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是不是從這個小鬼踩上他的肚子，他就註定了甩不開這個小麻煩?

一早，康爾晉要去上課，才剛坐上自家房車的後座——

「爾晉，你等一下，珍媽在忙，你幫她送珋珋去學校，反正你學校離珋珋的學校不遠。」康家的女王人——梅語君一手牽著歐陽珋，一手已主動拉開後座另一邊的車門。

「媽，你可以讓爾齊送。」康爾齊今年小六，雖然與珋珋不同學校，但一樣由家中的司機接送，珋珋搭他的便車也一樣。

「爾齊?」梅語君哼了一聲。「他還在賴床呢!」

「語君媽媽、語君媽媽。」這時，還沒坐上車的歐陽珋，突然用力扯了扯康家女主人握著她的手。「我不要讓爾齊哥哥送我去上學，他會欺負我，昨天晚上他還很用力的拉我的辮子，像這樣。」

不知道這算不算得上是打小報告?但看在康爾晉的眼中，她還真不是普通的笨。對著行兇者的母親打小報告?除非對方是鐵面無私的包青天，要不就是……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才讓爾晉送你去上學。」梅語君早將她當成自家女兒看待。

「嗯。」歐陽珋表情認真的一點頭。「爾晉大大哥比較好，我很用力壓他的肚子，他都不會生氣。」

聽著她們的對話，康爾晉猛翻白眼，沉沉吁了口氣，才開口催促：「媽，快一點，你再不讓珋珋上車，我會遲到。」完全一副大人的口氣，聽不出他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少年。

「也對。珋珋，你乖，先上車。」梅語君先將歐陽珋給抱上車，關上車門后，她轉到另一邊的車窗旁。「爾晉，我告訴你喔，珋珋年紀還小，又是最近才轉學，所以你不能在校門口就把她給拋下，一定要安安全全的將她送到教室里。」

她會這麼說，是有用意的。因為，爾晉實在太冷沉了，讓人不大敢與他接近，只有珋珋除外。或許在她的影響下，爾晉會有意想不到的改變也說不定。

「知道。如果沒別的事，我們上學去了。」朝母親揮了揮手，康爾晉伸手拍拍前方駕駛的座椅。

收到指示，康家的司機對著窗外的梅語君一點頭，隨即將車人檔，緩慢的開上路。

車於才剛駛出康家大門，歐陽珋就一臉羨慕的問道：「爾晉大大哥，請問你每天部是搭這種車子去上學嗎?」

爾晉翻翻白眼，根本懶得理她。

歐陽珋沒發覺，逕自說著：「以前我上幼稚園的時候，都是走路去的，每次看到同學的爸媽開車送他們到學校，就覺得很羨慕。」

爾晉動作一頓，轉過頭來瞄她一眼。「這種事情有什麼好羨慕的?」

「你當然不會羨慕，因為你每天都和漂亮的媽媽、傑出的爸爸，還有會欺負人的弟弟住在一起，還有很棒的司機伯伯開車送你上課，跟我不一樣，所以你當然不會羨慕，我甚至都沒見過我爸爸長什麼樣子。」

「……」一向能說善道的他，一下子接不上話，心裡有著一種奇怪的感受。

「以後只要你喜歡，你可以天天跟著我一同上學。」車子很大，不介意多她一個小不點。

「真的嗎?」歐陽珋的雙眼發亮。「爾晉大哥哥，你真的要每天送我上學嗎?」

瞧她的表情，誰能拒絕?何況他是出於自願。

「嗯。」爾晉一點頭，認了，這個麻煩是自找的。

「喔耶，我就說爾晉大大哥最好了，你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大好人!」

她的嘴甜，他雖然已領教過，但讚美的話誰不愛聽呢?尤其又是出自於一個像小鹿斑比一樣純真無邪的小女孩口中。

然而……冷沉過了頭的大男孩，還是硬挑出她的語病。

「是誰教你喊我大大哥?」什麼大大哥?把他搞得像那些小混混一樣。

「爾齊要我喊他哥哥，他說你是他的哥哥，所以我就要喊你大大哥呀!」

「這麼說，是爾齊的意思?」爾晉略眯起了眼。

「是啊!」

「那麼……」他已經想好回去要好好的整治親弟弟一番了。「從現在開始，你不要再叫我什麼大大哥。」

「那要叫什麼?」

「就喊我晉哥吧!」想了下，康爾晉決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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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天—天過，受到大伙兒關愛的歐陽珋，不再骨瘦如柴，柔柔嫩嫩的模樣可愛極了。

但，她還是一樣天真無邪，腦筋單純極了。

「珋珋，你怎麼會連這樣的問題都答錯?」歐陽珍手裡拿著一張試捲紙，抖呀抖，滿瞼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家孫女。

「那個笨蛋又考零分了喔!」康爾齊上前，一把搶過歐陽珍手上的考卷，接著噗地一聲，忍不住大笑了出來。

這種簡單加減問題，居然也會答錯！？

「爾齊。」白了自家兒子一眼，梅語君人投過來警告的眸光。「沒關係，算數不會，是可以慢慢學的。」

接過考卷，看了一眼，梅語君忍不住一嘆，眸光落在康爾齊身上。

收到了母親的眸光，康爾齊嚇得似身上裝了彈簧一樣的跳開來。「媽，你別看我，我沒辦法，我絕對不教那個小笨蛋!」

這一句笨蛋，換來幾道凜冽眸光。

「對不起，算我沒說。」渾身竄過一記冷顫，康爾齊挺識時務。「奶媽，我的意思不是指珋珋笨，而是、而是……算了，是我的資質不好，怕誤了她的學習。」

不忘安慰老人家，但……唉，好像越描越黑了。

「我才不要你教，爾齊哥最會欺負我，而且考試也不是一樣沒及格，我記得他上次的國文，只考了五十九分。」

不開口還好，歐陽珋一開口，就讓大伙兒臉上盪黑線，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尤其是康爾齊，他恨不得衝過來，直接將她給掐死。

「語君媽媽，我告訴你喔，我還知道爾齊哥哥偷偷的把一張考卷藏起來，那張考卷他只考了三十九分。」

哼，敢笑她，他不也—樣。

沉默快速蔓延，很快籠罩著整個客廳，就在氣氛漸漸變得緊張時，梅語君終於開口：

「爾晉，關於珋珋的問題，就交給你了。」起身走過來，梅語君一手搭在一直沉默著坐在一旁靜靜看書的康爾晉身上。

「至於你，明天起，漫畫電玩都給我禁了，給我乖乖的上補習班去。」走向康爾齊，梅語君難得的出手，賞他給一記爆栗。

就這樣，康爾晉除了溫馨接送之外，又成了歐陽珋的家庭教師。

「好耶、好耶，晉哥最好了，脾氣好、人慷慨，還最疼我，也不會隨便生氣，是他教我的話，我一定會認真學習。」歐陽珋一聽，高興得馬上在一旁手舞足蹈。

眾人看著她雀躍的模樣，一時傻了眼。

脾氣好?人慷慨?不隨便生氣?又懂得疼人?

她在說誰呀?怎麼跟大家所認識的康爾晉完全不一樣?

當然不是他不夠慷慨，也不是他脾氣差，常常亂髮脾氣，而是他只要不說話，靜靜坐在一旁，就怪嚇人的，所以不需要發脾氣。

至於溫柔體貼，那就更加不可能，就算天垮下來了，康爾晉也只會沉穩地站在一旁看。

所以，只有一個解釋——歐陽珋認識的康爾晉，絕對跟大家所認識的，不是同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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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題為什麼你的答案寫3?」

卧室里，有張小書桌，書桌前攏著兩張椅子，康爾晉和歐陽珋肩並肩坐著。

此刻，爾晉的神色凝重，兩道劍眉擰在一塊，早已忘了不喜歡與人親近的個性，焦點全集中在書桌上的考卷。

「一、二、三，有三顆蘋果，答案當然是三呀!」眨眨眼，歐陽珋把臉靠過來，幾乎要靠在他的臂彎上。

爾晉真想伸手用力的扒開她的腦子，看看她腦袋裡到底裝了些什麼東西?

「那旁邊的香蕉呢?你怎麼沒把香蕉也給算進去?」這是一題加法，考卷上擺明說，要算算全部的水果總共有多少個。

「香蕉不是算根的嗎?」歐陽珋一臉無法理解樣。

題目是問有多少個水果，不是問有多少根，所以她理所當然的只算蘋果，還數了好多次，是三個蘋果沒錯。

康爾晉額角有爆凸的青筋，眼尾微微抽搐。「但問題是問總共有多少水果是吧?」

這是一題再簡單不過的加法計算題，她的腦子居然在單位詞上打轉？！

「如果是問總共有多少水果，答案當然是6呀。」她又不是笨蛋，三個蘋果加三根香蕉，當然是6嘍!

但是，題目明明多了一個字嘛，是問多少個水果呀!所以，香蕉當然不能算進去。

「那不就對了。」為了獎勵她腦筋終於轉過來，爾晉伸來一手摸摸她的頭。「就說沒道理你不會算。」

「我當然會。」歐陽珋一得意就忘形。「6是3加3嘛，不過我還是堅持香蕉是算根的，又不是圓形的東西，怎麼會算個?像我，就不會說：『爾晉哥哥，你給我—個香蕉好嗎?』若真的這樣說，誰會聽得懂?」

一聽，爾晉真想昏倒。

但仔細聽她說來，似乎又頗有道理。

於是，他只好捺著性子，換個方式跟她解釋：「珋珋，你知道這是哪一科的試卷嗎?」

「數學。」她又不笨，怎可能連是哪一科的試卷部分不清楚?

「是的，是數學。」不知道天才遇到笨蛋，智商會不會受到影響。「那麼，數學是拿來做什麼用的?」

「當然是用來算東西的。」以前陪著媽媽在菜市場里賣東西，大家都說她很聰明，從沒算錯錢過，就算金額超過一干元，她也一樣沒問題。

「那麼，我再問你一次，這一題的答案應該是多少?」修長的指正桌上的考卷輕輕敲了幾下。

「6，答案是6。」雙眸一亮，霎時她全明白了，頰靨上漾著甜甜的笑。「晉哥，現在我好像全都懂了耶!以後我是不是不用管他文字的部分寫什麼，只要把該加的全部加在一起，要減的全都減掉，就像買東西或賣東西找錢一樣，是不是?」

康爾晉愣了下，細細地思考著她的話。

歐陽珋沒等待他的回應，逕自開心的往下解題。

「晉哥，我好像全都會了，這一題是3，這一題是10，這一題是24。」

珋珋越算越開心，越算越快樂，因為答案完全正確。

爾晉還在想著她的話，她已停下動作轉向他，小小的臉蛋昂得高高地，雙眼的眸光中還帶著璀璨的光暈。

「晉哥。」

「嗯?」

珋珋抓超他的手，「我要說，你真的好棒喔，你是全天下最聰明的，用簡單的一句話就能教會我算題目，還有……還有，你的手好漂亮，手指頭好長，比我看過的任何一個男生的手指頭都長，還有……」

臉兒紅了，她沒將話說完。

康爾晉想不到這個小笨蛋也會害羞。「還有什麼?」

「還有……」歐陽珋咬咬嘴唇，眼裡凈是純真。「還有像你這麼棒的男生，又很疼我，每天都送我去上課，而且又好帥，所以……所以如果我長大能當你的新娘就好了。」

「當我的什麼?」

「當你的新娘。」她笑出臉上甜甜梨窩。

以前媽媽總是告訴她，女孩子長大后一定要找一個聰明能幹、有擔當的男人，然後當他的新娘，那麼自然就會有人照顧她，可以過無憂無慮的生活。

而晉哥很照顧她，所以當他的新娘，絕對沒錯。

「你要當我的新娘?」爾晉愣了下，俊顏上難得的漾開一抹笑。「這種話，私下說說就好，要是讓奶媽聽見，絕對要揍你一頓屁股。」

為什麼他的冷沉就是對她無效?為什麼她就不能像其他人一樣，與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呢?

而更糟的，是他居然已經習慣她老是纏著他，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從以前他就有這樣的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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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珋成了一隻名副其實的跟屁蟲，除了上課時間之外，她幾乎無一刻不跟在康爾晉的屁股後面跑。

或許是因為從小生長環境的關係，讓她知道哪兒安全就該往哪兒躲，所以跟在康爾晉身旁有吃、有喝、有玩，還有他專屬的保護，她何樂而不為。

反正就算天塌下來，也有像天才一樣聰明的爾晉哥幫她扛著，她可以天不怕地不怕。

然而，真的什麼都可以不怕嗎?不，入冬以後的一場寒流，帶來了可怕的流行性感冒，原本體質就較纖弱的歐陽珋，榮登第一波感冒人潮，持續兩三天高燒不退，嚇壞了康家的人，也讓大家看到一個不可思議的景象。

原來康家一向最酷、最冷漠的大少爺，真的將歐陽珋給當成了掌心中的珍寶，他就坐在她小小的床邊，緊緊握著她的小手，眉頭深鎖，一刻也不願意離去。

「珋珋，葯來了，醫生伯伯說，你一定要吃藥，感冒才會好。」爾晉動作輕柔地扶起床上的人兒，因為還發著高燒的關係，白嫩嫩的臉龐顯出了不協調的暈紅。

這幾天，由於高燒不退的關係，她不再來煩他，他以為自己可以鬆一口氣，也可恢復往日的寧靜。

然而，沒有，他並沒因此而感到半分高興，更糟糕的是，他寢食難安，只因為那個纏人的小笨蛋正在與病魔搏鬥。

這讓一向沉穩的他，首度認識了什麼是慌張，而因為這股慌張、害怕的感覺，他知道了自己心裡的在乎，因為在乎，他才會一直縱容著她。

縱容她的接近、縱容她的纏功、縱容她侵入他的地盤、縱容她一聲聲晉哥的喊，還無條件的讓自己成了她的保護傘，成了她有力的支柱和後盾。

然而，已經十四歲，且聰明早熟的他，竟會喜歡上一個七歲的小笨蛋？！這連他自己也想不透。

「珋珋，吃藥。」抱起小小軟軟的她，爾晉神情變得柔和，在她耳邊輕喊。

眨眨眼，歐陽珋似醒非醒。「晉哥，葯好苦，我不要吃……」

最近又吃藥、又打針，讓她就算醒著也想裝睡。

「不吃藥，病怎麼會好?」爾晉將手上盛著藥水的杯子，硬是塞到歐陽珋嘴邊。「乖，聽話。」

癟著嘴，歐陽珋真希望自己沒醒來。「我還沒醒過來，你先放著嘛，等一下我醒了，就會喝。」

「你還沒醒?」如果她還沒醒，那麼他是在和誰說話呢?

為了不想吃藥，連這種爛借口她都能掰得出來?

「嗯。」

「如果你還沒醒，那麼是誰在跟我說話?還有，沒醒的人能點頭嗎?」他不介意戳破她的借口，只要她乖乖吃藥，只要她的身體健健康康。

「那是、那是……」唉，她真笨，笨得都忘了該繼續裝睡。歐陽珋很氣自己。

爾晉看著她，空著一手撫過她因發燒而顯得微紅的臉龐。

「快吃吧，如果你乖乖的把葯喝了，我就答應長大后讓你當我的新娘。」

雖然她腦子不夠聰明，但有他就夠了，他是個天才，將來老婆笨一點沒關係。

「你要讓我當你的新娘?」精神為之一振，「要當你的新娘，就一定得喝苦苦的藥水嗎?」

苦藥水和美麗的新娘子，被擺在她腦海里天秤的兩邊相互較勁。

「是。」眼裡帶著笑意，康爾晉將藥水遞到她的嘴邊。

「有沒有辦法，能當你的新娘，又不用喝苦苦藥水?」她天真的問，因為聞到藥水味而皺起—張小臉。

「沒有。」爾晉搖明了不退讓。

「那……」珋珋看看他，又縮縮脖子看著藥水。

「要當新娘就要喝藥水。」他說，臉上神情擺明了沒得商量。

「喝了就可以當你的新娘?」咽下一大口唾沫，藥水都還沒沾唇，歐陽珋已覺得滿嘴苦味。

「嗯。」應聲的同時，他轉頭取來一顆糖果。

「好吧，我喝。」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歐陽珋閉起雙眼，一手捏緊鼻子，張開嘴來。

看著她可愛的模樣，康爾晉忍不住笑了出來。

將裝在杯子里的藥水一古腦兒地往她的嘴裡倒，然後再順手剝了顆糖塞進她的嘴巴里。「吃顆糖，吃了糖就不苦了。」

歐陽珋皺眉皺臉。「才怪!」

「晉哥，你說喝了葯，就讓我當你的新娘喔，不準反悔。」她沒忘。

「是、是，你喜歡當就讓你當。」爾晉笑著，伸來一手揉亂她的發。

「打勾勾。」雖然有他的承諾，她還是不放心。

「奸、好。」爾晉挺配合的，已經有心理準備讓她賴一輩子。

「還要蓋章。」珋珋小小的指頭，輕輕壓上他的……

當新娘只是歐陽珋小時候的童言童語罷了，長大之後，她理所當然的全都忘了。

而康爾晉卻恪守承諾，日子一天一天過，歐陽珋一寸一寸長，他也越來越直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