。
見到她的樣子,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沒好氣的瞪著他,看來她娛樂了他。
雷予辰朝她伸出手。
她心驚的看著他的大手,他還記得他出碰她時,傳遞給她的溫柔感受,只不過現在……「做什麼?」
「過來,你不整齊的頭髮讓你不開心不是嗎?」他嘲弄的反問,「我替你弄,可只是幫你用梳子梳理一下。這是我的極限,畢竟我沒幫人弄過頭髮。」
一個男人替女人梳理頭髮,就她的認知里,這是閨房之間夫妻才能有的樂趣,而他們——算是陌生人吧?
他看到不安出現在她通紅的臉上。「你的手受傷了,」不顧她的扭扭捏捏,他伸手拉住她,「所以別想太多了。」
他讓她坐在一面鏡子前。
她驚嘆的看著自己的倒影,她從沒那麼清楚的看過自己,她伸出手滑過鏡面,表情非常困惑,「天啊!這是什麼?」
「鏡子。」他覺得好笑。
安朝雲所見過的鏡子里,沒有一面是長得像這個樣子,她像是發現寶物似的撫摸著光滑的表面。
他拿起梳子,梳開她的黑髮,他的舉動使她驚訝的抬起頭,視線與他的在鏡中交會。
「你的手受傷了,」他的手輕柔的觸碰她的發,梳子滑過時,這柔發彷彿有生命力似的閃著光,「我先幫你,等到你傷勢好一點之後,你就別想指望我,知道嗎?」
安朝雲不自在的將目光瞥向別處,然後再移回實現,思索了好一會兒,點點頭。
這個正替她梳頭的男人,她知道自己該閃躲他的觸碰,但是她沒有,就算明知道不對,但是現在的感覺卻美好得令她不想拒絕。
她看著鏡子中雷予辰那張好看得過分的臉,想起來被父親找來教導她的外籍,那是個年近五十歲的長者,旅行過無數個國家,因緣際會的來到中國。
他學識豐富,擁有偉大的胸襟,教導她和哥哥許多知識,包括別的國家奇特的風俗民情,有回,甚至提到令人匪夷所思的穿越時空想法……
因為磁場的變化而造成時空的斷層,她想起自己逃亡那晚,天上所出現的紅光——在她被火槍打中、掉落懸崖的瞬間,她看到的那抹光亮。
她抬起頭環視著美麗的房間,牆壁是乾淨的白色,所有傢具精雕細琢,就算出身富貴之家,她也從沒見過如此令人著迷的房間。
她的傷口隱隱作痛,所以她很清楚此刻不是在夢境中,這裡很真實——包括正在幫她梳理頭髮的英俊男人,他手溫柔的碰觸帶給她的悸動也一點都不像夢。
「我沒有任何工具可以替你綁頭髮,所以暫時先這樣,可以嗎?」雷予辰將她的黑髮梳理整齊的披散在身後。
安朝雲很想搖頭,她的頭髮還是沒有如她所願的整齊盤在頭上——他有弄跟沒有還不是一樣。
「不滿意?!」他看出她未出口的埋怨,無奈的聳來下肩,手指忍不住的玩起一縷髮絲,「那也沒辦法,你只能將就一下,大不了等會兒我叫人幫你弄。對了,你想吃點什麼?」
「我還不餓。」
「我去弄點吃的給你。」他彷彿沒有聽到她的話,自顧自地說道:「你可以去梳洗一下,但是——不管聽到任何的聲音,就算是天要塌下來都不準再尖叫了,我就在外面,馬上就會進來。」
看著他專註的眼神,她點了點頭。她會盡一切力量,不讓自己再尖叫,雖然她實在很想再好好發泄一下。
「很好,真是個乖女孩。」他揉了揉她的頭髮,轉身打算走出去。
察覺她的身軀因為他的移動而緊繃,她的手拉住他的衣角,他低下頭,把她明顯的不安全感都看在眼底。
他彎下腰,仔細的看著她的眼,「放心吧!我馬上就會回來。」
她的眼神因為他的話而滑過一絲光亮,遲疑的對他露出一個羞怯的笑容,鬆開了拉住他衣角的手。
她受到的震撼實在太大了,視線仍是跟著他移動。只有看著他,她的情緒才能安定下來,因為在這個世界里,她有的只有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