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當成搖錢樹?!門都沒有!連窗也要給你鎖得死死的!桑寇兒雙頰鼓得圓圓地暗罵著。
烏漆抹黑、狂風驟雨的夜晚,給人的感覺是多麼的沉重與不安,尤其是對此時的寇兒來講更是如此。此時的她整個人趴在地面上,從她專註的神情看來,現在的她再正經不過了。
沒有走動聲?她極力地想過濾排除掉風雨聲,為的也只是不想功虧一簣!她側臉仔細地再做一次肯定。
太好了!就算全逍遙樓全掛了,也沒有像現在這麼安靜的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此時不逃待何時呢!主意一打定,桑寇兒便躡手躡腳地在黑暗中摸索著。
穿過中廳、花廳來到後花園。本來她是計劃從大門「風風光光」地逃出去,但一想到何必拿自己的命去炫什麼「英雄之風」呢!吹,還是算了吧,她的唯一生路還是爬牆。
哇!什麼時候這圍牆變得這麼高?天哪,這種逃跑方法雖不風光,但也未免太難了吧!不過,這還難不倒她。
寇兒踮起腳跟,一邊經驗老道地衡量圍牆的高度,戰戰兢兢的她,還差點誇張地將手指沾口水,測風向!
摩拳擦掌地後退幾步之後,她飛跑縱身一躍——
雙手是僥倖攀上了牆緣,但她整個人卻像個幾十斤的豬肉,弔掛在牆上曝晒,準備當肉乾似地,不能動彈。
哎喲!第一次覺得當人比當畜生還來得辛苦。寇兒咬緊牙根,拚命地扯動雙腳,使上全身力地蹬著牆上的磚縫,一寸寸地往上爬。
什麼聲音?寇兒氣喘吁吁奮戰之時,耳尖的她突然聽見小狗呵氣的聲音。她像屁股被針刺地飛快轉頭一瞧。我的媽呀——它不睡覺也別來破壞她的計劃嘛!
「犬仔,走開——走開啦!」寇兒嘟著嘴,低聲地命令道。但底下的狗兒卻一逕地搖著它的尾巴,從它原地跳動情形看來,一定對此時的寇兒感到滑稽、好玩。天哪!她桑寇兒現在的下場是什麼?竟然成為小狗看戲雜耍韻對象。
「拜託——這不是在玩遊戲!」她一面努力往上爬?一面回頭跟狗兒商量。真後悔平常沒有讓它看到她「正經」的一面。
「好,沒關係,你老大哥千萬別給我『汪汪』出聲就行於!」千哪知道寇兒話還未畢,犬仔便立刻吠出聲。可能是為了證明它自己「吠」地比寇兒大聲吧?
天哪!我可不是在訓練你呀!寇兒差點急得呼天搶地。
「不要再叫了!」糟了,完了,毀了,爆了!一個個房間,一間間亮起。這麼一來,她的行蹤就全敗露了,以後想再找這麼好的時機,恐怕門都沒有!
眼前這次她是多麼地接近自由!不,她絕不能就這麼放棄。況且她還希望破壞她計劃的犬仔以後在酒樓還有好日子過,因為她不知道假使她被抓回去之後,會給它什麼「好臉色」看待!
當一個人在緊要關頭時,所激發出來的的潛力是無可限量的。當然,依桑寇兒卯起來的衝勁可一點也不累男人!不一會兒工夫,寇兒便已攀爬上了牆頭。
「有種別跑!」那是虎二和大塊頭的聲音,往下一瞧,他們兩人正仰著頭?臉色鐵青地朝她怒吼。
呵呵呵——居高臨下的感覺可真好。況且她哪那麼沒個性、沒原則,叫她別跑她就真的不跑啦?而且話又說回來,她是個女人,壓根兒就沒「種」嘛……
風聲鶴唳、雨勢滂沱,這麼形容此時的場景,可真是一點也不誇張。才一入夜,街道上的所有店家、住家,就都早已打烊休息,整條街道不知怎地,在此時看來竟如此的可怕、駭人。但儘管如此,寇兒也絕不敢放慢腳步,此時的她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跑!
絕色的臉龐、媚人心弦的身段,已濕得不能再濕了。不知是不是濕衣加重了重量,她開始覺得步伐愈來愈沉重?沒有方向的奔竄,更讓她心力交瘁。
這是什麼地方?海浪聲?糟了,她怎麼莫名其妙地跑到港口來了!這麼一來,她除了跳海之外,哪來第二條路?不過,為了守住貞操跳海的女子,通常都會得到眾人的悲嘆和表贊。如果她桑寇兒也能如此,倒也轟轟烈烈的,虎死留皮、人死留名嘛,但如果被他人斷論是「失足落海」,這就非常可悲了。
寇兒顧前思后地還是覺得划不來,轉身想再跑回街道,但身後遙遙傳來的吆喝聲,即使是被風雨遮掩住,她還是分辨得出是虎二和大塊頭。他們率領了酒樓里所有的奴僕出來追捕她。
怎麼辦?難道她就這麼「活生生」的被捉回去。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無疑更讓姚姨撕破臉好辦事,而她最後的下場,終究是淪為酒樓女子,終其一生哪!
難道她桑寇兒就這麼完蛋了嗎?等等,那是什麼?一艘船!它全身烏漆抹黑地,如果它不是燈火通明的話,在一片汪洋當中,根本看不清它是一艘船,抑或一具龐然巨物、魔鬼化身。
寇兒蜷縮躲在港口櫃箱旁,只手遮眉擋雨,皺著眉頭看著岸上一群人,像螞蟻分工合作地捆綁箱子,看樣子似乎正趕著航行似的。這船家瘋了不成?什麼時候不挑?挑這個風雨交加的夜晚航行。
「非要捉住那臭丫頭不可!就算是把城裡每塊地都翻過來,也要抓到她!」虎二氣呼呼的吼話,清晰地傳進寇兒的耳里。看樣子,他們也朝港口方向找來了。可能用不著多久,便會發現她了。
正在寇兒心急如焚之際,她瞥見那艘船上,根本沒有人影走動,如果料想沒錯的話,船上的船員一定都下船在港口上,忙於整頓貨物中。那麼——那麼她趁這機會偷偷爬進這艘船,管它是駛向哪裡,只要將她帶離這京城就行了。主意一打定,她一臉堅毅的拂開臉上的濕發,開始慢慢地在貨箱間挪移,愈來愈靠近那艘她「情有獨鍾」的黑船,當然也愈靠近那些水手們。
寇兒一陣低咒,火速拔腿以百米的速度奔至港邊,奮而一躍人海。海浪立即吞沒了她纖細的身子,她被壓沉得更深。海水竄進她的鼻口,逼得她不斷難受地咳嗽,還差點窒息!
又是一陣巨浪,這時寇兒學乖了,拚了命的游開,躲過一次襲擊。海水好冰冷,比她想像的還要冰。她飄著僵硬的身體到那艘船下朦朧地攏住了繩梯。
這時的她好想休息一會兒,喘口氣。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力氣攀爬這梯子,但眼看著虎二和那群奴僕已找到港口來了,如果她再多耽擱一會兒的話,那分明是給對方製造機會,自尋毀滅的作法。
沒時間羅嗦了!寇兒吐掉滿口海水?深吸口氣后,顫抖著泛白的雙手,緊緊地抓住那粗糙的繩梯,漸漸的離開水面。此時,大船因海浪而左右擺盪顛覆著,她也跟隨在半空中搖搖晃晃的,簡直是吃足了苦頭。甚至還得忍受整個人撞擊船身的疼痛!
好不容易地,寇兒終於攀過船檻,踏上了甲板。但為了避免水手們瞧見她的身影,她壓低身子爬行。
躲!但要躲在哪裡?如果想要他們載她出港,那就千萬不能被發現,否則一定會被攆下船的。但只要船一開,他們也拿她沒輒了。
寇兒愈想愈得意。所以,當她瞄到船艙人口時,便毫不猶豫地爬向它,連滾帶披地摔下艙底。
底下的船房寬平坦,非常的乾淨舒適。走道上,左右各一排是船員的房間,裡頭各擺著個人的包袱。而走道盡頭,可能是船長的艙房。這麼一瞧,她到底躲哪裡好呢?
寇兒正感沮喪時,她看見一扇門,它比其他房門都來得窄小。她走近悄悄地打開它,一股霉味立即撲鼻而至,嘰嘰嘎嘎的門響聲,也提醒她這間屋子肯定鮮少人進出。放眼一看,裡頭全是些殘椅、殘桌的,另外還有一些破舊棉被、舊衣服。
這裡一定是儲藏室。如果沒有必要,其他人是不會開這一扇門的。寇兒身子一側,迅速閃進並小心翼翼地帶上門。
唉!寇兒緩緩地鬆了口氣。嘴角也跟著微微上揚。她成功了!再見了,珠姊,眾姊妹們,雖然很捨不得你們,但我要去尋找另一種生活,完全屬於自己的生活。
此時,一陣冷顫又襲上脊椎,拉回她漸行飄遠的思維。她低頭眼過一身,濕漉漉的身子像剛從水裡撈起來似的……寇兒一想到她本來就是從水中爬起的,不禁卟卟出聲,原本一臉苦笑頓時宛如一朵水蓮綻放,那樣地傾國傾城。
又是一陣冷顫,寇兒難掩興奮之情,快快換下這一身濕衣。現在眼前那一堆舊衣、棉服,對她而言猶如上天給她最好的獎賞,慰藉她這一路逃亡的辛苦。
男裝?當她一攤舊衣才發現件件都是男僕衣。哎啊,她怎會奢望在船上有女裝呢?真是蠢喏!
嘿!對了,她何不將錯就錯,女扮男裝呢!船上清一色全是男人,難保不會對她這女兒身起歹念。
寇兒危識頓升。最後,毅然決定地換上仆裝,解下辮子高高挽起髮髻。並用破布包住,這麼一來,她全身上下可就瞧不出丁點脂粉味了……嗯,至少她是這麼認為。
她安心地滑進棉被裡,原本打算一整夜不合眼?保持全面的警覺狀態。但誰知她一沾被,便被溫暖的氣息逐漸軟化了她酸疼的肌肉,以及僵硬的身子。好舒服!慢慢地,意識開始離她而去,又濃又密的睫毛,逐漸樓上了她白皙粉嫩的面頰!
「這臭小子,竟敢偷懶!」
一聲怒斥,毫不客氣地刺痛寇兒的耳膜,接著而來的是一隻力道強勁的手指,狠狠地夾住她的耳朵,活生生地將她提起。
「哎喲,痛死我了!」寇兒凄厲拉開嗓子尖叫。她睡眼惶松地瞧見拎著她的是一名大漢。這名惡漢滿臉胡碴,那雙比牛眼還大的眼睛?正直直地怒視著她。
我的天哪!被發現了,這下子全部的瞌睡蟲全被她自己的心跳聲擊昏了,整個人頓時清醒了起來。
「喂——你要我去哪裡——放開我!」她大叫著。那名大漢竟情有獨鍾她的耳朵,說什麼也不肯放開?拖著她穿過走道,爬上艙梯踏上甲板。這時,寇兒才知道什麼叫一觸「耳」而動全身的道理。
「你這王八、狗娘養的……」她一古腦地將她在酒樓耳濡的種種不堪髒話全搬上來?愈罵是愈難聽,甚而比原版的更為出色。
「你生兒子沒屁眼——」當寇兒準備換口氣再破口大罵時,才恍然驚覺甲板上所有二十多名水手,全瞪大眼睛盯著她看……
令他們吃驚的是,一個男人怎可以如此的漂亮。秋水盈盈的眼眸,足以勾住男人的視線,小巧嫣紅的雙唇說什麼也很難相信,方才那一串惡語是從這唇跑出的。
「哇——阿魁,你去哪找來這小毛頭,罵起話來比咱們都還生動哪!」阿布問道。
「這小子竟敢躲在儲藏室偷懶,昨天一整夜也不見他來幫忙……」
「他是誰啊?」阿布又問道。
「他?他不就是阿弟嘛,負責打雜,伺候船長的人啊!」阿魁被阿布問得一頭霧水。
「那阿弟病了,趕不來了。昨兒個啟程前,我已經報告過船長了!」阿布的話讓大家心頭又掩上了一層疑雲。二十多雙大眼,硬撐撐地盯著寇兒看,足以在她身上鑽出二十多個洞來。
「嘻……我……我是誰不重要嘛!你們知道自己是誰就行了呀!」寇兒硬著頭皮嘻笑道,試著軟化氣氛。
「你到底是誰?」阿魁瞪大厲眼,滿臉惡相地逼近她。
原本打算哀聲求饒的寇兒,瞥見太陽當空、暖風徐徐時,她立刻毫不節制地扯開嘴角。
太棒了!現在已是中午時刻,看樣子也航行大半天了,怎麼可能因為她客觀一個小毛頭的出現,返駛回港口呢!
阿魁一瞧見她那得意樣,怒焰便又迅速上升。
「你們瞧瞧這小於,想上船騙吃騙喝!把我們當傻子啦,今幾個非拿你去餵魚不可!」隨話而至,他的手立刻扛起寇兒,氣憤地走到桅欄邊。
「啊——」寇兒死命尖聲叫道:「再不放開我!我把你的頭割下來當尿壺——」她的話引起眾人的笑聲,紛紛搖頭,一個小毛頭怎可以把罵人的話說得那麼「動聽」?
「只要告訴我們,你是誰?」阿布好心地開口問道。
「我……我是阿弟的朋友,他叫我來頂替他的工作!」寇兒整個人被倒掛著,頭面下就是汪洋大海哩!
「就更不該了,既然是來工作的,怎麼偷懶睡覺呢!」阿魁又作勢威協助地要將她扔進海里,船上每個人都沒想去阻止,因為他們了解阿魁是最厭惡他人偷懶的了。而且給這小子一點教訓也不過分嘛,誰叫他小小年紀脾氣這麼毛躁,一開口就有辦法把人氣得忘了自己的娘是誰了!,當人遇到險境時,會用喊聲發泄出心中的恐嚇。當然,寇兒絕對也不例外,只是她的尖叫加上咒罵,精採的程度讓平日講粗話為樂的水手們,也不禁想要捂住耳朵,以免滔滔不絕於耳的咒罵聲,污染了他們「純潔」的心靈。
怎麼都沒人開口替她求情?她一向都是人見人愛的呀,什麼時候這麼討人厭?算了,天妒紅顏——
「住手!你們這是幹什麼?」
正當寇兒心嘆「天妒紅顏」之時,一道嚴厲駭人的話,如箭矢地穿射而來,令在場所有的人均直起身子。一個男人不疾不徐地踏上甲板。身後跟著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
「放下他!」這男人對阿魁喝令道。不下一秒,寇兒馬上像沙漏換頭地被旋轉過來。
「你叫什麼名字?」好狂霸的口吻,從他的音調語氣聽來。打死她也不會相信,這男人會有溫柔的時候。
當寇兒一陣昏眩過後,睜開眼仔細一瞧……天哪,天下怎可能有這麼英俊帥挺的男人?老天爺也未免太仁慈了吧!眷顧一個男人也別太周到完美,怎可能把如此的英俊的五官全擺在一塊?一點也沒顧及到其他男人的自尊就拿這些水手來說吧,雖然討厭他們,但也不禁用憐憫的眼神來看他們了。
「什麼?」該死的,她的舌頭怎麼突然少了根筋,支支吾吾吐不出話來,而且更丟人的是,她的心跳得好快,幾乎「擠」到肺了。哎喲,羞死人了,自己怎麼能如此的失態,好歹也要表現一副「不屑」的樣子嘛!
「你的名字。剛才你罵起髒話還真溜,怎麼?難道你的名字比髒話還難聽?」
他帶諷的話,惹來全船人的笑聲,笑得前俯後仰的。
哼!想仗勢欺人,沒那麼容易。
問我是誰?我就是那個將要打爛你笑臉的人!」
笑聲霎時停住,危險氛圍撲身而至。原本圍在寇兒身邊的水手們,紛紛非常有默契地退後好幾步,看她的眼神從同情到「哀慟」!
旋踵之間,沒有人擋在她和這危險男人中間,她可以輕易感覺到對方那銳利的眼神。他雙手環胸,兩腳站開,不可一世的佇立風中,那駭人的氣焰,足以令她選擇「咬舌自盡」,也不願面對此時的他。
難道他可以開口損人,她就不能反咬一口嗎?這規矩誰定的呀!說風度沒風度,說度量沒度量的。至少她桑寇兒還懂這些咧!
「很好。三分咒人,七分罵人的。你以為這就是逞一時之快的表現嗎?」他眯眼問道。
「我承認罵人是我不對!但是。你手下先惹怒我的,他們這群人又好到哪裡去!」寇兒雙手交握胸前——副不好應付的模樣。但天知道,她怕死了,但即使如此,她也絕不在這男人面前低頭。仍有什麼理由?這還得待她好好想想。反正想盡辦法想去討厭他就是了。
「至於你和你手下之間的關係,大概用『臭肉引蠅』來形容是最恰當不過的了!」寇兒再度語不驚人死不休。天下間,能一語罵盡、得罪全船人的,大概也只有她做得到、說得出了!
寇兒話畢,在場就有水手們驚呼,並一一作勢欲往前好好揍打一頓。正處於緊張之際,兩道驟然而起的笑聲,輕易地阻止了一場暴力的發生。而這個人竟然就是——霍赦霆,另一個人當然就是全然看在眼底的岩叔了。
霍赦霆咧起嘴角,仔仔細細地看著寇兒。那深邃酌眸子,深得令她想去探索其中的神秘。他炯炯有神直射向她的臉龐,幾乎令她臉紅到腳底。
他瘋子不成?!男人看男人怎能用這種眼光?她桑寇兒現在可是堂堂一男子……。糟了,他會不會已經發現她其實是女兒身的事實?寇兒一時慌了,她被拆穿了!
但就在這時,船長接下的這句話,緩和了她胸中的疼痛與不安。但卻也讓她捶胸頓足。
「感謝老天爺讓你是個男人,否則以你這副德行,見人就咬的個性。如果是女人的話?豈不是沒臉活在這世上了!」但無可否認的?身為女人的你一定很美!霍赦霆暗下瞧看眼前小子的細緻五官,暗忖道。
看他隨意在髮髻纏上布巾?青色腰帶貫系在腰際。一個男人的腰怎麼可能那麼細?好像只消他兩手張合就能圍住似的。霍赦霆皺著眉頭思忖著。
那雙眼睛……。唉,長在男人身上實在太可惜了。
清瑩剪水的雙眼,足以扣住所有人的視線,檀口櫻唇的小嘴令人不禁想一親芳澤……但這一切都不對勁了,因為它們全是屬於一個男人的!一想到這裡,霍赦霆彷彿被人從背後狠狠一踹似的,那種震撼是他這輩子從未輕嘗過的。
寇兒和霍赦霆兩人就這麼互瞟了片刻。
穩住……自己可千萬別露出破綻。寇兒拚命穩住呼吸,但卻控制不了一朵朵紅霞掠上她細纖光澤的雙頰,甚而連耳朵都發燙得像煮熟了似的。
想當然耳,她必定再次成為眾人耳語的對象。紛紛議論一個人臉紅竟能紅得這麼徹底!咦?他又為什麼會羞怯,方才的他不是還趾高氣昂的?
就在這時。岩叔踏前開口了。他看向寇兒,臉上詭異的笑容,彷彿他正在分享她的秘密似的。
不,是我多心了。這船上沒有一個人是正常的。就連她自己也快瘋了。寇兒煩躁地低咒著。
「小子,如果想混口飯吃,就別給自己難堪。咱們以後相處的日子可多了,我希望彼此不要弄得烏煙瘴氣的,告訴我你的名字吧!」岩叔慈祥地問道。
寇兒抬眼瞧這老者。這船上終於有個知書達禮的人。不管如何,這老人到底為她解困,讓她及時有個台階下。反正階當下直須下,莫待無階空嘆息哪!
「我叫……阿寇……」她為了掩飾自己失常的地方,故而急促地開口扯道。
「船長,這小子他——」阿魁不死心地再次指責。
「我剛才全聽見了。待會我會派工作給他,處置他昨天偷懶的過失。」霍赦霆舉手截斷了阿魁的話。
「可是他一副瘦弱不堪樣,饑民破衣的。我看他連走路都會被風吹走。」阿魁又繼續發難。他就是看這小子不順眼,一個大男人長得如此娘娘腔,令他渾身不適。
寇兒哪能容許他人將她自己貶得低低的。
「胡扯,我看咧,你這個人一天到晚都在放屁,而我桑……阿寇做過的工作比你放的屁還多!」她不甘示弱地咬牙切瘡道。
「喔?舉個例。」霍赦霆揚眉地問著。
舉例?昵——管他的,編也要編出一個。非要他們對她另眼相看不可。寇兒心底打定主意。這時,一個赫赫有名響遍天下的名字竄上腦海。
「霍赦霆。這名字應該聽過吧!」
「嗯,聽過又怎樣?」他以非常危險、非常緩慢的聲音問道。
「又怎樣?嘿,聽著,我在他身邊侍奉了三、四年,鮮少人見過他,我可跟他熟得可以勾肩搭背的了。」
「咳……咳……。」寇兒的話才一歇。岩叔便笑岔了氣。從他通紅的雙頰看來,在他胸中必定憋足了笑氣。
哪裡出了問題?寇兒被那老人笑得有點心虛,這時她瞧見這位冷麵船長狠狠地瞪了老人一眼。而他瞧自己的眼神中有了一絲駭意。
她的話引來水手們的好奇和興趣。
「哇!那他長得怎樣?」阿布不禁問道。
「什麼樣子?長得還分辨得出是人啦!眼睛里有眼珠,嘴巴里有牙齒——」
「把他給我丟下海!」正在寇兒威風凜凜、神氣十足地挺起胸,準備高談闊論之時,冷不防的,突然傳來船長嚴厲的聲音,而這道命令勒住了她的呼吸。
這差事對阿魁來講,簡直樂意極了。就這樣,寇兒又被騰空抓起。
「你——一你跟霍赦霆有仇啊?」早知道就別拿這個名字當擋箭牌?想不到——
「阿魁、去。」從他冷靜的間調,好像命令阿魁丟條魚似的。
「不要——」接續寇兒「不要」的尾音,就是一陣「卟通」墜海聲。這一聲多麼的響亮,多麼鼓舞人心哪!
真是茅城撐桿跳,過分,太過分了。
早已把頭髮蒸幹了寇兒,氣得頭頂冒煙。氣憤難平,絞盡腦汁用盡所有的惡語,在心中狠狠的咒罵著那位船長。如果她口中的惡語都能成真的話,他早就斃在一邊了。而且她也能當場目睹這「盛況」,因為他現在就在她面前。
「你娘沒教你別用這種眼神看人的嗎?」寇兒每個字幾乎全從牙縫擠出。現在她就在他艙房,互不相讓著。
「沒有。不過,我娘倒是有教我要懂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以四兩拔千金的話反駁回去。
「這可嚇到我了!」她佯裝一副驚嚇貌,但臉上卻毫不客氣地怒瞪回去。她不怕得罪他,大不了再被丟一次嘛!
「少跟我耍嘴皮子。如果你不想被半途扔下船的話,就得安分點。還有,別帶壞其他船員。」
「什麼——怕我帶壞他們?」太侮辱人了。寇兒氣得上氣不接下氣地嚷道。
「說謊?無憑無據!」她飛快反駁。
「用不著證據。你根本沒見過霍赦霆!」他當然比誰都清楚,沒有人比他還有資格指責她。
「你怎敢斷論我沒見過他。難道我剛才的描述錯了嗎?難道他嘴巴里沒牙齒?」寇兒的氣焰可一點也不比霍赦霆小。
「好,既然這樣,你告訴我有關他的一些事!」
真是荒謬。這小子有沒有扯謊,他可比誰還清楚,大可不去理會。但雖知如此,他卻猶如身陷泥沼,亦步亦趨地身陷其中。
「他……他的武功高強,輕功更是天下第一,醫術猶如華佗再世!」寇兒掏盡所有在坊間聽到的傳聞。這時候她可真後悔挑上「霍赦霆」這個名字。為什麼人人都對「他」好奇,就連這凡事冷漠的船長,也對「他」咬著不放。唉,真是拿石頭砸自己的腳嘛!
「就這樣,對伺候三、四年,都可以稱兄道弟的人,卻認識這麼少?」他勾勒出一抹詭異的微笑。
「還不夠?難道我連他一口嚼幾粒飯也要算清楚?」她斜眼怒視。一瞧見他那笑容,就讓她想起方才被丟下海的恥厚。全都是他先惹上她的。她一度認為他是全天下最英俊的男人,但這念頭早就因他那句「把她丟下海」給刺破了。
「如果你搬得出來的話!」霍赦霆搖著頭,起身欲走出艙房。臉上的神情對寇兒來講無疑是一大諷刺。好像這局的輸贏已經論定,而她就是最大的輸家。
「等等!霍赦霆可說是富可敵國。不過,兩、三年前,他的妻子意外死亡,外界傳聞她是死於她丈夫的手裡——」
「夠了!」這一怒喊猶如一道雷聲劈打下來,聽得寇兒差點跳起來。他原本平靜帶嘲弄的笑容不見了,面色變得鐵青。她從不知道一個男人可以生氣動怒到這種地步,令人望而生畏。
「聽著,從今以後不準在我面前提到『霍赦霆』這個名字,別怪我沒警告過你!」他話一畢,立刻轉身忿然離去,留下一臉錯愕的寇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