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天,烈陽當空,威龍鏢局的後門突然探出一顆頭顱,鬼鬼祟祟的四處張望著。
眼見四下無人,跟著一雙玉足伸了出來,準備偷溜。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程家老爺惟一的千金——程如茵。
她趁著阿碧不注意的時候溜出房門,一路往後門的方向跑,希望偷得機會出門去看看。
她不是想離家出走,只是想出門打聽看看有什麼商旅可以讓女子跟隨,什麼時候會出發等等。
「呼,好在後門沒人留守,不然我可出不來了。」程如茵疾步轉個彎,來到街頭,看見人跡后,她才停下腳步喘口氣。
只見人來人往,有賣吃食、賣布料的,也有雜耍表演、看熱鬧的,對於她一個女子上街身邊卻沒有奴僕跟著,倒是沒人注意。
程如茵目光一掃,突地瞥見一群人站在牆角邊指指點點。
好奇心重的她,馬上上前去看個究竟。
還沒有靠近人群,就聽見其中一人說:「哎呀!這不是坑人嗎?要娶一個見都沒見過的女人,還要一百萬兩銀子,誰娶得起呀!」
「就是呀!也不想想他已經這麼有錢了。」另一人馬上附和。
「許是聽了阿同的話,真把他女兒當貴人了。」
「哈哈哈,阿同也真是太厲害了,把程家老爺子唬得一愣一愣的。」
一聽見他們在談論程家老爺子,程如茵的耳朵馬上豎了起來。
偏偏這群人沒有再繼續說的意思,馬上作鳥獸散。
程如茵一急,隨便抓住一個人的衣袖,忙問:「這位大叔,剛才你們在說程老爺什麼來著?」
「程家老爺子已經年紀一大把,還迷信迷得要死哩!」
程如茵不管他的取笑,她要知道外頭的人為什麼要說爹的壞話。
「大叔,您就快說吧!」
「還不就是他替自個兒的女兒招婿,還要一百萬兩的聘金哩!開玩笑,除了當今國庫有這筆錢外,還有誰有啊?」「一、一百萬兩……」她不曉得爹這樣開價,這樣教她怎麼做人嘛!
「是啊!我看程老爺這個如意算盤打錯了,街上誰不知道他的女兒是禍星,是天降禍於程家,只有他還傻呼呼的以為他的女兒是天人降世哩!」那名大叔繼續說。
程如茵聽得一頭霧水。「您說我爹……不,為什麼程老爺的女兒是禍星?」
「唷,瞧不出你真對程家的事這麼有興趣。一大叔上下打量著她,心想告訴她也無妨。反正,她隨便在街上抓個人問,別人也會告訴她的。
於是,他把十幾年前的往事娓娓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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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老爺子本來要送小娃兒去尼姑庵的,是阿同假扮道士上門去說小娃兒是天人降世,這才讓程老爺子和程老夫人改變主意。
大叔,您說的可是程霖程老爺子?
那當然,這條街上除了程老爺子外,還有誰姓程的?
心思紊亂的程如茵,一時也說不出那酸楚滋味是什麼,只得在心中難過。
難怪爹不允許她出門,還老是對她說什麼光耀門楣;難怪奶奶對她的態度……
難怪她叫如茵,茵就是小草的意思,她念過書,又怎會不知道呢?
正陷入沉思的她沒注意前面的狀況,冷不防地,她撞上一堵肉牆。
好痛!她撫著發疼的額際,抬起翦瞳望著來人。「對……對不起。」
其實,她哪知這個人是故意站在前頭,讓她撞上的。
「小姑娘,要去哪兒呀?要不要哥哥我送你?」咱的一聲打開扇子,鍾子承故作瀟洒的插了幾下,臉上露出一抹淫邪的笑。
「不、不用了。」程如茵繞過他,想趕緊離開。
跟在鍾子承身後的隨從見狀馬上將她圍起來,等候他的指示。
「耶!哥哥我要送妹妹,妹妹怎麼可以不答應呢?」鍾子承上前,用手中的扇子勾起程如茵的下顎,逼她抬眼看他。
「嘖嘖嘖,真是美人兒呀!這麼年輕就生了一雙媚眼,真不知道經人調教之後,會是怎生的教人心魂蕩漾!」他差點流出口水來,自從段明月走了以後,他已經不曾見過這等的好貨色了。
「你、你們要做什麼?」程如茵發現情況不對時為時已晚,她被層層包圍住。
「做什麼?」鍾子承仰頭一笑,「哥哥我會對妹妹做什麼呢?」
「來人,把她帶回去。」
「是的,少爺。」隨從們不費吹灰之力便架起程如茵。
「放開我,放開我!救命呀!」程如茵大叫,兩腳在空中不住的踹踢,仍無法從他們的鐵臂中掙脫。
他們任由她叫喊,料定沒人敢阻止他們,「省點力氣吧!這些老百姓沒人敢跟丞相府作對的。」
程如茵不敢相信他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擄人,更不敢相信這些圍觀的人,真的沒人敢阻止他的惡行。
算了!也許被人捉走就是她的命吧?誰教她是個賠錢貨呢?就算他們來救她,她在爹的眼裡還是不值錢呀!
想到此,程如茵沉默下來,也不再掙扎,由著他們將她帶回丞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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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爹,您在啊!」甫進門,就撞見鐘上廉在家,鍾子承暗叫一聲糟,可隨從們眼不尖,架著程如茵直走進門。
鐘上廉一見兒子又強搶民女,不禁惱火起來,「你又去搶姑娘,你這個孽子非要氣死我不可嗎?」他都快要被皇上下詔的事煩死了,兒子又不能替他分憂解勞,真是……氣死他了!
「爹呀,我沒有去搶,是她自願跟孩兒回來的。」鍾子承為自己辯白。
好在那位嬌滴滴的姑娘已經不大喊大叫了,不然也解釋不過去。
「是這樣的嗎?她不是你拐來的?」看那名女娃兒不過才十三、四歲,卻生得一副嬌艷可人的模樣,要不是被騙,又怎會跟著兒子回家呢?
「爹,您相信孩兒一次,這回孩子真的沒搶。你們說是不是啊?」鍾子承朝身後的隨從打暗號,要他們作證。
「是啊!這位姑娘瞧少爺英姿勃發、器宇非凡,自動向少爺搭訕……」
程如茵搖頭。事情才不是這樣的,她的清譽怎容他們胡說呢?
方才在外頭,她見沒人幫她,她才心灰意冷的由他們帶回;現在見到這名老伯好像還明事理,她就不得不求救了。
「老伯,事情不是這樣的,他們在大街上將我強行帶回。」她指向鍾子承,又說道,「他還說沒有人敢跟丞相府作對。」
鐘上廉一聽,臉色轉為鐵青,擰著兒子的耳朵,「好哇!你這個孽子又想騙我!還打著丞相府的招牌興風作浪,看來我不好好教訓你,你是不會改過的。」
「爹呀,痛、很痛啊!」鍾子承直呼痛。
「不痛我還教訓個屁!今天我非得好好懲治你不可,跟我到祠堂去……」
啥!又要在祖先面前教訓他?鍾子承急中生智道:「爹呀,萬萬不可。孩兒這樣做,還不是為了妹妹……」
「自己好色還敢找理由?」鐘上廉沒打算相信兒子的胡言亂語。
「是真的。爹,您不是捨不得妹妹嫁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嗎?孩兒這才給您弄來一個姑娘家,代妹妹出嫁嘛!」
這一席話果然順利的引起鐘上廉的注意。
他也不是沒有想過找人代嫁,可是平常人家的女孩又學不來大家閨秀的樣子,真正的有錢人家又不賣女兒,所以他才打消找人代嫁的主意。
「爹,您瞧她那身雪紗衣就知道她出身不凡,還有那嬌艷的美貌,送去佳木斯和親也不會讓棲蘭丟臉。」鍾子承獻計,心底想著要是爹收留了她,他也才有機會一親芳澤。
鐘上廉略微思索,還是覺得不妥。「要是人家的父母登門要人……」
「爹,孩兒在街上遇到她的時候,她身邊又沒婢女什麼的,沒有人會知道她在我們這兒的;再說,人在我們丞相府里,諒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嗯。」鐘上廉點頭。兒子說得不錯,既然人在他們的手上,就只能任他們處置了。
「好,就相信你說的。」鐘上廉回頭命令他們將程如茵放下,「小姑娘,你就暫時在丞相府作客,算是老夫教子不當,向你陪罪。老夫保證這個孽子不會碰你一根寒毛。」
程如茵愕然,開口就要拒絕。
鐘上廉馬上打斷她,「小姑娘,你不會不給老夫面子吧?」
「不、不會。」程如茵現在只想快快回家,她是偷溜出來的,怎好留在這裡作客呢?
「就這麼說定了。」鐘上廉喚了幾個婢女上前,領她至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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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自西端緩緩落下,留下了縷縷金黃色的光芒,很快地,灰黑色的簾幕隨即拉上。
阿碧提著燈籠,沿著花園小徑,來到小姐的閨房。
叩!叩!
她敲了敲門,「小姐,晚膳時候到了。」她是來喚小姐到飯廳用膳的。
整個下午都沒見到小姐出閨房一步,她以為她是在午憩,也沒來吵她。可是現在都掌燈了,還不見小姐,她只好來請小姐出房門。
過了半晌,裡頭仍沒半點聲響。
「敢情小姐是病了?那可不好,還是進去瞧瞧。」阿碧推開房門,目光掃向床榻。
「咦,人呢?」四周又梭巡一遍,還是不見小姐人影。猛地,阿碧一驚,手中的燈籠落在地上,「不好了,小姐不見了!」
「小姐不見了,快來人呀!」阿碧慌慌張張的跑了出去,扯開喉嚨大喊,引來不少的僕人,就連程老爺子都驚動了。
「阿碧,怎麼回事?」程霖低喝道。
「剛剛我進小姐房間,想請小姐出來用膳,可是卻沒見到小姐的人影。」阿碧慌張的說著。
「最後一次見著小姐是什麼時候?」程霖很快的冷靜下來,思索所有會發生的狀況。
「是……是午膳的時候,小姐說她要一個人靜靜,叫我下去忙,不用守在她身邊。」
顏青華一聽,馬上揪緊程霖的衣袖,「老爺,你說茵茵會不會讓人給捉走?」
「不可能,想我威龍鏢局的威名,誰敢輕捻虎鬚?」程霖馬上否定妻子的說法。
「可是,好端端的,茵茵怎麼會不見了呢?」在這個家裡頭,大概只有顏青華是真心對待女兒的吧!
好歹女兒也是她辛苦懷胎十月所生的,她不會因為她是個女娃兒,就認為她是賠錢貨,而對她不好。對她來說,男孩女孩都是一樣的,都是她的骨血。
「你們還愣在這兒做什麼?還不給我去找!」想到一百萬兩銀子有可能飛了,程霖的口氣不佳。
他不指望茵茵光宗耀祖了,有銀子拿比什麼都重要!茵茵要失蹤不見,最起碼也得等他先拿到銀子再說。
「是。」一群僕人們馬上提著燈籠,在偌大的鏢局裡四處搜尋著。
可惜,任他們怎麼找也都找不到,而程霖的一百萬兩銀子也真的長了翅膀,愈飛愈遠……
程如茵也在丞相府的「安排」之下,化身為「鍾玉琴」,獻給佳木斯的新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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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木斯
天籟般的琴音隱約由「彩霓樓」的上方傳出,若有似無、嫩如黃鶯的女音也伴隨樂音歌唱。
「哎呀,這位公子您好久沒來啦!」幾名姑娘守在門口,看見有人由樓前走過,莫不揮著手中的帕子,嬌俏清麗的容顏似含苞待放的花朵,待賞花人有心的摘取。
沒錯,這兒就是佳木斯王都里唯一經過官府許可經營的花樓,名喚彩霓樓。這裡頭共有四十餘名姑娘,五名大嬤嬤以及數十名的保鏢打手。內有三層三檐的樓閣,若將人工造景的部分算進去的話,建地一共佔了這條街的三分之二,算是規模龐大的建築,想來也是砸下不少銀子所打造出來的花街王國。
大地才剛蒙上灰黑的色彩,一輛金龍滾邊的馬車由東側而來,直馳至彩霓樓的門口,才停了下來。
馬車上的布簾被掀開二位有著俊美絕倫相貌的年輕男子下了馬車。
嬤嬤、姑娘們一見有貴客到,連忙上前歡迎。「這位公子,進來嘛……」
鷹隼般的雙眸帶著令人不解的寒意掃向一群美嬌娘,他倒要看看這些人能有什麼招術留住他。
「公子,進來嘛!」一名大膽的花娘上前拉住他的手,半拉半扯的將他帶離馬車邊。
「是呀!公子您器宇軒昂、卓爾不凡,是姑娘們的最愛哩!」嬤嬤們世故,一見是有錢公子哥兒,什麼好話全都傾吐而出。
老套!他厭惡的皺起眉頭,要不是為了氣皇兄,他根本就不允許這些噁心的女人在他身上留下味道。
「公子,您怎麼不說話?是不是咱們這些姑娘您不滿意?要是不滿意,你心裏面請,上好的姑娘在裡頭等您呢!」說來說去,就是要他進去裡面。罷了!他是來尋樂子的,若是如此能教皇兄把皇位收回去的話,他可以按捺住噁心的感覺接受這些人在他身上摸來摸去的。
「好,我就進去瞧瞧,老揚你可別騙我,否則……」
「怎會騙您呢?快請、快請。」嬤嬤陪笑道。
另一名嬤嬤見狀,馬上朝廳內喊:「牡丹、玫瑰、芙蓉、水仙、百合……快出來伺候貴客。」
「來了。」不消多時,十幾名的姑娘就將他團團圍住,她們身上散發出的濃烈香氣十分嗆鼻。
皺了皺眉,他看也不看來人的花容月貌。
「拿酒來吧!」
「公子,光喝酒多無趣,不如咱們來划酒拳,若咱們輸了,就任公子您處置;若您輸了,可要賞咱們,您說好是不好?」水仙大膽的在他身邊坐下,其餘的姐妹也跟著找到位子就坐。
「哦?」他挑高了眉,不信地道,「你們都任我處置?」
「公子,還不一定是咱們姐妹輸呢!」芙蓉也搭上他的眉,纖纖玉指撫弄著他的臉頰,惹來他的一陣厭惡感。
他討厭人碰他,更討厭碰他的「女人」。
他大掌揮去芙蓉的纖指,「別碰我的臉。」
「哎呀!爺,開開玩笑嘛!」
「是啊!爺,芙蓉可是咱們樓里最冰清玉潔的姑娘,難得她真心想碰您呢!」玫瑰酸溜溜的說。
「別碰我!」他已怒氣騰騰,若有人再敢持虎鬚,定不輕饒。
「好嘛、好嘛,爺,您來了這麼久,還沒說您貴姓呢?」
「玄禺。」他沒打算隱瞞皇子的身份,事實上,這件事若是傳回宮中,正是他所樂見的。
「啊……」幾名姑娘本來還坐在椅子上的,一聽到這個尊貴的名號,馬上跌坐在地上。
先不提他的皇子身份,就提他是當朝丞相,就足教她們驚愕了。更何況,日前皇榜才召告天下,玄禺四皇子將登基。
她們無知歸無知,卻不會連這種公開的消息都不知道。
「你們這是幹什麼?全坐在地上像什麼話?還不快給我起來!」一名嬤嬤不知原因,見到手下紅牌姑娘全沒有禮貌的坐在地上,不由得發出尖銳嗓音斥道。
「嬤嬤,他是……」她們都嚇壞了,尊貴的未來帝君正在她們的面前,教她們如何不結巴、驚愕。
「說什麼東西?」嬤嬤轉身向玄禺陪笑,「這位公子,您別生氣,我會好好教訓她們,嬤嬤我這就給您換別的姑娘,您大人有大量,別對她們的失禮生氣。」
「隨便。」玄禺照樣喝他的酒,只要他聲名狼借的目的達到就好,他才不在乎老鴇替他換了幾批姑娘。
一得令,嬤嬤馬上轉身命令道:「你們還不快起來。氣死我了,平常我是怎麼教你們的,簡直不成體統!」
牡丹、玫瑰、芙蓉永仙、百合一聽見嬤嬤要換掉她們,馬上求饒,她們不想放棄爭取龍寵的機會。
「公子,牡丹願意服侍您,方才是聽到您威震八方的名氣,一時嚇壞了,您別見怪!」
「公子,芙蓉也願意服侍您,您別換掉芙蓉。」
「水仙我也是……」
「是啊!」
幾名女子爭先恐後的要博取玄禺的注意,她們知道,要是得到他的注意,要進宮享受榮華富貴就不是難事了。
她們急著跳出這種生張熟魏的日子,反而沒留心自己露出貪婪的本性,令玄禺頗不以為然。
「好,你們誰能喝下十壇花酒,我就讓你們進宮做妃子。」
此語一出,眾人莫不躍躍欲試,只是十壇酒……可為了進宮為妃,芙蓉她們還是決定拼了。
「這是公子您說的,可不能反悔。」
「沒錯。」他倒要看看她們為了一個妃子的位置能做到什麼程度。
數十壇酒由酒窖里拿了出來,整齊的排放在地上,玄禺冷冷地看著她們。
「拼了!」玫瑰首先抓起酒罈,大口大口的喝著;芙蓉見狀也捧起酒罈張口就喝,這激起了一群姑娘們的鬥志,皆紛紛拿起酒罈喝著。
「加油、加油。」
其他人知道這裡有競賽時,紛紛停下作樂的興頭,前來圍觀,也幫忙打氣。
匡啷!
玫瑰喝完了,再來是芙蓉永仙、百合,然後的是牡丹。
她們都有著好酒量,只是從來不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裡,現在她們知道了——十壇……也可以不醉。
她們正做著好夢呢!
一個有宮女、太監可供使喚的妃子!
玄禺臉色未變,依言封她們為妃。玫瑰,冊封玫妃,賜住明王宮;芙蓉,冊封蓉妃,賜住寶連宮;水仙,封慧妃,賜住水月宮;百合,封合妃,賜住玄雨宮;牡丹,封元妃,賜住千鳳宮。
就這樣,玄禺成了第一位未登基、已先封賜後宮妃子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