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這一夜是彥勛第一次摟著女人睡覺。
而瓊昭在隔天醒來時早已日上三竿,幸好彥勛在床頭留有一張紙條要她安心休息,他已經自作主張的替她請好一天假了。
自作主張?不!她還得感謝他的自作主張。因為她現在全身就像是被一群大象踩過,難過的想把接下來的一星期一併請假算了,不過她還不會真的拿職場生涯開玩笑。
但是她幹嘛感謝他咧?這一切還不是他害的,像個禁慾多時的饑渴男人,對一個開葷不久的女人要求一整晚才是真正的沒良心,尤其是隔天醒來時她是精神萎頓,他卻神清氣爽,真是讓人嘔血。
不過依照他這種「使用」頻率,或許讓他厭倦她的時日也不遠了。若是這樣的話,暫時的忍耐還是值得的。瓊昭只能用這種方式來安慰自己。
「剛剛到的。今晚有空嗎?替我洗塵吧,我想死你了。」彥舟一副甜死人不償命的口吻。
「嗯……也好,我們六點半在『普羅旺斯庭園』里見吧。」還好昨天彥勛說過有事不回頂樓房間,她可以趁此機會跟彥舟說清楚,還要記得把花錢拿給彥舟才行。
「不好啦,讓我去接你再送你回家,你也比較不會那麼累呀。」他的提議明顯的居心叵測。
「不順路我就不好麻煩你了,我還是自己開車過去較方便些。就這樣,待會兒見。」瓊昭直接掛上電話免得他不死心。
她相信彥舟是那种放得開的男人,她小小的拒絕應該不會讓他太難過,依照他那種弔兒郎當的態度看來,他對她的認真程度本來就讓人非常存疑。而她對他也一直維持在兄妹的感情內,所以她才會一直給他釘子碰,只是他的臉皮厚得讓人咋舌,只希望這次的超強耐力鋼釘能釘得他知難而退。
瓊昭到達「普羅旺斯庭園」時,彥舟早已坐在窗邊的位置上等她了,這日子就此往前推進許多,兩人的生活並沒有因為多了彼此的加入而艱澀難行,反而有令人意想不到的和諧。
瓊昭大部分的非上班時間都會待在頂樓房間內,除非是推不掉同事的邀約或是彥勛不在時她會回住處整理一下。兩人都盡量避開會造成不愉快的話題,卻也沒有解決問題的決心。
彥勛還是會偶爾要她幫忙—些公事,打字、傳真,甚至是擬訂合約,兩人的默契不輸給正式的僱主與秘書。
至於其它的時間便是甜蜜的做愛,彥勛讓瓊昭沉迷於兩人水乳交融的歡愛中,體驗他每一次挑逗帶給她的曼妙情潮,並且讓她漸漸放開自己全力配合他所願意給予的,交歡的身體稍稍彌補了兩人無法交心的遺憾。
直到這一天彥舟再度出現在瓊昭的面前。
瓊昭照例又收到每日一束的昂貴花束后就接到他的來電。
「嗨!小昭甜心,我終於又回到你的懷抱了!」彥舟還是一樣的死性不改。
「什麼我的懷抱?你可別亂說,壞了我的清譽。你回到台灣了嗎?什麼時候回來的?」瓊昭好笑的指責他。是一家很有獨特風格的法式餐館,不似—般高貴的法國料理餐廳,這裡的料理帶有濃厚的鄉村風味,是單純的地方料理,並且著重自然食材的原味。
佔地十五坪的前院種植了許多色彩豐富的藥草香料,後院還有十五坪的空地也種滿植物,卻是結實的蕃茄、馬鈴薯、蘿蔔、茄子、小黃瓜等等的食材,它們漂亮得讓人想咬一口。
餐館內的擺設也極簡樸,石牆板飾,再用由前院採摘的新鮮花卉或乾燥香草做裝飾,讓人好象置身在南法國的普羅旺斯,雖然大部分的人也只是在「山居歲月」里想象過真實的環境,但這裡是一個可以讓人滿足幻想的地方。
「等很久了嗎?我還以為你會比我晚到呢。」瓊昭坐到他的對面。
「我從不讓女伴等我的,不過倒是經常等她們等到打瞌睡就是了。你算是刷新紀錄了,嗯,很準時。我更愛你一分了。」不知道為什麼,彥舟的含情脈脈在瓊昭的眼中不像是調情反而搞笑極了。
「你確定你真的是『萬業』的總裁嗎?怎麼會有這麼多的美國時間等人呢?」而副總裁卻有一大堆的公事要帶回家處理。
「你可真踢中我的痛處了,我當上總裁是被逼的。」
瓊昭好笑地看著他。瞧他好象當得很委屈,難道他不知道外面有一大堆人願意用三十年的壽命換來他這個位置嗎?
「不相信?是彥勛!他威脅我若不是當總裁便是當乞丐。夠狠吧!他不贊成我想當個作家的心愿也就算了,竟然還落井下石,要切斷我的經濟來源,還取笑我沒有寫作的天分。」說完,他招來侍者。
「你有嘗試過創作?」瓊昭很驚訝他有這方面的興趣。
「有,從大學開始寫到研究所畢業后兩年一直沒中斷,我還很有信心的投稿呢!只是從開始到結束也一直沒有中斷的被退稿。」彥舟瞪了眼偷笑的她。
「可以告訴我你都寫些什麼嗎?我真的很好奇,搞不好它們會讓各家出版商搶破頭呢,依你現在的知名度。」事實上是她想知道他執著的信念是什麼。
「羅曼史,歐美暢銷文學小說排行榜是我的目標。」彥舟一臉的驕傲,還眼帶夢幻光彩。
「什麼?你是指言情小說?」她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就是這種表情!我永遠忘不了彥勛當初聽到我說的志向時表現出來的樣子,就跟你現在的樣子一模一樣,你也看不起它,對不對?」他一臉若是她承認的話就要撲上來掐死她的樣子。
「沒有,我也很喜歡看呢,尤其是喬安娜•林賽最棒了,以前我可迷死她了,不過現在比較沒有時間接觸就是了。」還好她曾經聽雙雙和小燕聊過。瓊昭暗吁了一口氣。
「嗯哼,反正我已經看開了,或許是我真的沒有這方面的天分吧。自從彥勛惡毒的批評過我的作品后,我已經百毒不侵了,現在我有更高遠的志向。」
雖然他的口氣堅定,瓊昭卻覺得他還是未能從「受創戶」的創傷中走出來。
「恭喜你找到新的目標了。」瓊昭終於能了解彥勛反對彥舟寫言情小說的心態了。
「我要早點娶你進門,然後生下繼承人,我會訓練我們的孩子各種專長,請最好的師資讓他有能力從我這裡接手『萬業』。你可以放心,這次彥勛絕對不會再反對我的決定了。」彥舟興緻高昂的說了一大堆。
這已經是第二次有男人將瓊昭納入生涯規畫里了,而第一個這麼做的人剛巧和第二個這麼做的人是兄弟,還相隔了十年。
更可悲的是彥舟不會知道彥勛早已神通廣大的採取行動,採取殘酷不留情的行動。
「我很感謝你如此看得起我,你想結婚應該不是為了愛我才想娶我吧!而是我剛好此時出現在你的面前又符合你的條件,我為這個理由感動的想痛哭流涕了。」她是越來越氣萬家兄弟了,竟然如此詆毀女人的身價。「現在我奉勸你最好早點另謀其它人選,我對你的人和提議一點興趣都沒有,和你相處讓我感到很愉快,好象以前那個疼愛我的大哥又回來了。雖然你的性格變得很多,但是沒有其它的了,所以你還是別浪費時間和金錢在我身上,找只會讓你和未來的志趣越拉越遠,還有,那些花總共花了多少錢,你算給我,我把錢還給你。別跟我爭,我只是求自己的心安而已。」她要一次把話講明白,免得又出現什麼意外造成誤會。
「小昭……你好絕情,我是很有誠意的,想想看你跟我家裡的成員都這麼熟了,以前他們就很喜歡你,絕對沒有什麼婆媳問題的,我媽一直很想早點抱孫子,孩子也不用你照顧,婚後你要做什麼都可以,不管你把我當什麼,我還是會好好待你的。你再考慮一下好嗎?還是你已另有所鍾?」有可能是他忽略了其它的競爭者嗎?彥舟暗忖。
「你愛我嗎?」瓊昭覺得必須直接告訴他拒絕他的原因。
「呃……啊……愛……」對她突然冒出這麼直接的問題,彥舟有點不知所措,他終於知道她要求的是什麼了,可是要他承認自己對婚姻的不尊重又覺得很沒面子。他支支吾吾地想混過關。
「你的愛必須分成這麼多段嗎?其實沒必要為了面子隨便將愛說出口,如果剛才你馬上回答愛我的話,我一定會掉頭就走,因為這表示你根本不相信愛,也不會愛上別人,一個可以隨便對人說出「愛』這個字的男人必會讓女人受傷。你還有救。」瓊昭喜歡他的頑皮心性,也慶幸他並未真的愛上她,因為她才是不相信愛的人。
「你呢?你憑什麼認定我不會愛上你,你值得異性的追求,卻拒絕我這樣有條件的人,除非是你心有所屬。讓我知道他是誰,他的條件讓我滿意,我就答應放棄追求你的念頭。」彥舟不在意被她拒絕,卻也不得不關心這個從小認識的女孩是否會受到其它男性的傷害。
「我很高興你以一個哥哥的身分關心我,現在我的心中沒有任何人,但是至少知道愛一個人會有佔有慾,會隨時隨地的想觸摸對方、親密的愛撫,可是你不會,你雖然總是在口頭上甜言蜜語,卻很紳士的不會無故觸碰到我,讓我很安心,你既不輕佻、用情也不深。你只想找一個安心的物件,對不對?你真是懶散得有夠徹底,連選擇終身伴侶都可以這麼不用心。」她算是開了眼界了。
彥舟覺得越來越抬不起頭了,在彥勛的面前是,在瓊昭的面前亦是,他真是懊惱極了。「要不是我認識你認識得夠深,雖然中間空白了十年,我會以為你是吃了太多彥勛的口水,說話的口氣才會和他這麼雷同。」
瓊昭尷尬得低下頭喝著水杯內的水,還好這時候侍者也來上菜了,要不然她真怕自己來不及遮掩的失措會讓他瞧出端倪。
兩人沉默地品嘗令人垂涎的餐點,什錦雜燴湯、山葡萄麵包、薄荷水果賓治、生菜鮭魚卷、熏烤小羊排、雙莓鬆餅、灑了肉桂粉的玫瑰洋菜凍等,全是利用前、後院子里豐富的香料植物再經過店主人巧手用心料理出來的美食,非一般精緻的法國料理可比擬。
直到完全填飽肚子后,他們才放下手上的調羹,彥舟還誇張地拍撫他的肚子。「不行了,我已經飽到這裡了。」他用手比了下脖頸處。
瓊昭被彥舟逗趣的動作逗笑不已。好熟悉的感覺,以前她和彥勛也同樣這麼大口的吃喝,誇張地逗著對方。
為什麼十年後角色會互換,調皮親切的彥舟似十年前的陽光男孩,而當年讓她失了心的男孩已是個成熟冷酷的社會精英,難怪她會下意識地遠離彥舟,因為彥舟會讓她憶起過去的愉快和傷痛。
「難怪這裡的生意會這麼好,每次來都座無虛席。」瓊昭用紙巾擦拭嘴角。
「嗯,不知道老闆是哪位,我想認識、認識。」他的語氣像是準備採訪的美食家。
「有機會再介紹給你,我也是輾轉經由朋友介紹才知道這家店的存在,也才見過老闆一次。先別說這個了,你還沒說那些花的價錢呢。」她準備拿出放在椅背的皮包。
「什麼花啊?我是真的聽不懂你指的是什麼,你有向我訂過花嗎?可是我們公司也沒有賣花啊。」彥舟真的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難道你沒有每天送花給我嗎?」若不是彥舟的話,就太詭異了,因為她已經想不出來還有誰會對她做這種事。
「你的意思是有人也在追求你,還每天一束花?」彥舟睜大雙眼,一臉興趣盎然。
「你真以為我的行情很糟嗎?別瞧不起人了,我只是不願意而已,不然啊……哼哼哼。」她表現出極度的不滿。
「別誤會,我相信你有一群人追,依你的條件連查理王子都想追你。我是好奇這人的毅力無堅不摧,竟然沒被你轟走,還每天一束花的。」看來彥舟情傷的復原速度遠超過瓊昭所為他設想的,他都已經能說笑了。
「嗯……也沒這麼誇張啦。」既然證實神秘人物不是彥舟,她也不好再繞著這個話題轉了。
「你還想把買花的錢還給人家?」顯然彥舟還不想這麼輕易的放過她。
「我不想欠別人情債,如果用錢可以抵銷的話,我很願意這麼做。」而且還行之有年。瓊昭在心中補述。
「這樣是很公平啦!但是為什麼不給別人機會?或許你的幸福就在其中,錯過太可惜了。」這樣一個冰雪聰明的女孩該有個人疼惜愛護的。
「再說吧!我們不要再談這個話題了。你今天回國怎麼不和家人一起吃飯,萬媽媽不會念嗎?」最重要的是彥勛會不會注意彥舟的行蹤。
「我媽只要了解我是為了終身大事奔波一定不會怪我的。最難搞的是彥勛了,昨天他還提醒我一定得回家吃飯,不過我可沒答應,我只說要看看能不能夠趕得上。他最近很奇怪,逼我逼得很緊。」看來彥舟散慢歸散慢,警覺性還是有的。
難道彥勛今天不回頂樓是因為要和彥舟在陽明山的主屋吃飯嗎?糟了!如果讓彥勛發現彥舟是為了和她吃飯才沒回家,他一定會誤會的,怎麼辦?就算是她先坦承今天的事由,他會相信嗎?十年前他不相信她,十年後就會相信她嗎?
「彥勛該不會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吧,我看我們今天就到此為止,你趕快回去免得他找不到人。」天哪!都快十點了,她又有一種大禍即將臨頭的感覺。
不顧彥舟的反對,瓊昭急急忙忙地趕他回家后,驅車往她的小公寓而去。儘管前途多舛,她還是得想辦法應付彥勛可能的怒火。
將車子停在公寓前,瓊昭環視著周圍的繁華,這棟公寓距離她的辦公室很近,她不惜用這幾年來的存款才買了下來,目前還有貸款尚未還清,對她來說壓力卻不大。
因為她有獨身一輩子的打算,所以為自己準備一個舒適的生活環境她甘之如飴,也幸好瓊文、瓊玉都不會讓她煩心,她應該無所求了,只是現在又全不是這麼回事了,她的人身自由被剝削卻無法反擊。
她需要反擊嗎?這些日子她覺得和彥勛這種近乎同居的生活讓她很愜意,如果現在要她回到以前獨居的生活,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自得其樂,失落感是肯定會有的,只是會慢慢的痊癒嗎?還是會被寂寞壓得喘不過氣?
難道她的心也被禁錮了嗎?她竟然讓整個人全部賠進去、再次失守?
不!絕不能讓這種事情再度發生,她只是暫時忍耐,她必須把持住自己不再陷入相同的泥淖中。
瓊昭慢慢地踱回門口在皮包里摸索大門鑰匙,突然籠罩下來的陰影嚇得她差點尖叫出聲。
「為什麼現在才回來?」是彥勛的聲音。
驚甫未定下,瓊昭只能手撫胸口、呆若木雞。
「鑰匙給我。」要等她回神不如先進去喝口水。彥勛不耐地向她伸過手。
他由她的手上接過鑰匙開了門后,先將客廳的燈打開后檢視了一周才將她拉進門。
「你怎麼上來的?」終於回過神的瓊昭發問道。
「我也很好奇,樓下的管理員竟然會相信我是你的男朋友。」
當然啦,像他這樣器宇軒昂的人中極品有誰會把他當賊看。
瓊昭提醒自己明天出門前一定要跟管理員慎重的叮嚀她謝絕會客。「你……你來多久了?」
「久到足夠為你的遲歸發瘋。」
喔……他又要發瘋了,看來這輩子他所有瘋狂的舉動全和她有關。瓊昭在心裡嘀咕著。
「我不知道你會來。找我有事嗎?昨天你不是說要回家一趟嗎?」
「剛才你去哪裡了?和誰在一起?」他終於問出重點了。
「我和朋友去吃飯。」看來是躲不掉了。
「這個朋友不會是今天剛回國的大哥吧。」他眼裡凝聚的怒火清晰可見。
瓊昭直視他的雙眼,她不認為自己哪裡做錯了。「是的。」
「該死!你為什麼一直把我的警告當成耳邊風,要你放棄我哥會要你的命嗎?你寧願搞得自己身敗名裂也在所不惜?」彥勛怒氣沖沖地衝上前勒住她的頸項。他不知道是氣她不愛惜自己多一點,還是氣她接近大哥的動機可議多些,或者根本是氣她眼中只有別人,而他卻入不了她的眼。
「呃……放……放開我……」瓊昭不知道他會有這麼一著,雙手想拉開他的鉗制卻敵不過他的力量。好難受……她想自己終究還是要死在他的手上。
還好彥勛在最後一刻終於鬆開雙手,他恨自己的失去冷靜。看著方才她痛苦漲紅的臉此刻正蒼白若紙,她狼狽地跌坐在地上奮力的咳嗽著,他差點失手掐死她了。
他想向前拍撫她的背讓她順口氣,然而他一靠近就嚇得她不停的後退,她沒有血色的臉上布滿淚水,眼神驚慌地瞪著他。
她怕他,她當然怕他,她差點死在他的手上了。彥勛在心裡咒罵自己。他不該這麼失去理智的,不管這該死的人是誰!
抑住安撫她的衝動,他走到門口準備離開。今天大家都累了,他必須回去想一想下一步該怎麼走,釐清自己紊亂的思緒;在她面前他的眼睛總是跟著她轉。難道他這麼做錯了嗎?
或許該讓自己冷靜幾天,穩住漸漸沉迷於她味道的心志才是上策。他太自大地以為可以控制住她,並且享用著她美麗的身體和陪伴,結果卻控制不住的沉迷在其中,可笑的是她未必有和他相同的心情,她是被逼的。
在她心中他像個惡霸,現在又想掐死她。彥勛不知道他到底是給自己招惹了什麼難題。
「明天你不用再到頂樓了,我不想再見到你。」
門關上前傳來彥勛冷硬無情的聲音,聲聲都敲在瓊昭的心坎上,擊在她強自堆砌的心牆上。
多情總被無情傷,又一次的印證。
三十多個沒有彥勛的日子,瓊昭過得有如行屍走肉,可悲的是周遭的人全看在眼裡,只有她自己沒發覺。
「展主任,午餐時間到了,回神了。」
秦雙雙和小燕早站在瓊昭的面前等她一起出去用餐,她卻視而不見,瞪著公文夾發獃。
「呃?你們什麼時候進來的?」瓊昭抬眼看一下牆上的時鐘。都十二點了,這麼快。
「展主任,你還好意思問,我們本來打算讓你自己發現的,怕會錯過用餐時間才作罷。而你竟然能當個睜眼瞎子對我們兩個如花似玉的小姐視而不見。」秦雙雙調侃道。
「抱歉,我想事情太專註了,先出去找地方坐吧。」調整好思緒,瓊昭務實的避免再耽誤時間。
瓊昭、秦雙雙、小燕就近在公司對面挑了間人潮不多的簡餐店落坐。
「你們先點吧!我請客。」瓊昭將菜單遞給她們。
「哇!真是撈到了,那我們不客氣了。」秦雙雙與小燕認真地研究起菜單。「展主任有什麼要慶祝的嗎?要不然怎麼會想請客。」
「為了之前我把你們當壁花的事情道歉啰,你們一定很不好受吧!」
「太過分了,竟然這樣說我們。雙雙,點最貴的!」小燕不甘示弱的聯合秦雙雙反擊。
「早知道展主任要請客,我們就不應該進來這間店的,應該到大飯店或『普羅旺斯庭園』才對。」秦雙雙恨不能敲到大筆的。
「可我是進來這裡后才決定要請客的呀。」瓊昭不怕死地火上加油。
「太過分了!」秦雙雙與小燕異口同聲。
決定好菜色后,小燕把最近觀察的心得提出來。「這個月展主任的精神都不太好,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失戀了呢。」她挑著眉詢問。
「沒有戀愛,何來失戀之說?」瓊昭拿起桌上的雜誌亂翻一通。
「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秘人』呀!我們還以為他已經出現了呢,之前你的表現可是跟目前完全相反呢,好比說,假如現在你是失戀中,那麼之前就是處在熱戀中了,對吧?」小燕瞧秦雙雙一眼,尋求她的認同。
「沒錯!」秦雙雙附和道。
「你們肯定要失望了,至今我還沒找出『神秘人』的真實身分,否則花早停送了。」她承認自己是有些頹喪,但是有明顯到全辦公室的人都看在眼裡嗎?她得趕快找個目標轉移注意力才行,否則再繼續下去對她也沒好處。
「那麼你能告訴我們是怎麼回事嗎?瞧你都瘦下去了,臉色也蒼白許多,一定是有什麼煩心的事吧。」她們是真的關心她。
「嗯……可能是最近常失眠,加上沒什麼胃口吧,是純粹生理上的不適,和心情沒關係啦。」用這個當借口吧。瓊昭祈禱這個借口能過關。
「最近你真的吃得很少呢,剛才你也沒點什麼東西,這樣教我們怎麼吃得安心呢?乾脆找個時間去檢查一下吧!我陪你去。」秦雙雙注意到她只點了一份三明治當午餐。
「檢查……」秦雙雙的提議讓瓊昭想起一件被她忽略已久的事。她的生理期好象亂了,將近三個月沒來,她一直沉浸在情緒的低潮和自我厭惡中反而忽略這個警訊。
和彥勛半「同居」以來她都有私下吃避孕藥,彥勛也有做保護措施,不過之前兩個晚上他們都來不及準備,會這麼巧嗎?
她不想再嚇自己了,今天回家前就去買個驗孕劑先測試一下比較妥當。
「怎麼會這樣?」瓊昭氣急敗壞地看著兩支驗孕劑。虧她還為了慎重起見買了兩支,結果真是會氣死人,一支是紅色的,另一支是藍色的。
太令人啼笑皆非了,不過既然有一半的可能性,明天她還是請假去做個檢查好了,至少也可以讓自己安心。
如果證實是虛驚一場的話,她要好好的大肆慶祝,就讓雙雙、小燕敲一頓好了,她對天發誓這次她會心甘情願請大攤的。
但是如果她的運氣真的背到谷底呢?拿掉小孩,那麼她的生活將如往常,什麼都沒發生,也什麼都不曾擁有。
或許留下孩子是個不錯的主意,既然她都有心要獨身下去了,擁有一個和自己有相同血緣的小孩不是更完美嗎?要獨屬於自己的才行,那麼她便要有破釜沉舟的決心,要有拿目前的生活來換取的心理準備。
一切就靜待明天的檢查結果。
檢查的結果證實秦雙雙和小燕真的沒有口福。
瓊昭在隔天遞出辭呈,一周后就可以離職,不過因為她有一大堆的年假和特休還沒休完,所以真正的離職日是一個月後,她只要在一周內將工作移交完就輕鬆了。
看到這些日子她表現出來的病態,秦雙雙與小燕完全相信她是疲勞引起的肝臟功能衰竭,極需要安靜休養。
其實要瓊昭放棄目前的高薪工作她也很不舍,這是她苦讀考上的,要她放棄談何容易。然而所有的取捨,之前她就仔細的思考過了,若是戀棧這裡只會給更多人帶來麻煩,不過她相信未來是可以期待的。
她決定先到瓊文的住處窩一下,至於她的房子就找中介公司賣了,原先她住的地方熟人太多不方便再住下去了,賣掉房子也為了能擺脫掉彥勛的監視。
瓊文的住處是最方便的,因為瓊文經常要飛國外,而且她還可以幫瓊文看房子,又不會打擾到瓊文。
真是越想越興奮。瓊昭一掃被彥勛無情所傷的自憐陰霾,有如重生有望,生命力十足,快快樂樂地提著行李往瓊文的公寓前進。
「離職了?」
彥勛自離開瓊昭的住處后又將全副精神投注在工作上。
這日,亦進口花卉的法國「凡琳莎」香水公司台灣子公司打電話向彥勛報告瓊昭已離開公職,問他是否要停止送玫瑰花的訂單。至此他也才記起自己曾經有過這樣的浪漫舉動,但是對於瓊昭突然離職的事讓他驚訝極了,尤其是知道這工作取得不容易,是否表示她遇到什麼不易解決的事情。
「肝臟功能衰竭?這是什麼病?」為什麼一個病的名稱也要這麼文言文的?
彥勛和其它人一樣也被這莫名其妙的瞎掰唬弄住了。
「什麼?有人曾因為過度疲勞導致猛爆性肝炎暴斃而死?」電話那頭傳來功力更高深的聯想。
掛斷電話后,彥勛卻怎麼都聯絡不上瓊昭,幾經思量后決心要先找到人為止。
「小梁……是我,阿勛……有事拜託你……幫我找一個人……」
彥勛決定不管需要動用到多少人力才能找到瓊昭,也不管他究竟又要花費多少精神和時間才能再把她完全摒除到腦海外,至少現在還不能讓她輕易地離開他,除非他願意。