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這是什麼意思？」季磊抬眼看她。

平淡的雙眸因桌上遞來的一封信而變得深沉。

「我最近家裡發生了一些事……」

「成蕎恩，你到底要逃到什麼時候？」季磊不客氣地打斷她，隨即拿起那封辭職信，一把撕爛。

逃？他為什麼這麼說？

「……」成蕎恩怔楞地看著他。

不明白他的怒氣從何而來？

「給我一個理由。」他說得理直氣壯。

「我……」她囁嚅著，無法完整說出一句話。

她還能有什麼理由？

如果她老實說出自己是因為「感情因素」，才無法繼續待在這裡工作，他會接受嗎？

「不說話，我就當沒這回事。」季磊開口。

隨手將被撕爛的紙張丟入垃圾桶。

深邃黑眸緊緊凝睇著她。

他不懂，這女人都能對施嵐兒的事無動於衷了，還有什麼事能叫她做出離開公司的決定？

「你不能這麼做！」她突然激動起來。

「為什麼不？」他露出一抹惡魔般的微笑。

於公、於私，他都不能讓她離開。

「我不管，如果你不答應，我、我就詛咒你一輩子娶不到老婆！」明知說不過他，成蕎恩只好氣急敗壞地亂說話。

語畢，才覺自己說了些什麼鬼話，成蕎恩羞紅了臉，顯得相當懊惱。

豈知──

「好啊，正合我意。」他壞心笑道。

他本來就是個不婚主義者，這對他來說不是詛咒，反而是個祝福。

他瘋了不成？

他不是要和施嵐兒結婚了嗎？

怎麼對她的胡言亂語，竟然一點也不生氣？

「你……怎麼不生氣？」她戒慎恐懼地問。

「你倒說說看我為什麼要生氣？」他反問。

迷人的雙眸透露出一絲玩味。

見她毫無頭緒胡言亂語，一點邏輯也沒有，他倒要聽聽她究竟想說些什麼？

「你不是要和施嵐兒結婚了嗎？我剛才那麼說，你應該覺得很生氣才對……」她吶吶低道。

結婚？和施嵐兒？！

哈！這真是個天大的笑話！

他季磊有必要自掘墳墓往下跳嗎？

聞言，他只差沒誇張地從椅子上跳起來！

「是誰告訴你的？」他明知故問。

不用想也知道，只有施嵐兒會做出這麼無聊、且損毀他一世英明的事。

不過這天大的「誤會」，至少讓他知道成蕎恩對自己，並不像昨天表現的那樣全然不在意。

原來這就是她突然請辭的原因……

「施嵐兒她沒多說什麼，是我自己猜到的。」她實話實說。

今早她無名指上那顆鎖戒那麼耀眼動人，不用問也知道，那肯定是季磊送給她的求婚戒指。

「那你突然決定辭職，是因為我要和嵐兒結婚？」他挑明了說，深深看了她一眼。

既然她自己不說，只想以逃避來解決，那他何不乾脆替她說出來──

「……」成蕎恩被他脫口而出的話，嚇得再度無語。

她震驚地看著季磊，內心慌亂無比。

「呃、你在說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她試圖裝傻混過。

事情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她明明是來請辭的呀，遞完辭呈，就可從此遠離有關他的一切，這才是她的目的，不是嗎？

怎麼現在自己反倒無緣無故成了被逼問的對象？

「坦白說出心意，對你有這麼困難嗎？」他咄咄逼人，不容許她再逃避。

＊成蕎恩被震得無法動彈。

他……

原來早就看出自己的心意了？

「真沒想到原來我對你，有那麼大的影響力。」他故意激她。

他得意地看著她因自己，而顯得慌亂無措。

原以為她會繼續裝傻不承認，但成蕎恩的表情卻轉為漠然地睇著他，不期然地低吐一句：「是又怎樣？」

「只要說出來，就能改變什麼嗎？就算我一開始就承認已經愛上了你，你會因此感動嗎？你會因此放棄莫乃蒨，或敢消和施嵐兒的婚禮嗎？」她撐起笑臉。

眼裡的憂慮，即使再多的笑容也遮掩不了。

這次則是換季磊傻了……

他沒想到她會這麼輕易就……承認了。

怎麼她的言行舉止，總是出乎自己意料之外，就連這麼關鍵性的一刻也是──

整個局勢應該由他掌控才對，她怎可不按牌理出牌，如此隨興演出！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喜歡你嗎？怎麼還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成蕎恩笑得很難看。

看他一臉錯愕，她的心瞬間涼了泰半。

此時，他一定覺得相當困擾吧……

他都要結婚了，她還說這些做什麼？

現在，她困窘地只想奪門而出，當這一切從沒發生過──

「……即使這樣，你也無須離職，更何況我根本沒有要結婚。」久久，他才這麼說，神情複雜地看著她。

為什麼他一點也不快樂？

當親耳聽到她承認愛上自己的霎時，為何心中沒肓達成目的該有的快感？胸口反被一種無形的沉重，壓得喘不過氣？

思及此，他蹙起濃眉，試圖在紊亂的思緒中，穩住自己的情緒。

是她聽錯了嗎？季磊並沒有要結婚？

看著他不容置喙的表情，成蕎恩確定是自己誤會他了。

「即使如此，也不能改變什麼。」她幽幽說道。

她真傻，事情不問清楚，就衝動做出離職的決定，還扯出這麼烏龍的事情！不但造成季磊的困擾，還搞得自己現在進退不得

「什麼叫不能改變？逃避是你用來解決事情的方法？試問，就算你真想改變些什麼又有何用？」他口氣相當不悅。

他真受夠了她那副自怨自艾的可憐模樣！

尤其無法忍受她總宋努力、嘗試的情況下，就自以為是地否定一切那種懦弱態度！

而且，她憑什麼斷定他將會做出何種取捨──

「如果我說我愛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你會接受嗎？你能夠忘了莫乃蒨和我在一起嗎？」聞言，成蕎恩豁出去了。

如果真如他所說，只要她付諸行動，就能獲得他對自己的一丁點在意，那她願意不汁後果付出一切，只為爭取他──

面對她赤裸裸的告白，季磊只感到震撼。

他的內心不斷天人交戰著。

實在不明白自己在猶豫什麼？

此刻他應該當場告訴她，這一切不過是場遊戲，她愛上的只是他偽裝出來表相，並不是真正的季磊──

他應該立刻讓她知道，自己從頭到尾都被他設計了──

但他卻說不出口，看著那雙清澈眸中的真誠，他真的無法狠下心，揭穿這殘忍的事實。

「蕎恩，其實我──」

季磊未竟的話，被她突如其來的吻給堵住了──

成蕎恩鼓起極大的勇氣衝進他懷裡，趁他反應不及時，主動獻上自己青澀的雙唇。

感覺到懷裡的人兒，羞澀又熱情的親吻著自己，季磊瞬間被震得無從反應，只能任由那甜美溫熱的唇瓣，緊緊貼住自己。

生澀的小舌不停地撩撥著他，引發他內心一陣佔有她的狂潮，季磊租喘地低吼出聲，轉而激烈吸吮著她柔嫩的唇瓣……

一股衝動夾帶著激情的浪潮，淹沒了季磊僅的理智──

他鐵臂緊鎖住她的嬌軀，霸道地奪走主控權，激烈且狂野地回吻她──

相擁的兩人，忘我地熱烈索求著彼此──

激情過後，季磊神情複雜地看著，靜靜睡躺在身旁的嬌小人兒。

心中頓時五味雜陳，完全理不出個頭緒……

他不懂自己究竟是怎麼了，竟被一個生澀又沒技巧的吻，擊潰一向冷靜自持的心。

不僅失控地接受她的表白，還違背自己當初所訂遊戲規則，發展出現在這種情況……

連他也不知該如何定義的關係。

他無奈看著那張沉睡的細緻容顏，一股陌生而又無法理解的暖意湧上心口，他下意識地排拒著，不讓那種異樣的感覺再擾亂自己。

順其自然嗎？

他腦海中突然湧上，這種不負責任的想法。

既然狠不下心拒絕她，那何不順其自然？

雖然一時之間還厘不清自己對她的感覺，但他可以確定的是，有了成蕎恩在自己身邊，他一點都沒有再找其他女人的慾望。

即使自己那浪蕩的心無法對她做出任何承諾，但至少兩人在一起時，他就不會做出背叛她的事。

想來還真是可笑，他怎麼也沒料到，這場遊戲最後竟演變到這種地步。

如此脫軌的演出及結果，絕對會是他這輩子最難忘的經驗

季磊深深凝視她，刁；自覺地伸手撫上她柔嫩暈紅的臉頰。

和她在一起時，氣氛總是輕鬆、有趣，他可以開心地暢懷大笑，而無須刻意營造─

彷佛這一切他曾經遺忘，或認為得之不易的事．部成了再自然不過的事……

原本熟睡中的成蕎恩，像是感覺到他的觸摸，只見她長睫動了下，跟著就睜開朦朧的雙眼。

「怎麼不多睡點？」季磊下意識自她身上移開視線。

「你呢，不休息在想些什麼？」她伸了伸懶腰，像只小貓般地倚近他溫暖結實的胸膛。

想起先前兩人熱情交纏的畫面，她粉嫩的雙頰更顯酡紅。

「沒什麼。」他柔聲淡道。

內心實則訝異自己，不但不對她的靠近感到排拒，反而覺得相當自然。

彷佛身邊這個空缺，原本就專屬於她。

這親匿的異樣感受，完全不同於自己和其他女人在一起時激情，相反的，與她之間這種溫暖、充實親匿感，更能緊緊抓住他的心。

「你是不是後悔了？」成蕎恩緊張地抬頭看他。

畢竟這一切都是自己主動，

是她不顧一切大膽向他告白，甚至還主動親吻他，連她都不敢信自己會做出這種事……

雖然他沒有當面拒絕自己，卻也沒有表示什麼，這點讓她覺得很不安，她好害怕，怕自己只是一時被他拿來當作慰藉的替代品。

「傻瓜，我不是說過了，我不做勉強自己的事。」季磊聞言失笑。

雖然還不清楚自己為何抱她的理由，但他知道，自己並不後悔和她發展到這種地步。

或許內心偶爾會質疑，自己能夠對她忠實到什麼時候？

畢竟「忠誠」這字眼對他來說，是陌生、甚至鄙棄的，更未曾出現在他之前的生命里。

不過，如果自己因為成蕎恩而有了這種想法的話，他也不會刻意去排斥。

人是多面的，或許成蕎恩可以開發出，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另一面。

所以，他實在不願去細想那不確定的未來。

現在的他，只要確定兩人在一起快樂就夠了。

「那我可以間你一個問題嗎？」成蕎恩聽完他的回答，還是不滿意。

邊說邊將小臉貼上他溫熱的胸膛，貪心地汲敢他身上的氣味。

「嗯。」他應聲。

大手撫上她輕柔烏黑髮絲，不舍放開。

「我以後還需要幫你訂花送禮物嗎？」

「你說呢？」他聞言笑道。

這女人心眼還真小。

「當然──不需要。」她倏然離開他胸膛，嬌嗔地怒視著他。

「既然知道還問廢話。」季磊順勢將她拉向自己，偷得一記香吻。

為了補償她任性逃離自己懷抱所造成的空虛感，他不滿足地再度低首狠狠吻住她以為懲罰。

久久，成蕎恩在自己吻得即將斷氣之時，用力地在兩人之間，掙扎出一點空隙。

「啊……那我可以再問你一個小小的問題嗎？」她燒紅了臉，邊喘邊說。

刻意忽略那雙不停在自己身上游移的大手，所引起的陣陣戰慄。

「希望不是廢話。」他沒好氣地應了聲。

隨即狂烈啃吮、細咬她細緻的頸肩。

帶點的大掌不斷在她曼妙的身子上來回遊移，捨不得離開。

「嗯……我……是不是替代品……」她聲音破碎，幾乎要沉醉於他高超的調情技巧下。

「不是替代品，你是我的必需品。」語畢，火熱的雙唇直接堵住那張喋喋不休的小嘴。

之後，他們倆不避諱地一同相偕上下班，兩人陷入熱戀的消息，急速傳遍整個公司。

當然，他們的辦公室戀情除了得到祝福外，也引發一些不好的流言。

但成蕎恩全然不在意。

因為這些日子季磊對她的好，總令她溫暖在心，更帶給她不畏那些蜚短流長的勇氣。

不諱言的，季磊的確是個一百分的好情人，他的細心與體貼，讓她覺得自己備受寵愛呵護。

與他在一起時的甜蜜，每每令她幸福地以為自己只是在作夢，有時她還會捏捏自己的臉頰，以確定這一切的美好不是幻想……

此刻是午休時間。

季磊因為公事陪同客戶到外面用餐，約莫兩點多才會進公司。

成蕎恩用完餐后，便將一疊早上整理好的資料放在他的桌上。

在她離去前，忽然聽到桌面的電腦傳來一聲電子郵件的提醒聲音，她下意識地看向電腦，只見畫面傳來一封新的郵件。

而她始終掛著微笑的臉，在見到郵件署名時，瞬間凝結。

莫乃蒨？！

成蕎恩的心沉了下來，猶疑著該不該看那封郵件的內容。

原來他們一直有聯絡？

季磊怎麼從沒告訴過她？

她並不介意季磊繼續和莫乃蒨來往，畢竟他們曾有段刻骨銘心的戀情。

只不過她希望季磊能讓知道這件事，如此一來，她的心情就不會像此刻般猜忌、惶恐不安了。

成蕎恩就這樣楞楞地盯畫面上的郵件好半晌，而後雙手顫抖地拿起滑鼠，按下開啟鍵。

不久，十幾行藍色字體，猛然躍人她美麗惶恐的眼底──

成蕎恩萬萬沒料到，雖然那只是一封簡短的信件，其內容卻足以將她推落萬丈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