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就是段才人？」梅妃領在前頭，一出內室就見一個纖瘦的人兒坐在椅子上，外表上的確如同綵衣所說的一般，十分狼狽，就是不知道她的臉蛋……

段明月聽到聲響，連忙收回飄遠的思緒，旋身行禮，「臣妾參見梅妃娘娘。」

初見段明月的臉蛋，梅妃一驚，果然是絕色美人，難怪皇上會如此寵愛她。

「段才人別多禮了，咱們都是好姐妹嘛！來，坐下，陪本宮聊聊。」梅妃選離段明月最遠的上位走去，長袖一揮，旋身坐下。

梅妃嘴裡雖說她們是好姐妹，可言行舉止，還是不忘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

「承蒙梅妃娘娘看得起，如果梅妃娘娘不嫌棄，還是喚臣妾明月吧！」段明月瞧梅妃一舉手一投足都是如此得宜，不禁自嘆不如。

「那你也別喚本宮梅妃娘娘，你進宮較晚，年紀也比本官小上許多，不如喚本宮姐姐吧!」

梅妃淺笑盈盈。先拉攏關係，再要她做什麼，她都不會拒絕的，她心想。

「姐姐？」段明月不但沒想到地位比她高上幾級的梅妃，不但不嫌棄她，還願意和她作姐妹，看來，這後宮里還是有人情味的。

「是啊，怎麼，你不願意？」

「不、不是的。明月不敢高攀。」

「那就好，本宮還以為你有了皇上的寵愛，對於姐姐這箇舊人，你看不起……」方才聽綵衣說她是來找皇上的，於是，她裝作自怨自艾的模樣，企圖引起她的惻隱之心。

果然，段明月連忙否認，「梅妃娘娘，不是這樣的。」

「那你還不快喚娘娘一聲姐姐。」綵衣在一旁幫腔。

「姐姐……」

「這才對嘛！對了，本宮聽綵衣說，你是來找皇上的，皇上不是這些日子以來都上你那兒嗎？」梅妃打探著，想知道皇上和她之間發生的事。

提到皇上，段明月的眸色黯了下，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雖然她希望玄聿能時時刻刻在她身邊，但她來到這裡才明白，後宮的嬪妃永遠是她所不能忽視的。

玄聿寵她又能寵得了多久？最後她還不是像住進冷宮的娘娘一樣，色衰愛弛。

現今的皇后、蘭妃，還有眼前的梅妃娘娘就是最好的例子。

見她久久不答腔，梅妃和綵衣對看了一眼，「妹妹有心事不妨說出來，姐姐或許能替你解決！」

「是啊，娘娘身份尊貴，誰欺侮你，誰惹你不高興，只要同娘娘說一聲，娘娘會替你作主的。」綵衣說。

段明月見梅妃娘娘好心幫她，她也不好推拒，於是將方才在輕雲宮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訴說。

「什麼？皇上認為你跟別的男人有染？」梅妃抽了口氣，皇上的佔有慾極強，這是在宮裡頭人人都知道的，若讓皇上生了疑心，想要扭轉局面簡直是不可能。

是以，大家都對皇上的一舉一動十分小心、注意，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惹了皇上不高興。可這個段才人不知道是真笨，還是裝糊塗，居然拿皇上的威嚴開玩笑。

既然皇上對她起了疑心，不正是給她梅嵐一個機會嗎？她轉了下腦筋，計劃已在心中成形。

「妹妹，你別灰心，或許皇上只是一時氣頭上，等明兒個他若氣消了，自然會淡忘了。」她假意的安慰道。

其實，依皇上的性子，怎能容忍自己的妃子與別的男人糾纏不清？雖然段才人並不是真的背叛皇上，但她可以讓皇上這麼以為著，而這就是梅妃的計劃。到了那時，還怕皇上不回到她的身邊嗎？

聽到梅妃這麼說，段明月放心多了，她等到他想通了，發覺到她是真的愛他時，他就會回到她的身邊。

對，玄聿一定會回到她的身邊的。段明月在心中這麼告訴自己。

「姐姐，謝謝你開導明月，明月真不知道該怎麼回報你才好。」段明月真誠的道謝。

「別這麼說，同是姐妹，不幫著你要幫誰呢？對了，夜深了，今晚就在丹青宮睡下吧，本宮讓綵衣替你收拾一間房。」不等段明月拒絕，梅妃馬上喚來綵衣，「綵衣，還不快去。」

「是，娘娘。」

「姐姐，這樣不好吧！」她的身份不高，怎可逾矩跟娘娘住在同一個寢宮裡。

「好妹妹，已經很晚了，等你再回到輕雲宮，天都要亮了。聽話，就在姐姐這兒睡下吧！」

她心想，反正現在回去輕雲宮，也只是觸景傷情罷了！

為了怕再惹傷心，她決定留下。「姐姐，明月在這裡謝過了。」

「好了，別想太多，早點去歇著吧！姐姐我現在就去找皇上，向他稟明一切，還你個清白。」

「那就有勞姐姐了。」段明月也沒多想，便由綵衣領著進入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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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你不會真的要去見皇上吧？」去而復返的綵衣問道。

「去，怎麼不去？難得今日皇上沒陪在那賤蹄子身邊，本宮不趁這個時候去接近皇上，還等什麼時候？」

梅妃輕附綵衣的耳邊，吩咐她辦事，「綵衣，你去給那賤人點上迷香，然後再……」

「娘娘，你真是太聰明了，這個辦法天衣無縫，奴婢這就去辦。」

「嗯，事成本宮重重有賞。」梅妃眉開眼笑的，彷彿成功就在眼前。

「謝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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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雞初啼，黑幕頓時在天邊失色，換上了灰濛濛的衣衫，空氣中帶著寒意。這一夜，好長——

除了在丹青宮被迷香醺昏的段明月以外，誰也沒睡。

可憐的梅妃在跑遍了整個皇宮后，仍沒找到皇上以實現她陪寢的願望。

任誰也沒想到，皇上會在皇家獵場的鏡湖前過了一夜。

昨晚，他說完那些難堪的話后，隨即便後悔了，可他拉不下臉來向她道歉。

尤其在他見到她那故作嬌羞、欲拒還迎的狐媚模樣，和她對被丟棄的瓔珞的執著就有氣。

他才是她的天、她的丈夫！她居然背著他，心心念念著舊情人，她這樣做，眼裡可還有他？

忿忿的握緊拳頭，他不甘心綠雲罩頂，他要報復」

他要讓她知道，她只是他隨意撥弄的一顆棋子罷了；他要讓她知道，他不在意她、沒愛上她，沒有……他不斷地在心中告訴自己。

他理清紛亂的思緒，隨即跨上馬背，駕著馬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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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明月昏昏沉沉的醒來，只覺得自己全身虛軟無力，雙眼環視四周，這是她的寢宮。

她記得自己昨夜明明和皇上發生爭執，皇上甩袖而去，她還隨即追出，而後，她去丹青宮找皇上，也見著了梅妃，還在丹青宮睡下，怎麼這會兒竟回到了輕雲宮了?

莫非是皇上聽到梅妃姐姐的解釋后，誤會冰釋，還至丹青宮去抱她回來？

對，一定是這樣的！

可，若是這樣，為什麼她會什麼都記不起來呢？

正在思索的同時，一名太監喊道：「皇上有旨，宣段才人進宮——」

玄聿要見她？

玄聿願意見她了！

段明月掩不住欣喜之色，心急的穿上衣裳，等會兒見著了玄聿，她一定要明白的告訴玄聿，自己的心，除了他，再也容不下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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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才人，請。」鄭公公通報一聲后，便迎段明月進入內殿。

「鄭公公，出去把門帶上。」玄聿見段明月一身雪白的宮服，看得他覺得刺眼，面露不悅。

「是，奴才告退。」

一等鄭公公退下，玄聿強壓下心中的不悅，面帶笑容，「小月兒，可知朕為何召你過來？」

她搖頭，「皇上昨晚把明月抱回輕雲宮的時候，怎不喚醒明月呢？」

朕昨天將她抱回輕雲宮？玄聿聞言，沉了臉，她居然連他都會錯認？

還信誓旦旦的說愛他，這個女人可真會作戲。

不過，無妨，他會查出碰她的人，一併處置，決不寬貸。

「朕瞧你睡得熟，不忍喚醒你。」他佯裝無事，不疾不徐的說。

「嗯，皇上，那瓔珞的事……」段明月以為玄聿是要她親口說出她與風大哥的關係才喚她來，所以急忙解釋。

玄聿一把抱過她，阻止她說下去，「好了，都別說了，瓔珞的事是朕多想了。昨夜朕一時氣極，口無遮攔，你能原諒朕嗎？」

「皇上……」梅妃姐姐真行，不但說服了玄聿，也讓玄聿恢復以往對她的溫柔。段明月心想。

「噓，是朕說了混帳話，朕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了。」他柔聲的說，語氣中的誠懇讓他幾乎相信自己所說的。

然而，他要做的是報復，而不是憐憫，他要她嘗嘗被欺騙的滋味。

他要她嘗到被背叛的痛苦……

現在，就是進行折磨的第一步。

「原諒朕了嗎？」

「皇上，月兒沒怪你，又何必談原不原諒呢？」她點頭，全然信了他的話，執意的相信他是真心的。

但她不知道的是，玄聿的真心已被嫉妒蒙蔽，變得可怖而無情。

「不管怎麼說，都是朕錯，月兒，你瞧瞧這是朕補償你的。」他帶她走到案桌邊，「這是朕擬的詔書，明早朕當朝宣布，賜封你為貴妃，除了皇后之外，所有嬪妃後宮沒有人的地位高過你。」

「月兒，朕很抱歉，只能給你這個地位，因為皇后德淑兼備，朕沒有理由廢了她。」他的俊容浮起輕柔的笑，手掌微微拂著她的臉龐，口氣溫柔和善，好像對她的背叛已然釋懷。

段明月愈聽是愈不明白，玄聿沒理由為了補償她，就冊封她為貴妃啊！

她搖頭表示拒絕，「皇上，月兒不是說過名利於我如浮雲，月兒不在乎的。」

聽完她的話，玄聿的心再次揪緊。她就這麼希望離開他嗎？還是他演得不好，被她識破了？

「不許，朕已經決定了，你是朕的，一輩子都是，朕要給你這麼多，朕要與你分享朕的所有權勢和榮耀。」他口中的濃情蜜意以及濃濃的佔有，讓她的心升起一股暖意。

「就這麼說定了，來，朕帶你到鎖容宮前走走，朕在那兒挖了鏡湖，雖然還沒注入池水，但已有雛形，你見了一定會喜歡。」

「鏡湖!?皇家獵場的鏡湖？」段明月驚道，芸兒說得沒錯，鎖容宮前的鏡湖真是皇上為了她而蓋的。

「是啊，特地為愛妃你蓋的。」一把攬過她，見著她的驚喜，他總算笑了，只是笑中的涵義，只有他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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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玄聿果然當殿下詔，封段明月為貴妃，賜珍珠、寶石各十二，錦衣綢緞十箱，還有代表身份的翠玉如意等等，地位不可同日而語。

而在同時，玄聿也宣布，後宮的嬪妃尚未臨幸的或是欲求去的，一律准予出宮，改嫁或回鄉皆可。

這個詔書一發，眾臣們的心中自然明白段明月受寵愛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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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宮

梅妃一早接到消息，氣得將宮裡的寶物全給砸了，綵衣在一旁攔都攔不住。

「娘娘，你氣壞了身子也沒用，皇上的旨意也收不回來，您就歇會兒吧！」綵衣勸著，怕娘娘一不小心傷了自己，鳳體要緊啊！

「為什麼？皇上不是不要她了嗎？怎麼經過我們昨天那麼一攪和，皇上反而封她為貴妃呢？」梅妃一時氣不過，這下子人家可爬得比她還高了，她怎麼咽得下這口氣？

見娘娘的怒氣較為緩和了以後，綵衣才說：「是啊！奴婢也想不透，皇上不是對段才人誤會很深嗎？」

「哼。」梅妃氣呼呼的坐下來，「到底她是使了什麼媚術迷惑皇上？教皇上對她百般寵愛？」

「娘娘，搞不好真的是媚術！你想想，段才人遠從棲蘭來，她的身世背景我們都不是很清楚，別說是皇上了，可能就連昨晚那群侍衛隊也都被施了法，否則，她哪有可能逃得過這麼多男人的追趕呢？」綵衣愈想愈害怕，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

經綵衣這麼一說，梅妃也起了疑心，這宮裡頭冤魂多，鬼魅之說也是時有所聞，那賤婦又從那麼遠的地方來，說不定真學過巫蠱之術。

不行，她一定要查出來，「綵衣，你現在去輕雲宮瞧瞧，若看見什麼道具之類的，馬上回來稟報。」

「娘娘，這不好吧！皇上下令任何人不得進輕雲宮耶！」綵衣一聽到梅妃派了這麼個任務給她，頭皮一陣發麻，百般不願。

「這就對了，一定是她要皇上下旨任何人都不得擅入輕雲宮，所以，她的陰謀到現在都沒人發覺。」梅妃猜想，她的宮裡頭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當下要查清楚的意念更加強烈。

「綵衣，你放心，依本宮在宮裡頭的地位要保你不成問題，要是真查出個端倪，你也算大功一件。」

梅妃說著說著，便從袖口裡拿出一塊玉佩，交到綵衣的手上，「喏，這可是上等的和闐玉，賞給你，事成之後，本宮答應你，珠寶盒裡的寶物任你選。」

綵衣瞠大了眼，那和闐玉真是賞給她的？

她也配戴上娘娘的飾物？

「娘娘……」

「本宮說話算話。」

正所謂人為財死，她就不相信綵衣會不心動。

「娘娘，那皇上要是怪罪下來，你可要來保奴婢啊！」收起了王佩，綵衣不忘提醒娘娘。

「我知道，快去吧！」梅妃坐回貴妃椅上，等著綵衣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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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丹青宮的綵衣，並沒有馬上前往輕雲宮去。

雖然她收下了娘娘的寶物，可她畢竟沒有把握上了輕雲宮那兒會碰上什麼事。若是她們的猜測成真，她還有命嗎？於是她反覆思索后，決定自掏腰包，去收買死士進輕雲宮一探。這要是事發，也無關她綵衣的事。

她走到偏殿門口，亮了手中的令牌，告訴守衛她要出宮替娘娘買飾品，守衛也沒多想，便放她出去。

才出宮門口，她瞧見一個人影鬼鬼祟祟的在宮門附近探頭探腦的，她大著膽子走到來人的背後，往他肩上一拍，「喂，你在這裡幹什麼？不知道皇宮三里以內不得接近嗎？」

沐風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回過頭來一看，是一名穿著華麗的女子，「對、對不起，在下不知道佳木斯有這道禁令！」

綵衣一聽他的口音，就知道他並不是本地人。

「那你現在知道了，還不快走！」

「姑娘，你自己不也是在皇宮三里以內，為什麼你可以待在這兒，我就不行？」沐風理直氣壯的問道。

「我？」綵衣哼笑，高傲的說，「誰不知道我綵衣是宮裡頭的大丫頭，誰敢管我？」

「原來你是皇宮裡的人！在下真是失敬。」沐風忙打恭作揖，「既然姑娘是宮裡頭的人，那你可識得從棲蘭來的公主？」

「咦？」綵衣立刻收起囂張的氣焰，骨碌碌的眼睛直打量著他，這人生得人模人樣，倒也不像一般小頭銳面的鼠輩，「你是誰？怎麼認識段才人，不，段貴妃？」

沐風一聽到她識得段明月，不禁喜形於色，「實不相瞞，在下就是從棲蘭來找她的。」

「當真？」

綵衣有些懷疑。

「是真的。」

為了怕眼前的姑娘不相信他，沐風說道：「姑娘如果不信，可否喚她的婢女芸兒出來，就可明白在下所言句句屬實。」

連貴妃娘娘的婢女都知道，那就應該不假。綵衣暗忖道：她就先把他騙到宮裡頭，看看娘娘有什麼交代好了。

「如何？」

「好，你要見貴妃是吧？我就幫你個忙，只不過，宮裡頭可不比尋常人家說來就說，說走就走的。」

「這點在下知曉。」

沐風的心還沉浸在可以見到段明月的喜悅當中，一點兒也沒有多想來人為什麼要幫他。

「我先把醜話說在前頭，要是被發現了或是什麼的，可都與我無關哦！」

「這是自然。」

「好，那你隨我來，我找件太監的官服給你換上，再帶你去見貴妃娘娘！」

「多謝姑娘。」沐風緊緊的跟在綵衣的身後，怕一個不注意，失去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